渴望爱抚 14
星期天,周民开着车,拉着孩子和张萍一起来到小商品批发市场。孩子来到食品专柜,眼睛盯着那吉利果、咔吱脆、浪味鲜、旺旺系列等小食品,张萍一看咔吱脆,二十五元一袋,有点嫌贵;再一看旺旺系列更贵,六十元一袋;只有吉利果和浪味鲜比较便宜,就想给孩子买后两种。孩子瞅着周民。周民拍着孩子的头说:“儿子,只管要,挑自己爱吃的买,爸爸有钱,爸爸今天请客。”儿子把这四样小食品全买了,高兴得摇头晃脑,那份快乐,那份自得,还没忘挖苦妈妈一句:“妈妈就是抠门儿。” 看着父子俩儿那份得意,那份高兴,一种从心底涌出的快慰浮现在张萍的脸上。儿子不时地冲她做着鬼脸儿,一种久违了的温情和更强烈的亲情油然升起。浸透在点点滴滴之中。 结婚是个病,需离婚这贴方子来治,看来这药还真对症。自己这么多年绞尽脑汁,努力改变或试图拉回丈夫,都失败了,可是这一次却见效了。 走出批发市场之后,他们又来到百货商店;周民在一家专卖套裙的柜台前驻足不前了,眼睛盯着那套米白色的裙子说: “张萍,你试试这套裙子吧。” “我不缺裙子,我不想买。”张萍犹豫不决地说。 周民坚持着,于是张萍走到试衣间,换上了这套裙子,出来后问:“怎么样?” 周民说:“挺漂亮的,裁剪得非常合体。” 张萍实际上自己也很满意,颜色很纯正,做工也细致,只是价格比较贵,她怕丈夫花钱,就不想买:“咱们再走走。” 周民看出妻子对这套裙子还是很满意的,有一丝恋恋不舍,知道她是心疼钱,舍不得买。于是对张萍说: “你领着儿子先下去,我到那边买一节电池。” 张萍领着儿子站在车跟前,等着丈夫。 一会儿,丈夫下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张萍问: “是什么东西?” 周民说:“到家再看。” 张萍瞅着那包装很熟悉,心想:“该不是给自己买的。” 回到家里,周民打开包。张萍一看就是刚才那套裙子,高兴得扑上前去搂着丈夫亲了一口: “哇,老公真有你的。” 看着妻子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着,周民的心里涌出了一种自豪和快乐的感觉,还有一丝安慰和甜蜜。 这一天,他们都在高兴中度过。周民决定晚饭不在家里吃,他请客到酒店。 于是,他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来到“镜中月大酒店”。 这是一个带包厢的房间,儿子高兴地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大中国》,又唱了一首《潇洒走一回》。看着儿子会唱流行歌曲,他们俩不由得相视一笑。 周民坐在妻子的旁边说:“我给你唱一首歌,歌名叫《缘》: 挥一挥手,我不愿你走……”他对张萍说,“这首歌是唱给你的,我不愿意跟你离婚。”妻子什么话也没说。 周民唱完以后张萍说:‘’咱俩对唱一首《心雨》吧。” 周民说:“我坚决不唱这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词,‘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不愿意你变成别人的新娘。” 周民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能对妻子说出这样的话在他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不知不觉中,夜色将整个城市笼罩起来。 他们回到了家中,两人盥洗已毕,儿子已睡着了。他俩躺在床上,有一种新婚的感觉。 妻子那只柔乎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继而又拨弄着他厚实的嘴唇,用微润的掌心摩擦着他下巴上的胡茬。 他一动不动,只是呼吸声渐渐地变粗变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突然,他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如兰似麝的气息在向他迫近,一对结实的乳峰不安地在他眼前颤动着。 她又细又急的呼吸紧紧地贴在他的耳根,麻酥酥,热辣辣地。 他的血液如浪如潮般翻涌而起。 他已经找到了…… 他们将自己融为一体…… 这是一首暴风雨交响曲,狂风卷夹着暴雨碰击着大地,大地沸腾起来…… 这是一个美丽的,销魂的夜晚,这个美好的夜晚是夫妻俩最和谐的一个夜晚。 风停了,雨住了,乐曲的余音还在这房间里徐徐地组绕…… 她倦怠地闭着眼,全身都蜷在他的怀里,整个人还停留在刚才的激动中。 周民挪挪身子,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将淡淡的烟雾喷吐在宁静的空气中,静静地看着它们消散在柔和的灯光里。 张萍又将身子靠了过来,潮乎乎的身子在片刻的小憩后,变得更加温暖而模糊,知觉迟钝地传递着彼此激情的余热。 她娇滴滴而懒兮兮地说:“民,我觉得我好幸福呀。我好喜欢哪。忘掉那些女人吧,我们从头开始。我要你说你爱我。” “是的。”周民嘴里这样说着,但王蕾的身影就像上帝安排的一片云雾一样及时地蔓延过来。 他有五天没和王蕾在一起了。 星期一,张萍早上起来做的炸酱面。周民吃得很香,接连吃了两大碗。 “吃饱没有?没吃饱我再煮点儿?”