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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龙认认真真吃完了这顿饭后,摸出了翻盖红塔山,一一分发给客人,自己却拿了一块插了牙签的苹果。稍后,钱龙又把客人送到舞厅,安排好舞伴,这才悠哉悠哉上了十楼。进门前,他整了整衣服,把头发仔细地理了理,轻轻咳了一声。 开门后。他看见阿兰紧紧地裹在被子里,有点惊诧。一个过程被省略了,多少有点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他看见阿兰两只黑眼珠轻轻朝他一转,又把被子蒙住了头,只有两只裸着的白玉般的脚露在床的那头。钱龙还是感到激动,忙走过去捉住了一只,捉另一只时,却扑了个空。他没有粗暴地揭开被子,而是伸手沿着阿兰的踝骨向上滑去,嘴里还轻轻地叫着:“别动,别动,要感冒的。”而后,他从容地脱光了衣服,却不动了,站布床边等待着什么。终于,阿兰的眼睛又在外边忽闪了一下。钱龙觉出这是个知趣的女孩,顿时亢奋了。他掀开被子,正要仔细看看,阿兰却伸手把台灯关了,钱龙知道这是少女的羞涩,也不去开灯,嘴里安抚她道:“别害怕,我小心些,别怕。”在黑暗里,他以半跪的姿势把阿兰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吻了一遍,直到阿兰身子有了不自觉的扭动,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才上了床……阿兰一直没有说话,开始的时候像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后来就有些不能自己了。钱龙感到满意。免不了信誓旦旦一番。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钱龙终于忍不住开了灯。他抓过戴晓梦放在床架上的白毛巾朝下揩了一把看了看,上面染了一些不太浓的红。阿兰咬着嘴唇,迷茫地望着天花板。钱龙翻身下床,冲了一杯滚烫的雀巢咖啡,边搅和边说道:“起来,乖乖,你也喝一点。”半天不见反应,钱龙扭头一看,才发现阿兰正流着泪在玩弄一个电吹风。钱龙捧着咖啡杯子走过来抿了一小口,唏嘘一下说,“别哭了,第一次是有些难受,过三五次就好了。”阿兰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电吹风发呆。钱龙感到有点异样了,忙伸手夺过电吹风,拿近灯下一看,上面粘满了浓浓的血迹。 一下子全明白了,钱龙顿时感到一股彻骨的凉气袭过全身。这个姑娘根本就没把他当作一个男人,他被忽略了,被看成是比这个电吹风还次一等的东西了。在钱龙和女性的交往中,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惨淡过,便是他在装孙子躲避下乡的时候,便是他跪在戴晓梦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爱的时候,他也都是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如今他贵为一家年创刊上亿元的大酒店的副总经理,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以这么一种方式羞辱了。他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这个横陈于眼前的少女两个小时前还把他当救星看待呢!钱龙再看那张惨白的小脸,仍是那么忧伤,仍是那般美艳。但这无论如何也唤不起他的一点欲望了。忽然,他生出了毁掉它的念头。只听得“啪”的一声,钱龙把咖啡杯子朝那张脸掷了过去。阿兰一声惨叫,在床上扭成了一团。 程铭听完了戴晓梦的故事,忽然间解开了有关妻子的最后几个疑团。他十分惊诧女人身上潜在的巨大能量。这是一种可以颠倒乾坤可以拯救世界的力量。妻的所有选择都是这种能量的外现,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它。同时他也明白了女人的爱情萌发于一种感觉,男人的爱情产生于理性的判断。同时,程铭仿佛感到自己对戴晓梦生出了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觉得应该为这个女人做点什么了。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情感,它不是从怜悯的朽木上生出的木耳的幼芽,它的基石要丰厚得多,里面蕴藏的营养足以养出一棵参天大树。