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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老潘生气的是老刘也让他为这个女人花单位的钱。那女人姓赵,是个学建筑的学生,毕业分到单位来没多长时间,还没结婚。照老潘的审美标准看来赵长得也是一般,就是比较丰满一些。可老刘就是看上她的丰满了。老刘看上赵之后就把她从下面的施工队调到机关来,好有机会对她下手。赵根本不怕老刘对她下手,甚至希望局长能早点对她下手。现在的大学生思想都解放得很,也很实用。赵反而主动贴近老刘,整天“刘局长刘局长”地叫得很甜,叫得老刘心花怒放。有一天老刘就在办公室把小赵抱住了,褪下了她的裤子。完事后,小赵哭了,不再叫“刘局长”而直接叫老刘的名字:“刘生茂,你把我搞了,你要负责。”老刘说:“我负责,我负责!”从此老刘就很负责地对待小赵,像分房子、评职称什么的,老刘都让老潘给小赵去办。老刘还问小赵入党不入?要想入党就把她人了。
  小赵却不入。小赵说:“都什么年代了,人什么党呀,你还不如让办公室多给我报销点医药费哩。”老刘就让老潘给小赵多报医药费。单位实行医药费控制,每个职工每年最多报一百二十块钱。小赵拿来一大堆发票让老潘报。老潘不报。小赵转身就去找老刘,往老刘怀里一偎,抽抽咽咽的。老刘就来我老潘。老潘只好咬着牙给小赵报了。
  小赵还想沾老刘的光出去玩儿。小赵想去桂林,就缠磨着老刘要去。老刘想想出去也好,在本地熟人多耳目杂,老婆也在跟
  帝新官场现形前,他想和小赵睡觉也不方便,出去就不怕了。老刘就带上小赵和老潘去桂林。老刘之所以要带上老潘,一是可以在单位避避闲话,二来带上老潘这个办公室主任花费点什么也好报销。在桂林,老刘和小赵到处去玩儿,老潘就陪着,买胶卷买饭买饮料,都是老潘的事。到了晚上,三个人在宾馆登了两间房子。老潘和老刘一间,小赵一间。宾馆规定没结婚证不让男女在一起住。老刘洗过澡后就溜到小赵那里去和小赵睡觉,扔下老潘一个人在屋里看电视。每天快半夜了老刘才摸回来。看着老刘春风得意的样子,而且也不管他老潘会怎么想,老潘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有一天晚上老刘又去和小赵睡觉。可是没过多久老刘又跑回来了,神色匆匆,非常不好意思地对老潘说:“老潘,帮个忙!小赵——”老刘顿住,很难启口,但最后还是涩笑他说了:“小赵晕过去了。我估计可能是白天玩儿得有点中暑。我也没在意。我刚——嗨,反正就是和她做那个事吧,她一下就不行了。老潘你赶紧上街给我去买点药,十滴水仁丹什么的。我得回去拿凉水给她敷敷。”老刘说完匆匆走了。
  老潘血一下涌到脑子里,感到屈辱的要命,心里骂道:妈的老刘,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操你八辈儿祖宗!老潘愤怒地奔出去,但他没有去买药,就在桂林的街上站着。老潘想:我才不管呐!你们俩日死一个才好!日死一个我看你老刘怎么收拾!
  最后还是老刘自己去买了药。老刘问老潘为啥不去买药?老潘没好气他说:“我也中暑了!”
