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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毒案捷报不断,“夜来香”频频散“香”;女警官追踪“神秘电话”,舞厅女人恨人怜;是人生、心理咨询的驿站,还是危害社会的色情电话?难辨“夜来香”,难识真面目。 与其他刑事犯罪侦案相比,对案件的刻意“经营”,是破获毒品类案件,特别是毒品大案的突出特点和必需手段。 赵队长他们在这条隐蔽的战线上和毒贩毒枭们打交道,必须极有耐心与胆气与之“游戏”,斗智角力,方能出奇制胜,铁证在握,使其欲逃无路,欲辩莫能,乖乖地低头认罪。 1998年9月下旬,赵队长他们获悉有两名毒贩携带大量毒品正在哈尔滨暗中寻找买主的线索,经周密布置,由赵队长率先出马,乔装从俄罗斯过来的“大款”与毒贩秘密接头。 于是,赵队长“摇身一变”,一套白色的西装笔挺,一条华贵的宽边领带鲜红,足登“老人头”,手拎密码箱,操了一口现今那种听起仿佛都有“豪阔感”的东北话,大模大样地住进了市内一家大酒店。 “戏台”搭好了,进入了“角色”的赵队长很快与毒贩挂上了钩,将那两名从云南来的毒贩尹发祥和陈权牵出来“同台演出”。 尹、陈二人“面试”了赵某十足的大老板模样,心中大喜,却又行为鬼祟。毒贩的本能,既贪财又怕死。他俩多方试探,屡屡躲闪,老是不亮出货来。其间几度周旋,波澜横生。 有一次,“买主”与两名毒贩按约定已将在出租车上款货两清,眼看人赃就要手到擒来,这时,车上安装的一台普通车载对讲机却吓坏了陈权,他以为警车才会有那东西,于是头皮一炸,忽地叫停了车,抱着个随身的黑塑料袋子瞬间夺门逃之夭夭。 事出意外,似乎煮熟的鸭子要飞。 赵队长却处变不惊,他瞄见留在车上的尹发祥也一脸莫名其妙,顷刻间便心中有数,顿然发作了“老板脾气”,大怒道: “你们这些王八蛋,拿我当傻瓜玩?生意不做就算啦!” 欲擒故纵,狗血淋头的一顿臭骂将尹发祥也赶下了车去,然后叫出租车掉头便走。 赵队长这么当机立断确是走了一步险棋。如果那二人一去不回,案情就会变得更加难以掌握,甚至前功尽弃。但副队长吴戈和战友们支持了他。 大家分析认为,猎捕行动并未闪现破绽,以两名毒贩急于将货出手的种种迹象来看,陈权突然跳车逃跑的具体原因虽然不明,却应系过于紧张心虚产生错觉所表现出来的惊惶失措,只需以静制动,两名毒贩自会再找上门来。 案情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俄罗斯大款”的臭骂不但没有骂跑尹发祥,倒使他愈发不想放脱这位“财神”,频频传呼赵某,交易心切。 9月2日上午,一脸不耐烦的赵某与尹发祥在哈尔滨医学院大门前的过街天桥上再次碰头。 这次尹发祥出示了海洛因样品,又赔着小心解释了陈权上次突然跳车逃跑的原由,说已经把那个差点儿砸了生意的草包如何如何的臭骂了一顿。 尹发祥“自我检讨”得又尴尬又“诚恳”,赵某见了样品却依然爱搭不理,说道:“这种生意风险太大啦,货多点儿还值得考虑考虑,少了没什么意思,就不做算啦!”尹发祥一急,赶紧表白货不会少,说着低声报了一个数字。赵某心中有了一个明确的谱,一番生意场上的讨价还价之后,答应了与尹发祥中午在盐务街口款货交割。 临分手,这位“俄罗斯大款”又扔下一句话:“这回你们再耍把戏,就不准再来烦我啦!”已经被利欲熏昏了头脑的贩毒分子尹发祥赶紧又陪笑不迭,连称不会。 于是中午时分,人流如织的盐务街口,前来交货的尹发祥刚接过“俄罗斯大款”手中那只塞满现款的密码箱,还来不及心花怒放,他的耳边便已响起低沉有力的声音:“不准动,我们是公安!”跟着便被几位男子如邀朋友模样地簇拥着上了路边的一辆面包车。公安干警动作速度之快,幅度之小,以致旁边过往行人都未觉察,躲在数十米开外张望的陈权还没闹明白,便已被人牢牢扭住,动弹不得。 此战缴获尹、陈所贩海洛因300克。追查毒品来源,二人各说不一。据此判断,应有第三人尚未纳入侦察视线。经政策攻心,分化瓦解,从陈权口中获得突破,毒品来自尹发祥之兄尹发忠处。而尹发忠与陈权的联系方法是通过一个歌舞厅的周小姐“周玉敏”联系上的。 赵队长一听这个名字,马上警觉起来,这不是跟杨大伟有关系的那个发廊女吗?怎么转眼之间又到了歌舞厅呢? 赵队长向陈权进一步审问道: “你是怎么跟周玉敏认识的?” 陈权说: “我以前并不认识她,只是最近通过电话和她接上了头。” 赵队长又问: “电话,什么电话?” 