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文学,现代小说,当代小说,当代文学,当代作家,现代作家:马霞、李春艳-->现在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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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看《泰坦尼克号》

　　耗资两亿八千万的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就要在本市公演了，这个已经被媒介炒得沸沸扬扬的大片，让人有一种神秘感。在北京读卫校的初中同学来信说，票价最高是一百，乖乖，我一个月的早点及零用钱，看一次电影就没有了。美国人真会赚咱中国人的钱！不过，引进这部影片还可以促进外交，因为美国总统克林顿要访华了。中国人有着高昂的爱国激情，只要是对国家对民族有利的事，谁也不甘落后，舆论更是先导，炒得越热闹越好。这片子是一定要看的。况且北京的同学还说此片很感人，赚观众的眼泪一点没商量。满大街卖音像的门市都不甘落后地把大片中的主题歌《我心永恒》放了一遍又一遍，连我们班主任家上幼儿园的小女儿都唱得很溜了。剧照，画片满天飞，连男女主人公的头像都印在了文化衫上，随着少男少女们的身体抖擞，就像活了一般。看来一部好的影片也可以促进市场的繁荣。迫不及待的人们早就租了翻版的录像带在家里看了，众说纷坛。也有同学邀我一同去看影碟，我拒绝了。这样的大片本市的影院绝对不会放弃发财的机会，妈妈也一定会让我看的，因为妈妈就爱看电影。她说看电影和看电视的感觉不一样，电影更凝练一些，更精致一些，如果说电影像一首诗，电视剧则像散文，诗的语言要比散文语言的蕴含更丰富更深刻。
　　广告足足做了半个月，电影的故事情节已家欲户晓，《泰坦尼克号》终于就要在本市上演了。票价没有北京的贵，比省城也便宜，二十元一张。妈妈问我看哪一天的，我知道这是妈妈准备支付买电影票的经费。这种经费不用向爸爸申请，申请了也不给，他有他的理由，中央电视台六频道肯定会播，迟早的事，为啥要去花冤枉钱，因此家里的文化娱乐消费都是妈妈支付。爸一听妈妈让我看电影，就炸窝了：“看什么看，二十块钱一张票，还不如吃肉呢。不看，我给你们借放像机，我给你们借带子，就在家里看。”
　　妈妈说：“不向你申请经费，你管那么多干啥。”
　　爸说：“为啥不管，花谁的钱？”
　　妈说：“花我的钱。”
　　爸说：‘称的钱是谁的钱，还不是这个家的钱。”
　　妈说：“你搞设搞清楚，工资奖金全交给你了，我这是额外的收入。”
　　爸不吭声了，因为爸没有额外收入，况且妈妈的额外收入是用很高雅的方式赚来的。别人有自己没有，就是一个缺陷。
　　妈对爸说：“也给你买一张。”爸气哼哼地说：“我不看。
　　妈说：“我也不看，就让乐乐一个人看吧。
　　我不领妈妈这个情，她不会不看的，她宁可少穿一件衣服也不会不看的。
　　爸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爸对妈说：“你想看也看吧，你不是最爱看电影吗？”
　　爸的文化不如妈妈的高，爸的处世能力也不如妈妈强，在外人眼里好像爸爸和妈妈不太般配，但是爸爸妈妈感情却很好，即使为油盐酱醋的琐事拌嘴，也是十分钟一过就和好了。有一次，我开玩笑地在饭桌上对爸爸妈妈说：“你们离婚吧，我也感受一下家庭破裂女孩的心态。”
　　妈妈说：“我为什么要离婚呢？没有你爸爸的信任和理解，我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功。我可以在婚后两次离家去读书，我可以和男文友尽情地谈诗论文，一般的丈夫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使许多女性的能力与才华受到了压制，其实女子哪一点不如儿男？再有，你爸他宽容我，使我在家里尽情张扬个性，这就足够了。
　　爸爸刚才还斤斤计较地不让我看《泰坦尼克号》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观念大变了，只要妈妈爱的，他就舍得。这不但使妈妈感动，我也很感动，大丈夫就是大丈夫，可是我也知道，如果妈妈要买一件新衣服，爸爸就不会有这样的爱心了。因为看电影比妈买衣服对创作更有帮助，爸爸是以妈妈的事业为重的。
　　我对爸爸说：“你可真会抓住机遇讨好我妈，这又不心疼钱了。”
　　爸爸说：“用你妈的钱，又不用我的钱，空人情谁不会送。”爸爸的回答大出乎我的意料了，那一点感动也由高潮转入低潮。
　　我说：“你比葛朗台还智高一筹。”
　　妈妈说：“真是对不起，空人情我不领，我前两天去省城出差已经看过了。”
　　我不高兴了：“我早就猜着了。”
　　爸爸赶紧问：“花钱没花钱？”
　　妈说：“没花。”妈妈撒这种谎从来都不脸红。
　　爸说：“花了也说没花。”
　　我问妈妈：“到底花钱没？”我很想知道，因为妈妈若是花钱看的，我也心安理得花钱看，否则爸不看。妈没花钱，就我不挣钱还那么奢侈。
　　妈说：“花了，也是二十元一张票。”妈从不愿欺骗我。因为她总教育我做个诚实的人。