张萍关切地问。 “饱了,饱极了!……” “我看那是因为你饿极了。” “对,我饿极了,还不是昨晚太累了,”周民笑着做了一个鬼脸儿,“我就爱吃老婆给做的饭,不管做什么吃,老婆做的都比自己动手做的吃得香。” 这几天,俩人仿佛又回到从前,像新婚一样,从没吵闹过。 那一种双双慵懒的亲热劲儿,真像老百姓常说的“两口子吵架闹着玩儿”。 吃完饭,张萍有点犹豫。说不说呢?不说,周民会以为自己逗他玩儿,好像自己说话不算数似的。张萍为了面子,就像征性的装模作样催一下道:“周民,还去法庭不?”周民推说今天有事,张萍也就借机下台阶,没有勉强他。 张萍来到班上,坐定后,拉开桌子的大抽屉,把计算器等东西拿出来。将背包放在身后的柜子里,思绪又飘到周民身上。 这一段时间,周民表现得很好。虽然还是不能正点回家,但限以往相比强得多。最起码,自己一打传呼,他马上回电话。自己急眼,他也不发脾气,有时还说点哄自己的话:“好媳妇儿,我马上回去,最多半个小时”,等等;打麻将的次数也减少了,最晚是九点之前、有时候更早或是下班就回家。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做饭,或者一起到饭店,点几个爱吃的菜。一种久违的温馨的生活气息又复燃了。 张萍又不由得想到他的许多好处。刚结婚时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那时候的业余活动不是很多,下班偶尔下盘棋,然后就回家。炒菜做饭,几乎自己说什么他都去做。再一想孩子,孩子小时,两人一打仗,儿子在旁边就瞪着眼睛咯咯笑,他觉得怪好玩的。 世人都说男人的心肠软,最怕女人的柔情。其实,女人的心肠才软,连男人的一点行动,一个姿势,一句好言好语都经不住。 张萍这时候想:如果这个家庭永远安宁的话,她甚至愿意老上十岁。她又看到了家庭希望的曙光。她害怕这火焰灭掉,她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幸福。 她想,只要他能经常这样,我会原谅他以往的一切。一日夫妻百日思,毕竟我们在一起过了十三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三年?况且这十三年是人生最绚丽的时光,我把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光给了他,为他生儿育女,与他共同创业。 张萍审视着,反思着自己的婚姻。男人不回家,女人也是有责任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俩打仗我也是有责任的。 从小她就喜欢读书,因为看书,没少挨妈妈骂:“一天到晚捧本破书,总看那破书有什么用,是当饭吃,还是当衣服穿。”于是妈妈把她正看的书摔在地上。长大以后,她还是对书有一种迷恋,看到好书就迈不开步,什么活儿都不想干。在家时怕妈妈骂,都事先把妈妈交给的活儿赶快干完之后再看书。结婚之后,她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可以随心所欲地看书。一到双休日,她就躺在被窝里看书不起来;没有人打扰,不必因为看书而挨骂,她认为这是生活中最惬意的事情,是她结婚最满意的事情。她可以一动不动躺上一整天,只要有书就可以。饿了吃点包子或面包,渴了喝点白开水,除了上厕所,她就这么一直躺着看书,什么活也不想干。没结婚时,她不敢这样,有了自己的家,不受父母管制了,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 而丈夫喜欢到处走走,经常说: “你这么躺着,我也纳闷就能躺住?那书有什么看头,咱们走走去,逛逛百货商场,到朋友家串串门儿”等等。 张萍则说:“破商店有什么看头,再说,我也不想买什么东西。” 她不喜欢像周民那样,什么东西也不买,挨个商店逛,不买东西也看。她只等到必须要买东西了,才直接奔那个柜台,看好就买,不喜欢闲逛。她说:“人家都说女人愿意逛街,咱们家正好相反。” 周民说:“我看你这么躺着看书难受。”慢慢地,他走到哪也不带她张萍,自己走。 刚开始,张萍不留意这些小事,而周民则慢慢地开始疏远她,特别是外面有女人之后,经常拿别的女人的长处和张萍的短处相比,再加上两个人有许多其他分歧,周民渐渐地开始讨厌她了。 当张萍真正意识到他们存在分歧时候,周民已经离她很远了。 家庭要想长治久安,男女双方一开始有一点小毛病时,就得 相互纠正,否则,任其自由发展的结果,必然走向分离,痛苦的是双方。 周民也有他的难言之苦。张萍在外面办事能力很强,他本来就有很强的自卑感,而张萍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丈夫在张萍眼里什么也不是。她有时是故意的、有时是不知不觉的经常炫耀自己,常挑丈夫的毛病。以前认为周民抽烟是很潇洒,现在就觉得受不了;在工作上发生了不顺心的事,回家跟丈夫发火;对丈夫关心的也不够,虚荣心强,总拿自己的丈夫跟别人的丈夫攀比;有时看着同事家日子过得火红,也故意叨咕他,嫌他什么事也办不来,谁也不认识……等等。 矛盾由此产生。他们争吵的频率越来越高,周民越来越不愿回家,经常不在一起,就给别的女人造成可乘之机,慢慢地把他的人,他的心都推远了。