陈权说: “前一阶段发大水,我们这帮人闷得实在没办法,大水退了以后,很想找个女伴。这时候,我有一个朋友给我说,这事好办,你去找‘夜来香’热线,她就会为你提供各方面的信息和服务。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拨打了‘夜来香’热线电话……” 说到这儿,他不再往下说了。 赵队长追问道: “‘夜来香’?电话什么内容?” 陈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起初给‘夜来香’打电话,是想让她给介绍女朋友的,没想到这个电话让我掏50块钱,教我如何手淫……” 他又不往下说了。 赵队长接着问道: “后来呢?你必须老老实实交待这一切,这对于你今后有好处。” 陈权只好低下脑袋,说道: “我在‘夜来香’电话的指导下,曾经尝试过几次。但是后来觉得没意思,就仍然要求‘夜来香’给我介绍女朋友。于是‘夜来香’就给我介绍了周小姐,说是在歌舞厅上班。” 赵队长问: “你和周玉敏见过面吗?” 陈权说: “在歌舞厅见过一次。” 赵队长问: “什么歌舞厅?” 陈权答道: “是情侣歌舞厅。那次见面,我给了她200块钱,但是她不要。她要求我每回去给她供应‘白面’。我才知道她也是一个‘药鬼’。” 案子审到这个程度,赵队长不仅想到了毒品问题,而且更加觉得‘夜来香’电话非同小可,决定重新研究,把贩毒和扫黄作为一个案件同时处理。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初步掌握的线索向市公安局作了汇报。市公安局非常重视这件事,让他们把网撒得大一些,对于一切危害社会治安的行为,都必须慎重严肃地进行侦察。 在上级的大力支持下,刑警队作了认真地部署。由副队长吴戈继续调查贩毒案件,小王负责调查那位神秘的周小姐,赵队长负责全盘。 网就这样拉开了。 刑警队的王秀玲,从警校毕业之后,被分到局里搞宣传。 洪水之后,由于各种刑事案件增长较快,尤其是黄、毒案件增加。局领导为了加强第一线的工作,特意把她调到刑警队来,协助赵队长他们进行侦破,同时也是对她进行锻炼。 下面就是王秀玲采访周玉敏的谈话笔录。 采访时间: 1998年9月25日 采访地点:哈尔滨“情侣歌舞厅” 姓名:周玉敏 性别:女 年龄:22岁 我与周玉敏见面,是在“情侣歌舞厅”。她的长像不难看,但也不是那种“美艳照人”的美女。她的身材很苗条。 我问她: “为什么非要到这儿来见面呢?” 她笑笑,嘴唇涂得血红,说道: “秀玲姐,别介意,因为这儿是我工作的地方。” 我向四周环视了一下—— 墙角,装饰着一些并不高雅的人体画:全是欧洲女子,全是裸体睡姿。 她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抹的白粉,也许太厚了,看上去有些“假面具”的感觉,也许是由于吸毒的原因。 我说: “到了晚上,这儿的生意很火爆吧?人很多吧?” 她点点头。 我来这儿并不是警官身份,也不是记者身份。我告诉她我是“夜来香”介绍来的“伙伴”,这样我们俩就成了朋友。 我问她:“在这干多久了?” 她莞尔一笑,说道:“刚来没几天。”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据我调查,不知什么原因,她从美发厅突然辞了职,就来到了这儿。——一般到这歌舞厅来当“小姐”的,无论是谁问她们,她们都会说我是刚到这儿的,用以表明自己是清白的。 她又问道:“怎么,你想了解有关吸毒与色情方面的事情吗?” 我答道:“是的。” ——这事有必要说明一下: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打通了“夜来香”电话,一位名叫“夏雨”的小姐听我是个女子,就说,我们的“夜来香”电话主要是为男性进行心理咨询的。你是女性,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开了一个有关女性在社会上遭受冷漠和遭受性骚扰方面的调查,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参与。 我问她需要什么条件,她说不需要什么条件,可以找一些女性朋友聊聊,对她们的真实心理做一番了解。 于是就给我提供了几个女性,其中一个就是周玉敏。 我来这儿周玉敏是知道的,肯定“夜来香”电话已经向她事前做了通报。 