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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永正和叶千山从省城汇报完回到古城后向王文君局长详细进行了汇报,根据高厅长的指示,经请示市委书记臧天意,决定将陈默从军分区招待所转到古城看守所的监所里,从攻势上对陈默进行加压。 师永正和叶千山亲自来到看守所,对看守所安排的22号监房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并从其他号里选择6名已决犯,3名问题不太严重的收审犯先于陈默调到22号监房。晚10点,陈默被送入,规定由所长亲自管,其他民警一律不许过问,不许接触,且专门配了各种塑料餐具,号内的9名犯人分三班,每班4小时轮流值班。 星期一,也就是师永正和叶千山回到古城的第二天,公安部从全国调集的13名刑侦技术专家全部抵达古城。 叶千山领着足迹专家看了看原来取过的石膏模型,又领着到印在水泥路面上的梅花鞋底足迹现场实地看了看。叶千山告诉专家:“这双梅花鞋底足迹的旅游鞋我们下功夫查找过,挺遗憾,商店的售货员对买鞋的人实在没什么印象,恐怕陈默也早把鞋子销毁了……” 足迹专家岑树岭说:“随便什么鞋子都行,你把他常穿的鞋子给我找一双,另外,我要取一次陈默赤脚的足迹……” 叶千山披岑树岭的吩咐,让看守所长在监号前边堆了一小堆沙子,足迹专家一行随叶千山来到看守所。董所长打开监号门,叶千山站在门口看着陈默走出来,他和颜悦色地对陈默说:“陈默,公安部的足迹专家们都来了,你要好好配合,是不是你干的,今天,就彻底替你澄清了!” 叶千山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陈默竟跺着脚大声地悲哭嚎叫起来:“我冤枉呀,我冤枉!你们要给我做主呵。你们说是为我来澄清的吗?那好,我配合,你们说让我咋做,我就咋做……” 陈默大满大滴的泪在脸颊上滚落着,那悲鸣撼动了叶千山,有那么一瞬,叶千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残忍地冤枉了自己的一位好同志。然而当宋长忠、孙贵清、林天歌的面影—一闪过时,理智又碾平了一时迭起的那一丝复杂的情感。他拍拍陈默的肩膀说:“是你,跑不了你。不是你赖不上你,男子汉,哭什么! 来,脱了鞋在沙里踩几个脚印!“ 陈默擤了一把鼻涕,用手背将泪一抹,发狠地说:“我踩!我踩!告诉你千山,我真是冤枉呵!” 陈默在沙子里踩完脚印,临进监所时,转身问叶千山:“千山,能不能让我见见我媳妇?” 叶千山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请示一下领导,领导要是同意了,我尽快给你安排!” “那我谢谢你了!”陈默的嘴巴在茂密的胡须里蠕动着…… 叶千山本想说点什么,只听陈默又说:“千山,你能不能让我给我朋友关军打个电话,我想让他帮我家安个防盗门,我不在家我真怕我媳妇她们娘俩在家遇坏人报复再有什么不测和闪失……” 叶千山对陈默的这一要求没再拒绝,他和看守所长一同押着陈默来到值班室打了电话。陈默再一次略显感激地对叶千山连说谢谢。 周红在叶千山、夏小琦和黄沙的陪同下来到了看守所。周红接到的最初的通知是大老郭打过来的,说陈默去北京出差了。 在刑侦处,临时有任务出差顾不上跟家人打招呼的时候很多,好多次陈默都是让他的科长大老郭捎话的。没过几天,哥哥周华带回了不幸的消息,公安局都在传说陈默是被“两规”了。她去找大老郭,大老郭面有难色地安慰她说:“你放心,陈默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家的!” 她就耐心地一天一天地等待着,等待着陈默会像大老郭说的开开家门回到她跟女儿的身边…… 后来,叶千山、夏小琦和娄小禾他们来到家里出示了搜查证,搜查了家中所有的地方,她给哥哥周华打了电话。哥哥来时,叶千山他们已经走了,她是从哥哥的嘴里才知道陈默是涉嫌“1145”案件被看押起来了。她的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她说:“怎么可能呢,我绝不相信!