这种情况的结果,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张萍想:丈夫有外遇肯定与这些方面有关,也有自己的责任,今后只要丈夫对自己好,我会重新开始,好好对待丈夫。不管怎样说,一个女人进一家出一家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家庭维持型的多,你跟他离了婚,如果再找一个不如他呢?再找个男人也不一定会对自己真心好。他如果有孩子,在经济上他肯定偏向着他自己的孩子,时间一长,肯定还会有矛盾。你会感觉他不如你原来的丈夫。中国人的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组合的,加在一起有多少如意的?既然没有尖锐的矛盾产生,多数人一旦结了婚也就不计较对方的缺点,以后就是凑合着过了,只求太平清静,甚至马马虎虎一辈子。张萍又想:一生不就是这么回事么,他对我还算不错,就是贪玩儿;再说,现在有点能耐的男人哪个不在外面耍?如果在外面没有朋友,那他在这个社会就无法立足。这么一想,混吧!再混二十年,他可能就变好了。不管怎样,他是自己的原配丈夫。 张萍眉心微皱,一双眼睛直瞪瞪望着窗外灰沉沉的街道,继续想着心事。 人无完人!人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误,只要他改变自己,经常回家,我会原谅他的。不管怎样,周民对自己还是真心的。细细想想周民还有很多优点,人无完人,男人比我们累多了,男人在外面生怕被瞧不起,处处表现得强大,我们做女人的,就给他们松松绑吧,让他们做一个普通的男人吧。我们可以活得踏实而宁静。依恋普通,那是每一条生命的最终家园。我要用平凡的日子、平淡的日子,安安稳稳的日子代替风花雪月的浪漫…… 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人生苦短,何必把这前世修来的缘分丢掉呢?想到这儿,张萍的心态平衡了,她又不想离婚了,最起码她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张萍看着窗外的夜空,思绪飘回恋爱的岁月,恋爱的约会。 第一次约会在冬季,是周民主动邀请的。 傍晚的天气阴冷,朔风骤起,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这是冬天第一场雪,大雪像棉花团似的覆盖城市。雪渐渐小了,终于彻底地停了下来;月亮也不知躲藏在何方,几片稀疏的冬云在空中浮动;几点疏星远远地躲在天边偷看人间的故事。 周民站在电台的门前,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哦,她来了。 路灯下她向他走来。 他、她坐到长椅上,由于爱情的作用,他们流露一种惊喜,兴奋。他的心轻轻地跳,他默默地看着她,年轻的恋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后来,周民几乎是每天晚上都到张萍家约她出来,天天约会。都不知是第几次了…… 他们在黑暗中站着,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时而默默无语,时而窃窃低语,时而温情脉脉。那是男女恋人的特殊交流方式。仿佛两只相连的手是一根导线,可以无声地将彼此的兴奋,彼此的爱慕,彼此的快活和激动交流过去,那种无声的交流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第一次拥抱…… 第一次亲吻…… 天黑了,朦胧的夜色遮盖住了男女之间的羞涩,同时遮盖住彼此的紧张、新奇、兴奋、幸福。这一切朦朦胧胧得像一场梦。 周民说:“张萍,我们永不分离,永不分开。”张萍娇羞地点着头。 周民极其虔诚地说:“永远相爱……” 可以说张萍和周民的结合是缘分。周民当时大学刚毕业,给他介绍对象的排着队。当年,大学生非常少,物以稀为贵,大学生特吃香。办公室主任给他介绍局长的女儿,还有某部长的女儿等等,可是当时张萍排在第一号,他俩见面以后,双方都没有意见,同意再处一处,于是另外那几个领导的女儿他都没见面。周民是一个正经的男人,他的处事哲学是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苦干,他不会利用婚姻来达到自己往上爬的目的。他学校的另一个同学就是介绍的几个全都看一遍,然后在其中选一个,而且选的是部长家的女儿,婚后一年就得到提拔,而周民就不会这一套。 张萍当时找男朋友很挑剔,不但要相貌好,而且还非要找一个大学毕业生不可。这可能与她的家庭熏陶分不开。张萍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可以说是书香门第,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大学生,为了支援边远地区建设来到本市,是一个大型企业的高级工程师;母亲和父亲是大学同学,在一所大学教外语,因而,就特重视学历。当时,有学历就被认为是有水平、有能力的人。但张萍并不想找搞技术工作的,可能是由于从小受“文革”影响有关,总认为做技术工作的人是“臭老九”,没有能耐,没出息,再说纯理科又怕是书呆子。那时候,给介绍的人也很多,一般都是家境不错,父母亲都是什么级别的干部,但是,本人学历差一点儿,有的甚至连中专学历都没有。