　　我看了爸一眼，爸膘了妈一眼。妈笑了笑说：“看了不后悔。”因为看一场电影，一家三口还说了这么多的废话，这更让我对《泰坦尼克号》增加了渴望。站在《泰坦尼克号》的剧照前，只觉得女主人公好丰满，男主人公有一双清纯的眼睛，《我心永恒》的曲子撞击着耳膜，挺让人颤动的。
　　这天晚上，妈妈拿回了两张电影票，对我和我爸说：“明天首映，晚上两场，谁看哪场你们自己选择吧。
　　爸说：“我不看，我花三块钱租带子去。
　　妈生气了：“你别狗肉上不了菜盘子，让你看你就看呗。
　　爸问：“哪的票？”
　　妈说：“工会发的。
　　爸说：“尽瞎说。
　　妈说：“真的。”妈脸不红还挺冷，爸便决定去看了。
　　我悄悄问妈：“是不是发的？”
　　妈说：“工会哪能花这么大的价钱给职工买票，又不是爱国主义教育。我买的。我也是心疼你爸，他就爱看壮怀激烈的场面，泰坦尼克号与冰山撞击后断裂下沉的场面的确够壮观惨烈的，不看挺遗憾的。录像带绝对不如电影银幕的效果好，你爸不看这片子，就是他不遗憾，我也替他遗憾。这部恢宏的影片的确有着美国人的胆略和魅力，比国产片就是强。
　　“美国月亮也比中国的圆？”我故意逗妈妈。
　　“艺术上的优长和爱不爱国是两回事，学人之长，补己之短嘛，将来让你去美国留学你去不去？”
　　“去，但我不办绿卡，学完还回来。”我真是这样想的。
　　“这就对了。”妈妈高兴地说。
　　坐在影院里，我终于看到了二十元一张票的美国大片。影片由寻宝人在保险箱里发现的一张少女肖像引出一个百岁老人的娓娓叙述。这艘二十世纪初世界上最豪华的巨轮的确是气势非凡。两个关键性的人物登上这艘巨轮，一个是被母亲作为稳固贵族身份唯一一张王牌的少女露丝，一个是穷得靠赌博赢得一张下等舱船票的流浪画家。面对丰盛的宴席、高谈阔论炫耀财富和互相吹捧的达官贵人，露丝一筹莫展，她鄙视腐朽，决定用生命进行抗争。但是她被已经喜欢上她的杰克救了，她感受到了金钱权势以外的真情。在露丝眼里杰克虽然很穷，但欢乐而潇洒，有一颗美好善良并憧憬未来的心。他的浪漫纯真和露丝未婚夫的自私虚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于是，露丝在绝望中看到了生活的亮色，她发出了“下船我就跟你走”的叛逆心声。然而巨轮与冰山相撞，在生死面前，露丝三次放弃生的可能，与杰克在一起经受着生死攸关的洗礼，最终还是杰克把最后一线生存的希望让给了露丝。在冰冷的海水中，杰克恳求露丝不论怎样都要活下去，活着就是一种美好，活着就是对爱最好的回报。这让木板上的露丝懂得了爱的真谛，最后露丝坚强地活了下来，这是对爱的一种承诺，也是对生命的一种珍惜。
　　我流泪了，不是为了杰克的死，也不是为了露丝的生，而是一个穿白色衣裙的老人在海风中，把一颗世人认为最昂贵的项链投向大海，祭奠心爱的人。穿过生命与时间隧道的老人谱写了真情永驻的人生乐章。我不知道别人流泪和我流泪是不是为了同一个情节。出了影院，我恍恍惚惚的好像还在那断裂的船上。
　　回到家，妈妈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说：“挺感人的。
　　妈妈问：“什么地方感人？”
　　我说：“杰克与露丝的爱情感人。
　　“还有呢？”
　　我回答不上来。
　　妈又问爸：“怎么样？”
　　爸说：“不就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相爱了，最后男的死了女的活了，看把你们感动的。不过，花了大本钱拍的片子就是好看，船倾斜时，厨房里的盘子碗哗哗地响，真可惜，得浪费多少，美国人就是有钱。
　　妈长叹了一口气说：“只要投入就要收到效果，二十元一张电影票的投入应该是看到影片更内涵的东西。乐乐呢，还有点感悟；你呢，白看了。不行，再租一盘带子，重新看一次。
　　我也积极响应，因为我们同学也有想看第二遍的，我也想感受一下妈妈所说的影片的内涵。
　　爸爸很积极地借来了放像机，正好有放像机的那个朋友家有一盘《泰坦尼克号》的录像带，爸爸也一并借了回来，又省了三元钱的租金。
　　妈妈还特意买了奶油瓜子和水果摆在了茶几上，使这没花钱的文化消费有了些贵族味道。妈妈边看边讲解：这个场面的伏笔是什么；那个细节是为主人公什么样的心境做铺垫；露丝未婚夫的卑鄙无耻是通过两件事反映出来的；杰克一共说了几次“请把手给我”，重复话语是每一次爱的付出；琴师们面对死亡的泰然处之，说明活一分钟就要珍惜一分钟；老船长与轮船共存亡是一首人生责任的颂歌；造船工程师把钟表拨准，是一颗让历史记住的内疚的心……
　　……
　　妈妈的讲解，让我真正对《泰坦尼克号》有了更深的理解。影片告诉人们的不仅是古老而浪漫的爱情故事，也不仅是冰海沉船事件本身的教训，而是富贵与贫穷、精神与物质、崇高与卑微、粗俗与高尚的心灵较量，是对真善美的生命本质的终极追求。
　　最后，我流着泪记住了妈妈的话：艺术是相通的，所有的艺术家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信仰，都是在赞美真诚，颂扬美好，鞭答丑恶，告诉我们要做一个美好善良正直的人，即使躯壳死了，灵魂也永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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