我对她说: “你对这地方感觉如何?” 她向我摇摇头,说道: “这地方,就是男人们花钱买乐子的地方呀。什么人都有,只要有钱就行。” 我说: “玉敏,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事儿,有些我听明白了,有些,我越听越糊涂呢!” 她为我递过一杯茶来,说道: “所以,我才约你来这儿,让你身临其境,我再讲,你不就明白了?” 我想想,觉得有道理,发现玉敏这女孩儿,还是很有头脑的。 我说道: “是啊,一看这儿的环境,我就必须要相信,‘性’与‘钱’,在这儿是最主要的交易了。” 她笑了,说道: “秀玲姐,你是干公安的,又是有文化的人,说话文谄谄的。我可是个大老粗呀!” 我摇摇头,说道: “我也没什么文化,只是为了调查‘吸毒与色情问题’,所以,脑子里老是思考这个问题而已。” 她站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好短的一条黑色的超短裙,在她起身之时,就可以闪现一下里面粉红色的短裤。 她说: “秀玲姐,我领你先参观一下,然后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我十分赞成,说道: “行啊!客随主便吧,一切听你安排。反正我今天穿的便衣。” 她很高兴,就在前面引路,让我随她参观。 这儿有不少女性,都浓妆艳抹,穿得十分大胆。周玉敏边走边与她们点点头——无疑,她们都是同行。这些女性,有的靠在座位上,有的爬在茶几上打盹,有的在学唱着流行歌曲;有的看上去有30来岁,有的只有十几岁。全都是像玉敏一样,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也许,过度的夜生活,长期的缺乏睡眠,使她们都不健康了…… 我们从大厅看到了包间—— 那一间一间小包间,的确装饰得很豪华:墙上都是用绸布嵌着海绵包裹过的,室内有长沙发,有大彩电,还有各式各样的转灯…… 她说:“这些小包间,是按钟点收费的。” 我问道:“一小时收多少?” 她说:“这不一定,有的面积大,超豪华,就收的高;有的就少一些。” 我们来到一间一般装饰的包间。我问道:“这儿,一小时收多少钱?”她说:“300左右吧。也可以包夜的,打八折,一个夜晚,收2500元。”我听得吓了一跳,她笑了,说道:“秀玲姐,我告诉你吧,如果不是‘性’在起作用,谁会大把大把往这儿扔钱?而且这些有钱人大部分都和毒品有关。”我点点头。 她把我领到一个小包间里,让我坐下来。“秀玲姐,这儿安静,咱们就在这儿谈话,好吗?”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咱们一屁股坐下去,还不得几个钟头?一下子花千把块钱干啥?”她笑了,将我摁在沙发里面。“秀玲姐,你放心,不收咱的钱!这是白天,又不营业。何况,我还在这儿干着呀!”我道:“如果这样,倒很合适。这儿的确很豪华,很舒服。” 她让服务员端来些瓜籽、饮料、话梅……让我自己动手。我没动手,问道:“这些,不要付钱了吧?” 她嚼了一粒话梅。“记帐的。你放心,有的是人为我买单的呀!那些靠贩毒赚了大钱的男人,专门喜欢到这儿来,让我们陪他……” 听着这话,看着这表情,我心里有些不好受。她见我不动手,声音也低了。“秀玲姐,你是高贵人。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 我马上打断了她的话,“不不!玉敏,我们是朋友。在电话里,我什么都知道了,才来你这儿的呀!我怎么会小瞧你呢!我知道你吸毒,但是,你是受害者,只要今后远离毒品就行。而那些贩毒分子才是最可恶的。” 她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就对我没了戒心。指着食物,她对我说:“瞧得起人,就吃呀!” 一听这话,我就乐了:这人,很有江湖英雄的气魄呢!我说:“我吃!我吃!”就吃起了瓜籽儿。看着我在吃在喝,她高兴地笑了,说道: “这还差不多!咱姐儿们,谁跟谁呀!不许跟我客套。”我直点脑袋:“我不客气,我最喜欢性格直爽的人呀!”她哈哈大笑,“太棒了,姐儿们,本姑娘就是这个性格直爽的人呢!” 大笑之后,她严肃起来,向我认真地讲叙她的故事—— 我今年22岁。 我不是哈尔滨人,也不是北方人,我的老家是湖南岳阳洞庭湖边上的一个小山村。我们家,不仅穷困,而且很不幸。