张萍一听就没有兴趣,因而都没成。别人介绍周民,一看条件挺合适,两个人又是同行业,工作上还可以磋商;周民人不多亩多语,一看就是老实人,长得又顺眼,最重要的她想找个有能力,有发展的人,于是就处上了。 在那个“左”得无法无天的红色恐怖年代,家庭出身不好是最受人歧视的,而这种歧视的目光深深印在张萍幼小的心灵上,就好像墨水泼在了洁白的墙壁上。她那时候潜意识里就想找个家庭出身好的根红苗正的男人,而周民的父亲是工人出身的领导。 周民不是一位特有风度的男人,但是并不排除偶尔的男人气。张萍是一个很会欣赏男人的女人。记得周民第一次到她家拜见岳父岳母,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掏出烟来点上。当时张萍特欣赏他这一点,干什么都不伪装,实事求是。就凭这一点,张平认为这个男人以后不会欺骗自己,不唯唯诺诺,挺堂堂正正的,心中多了一分好感,并觉得他还挺有男子汉味道。当时,家里没人会吸烟,觉得他抽烟的姿态也挺潇洒。母亲问一些他家里的情况,他如实说了,母亲说:“我女儿爱学习、爱看书,但不怎么会干家务活。”周民说:‘“那有什么关系,以后学嘛。” 张萍的思绪在遥远的回忆中游七着…… 有一次两人上街,她说我饿了,心想他一定能买点什么好东西给我吃,人家老兄愣是买了两个小破面包。婚后问他当时怎么想的,他说:“那叫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以后你把钱交给我,我绝不乱花钱。”真的,结婚以后,把工资交给他,还真的不出事。 自己跟周民相处近一年就结婚了,但这一年相当于别人两年,因为自从第一次约会以后,两人几乎风雨无阻,天天晚上下班以后约会,频率特别高。他不太会说话,只听自己瞎说,自己当时觉得他不爱说话,那是深沉,不油腔滑调。总之当时看他什么都顺眼,就连缺点也变成了优点。 父母亲都同意,按部就班,顺理成章的就结婚了。结婚时,周民家里很困难,自己家里给买了一对皮箱和一个毛毯,再加上周民家里打的一套木制家具,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自己当时不图他家是穷还是富,只想这个人好,知道体贴人和疼人,想他以后能有所发展,毕竟学历高,周民也夸自己温柔,脾气好,体贴人…… 思绪还在漫游…… 火车开动时没有震动,甚至连响声也没有;景物在倒退,然后才开始听到前进的节奏。 张萍靠车窗坐着,觉得无比兴奋。周民搂着张萍,开始了蜜月旅行…… 新婚之夜,他也不粗鲁,看自己疼痛的样子,他也不勉强自己。 自己以前没处过男朋友,遇到周民一个就结婚了,也不知道别人家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当时感到非常满足和陶醉。 以后的日子是甜蜜和幸福的。 两人只要有空,天天形影不离,为两人世界奔波,制定家庭计划。张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平时不舍得乱花钱,干什么都精打细算。 星期天他们携手到商店购买电饭锅、热水淋浴器等。一个月有一个月的计划,每个月存100元钱,每逢开支张萍就把钱交给丈夫保存。当时的录音机最时髦,正赶上他妹妹的商店半价处理,花了六百元钱买了一个“夏普800”,当时张萍高兴得泪光闪闪。后来又添置了高档沙发、录像机、电冰箱、洗衣机……他们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筑着他们的爱情小屋。 那时晚上睡觉,她不在他旁边,他睡不踏实,得摸着她才能睡得深沉。有了孩子以后,每到星期天他们就去母亲家;装一兜尿布,带着奶瓶之类,再给爸爸买一瓶果酒,路过市场买点熟食之类,反正每次去都要带好大一包东西。那时候他们好高兴,好开心,什么纠纷也没有,一心一意过好日子,盼着孩子快点长大。周民这人心灵手巧,能吃苦、肯干,家里什么活儿都能做好,装个防盗门、热水淋浴器,安个灯、打个柜等,什么事也难不倒他,看一眼就会。张萍曾经说过:你耍是个工人,一定能经常搞革新,是个技术能手……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会儿净想他的优点。张萍翻了一个身。 那时候谁不夸张萍找了一个好丈夫,周民人长得不错,白白净净,近一米八的个头,身材很好,有着两条修长的腿,走起路来满有精神。当时张萍找对象首先一条是未来的丈夫应该漂亮,因为孩子的容貌是随父亲的,孩子的聪明是随母亲的,这是科学杂志上登的,她深信不疑。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儿子长得非常像父亲,也那么匀称,也是鹰勾鼻子,遗传的作用太大了。母亲是孩子天然的教育家,母亲的质量关系到未来孩子的质量。 张萍的家庭是比较正统和封建的,母亲经常提醒张萍:“你是老大,要起表帅作用,切不可过早地谈恋爱,因为太小,不定性,要听大人的话,否则吃亏;要稳重,上学期间和插队期间都不要找;不三不四的人不要搭理;谁对你有意,你跟妈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要想其它的事情。” 张萍还是很听话的女孩儿,男同学主动跟她搭话,她都不理人家,她对男生敬而远之。