程铭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女人,特别是对优秀的女人了解得太少了。这些女人内心的结构简直就是一个地球,它只向这个世界自然开放地壳的都分,要想深入到岩浆的层面,必须穿过厚厚的沙岩层和花岗岩层。多数男人只要一见到水,立即就变得浑身疲软起来。程铭就是这种男人中的一个。有水可喝,只是一种多么小康的要求呀。水只能维持口唇不会干渴,而决不能使男人变得精壮有力。妻看见了自己的无能,只身去了美国,把他永远关在沙岩的上面。妻的所有来信,实际上都是在暗示一条可以下潜的神秘的能甬道。这个时候,他才理解了杨璐出现的部分意义。这个女人似乎是专门为他生出的一口硕大无朋的油锅,要将他熬炼一番。以前,程铭像多数浅薄的男人一样,认为男女的相互认识,性的结合是一条终点线,冲过去就完事大吉了。一个事实让程铭惊呆了:他已经和杨璐同居多日,甚至可以准确地说出杨璐两只乳房的形状和腹部上三颗红痣的位置,但对这个女人其他方面的了解都还停留在一个盲点上。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个女人为什么要选择自己?是想寻求一个单纯的性伙伴吗?绝对不是。只要杨璐愿意,上到部长,下至平民,都会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征服一个女人的心,不,应该是拥有一个女人的心,一个优秀女人的心,要比拥有一个女人的身体困难千百倍。此时,程铭觉得有一股热流经过千万条血管向头顶涌去,终于把一扇门打开了。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似从远处而来、清晰平静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喝多了?不!那天在白果林我只说出了一都分真相,我说人的全部痛苦都产生于细若游丝的希望,其实还有许多许多。问题是我们都还在挣扎着,一个恶性循环就诞生了。要命的是我像一般女人一样,存留着享受生活的欲望,而现实又是这样的无望,看来我只能在这样的状态中万劫不复了。你是不是在笑我侈谈什么哲学?没有办法,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言,传递不出我要表达的全部意思,只好说这种貌似高深的胡话。前两年,我看了西方许多闲书,中‘毒’太深了。我以为我不会再向人倾诉了,谁知这种设防是这样脆弱,简直像纸糊的一样,一个焦锐几杯水酒就把它冲个稀巴烂。看来有一些事情是无法了却的,时间也不能完全把它变成虚无。这或许是我的全部痛苦生长的土壤吧。”戴晓梦终于结束了她的讲述,看着程铭,似乎在等待一种评说。 程铭没有谈任何看法,只是说:“走,我送你回去。” 戴晓梦站起来,笑了笑,算是答应。 程铭决定送戴晓梦回酒店,已经不单是从风度和礼貌出发。戴晓梦倾诉的时候,程铭又一次想到:一条毛巾就把爱情窒息了。他马上又对这个已根深蒂固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妻子姚瑶的形象不时地闪现出来,竟和眼前的戴晓梦重合了许多,这使得程铭不由自主穿过时间的甬道,回到了当年的生活中。妻对自己的背叛多半是因为距离和美国社会的现实。程铭像中国高级知识分子通常一样,观赏女性风景时总带着抒情的特点。不管是进入一片风景还是步入不同的风景,他们在多数的时间里。目光都是盯着有限的实物。傲雪的劲松,怒放的腊梅,使人气爽的翠竹,几乎吸引了他们的全部精力和注意力,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很少想到要越过实物,进行深入的探究。戴晓梦让他产生了似曾拥有的感觉,惰性也就随之产生出来,程铭本能地反对在戴晓梦的风景中寻找新的奇观。戴晓梦的暗示虽然并不明显,但足以使她占有了程铭理性的选择。在程铭倾听的时间里,杨璐的影子曾多次出现在他眼前,但都没有中断程铭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思索。或许是因为杨璐把一切交给程铭过于轻率迅捷的缘故,她的砝码在程铭无形的天平上竟变得比鸿毛还轻。这并不是因为程铭有什么杯水主义的行为,而是基于一个走了型的男人在重新选择婚姻对象时所持有的惯性。 走进酒店的大厅,戴晓梦向程铭摆摆手请他留步。程铭却说还想去她房间坐坐。 两人乘电梯上了十楼,刚出电梯门就听见一阵尖叫,这叫声来自戴晓梦的屋子。戴晓梦急忙跑过去打开房门,正好和钱龙撞了个满怀。程铭一把拉住钱龙叫他解释。钱龙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清楚,只是一再地告饶。