我要找他们说理去!”她不顾一切就要冲出去,被哥哥紧紧地拉住了。周华说:“红红,谁去说都没用,我们只有等待,我们相信陈默也相信组织,过去也审查过许多警察内部的人,不都好好放出来了吗?” 周红啜泣着说:“陈默他那么善良,他怎么可能去杀人呢,公安局他们是怎么了?” 周红说不清是怎样就爱上陈默的。最初,她以为她爱上的其实是他当刑警的那份神秘。而渐渐地,她感觉,陈默是那样珍惜她,她和他见面的时候,正是林天歌被杀后的一天,陈默总是沉浸在对同学同窗突遭不幸的悲伤里,他总是说,林天歌还有七天就结婚,他本来可以幸福地走过婚姻生活的,多可惜呀!周红总觉得是潜藏在陈默身心里的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悯强烈地吸引并打动了她,她觉得陈默是一个感情专一执着的人。女人对幸福的要求是各不相同的,她不看重权,也不看重钱,她看重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生的爱和呵护…… 婚后,她曾为他怀过一个男孩,当医生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陈默用手轻抚着她的腹部激动得一夜都未睡着。可是临产时因孩子胎位不正造成大出血,医生跟陈默说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陈默握住医生的手说:“我要红红安好地活着……” 周红知道陈默是那样喜欢男孩,她一直为没能给他生下那个儿子而感到万分的痛楚和歉疚。后来,她说:“陈默,我一定要为你再生一个男孩的!”陈默拥着她说:“我不让你再经受那种生命的冒险了,我只要你健康平安就行了!”周红终于为陈默生了一个女儿,她没想到陈默对女儿的那份溺爱甚于两边的老人……婚姻生活中的这许多年,周红沉浸在幸福和美满里…… 后来她的父亲患血癌需大量输血,陈默白天办案子晚上陪护她父亲,并每隔一段时间为老人输一次血,直到老人病逝……这样善良孝道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是连杀数人的罪犯呢? 她看见了她的陈默:深陷的眼窝,苍黄的面庞,纷乱的连鬓胡须,这是她的一向洁净的陈默吗?她感觉自己的心破碎了,跌进无底的深渊。 陈默看着周红,不知说什么好,半晌他一字一顿地对周红说:“我是冤枉的!你要相信我,带好咱们的女儿,好好活着!” 周红禁不住泪水哗哗的流淌着,她泣不成声地说:“我相信你!” 这是师永正和叶千山从省城回来后,跟陈默新一轮的又一场交锋。 陈默被带进看守所那间会议室时,师永正倒背双手在屋里来来去去踱步子,他看见陈默进来,就笑着说:“嗬,几天不见,胡子这么长了?像崂山道士嘛!” “那敢情好,我要是崂山道土,我还有望得道成仙呵!师局长,怎么样,足迹鉴定出来了吧?啥时放我回去,我这身上可是生虱子了!” “陈默,不是我说你,你小子从人性上来说不够人味,你呀就是死罪。你不能临死还要拉几个垫背的,而且拉的全是跟你非常好的。你死以后,你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你说说,你要让大家心里都满意,你的孩子要是说叔叔大爷我爸虽然犯罪了死了,可是生前毕竟你们关系不错,我现在有点什么困难……我想只要她开口,他们会帮她的。这对你家属也是安慰,你说你把跟你最好的这些朋友全胡说八道了,以后你孩子再找他们,他们能管这事?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呵!” “我没有!弹夹若不是他们拿的,反正我的抽屉平常也不锁,谁进去一开还兴给我拿走了呢?” 师永正说:“陈默,你敢说你没办过亏心事?” “我办啥亏心事了?” “那你办啥亏心事你自己不知道?”师永正把一根烟在烟盒上掂来掂去。 “我没办过亏心事!” “陈默,你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呀,就是他妈的天生的小心眼,做了案以后吧,你也是一惊一乍的,心神不定,吃不好,睡不好,面色都不正!” “我没有!” “没有?