在集体户时,户中女生大部分都有对象,惟独她没有,因为她有理想和目标,她想上学,她不想跟户里的男生扯在一起。后来她如愿以偿地上了大学。 时间在回忆中流淌着,滑动着…… 周民他们家里孩子多,男孩多,因而不娇惯。那时候父母亲都要求进步,顾不上照顾孩子,把他和姐姐扔在家中任意玩儿。 母亲中午回家做饭看到孩子像个小泥人,浑身上下都是土,身上和脸上时常碰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哪个地方摔破皮,抹点红药水,母亲就上班走了。他父亲更是几天才回家一趟,虽然工厂离家很近,也就过一条横道,但也顾不上回家。因为是一厂之长,正逢大炼钢铁的时期,没日没夜会战在高炉上指挥炼铁,把家里铁锅等都拿去炼了。由于烟熏火燎,再加上领着工人劳动时噪音大,听不见,就用喉咙喊,那天回家母亲发现他嗓子嘶哑,说话的声音非常小,不久发烧、咳嗽,烟熏得肺部上不来气,但是战斗在高炉上,为了在火线上人党,坚决不离开第一线,处处起带头作用。久而久之拖着不治,最后落下了肺气肿的病根,每年都犯一次病,严重时成宿睡不着觉,一睡着上不来气就给憋醒。那时候的厂长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那可不是停留在口头上,而是实际做到,工人们都用眼睛盯着你呢。天天上班早走,下班比别人晚回来,干什么事情都是没有报酬的,都是尽义务。会议还非常多,那时候确实是“国民党的税,共产党的会”。几乎每天晚上都开会。父母亲回到家做一口饭,吃完就领着孩子们去开会,没等开完会周民就睡在妈妈身上了。以前工厂也没有什么福利,过年过节发一张电影票就是好大的显示,每逢发电影票先可工人,如果不够了差个一两张,当领导的就只好不去了。 孩子盼妈妈回家,顶多买一个三分钱的冰棍儿就算不错了。 周民的身体不是很强壮,与那时候吃得不好是分不开的,因为生不逢时,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人民节衣缩食还债。周民从小吃代食,大便都使不出来,五岁以后国家经济形势才稍见好转。那时候粮食供应粗粮多,细粮少,细粮也总是等到过年过节或来客人的时候才能吃。孩子们盼过年,就是盼吃一顿饺子,穿一件新衣。他家人口多,父母亲的工资加一起还不到一百元钱,得养活全家8口人,每月的粮食没等月底就吃完了,总得向别人借粮。 周民的母亲经常说:“你们现在多享福,愿意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我们小时候想吃什么都没有。一个月半斤肉票,4两豆油(粮证供应),买肉都挑肥的买,熬荤油,留着做菜吃。‘文化大革命’那会儿,买酱油、大酱、肥皂都记证;现在是想穿什么就有什么,不用布票了,以前要是做几套衣服,布票就不够用了。现在会议也少了,下班以后几乎就不再开会。”由于妈妈经常熏陶,孩子们都感到非常知足。 也正是这样教育的结果,导致了孩子们不思进取,不再奋斗。周民就是如此,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人要知足,知足者常乐。我的人生哲学就是轻松一点儿,自在一点儿,够吃够喝,活得不要太累。”他非常满足现状,总跟过去相比。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变得一味的享受。几年过去了,同龄人都有长足的发展,而他还在原地不动,并且还染上了一些坏毛病,家里开始布满了阴云。 周民信奉懒散也是一种幸福。人和人对幸福的理解真是不同。 但是张萍还是希望他上进,她欣赏和钦佩有追求的男人。现在张萍已经不要求他有所追求了,只求他能早点儿回家。 夜里气温低了,张萍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夜已经很深了。客厅中的石英钟此刻却滴答作响,越来越响。为了中断那持续的声音,她翻转身子,弹簧床不安地摇动着,她不停地变换着睡姿,然后再纠正着自己。 没有人和她一起失眠,更没有人感到痛苦。连空气都纹丝不动。张萍感觉烦躁不安,精神恍惚。猛然间,她伸手打开床头灯,房间从黑暗中跳出来,家具泛着微光。她的眼前总算有了空 间,有了可以看见的现实具体的东西。 躺着难受,她爬起身来打开电视机,守着冗长而又漏洞百出的言情肥皂剧。屋里极为清静。她一边看一边自问:这么一出平庸的电视剧,为什么还看得下去呢?看来自己的确是太无聊了。 她拿起遥控板调换频道。 差不多每隔一分钟她就这么做一次,期望找到一部好看的故事片,最好是爱情片。但十多个台依次按了一遍之后,仍然没发现什么值得看的,多数是些古装的武打片,她是最讨厌武打片的,她宁愿不看。 她关了电视,复又躺在床上。夫妻往事的片断却这样清晰 张萍问:“你总冷落我,你就不怕我再找一个情人?” 周民说:“我了解你,你的心太高,一般人你瞧不起,你能瞧得起的人你又不敢冲上去,而且你也不可能那么办。” 真是一言以蔽之,知我者还是我丈夫,他是看透了我,所以他那么放心我,不怕失去我,我是自己给自己捆上了手脚,别的女人寂寞,随便一个男人就成。我却做不到。 “你猜得真准,”张萍点了点头说:“我真苦哇,一生都不会有真正的情人,有时候在应酬场上逢场做戏,求人办事露出笑脸,那都不是真正的我,过后有的男人再找我,我连理都不理人家。” 