  从桂林回来,老潘就不想理老刘,对老刘很冷淡。老刘也看出老潘对他的冷淡来,就来叫老潘到他的办公室去,他要跟老潘谈一谈。
  老刘压着火气说:“你跟我来吧,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老潘就犟着脖颈跟老刘去了。
  进了屋,老刘坐下,看着老潘。老潘却不着老刘,歪坐在沙发上,低头在茶几上摆着几根火柴棍,摆个五角星,又摆个四方形,就是不跟老刘说话。
  老刘看着老活这副故意跟他别扭的样子,开口说道:“是这么回事,咱们单位,老李不是走了吧,他这一走就缺个副局长。我考虑很久了,我想把你报上去,顶老李,把你提起来当副局长。今天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老潘脑子“轰”地一下,血又勇上了头。他抬头看老刘,老刘正似笑非关地看着他,老潘又不知说什么好了,愣楞他说不出话来。老刘说:“你是不是忙呀?要忙你先忙去。”老潘脑子里嗡嗡地,满脑子都是老刘要提他当副局长的话,心里狂跳,激动不已,嘴里就稀哩糊涂脱口说:“不忙,不忙!”身子也下意识地坐端正了。
  老刘这才发火了,狠劲拍了一下桌子道:“不忙你刚才给我瞎扯那鸡巴蛋干什么!跟你说个话你带搭不理地玩儿火柴棍,叫你办个事你也不办,我看你最近有点牛逼哦!老潘我今天跟你说清楚,以后你要好好配合我工作,要摆正你的位置!下星期你跟我去趟组织部,先找李部长谈谈,让李部长先对你有个印象,听见了吗?”
  老潘嗫嚅他说听见了,悄悄把火柴根捏起来团在掌心里,再不敢跟老刘耍脾气。
  老潘又一次让老刘拿住了。
  老刘还果真带老潘去了组织部,不久,单位的人都知道老潘要提副局长了,惊叹之余,再见老潘,都更加显出谦恭来。连各科室的科长们也到老潘这来走动。先是设备科的老关提了两瓶茅台上老潘家去,死说活说非要老潘收下。其他的科长们听说老关给老潘送酒了,都撇嘴,说关胖子这人真是条狗,看谁得势巴结准。后来骂关胖子最凶的老齐也上老潘家来了,给老潘送来了四瓶茅
  旁新宫场现形台。大家听说后又都骂老齐,说老齐也是个溜反子拍马屁的货。接着安全科的老肖也悄悄上老潘家来了,据说老肖送的东西重的网兜绳把手指都勒出了印。大家听说老肖也去了,就都不再骂了。想到现在人心隔肚皮,万一到最后大家都去了惟独自己不去老潘会是个什么想法!于是都分别悄悄到老潘家去拜访。来的时候都没空着手。宣传科的小姜还特地给老潘的爱人送了一台“颈复康”治疗仪。小姜细致到打听出老潘的老婆颈部骨刺增生,就买了送来了。小姜放下治疗仪说:“老潘,我这可是给嫂子的,不关你的事。”老潘望着小姜笑容可掬的脸不禁感慨万千,心想这个小姜才二十三岁就能当到宣传科科长,确实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潘的老婆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男人这么风光过,还有人给她这个家属送礼,把她也当成个什么算贵人看待,不禁激动得哭了,对潘建军等几个孩子说:“我只说过你们的爸是个有本事的。你看,你看,这不应了我的话了!好好跟你们的爸学本事,有本事的人几十年也压不住!”老潘的孙子潘冉那年十岁了,上三年级,到学校跟同学显摆,说:“我爷爷特牛!我们家香蕉多的吃不完。我健力宝喝的都不爱喝了!”还把一帮同学领到家里来吃香蕉喝汽水。那些送的水果和饮料也确实多的吃不完,不吃都坏了。潘冉也因此在班里成了大王,小朋友都开始巴结他,想跟着潘冉蹭吃蹭喝。老潘见老婆和孩子们在人前活的神气,自己也挺自豪,觉得总算是对得起这个家了,从此在家里就更具威严,下了班就往沙发上一躺,等待家人来尽孝道。家里人也更加敬重老潘,老潘一进家门,全家人都赶紧给他沏茶倒水端茶盛饭,连潘冉都知道赶紧去给爷爷把拖鞋拿来换上。老潘是全家人的皇上,八面威风。
  这些老刘都知道了。老刘见了老潘,笑嘻嘻他说:“老潘,要当局长了,感觉不一样了吧?这些天是不是有不少人给你去溜尻子送礼了?”