你回想回想,夜间,有人叫你的门恐怕你都慌里慌张的!不办亏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门呢!” “那咋会呢,我慌张啥呀!我有啥亏心事呀!叫门该咋着,叫门有啥了不起的!” “你看这事儿,你干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的底儿!”师永正仍笑意迷离。 陈默眼珠转了转恍然明白似的说:“哦,是有一次,夜间一点多钟,二老潘叫我门来着!” “夜里一点多叫你,有这事吧?叫你的门,你和二老潘从高中就是同学,你开门了没有?”师永正似轻描淡写般随便问着。 “开了门?开灯了吗?”师永正冲着陈默乐。 陈默不好意思低声笑着说:“没开灯!” “你小子多损呀,你们同学冷冷呵呵的,在门外,说话声你是能听出来的。再熟的话走道都知道是谁,叫门你门开开了,灯你都不开?你还是老同学,你还有啥举动呀?” 陈默一听哧哧笑起来说:“我拿枪把二老潘支上了!” “你看,你办事损不损呀,同学去了,你还提溜着枪!” “那黑天半夜的,谁招呼我们家门,我开开门提溜着枪这不对是咋着?我知道跟二老潘一块堆来的都是谁呀,万一有歹徒把二老潘当人质来敲我们家门呢!这不是侦查员必备的素质嘛!啥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性,对呗?”陈默这回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二郎腿。 师永正呷了一口水,背对着陈默,语气平缓地问:“你这支枪,不是假枪吧?” “不是。”陈默摇着头说。 “是不是短把儿猎枪?” “不是。” “那是你女儿的玩具枪?” “我女儿一个女孩儿家不喜欢枪,我们家没有玩具枪!” “那一定是点火用的打火机枪吧?” “也不是!” “火枪?还是自造的……” “不是,都不是!” “你这不是那不是,到底是啥枪呀?”叶千山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五四手枪呗!” “你的五四手枪不是从别人手里借的吧?”师永正仍然如故地问。 “不是!” “那是谁的?” “我的!我自己的那支五四手枪呀!” 这时只见师永正收回了笑容,啪地一拍桌子,桌子上有个水杯,水杯里的水四溅开来,师永正用目光透视着陈默正色道:“陈默,你跟我干了这么多年,今天,你敢在我面前耍我?我说句庄稼话,你欺负到老师头上来了。” 陈默不知师永正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还没待他开口,师永正声色俱厉地质问道:“这枪到底是谁的,说实话吧。” “是我的,没错呀!”陈默疑疑惑惑地瞅着师永正情绪上的变化嘀咕着。就见师永正从夏小传手里拿过一页表格类的纸页递到陈默面前说:“这回,我给你看看你的交枪记录,你是3月25日交的枪,6月20日取的枪。二老潘去找你是5月19日夜里,这个时间,你的枪在枪柜呢,这儿有内勤范宝来的登记签字和你的交枪取枪签字,人证书证均有,你推不翻扳不动,别说假话,说真的,这枪到底是谁的!” 叶千山、夏小琦、师永正、黄沙全都把目光集中在陈默身上,陈默惊呆了,只见陈默脸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跳出来,霎时汗雨水般流淌下来,眼睛就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窗外无月。 风声燥燥狂狂地在黑夜里掀扯着。陈默木雕一般坐在监室里。这是他一生最绝望、最漫长的一夜。他死都想不到会栽在那样的一个小细节里。他完全忘记了当年半夜里支住二老潘的那把枪不是自己的那把枪。包括支住二老潘的当时和以后,他从没对此细节过过脑子,他是被大脑皮层潜意识里的恐惧和慌乱搅扰了理智的清醒,那把枪是孙贵清的枪。他在把自己的枪交了的那段时间,他把孙贵清的枪一般就放在枕下,夜间以备不测,他根本想不到过去了这么些年,师永正他们会以此作为突破口彻底击溃了他,他知道他在师永正拿出那张交枪取枪登记表时就溃败得收不回魂魄了。