我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轻轻松松的活着,到舞厅随便找个男人玩儿玩儿,又不是找丈夫,干嘛那么挑,不看看自己半斤八两,却一味的要求对方如何如何…… 我真是傻透了,做茧自缚! 灯灭了,张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惦念着周民。 夏天的淡云不见了。秋云微薄,一丝丝一线线,淡淡地挂在空中,又高又远,天气也稍微带着一种凉意,树叶已经开始飘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平和的生活使周民慢慢地又回到了原来生活的轨道上去。 人都有阴暗、卑鄙的心理。他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既想保住家庭,又想保住情人,有时感觉真累,但他谁也割舍不了;他既想一辈子风流,又想家里平安无事。可是,最近一个时期两边都变得强硬起来,有时弄得他心烦意乱。前一段时间,他觉得同时拥有两个女人是作为男人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的感觉恰恰相反,两边都要求他陪伴着自己,他又无法做到,因为种种原因他分不了身,结果两边都不满意。他的本意是不想伤害她们任何一方,其实不然,他两边都深深地伤害了。牵挂两头,但两头都不得好。妻子恨他不忠诚,情人怨他不坚决,瞻前顾后,难下离婚的决心。现在,他深深地体会到了左拥右抱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不愿做这种选择,更害怕这种选择,就像要选择自己的左右手一样为难。他不想这么快就面临选择,他需要时间,他谁也抛不下…… 妻子,共患难这些年,决不能抛弃。那么,王蕾呢? 男人不怕艳情,但害怕爱情,像所有不希望后院着火的男人一样,最初的交往周民只是想玩玩,他想猎艳之后,然后各自背转身,一切就如同以住一样烟消云散,没想到这一次却动了真情。 在认真王蕾之前,大约在6年前,他曾经跟过刘颖及其他的 女人缠绵过…… 可是自从跟王蕾好上以后,其他的女人全都摒弃了。 多少年来,他都没有与人分享过王蕾。他需要她,并且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这不是说割舍就能够割舍掉的。他现在隔两天不去王蕾那儿,就思念她,他甚至更害怕王蕾有外遇,可能张萍有外遇他都不会难受。他自责自己许多做法对不起张萍,但人心是一件复杂而奇怪的东西,意识到的未必就能做到。 他想还像以往那样,妻子不大管他,让他放任自流,像母亲似的纵容他;他则是说几句好话,就蒙混过关,以后又恢复了天天吵闹。可是,从打张萍提出离婚以后,她好像不吃过去的那一套了,一副不甘心和好斗的样子,大有警不两立,毫无所惧的样子,一个他不熟悉和让他难受的样子。 周民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像以往那样找借口哄张萍不知还能不能奏效,但昨晚是把妻子哄过去了。 他决定今晚在家陪着妻子。毕竟上一周每天都回家晚,昨晚又是半夜回家,妻子都恼怒得发火了。现在他不愿再惹她不高兴,让后院着火,无论如何他还想保持一个完整的家。 今天是星期五,应该接孩子。周民想今晚把孩子从学校接回来后,送到姥姥家,让孩子在姥姥家住;他怕孩子不高兴,还特意把内弟的孩子先接到了姥姥家,以便让他们俩放学后就能一块玩儿。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想今天跟妻子好好地亲热亲热。 临下班时,张萍给周民打个电话,问他们俩谁去接孩子,周民告诉她: ‘你如果有时间,就把孩子接回来送到他姥姥家,弟弟的孩子我已送到姥姥家了。” 张萍说:“那好吧,”又问他,“你今天下班能不能回家?” 周民肯定地说:“我下班就回家,没有安排别的事情。” 张萍想利用这个周末来缓解一下双方的关系,调整一下各自的心态。张萍自认是一个很会做女人的女人。她喜欢营造那种温馨的小家庭气氛。今天,她想给丈夫一个意外的惊喜,她试图将昔日的甜蜜与浪漫拉近些,使它不致变得那么遥远。她需要和想要一个幸福完整的家。为此她推掉了今晚的应酬,推说家里有事,跟人商量改在下周,人家还好不乐意,张萍为此还说了不少,抱歉、对不起之类的好话。 下班后,张萍先到学校把孩子接回来,送到母亲家里。张萍的母亲是大学的外语教授,平时有时间总是喜欢看些外文书籍、翻译一些外文资料等,对带孩子烧饭做家务这类事非常反感。张萍刚一进门,母亲就说: “你们年轻人就知道图清静,一到双休日就把孩子往这送,我们这么大岁数了,身体也不好,今天周末,我们老俩口子还要去公园溜达溜达,你也没有什么大事,还是把孩子接回去吧。” 张萍说:“妈啊,我真的有事情。” 老人抱怨归抱怨,还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弟弟家的孩子已经来了,小哥俩高高兴兴地跑到一块儿。看两个小孩玩得高兴,张萍也就放心地走了。 张萍路过菜市场买了一条鱼、两个猪手,又买了些新鲜蔬菜。 回到家里,先把自己简单地梳洗一番,便钻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今天心情好,人轻松得像是飘来飘去,洗莱、切菜、淘米、做饭。