  老潘脸红了,说:“就几瓶酒,几瓶酒。”
  老刘看老潘羞惭的样子哈哈大笑,说:“老潘,叫你老婆炒几个菜,我到你家去喝酒!”
  老潘赶忙说行行行,欢迎!
  老刘来家喝酒的那天,老潘特地把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叫了回来,让帮着老婆一起弄菜,保证要让老刘吃好喝好。菜端上桌后,老刘端起酒杯对老潘说:“你那个事,组织部大概过了年不久就能批下来,来,我们局长副局长先喝一杯!”老潘了抖颤颤地端起杯和老刘碰了,不知讲什么好,只是说:“刘局长,您吃菜,您吃菜!”全家人伺立一旁,人人都像喝了酒一样的兴奋,为当家的骄做不已。那天老刘挺高兴。酒一下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口无遮拦,什么事都说,连他和小赵的事都说了。老刘说小赵早就不是处女了,他第一次和小赵睡觉就知道了。小赵还大呼小叫他说她疼,疼个屁!都是装的。说得几个儿媳妇羞臊的呆不下去,但又不敢走,怕走了老刘不高兴。老潘作为长辈更是尴尬得要命,又不敢去捂老刘的嘴,只有一个劲儿地打贫频频劝老刘喝酒,结果老刘越发喝的多,就越发显出醉态来,口中就越发肆无忌惮。
  后来老刘就说到了他这次之所以要提拔老潘的事。老刘舌头都大了,说:“老潘,你说,现在提拔干部,要看,看什么?”老潘说:“这个嘛,要知识化,产业化,还要思想作风好。”老刘像个鸭子一样地笑起来,说:“你,说的都是提社论!现在又不是开会,你给我讲官话干,干什么?你虚伪!”老潘改口说:“那要提跟自己关系好的,”老刘说:“屁!屁屁屁!现在哪有关系好的!现在人跟人,都,都是利益关系。什么关系好,都是假的!”老潘说:“那你说提什么样的?”老刘一指老潘说:“就提你,你这样的!”老潘惊愕地问:“这样的是啥样的?”老刘依旧醉愣愣地指着老潘说:“有污点的,有把柄的,要抓住!抓住一个干部的把柄,你再提拔他,这样的干部,就能像,像狗一样地听你的话!就是你,你这样的!”老潘脸一下白了,不禁回头看看老婆和儿子媳妇们。老婆和孩子们都不自然地避开脸去。老刘还在说:“老潘,你说,我让你干啥,你,敢不干?”老潘讪笑着说:“刘局长,你喝多了,你喝点茶吧。”老刘却一把打掉老潘递过来的茶杯,说:“我,不喝茶!你说,是,不是?!”老潘只好说:“……是。”老刘笑了,说:“对,对嘛。比如说,这,这个,”老刘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大玻璃烟灰缸,“这个烟灰缸,我想在你头上敲,敲一下,你敢,敢不让我敲?来,让我敲一下!”老潘苦笑不迭,说:“刘局长,你真醉了,你躺一会儿吧?”老刘却固执地举着烟灰缸,说:“不!你让我敲一下!你头伸,伸过来!你伸,伸不伸过来?!”老潘脸变得煞白。全家人都屏住呼吸沉默着,看着当家的。连潘冉都不敢出声地看着爷爷。老潘最后眼一闭,头朝老刘伸了过去。老刘在老潘头上敲了一下,然后彻底醉了,吐了一地。
  老刘走后,老潘如一尊石雕般地默坐着。全家人都低头轻手轻脚地收拾残羹剩菜,谁都不敢看老潘一眼,老潘从此再不跟家里人讲话,尤其不跟孩子们讲话。老刘的这一敲,让老潘觉得在孩子们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老潘从此开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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