最关键的是师永正不露痕迹地设计了一个审讯的圈套,先把他所有的退路堵死,然后逼他无处可逃,他连逃的心思都没有了,在那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他这就算完了。如果说挖唐河是意想不到的,那么为几年前他疏忽的一个细节做了历史性证明的那张登记表竟然还留着,竟然还被翻出来,不能不说是天意。他现在在暗夜中佩服的不仅仅是师永正对他的那场精彩的套辞,他还佩服那个后来调到刑侦处,平时很少言语老实巴交的范宝来,严格地说是这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打倒了他…… 从唐河挖出手枪和弹夹的那个时候起,就隐隐地有一种宿命的东西紧紧地握住了他。他记得他小的时候碰到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追着他母亲说:你儿子不能穿戎装,穿戎装必犯刑科。 父母亲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不信这些唯心的东西,他也不信。 算命人的话就像一阵风刮到了永远看不到的角落,他后来执意要报考警校,那份坚决就像命运的一种驱使,其实一切本不该怨命,一切都是自己的偏执和逞强。他一直自视清高,他傲视和他同一批干刑侦的同学,可是他自己也想不透他是怎样起意的,雪庄打靶,他拿错了鲁卫东的弹夹,当鲁卫东喊时他才发现的。可是他的虚荣心又不容他第二天坦诚地自我纠正,他怕被大伙误认为是故意行为…… 或许那就是他人生命运中潜在的一个黑色伏笔? 他替蔡光交枪,用自己的弹夹换下蔡光的弹夹仍不能属犯罪意识行为。他的弹夹就是在雪庄打靶时来回用弹夹压转盘机枪的子弹压坏的。蔡光这一上交,那把枪不定将来到谁手里呢,他想拥有一个好使的弹夹就把自己的坏弹夹换上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两个弹夹竟成了二合一的铁证最终要证死他。 林天歌的枪和孙贵清、鲁卫东、蔡光的弹夹是在他抢完银行以后反方向大迂回逃跑时不经意跑到唐河边临时起意要把它们全部扔唐河里的,这是他经过那座拱形桥时忽然想起了丛明在防暴队时讲过的潜水打捞凶器的故事突发的灵感。他那天之所以把所有的弹夹都带上,是做好突围的恶战准备的。 这些枪和弹夹留在手里迟早会有麻烦,说不定哪天就暴露了,所以几天之后他就把它们扔进了唐河。 而如果他当年没有跟丛明住一个屋,丛明也没有给他讲过那个在唐河里打捞凶器打捞不上来的故事,他是无论如何想不起在唐河里销掉那些枪和弹夹的…… 而事实上假如不是那个心血来潮的市委书记要挖唐河淤泥整治河道,唐河最终会埋藏起他生命里这一天大的秘密的…… 这不能不算是埋在他晦暗命运里的又一黑色伏笔…… 他本来以为他扔掉了这一切他就可以收手平静地生活了,可是林天歌死前那双目光却像剑刃一般穿过他所有的白天和黑夜…… 他无法摆脱那目光呵——那天傍晚,他从西里庄查头回到中山所,在胡同口看见江舟骑车子的一个背影,待他进到派出所的院里,派出所一片黑暗,他在院里喊:“人呢,都哪儿去了!”这时,林天歌从二楼探出身子说:“停电了,都家走了!”“你呢?”“我一会也家走!” 他灵机一动,骑车出来就躲在拐角的暗处等着林天歌出来,他其实已跟过林天歌两次了,一次林天歌开车出去,他不好下手,还有一次是林天歌和江舟搭伴……不到5分钟,林天歌骑车子的身影就出现在夜幕中,他看着林天歌行走的路线是奔商秋云家的那个方向,他就与林天歌拉开距离在暗夜里跟进…… 当他确认已击中林天歌的中枢神经后,他从容地走向已无法反击的林天歌的面前。最初的几秒钟他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从林天歌的腰间去寻枪的,却没想枪死死地握在林天歌的手里,当他从林天歌手里抠出那把枪时,他浑身冒出一股冷汗:林天歌手枪的击头大张着,保险已被打开,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按计划击中林天歌的中枢神经,被打死的就可能是他…… 当他得意地握着林天歌的那把手枪准备给林天歌的生命以一个彻底的了结时,他看见了林天歌目光中的傲慢和蔑视…… 他在蹲守孙贵清的那次看见林天歌和孙贵清一起推车子过来,且看见林天歌向他扫了一眼,他急急地闪身躲进了自由市场的人流里。