把干豆腐和黄瓜拌个凉菜、两个猪手从中间切开算一盘,山东九子汤,再炒几个热菜。有红有绿,有荤有素,搭配得很协调,看了就令人有食欲。 她记着周民的话,今晚回家陪她。她愿意生活在温暖的阳光中,感受一下久违的生活轻松。如果人生是个大舞台,她认为自己喜欢喜剧,也愿意扮演喜剧角色,可是生活中却是太多的悲剧,才使她的负担格外地沉重。她没有能力将这出悲剧更换成喜 剧。 张萍的想法像锅里的炸鱼一样翻来覆去。她现在又对丈夫充满信心,再说儿子是离不开父亲的。 孩子小的时候,周民刚开始学打牌,没想到一玩儿就上瘾了。他这人打牌一把一付款,从来不赖帐,别人都说他牌风好,愿意找他玩儿,不论谁找他都去,他对麻将有着非常的嗜好;后来麻将越打越大,越打越甚,一打就是一宿,甚至连轴转,而且回到家里一句话也不说,倒头就睡。那时候孩子小,一看到他的身影,就跑去缠着他,高兴地想跟他玩,他把孩子一推,瞪着眼睛对孩子吼,吓得孩子跑到自己身边,搂着自己的腿直哭,自己一看他要打孩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直往上涌,但一看他熬的那个样子,心又软了,又不由得心疼他;望着熟睡中的丈夫,心里忽然掠过一阵柔情,心想:‘’让他睡吧,等他睡醒再跟他算帐,现在不搭理他。”自己把孩子抱到一边哄着孩子玩。 张萍把煤气闭上了,剩下的毛菜她想等周民回来再炒,如果现在炒好了,呆一会就得凉。她把鱼用碗扣上,凉菜也准备好了,只等着丈夫回家。她缓缓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来。 他们两人经历了男人女人感情纠葛的全部过程,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结婚、生育的全过程。到目前,惟一值得他们高兴的是他们的孩子健康成长,这是他们最大的安慰;他们都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给孩子一个快乐生长的空间;让孩子有属于自己的父母亲,让孩子在充满爱的环境中快乐地成长;他们都爱孩子,不想让孩子心灵受创伤,孩子的亲缘关系使他们的关系得以维持。不知孩子是否能了解他们的苦衷。 已经是六点三十分了,周民还没有回来。张萍单位四点三十分下班,接完孩子,又买菜做饭,已经忙了两个小时了,周民比他晚半个小时五点钟下班,即使是散步,一个半小时也应该到家了,况且他还开车。 张萍想,是不是又不回家了,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吧。一挂电话还好,周民正在单位。张萍问: “你怎么还不回家?” 周民回答:‘哦还有点事没弄完,马上就走。” 张萍催促说:“饭菜已经做好了,晚了就凉了,早回来吧。” 又等了二十分钟,张萍又打了一遍电话,没有人接,张萍想:这是回家了,肯定是在路上呢。 张萍赶紧下趟楼,买了四瓶啤酒。 张萍又看了一下表,表针指向七点三十分。张萍想,他这又是去哪儿了,怎么着一个多钟头,他也应该到家了。该不是发生什么意外吧,或者临时突然有事,那他也应该打个电话。有可能她也和自己一样,想买个礼物,给妻子一个意外的惊喜。她不想马上打电话破坏这种气氛。 她决定再等下去。张萍边等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事实上自己离婚最害怕的还是孩子心灵受到伤害,怕孩子由此学习成绩下降,怕受到伤害改变他的一生,怕他学坏,怕他失去天真、活泼、怕孩子变得心事重重、怕孩子…… 自己迟迟下不了离婚的决心也就在这。自己曾问过孩子: “我和你爸爸在一起总吵架,他总也不回家,我干脆和他离婚吧。”孩子天真地说:“那就把我分成两半,这一半给爸爸,那一半给妈妈,我还是有爸爸又有妈妈。”看着他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搂着儿子就想哭,但又一想,不能在孩子面前哭,一哭孩子就当真事儿。于是,紧紧咬着嘴唇,忍着巨大的悲哀,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她想,血浓于水的父子关系是任何力量也割舍不了的。父母离异孩子学坏的比例大,前几天抓到的一个小偷团伙,十个人中有九个是父母离异的;离异的孩子不合群,自卑感强,在同学面 前常常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 自己单位有一个同事离婚好几年了,孩子判给了母亲,谁一问孩子:你爸爸呢?他就说死了,学习也不好,不思进取,不求进步,自暴自弃,从恨父亲到仇恨一切,仇恨社会,打仗斗殴最后被抓了进去。自己的孩子学习很好,还很聪明,连续几年都是三好学生,可不能让离婚的事扰乱孩子,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凑和着过吧,能维持就维持吧,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充满矛盾。” 她无法平静下来,这难耐的等待!可她必须等待,她想,丈夫一再跟自己保证,他不会出尔反尔。堂堂的男子汉怎么会说了不算呢?难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像一盆火似地盼望着他回家,他却这样对待我,连个电话都不打,我还天真地幻想着能改变他,改变一切。 