程铭以为钱龙强奸了阿兰,一把把他揪到屋中间,一拳捣在他那略显鹰勾状的鼻子上。 戴晓梦帮阿兰穿好了衣服,程铭的踢打还没停止。戴晓梦叫道:“不要再打了。” 程铭关了门低声喝斥钱龙:“你站着别动。”他已经看见了阿兰的左脸,知道这件事不宜扩散,便走过去问阿兰:“是不是他强迫的?” 阿兰的半边脸肿着,几颗水珠闪着亮光。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地哭泣。 程铭说:“不是强奸,也不能放过他。到法院起诉,告他恶意伤害。” 钱龙擦着鼻血,听到这句话,两腿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地说:“不要去法院,不要去。” 阿兰这时也突然开口了:“不要去法院,不要。我还要上学。分回小县我也认了,这事千万不能让学校知道。” 戴晓梦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便冷静了下来。她不能让钱龙这么轻易地躲过这一关。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以后他不知还要戕害多少姑娘。戴晓梦把阿兰推到书桌前,生气地说:“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这种人,不动法律,怎么行?面子又算什么?”戴晓梦去取镜子时,不由得咬了咬嘴唇。这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如果利用得当,是不是能彻底摆脱钱龙带给自己的阴影?直觉告诉她,钱龙是不会给她留下第二次机会的,要是不乘机治治他,再来找钱龙算帐就没那么便当了。法律?法律要的是证据。钱龙并没去大学校园里行暴,阿兰在这里当舞女,钱龙又是这里的副总经理,谁都会明白,这是一场交易。它以暴力结束,不过是因为交易过程中出现了不公平罢了。戴晓梦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这样不行!这种事情已是服务行业劳资双方经常上演的保留节目,徒为他人增添一则笑料和谈资而已。还不如借此机会放他一次“血”。想到此,戴晓梦眉头一展。 阿兰揽过镜子一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钱龙忙说:“我可以赔偿,可以赔偿。” 戴晓梦走过去,冷笑道:“你准备赔多少?” 钱龙一见有松动,忙伸出手说:“五千。” 戴晓梦把手一摆说:“不行!这不是拔你一根汗毛吗?不让你疼一疼,你不知道厉害。阿兰一生的幸福才值五千吗?” 钱龙忙改口道:“一万!一万行了吧?” 戴晓梦突然想起了什么,喝道:“别忙,”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袖珍收录机,“两万。答应了就私了。” 钱龙心一横,答应了。 戴晓梦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递给钱龙,按下录音键说:“你念!” 钱龙皱着眉头念道:“十月二十日夜,我企图强奸阿兰,没达到目的,恼羞成怒,用热咖啡烫伤阿兰的脸。我怕坐牢,不思经官。愿意私了,一次付钱两万元,作为阿兰的医疗费。” 戴晓梦倒了磁带,放了一遍对钱龙说:“这盘磁带我保存了。你办公室不是有个小金库吗?程老师,你跟着他去拿一下钱。” 两个男人一出门,阿兰就抱着晓梦痛哭起来。戴晓梦仔细看不着她脸上的伤,抚慰道:“姐姐想法给你治,给你治。” 钱龙和程铭返回后,程铭把一叠钱放在桌上说:“保险柜里只有这一万元。” 戴晓梦看都没看那些钱,把一支笔扔给钱龙:“给阿兰写张欠条,三天内了结。”钱龙拿起笔,支吾道:“能不能缓上一个月?”戴晓梦冷笑道:“我记得你有四万多活期存款,你不是准备用这笔钱和我结婚吗?”钱龙再无话可说了。 戴晓梦收了欠条骂道:“滚吧,你滚吧!” “你可别赖帐,有那盘磁带,什么时候都可以起诉你。”程铭补充了一句。 钱龙灰溜溜地走了,戴晓梦拿着那盘磁带晃了晃,又把它放进录音机,倒回去进行清洗。程铭不解地问:“怎么啦?这是证据!” 戴晓梦摇摇头说:“我了解他,他对这事并不在意。既然他给了钱,就别指望有别的补偿了。这盒磁带交到钱龙的对头手里有没有效果姑且不说,怎么向人解释带子的来历呢?弄不好会变成一个争风吃醋的新闻,何苦呢?” 程铭吃惊地望着戴晓梦。戴晓梦一拍他说:“走,我们陪阿兰上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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