当时,他并没有拿准林天歌是否看清了他,而当孙贵清被打死后,有一次他去找二老潘,正听二老播跟屋里人说林天歌可能知道是谁干的,他今天在饭桌子上说他怀疑那个人,可又拿不准,旁边的人问,你问他是谁了吗,二老潘说林天歌不说…… 他听后悄悄地隐身走了,就是从那一刻他起了杀林天歌灭口的心…… 然而,当他在这么近距离要杀死林天歌的时候,他看到林天歌脸上的微笑,那是在楼房窗子里投射出来的光映照下的真正胜利者的微笑,这微笑使他惊悸出一身冷汗。林天歌脸上的微笑是平静的,目光里的神态也是平静的,甚至没有一丝的畏惧和恐慌,那目光里暗含的一种语言仿佛告诉他,我没看错你,你就是我判断的那个人,你让我在临死前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你让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可以平静坦然地死了,而你,能够平静坦然地活着吗…… 是的,他又朝着林天歌补了一枪,可是从此以后的岁月,那颗子弹似乎永远在他的噩梦里追逐着他,还有林天歌脸上那蔑视的微笑,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那双把他灵魂都看穿的宁静得令他恐惧的目光…… 在他的内心,林天歌是死去的胜利者,而他是活着的惨败者。 第二天清晨。 监房的门哐啷一声被打开了,脚燎的哗哗啦啦的响声穿过空旷的监区长廊滞留在空间,给人一种空茫的震撼。 夏小传跟叶千山并排站在由武警把守的黑色大铁门外,里面,陈默喊完报告,武警将进门的铁插销一提拉,小门就打开了,当陈默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叶千山、夏小琦一下子惊呆了:陈默脸上的胡子一根都没有了!陈默在这一夜用手一根一根地拔掉了所有的胡子,陈默脸上红肿红肿的,腮部的肉就像树被连根拔出来时那泥土的创烂状,陈默就是以这接连不断的肉体的痛,以期掩隐住灵魂和精神绝望后的彻骨的惨痛…… 叶千山庆幸昨天陈默无力思想的时候趁热打铁记录下了陈默的24页口供。夏小琦在记录的过程中忍不住问陈默,“妈的陈默,你打死林天歌后,是不是刚进家门,就赶上二老潘和鲁卫东叫你出现场呀?” 陈默说那天挺玄,他反方向骑出不远就绕回自己的家了,进家他就换上了拖鞋和羊毛衫,他其实是刚把羊毛衫套身上,就听见二老潘在外面又敲又喊的,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事后一直想那天他稍在外面多转一会儿就留下一个不在家的把柄,他必须还得说清那几个小时他在哪儿,都在干啥。开会时,鲁卫东和二老潘都证实是从家里把他叫走了,免去了一次嫌疑,实在是天赐的一次侥幸…… 现在,叶千山面对陈默的时候就有一种预感,陈默不会就这样轻易缴械投降的,当陈默好搏的天性一旦重新回到骨子里,他肯定要翻供且顽抗到最后的,他真怕陈默交待了所有的一切最后就是不交待孙贵清的那支枪现在何处。 夏小琦在前,叶于山在后,把陈默带到4号提审室,陈默在门口站定,眼露凶光看着那个“4”字说:“小琦,给我换一个屋子,我忌讳这个数字!” 夏小琦说:“陈默,你要是早忌讳这个数,你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看在老同学的份儿上给你换个6号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想让你顺利逃过去,我是想让你顺利交待了,好让我回家睡个好觉!” 陈默走进6号提审室,他看着该是犯人坐着的那把椅子迟迟不肯落座,叶千山和夏小琦很自然地坐在了陈默的对面,叶千山说:“陈默坐,坐呵!” 陈默说:“我不习惯坐在这里!” 叶千山这才意识到陈默不坐的缘由,他不无惋惜地说:“本来你可以坐在我这个位置,可是,你竟不珍惜地放弃了,这能怨谁呢?是你自己把自己弄到我们的对立面去了!