张萍软软地靠在沙发上,拿过一本杂志翻看着,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又不想打开电视.她得要安静,不想听任何声音。 她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坐疼了,肚子也不由得“咕咕”响,提着抗议。她坐在桌旁,等着丈夫。又想起春节时发生的事来。 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自己却是每逢年节倍生气。 年年大年三十的下午,各单位都放假回家,人们忙着过年,而此时他却杳无音信,踪迹皆无。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别的家庭都在团圆,而自己却一遍遍地催促着,打着传呼,让他回家。别人初一、初二都不出来,他在家里就抓心挠肝,坐立不安。过了初三,就开始走了,反正找一个理由就想法出去,不是同学家,就是朋友家,再有就是同事家,反正不愿在家里呆着。 年年过年吵架,形成规律。去年在母亲家又打了一架。老太太非常不满地说:“你们两个没事想不起来看看我们,等到有事了就想到我们,这大过年的,不说跟我们说说话,却跑这儿打仗来了,你看你们什么样子。周民,不是妈说你,女人你总得让着点儿,你是男人么,要有度量;你总玩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你要像我们这么大岁数还行,玩儿就玩儿吧,也没有什么造就了,你还年轻,正是壮年,得上进呀。 “你一到我们家进屋抄起电话就打,握着电话就不撒手,就像开电话会议似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在家里办?净是替别人办事。” 周民说:“以后我不在你家打电话,这个月电话费我拿。” 母亲气得脸发紫说:“那你把孩子也领走,别往这送,我们年岁也大了,身体又不好,没有那么多精力管孩子。” 周民说:“领走就领走,我每月还给你二百元钱,我不欠你什么。” 母亲气愤地指着他说:“我们也不要你那二百元钱,你赶快走,你爸有冠心病.大过年的别给气犯了病。” 自己一看气得骂周民:“你赶快滚吧,滚得远远的,从今往后再也没人管你了.就当你死了。” 他一听这么骂他,他就开始回骂自己。跟母亲喊道:“你都听见了,是她先骂我的。” 于是他就破口大骂:“你她妈的你得比我先死……”出门时重重地摔了一下门。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张萍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周围寂静无声。她将头靠在沙发上,脸上满是泪水,不停地无声地滴落! 她的思维渐渐模糊起来,她觉得虚弱无力,甚至无法看清自己。 人站在别人的面前,对别人永远都是清晰的,对自己永远是模糊不清的。要看清自己确实很难。 墙上的石英钟指向八点半钟。张萍一脸黯然地坐在沙发上, 她打了一个传呼,没有回话。 “莫非他又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丈夫的爱呢?”她自言自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张萍,你怎么会如此深醉不醒?他不值得你这样。” 在这个寂静的没有边际的夜晚,她独自寻找着自己。她想,我应该同周民离婚。如果不离婚,那么就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这种等待、盼望、希冀、失望、痛恨、流泪,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生活在等待之中的日子。 她缓缓站起身,拉上窗帘,将那片漆黑、寂寞隔在窗外。 与其这样委屈求全地过一辈子,还不如高高兴兴地活一辈子,干嘛非得抱着他不放。娟子说得对: “怜悯和同情,那不是爱。捆绑着不是夫妻。他的心已经不放在你身上了,你怎么能留住?他与那个女人这么亲密,他怎么能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和孩子?你想让他回家,那个女人还盼着他留下,他又不会分身术。那个女人用她的长处比你的短处,你当然比不过了,你的优点,她怎么不敢跟你比?那个女人千方百计地讨好周民,为了得到他不惜一切手段,把他的魂儿勾走了。” 娟子说得对极了。 张萍想,她不能再任由这事再继续发展下去了,得想办法解决,不能只坐在这儿伤心。自怜、生气。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没有采取行动,无非是不想失去他,可是,周民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应该有所行动。张萍坚决地告诉自己。 她擦于脸上的泪水,挺直了背,决定勇敢地面对这场挑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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