陈默,好汉做事好汉当,既做了就不要再侥幸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全国13名刑侦技术专家对你的笔迹跟足迹进行了会诊,淫秽画上面写的字是出自你的手,足迹也已经认定,就是你了,这是鉴定书,你也当过警察,我不瞒你,你自己看看吧!” 陈默接过叶千山递给他的鉴定书的复印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嚼着: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 刑事科学技术鉴定书 (95)公刑鉴字第255号 鞋印鉴定书 应H省古城市公安局邀请于1995年1月22-1月L25日在古城市公安局对1987年11月l日古城市红山道派出所民警宋长忠被打成重伤案现场有关水泥地面上提取右脚鞋印两枚,1987年12月11日古城市中山路派出所民警孙贵清被打死案现场雪地上提取的右脚鞋印一枚,嫌疑人陈默1994年5月穿鞋行走制成的鞋印样本以及1995年1月23日陈默穿另外鞋行走制成的鞋印样本,赤脚印样本,穿用的鞋子进行了会检。要求鉴定:1.民警宋长忠被打成重伤案现场有关的水泥地面提取的鞋印和民警孙责清被打死案现场雪地上提取的鞋印是否为同一人所留。2.上述两起案件现场鞋印是否陈默所留。 一、检验检验前听取专案组有关同志介绍了案情,并亲临现场观看了地形和周围条件,对现场鞋印进行了复位,反复研究鞋印反映出特征的利用价值和可靠程度。 经对两起案件现场右脚鞋印和陈默右脚鞋印样本逐个比对检验,发现二者有以下相同点:l、鞋印反映出的脚印大小相同:拇指压前边缘至后跟后缘中点相距约25CM;2.鞋印反映出的起落脚相同:正起脚偏外落脚。 3、脚趾前边缘的形状相同:呈“n”形(拇趾、二趾部位)宽5CM;4、前学内外侧孤痕的位置相同:内外弧痕下端点至后跟后缘中点分别为16CM、14CM;5、前掌压力面形状相同:为外条压,重压面在内外侧;6、脚弓部的形状相同:7、后跟的形状相同:为长方形;8、后跟重压面的位置相同:在外后侧。 二、结论 综合上述特征认定: l、1987年11月l日古城市红山道派出所民警宋长忠被打成重伤案现场有关鞋印和1987年12月11日古城市中山路派出所民警孙贵清被打死案现场鞋印为同一人所留。 2.上述两起案件现场鞋印均为陈默所留。 鉴定人公安部X研究所 研究员岑树岭 助理研究员:单鹏 H省公安厅 工程师:崔果 工程师:汪海洋 G省公安厅 工程师:江风 工程师:魏来 1995年1月25日 陈默看完鉴定书耸耸肩膀说:“这么多年,又没有作案当时的那双鞋子,科学吗?” 叶千山收回那份鉴定笑着说:“这你就外行了吧,人家专家从58年就做足迹研究,开始取10万人的足迹,10年下来,除了死的以外,没有变化,脚肥了瘦了都没关系,就好比颅像重合,人瘦了胖了颅骨是不变的。专家说一个人18岁、20岁长成以后,脚骨是不变的,而且脚的支撑点是三点,就像照相用的三角架,这个三点支撑点是不会变化的,也就是说一个人一个样,多少人都不会重样的,这点你要相信科学!” 陈默脸上立时表现出对足迹研究的极大兴趣,他忘了他目前的身份和境地说:“千山,这样吧,你把足迹咋认定教教我行不?” 叶千山心中袭上一层悲哀,陈默要是走一条正道,他该是多么优秀的刑警呵,他对新知识的渴求和掌握新技能的愿望是那样强烈,连自己已处在了这种境地里,他还要学习足迹鉴定!他摇摇头对陈默说:“那你得把事儿说完以后,再教你,那4.5万我们也不追了,古城市公安局为破这个案子耗资巨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不在乎你抢走的那几个钱,但是你抢走孙贵清的那把五四手枪现在在哪儿,你必须要交待清楚!” 陈默和叶千山心里都很清楚,那一把枪,对于双方来讲是此案的最最关键处,陈默只要不吐那把枪,叶千山他们就缺少关键的直接证据,他陈默就有可能为自己保全一条性命;而叶千山所破的如此惊天巨案,也仅仅是带有极端缺憾的残案。所以当叶千山一问到那把枪时,陈默就不说话了。 ------------------ 坐拥书城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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