以前,父亲在世时,日子还可以过得去。去年,父亲去岳阳办事,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一下子就死了三十几个人,大客车翻到了沟里……这件事,电视上都报过了。 我母亲一生有病。父亲去世后,她就没办法了。在我们那儿,只有改嫁,跟别的男人去过活。但是,我坚决不同意。因为我还有一个弟弟,人相当聪明,在学校学习成绩很好。去年夏天,他就考上了长沙大学。如果母亲改嫁,弟弟随了去,人家无论如何是不会供他读大学的,能给口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没办法,我只好牺牲自己,主动和当兵的男朋友吹了——因为他家和我家一样,生活都很困难。通过媒人介绍,我嫁给了一个采石场的小老板。他姓崔,条件是给我家6000块钱。拿上这钱后,给我妈留了1000,那5000就给了我弟,他才得以去上大学。 我与姓崔的,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爱情,只不过是一种“买卖”罢了。他50来岁,个儿还没我高。前几年,老婆得病死后,就跟一个坏女人长期姘居着。我进他家门,算是明媒正娶,领了结婚证。可那坏女人,仍然三天两头来我家胡闹。姓崔的还有点儿残疾:在打石头时,石头崩瞎了一只眼。这一切,也都没什么。只要为了我弟,为了我妈,我个人这一辈子,也就豁出去了。当时,也就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做的。谁叫咱家里有灾有祸? 我们山村,有个古训:女人一旦嫁人,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心一横,眼一闭,下决心好好对待姓崔的,跟他一起生活,协助他办好这个石料场。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啊!有一天,我从娘家回来,怎么敲也敲不开门。后来窗上的玻璃被我砸碎,隔着窗口,我看见姓崔的和原来那个姘头,正光着身子,裹着被子,缩在床角上……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受到这么重大的打击啊!当时,我就气得昏倒在地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姓崔的就坐在我身边。那姘妇早已溜掉…… 这时候,我就无法再看姓崔的一眼了——我恶心,我头昏,我愤恨,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的相貌,怎么这么丑呀!不要说他睡在我身边了,就是看他一眼,都恶心得要吐。 这时候,村里有一个在外跑生意的人,跟我家还有点儿亲戚关系,我该叫他“三伯”的。他知道了我的情况,就对我说:“想不想到东北去,可以挣大钱的。”我问他,“怎么挣钱法?”他没有瞒骗我,而是告诉了我实情。他说他在哈尔滨开了两家“发廊”,一家“洗脚店”,都是“职业掩护”,实际上是干皮肉买卖的。他从岳阳招了几个“小姐”,但姿色都不好看,有的又回到了岳阳。我当即就表态:“我一切希望全完了。我愿意跟你去东北干!”就这样,我跟着“三伯”,从小山村来到了哈尔滨。 如果是钱与性的交换,我认为,全部与“性骚扰”没有关系。这是一种买卖,一种交换,男人们都明白。这个问题,我不想讲。 有人说:“你们干这一行的,谈什么‘性骚扰’呢?”可是,偏偏像我们这些人,遇到的‘性骚扰’最多呀!像我们,穿的露一些,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男人盯着看。这不必说。 只要上街,尤其是公共汽车上,人很挤,会有人想往你身上靠;车只要一停一摇,就会有人借着惯性,在你身上摸一把,弄一下。 还有些“性骚扰”,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发生的。当你发现,已经晚了。有好几次,我在车上,感到屁股后面热烘烘的,人又多,就没在乎。可是下车以后,觉得后面很凉;用手一摸,才知道是男人的精液,粘糊糊的,又是在大街上,气得人没办法。可能有些人有“经验”,可以看出我们是“鸡”,所以,就盯上我们,对我们这些人,完全没有人格的尊重。凡是在没人的地方,就对我们做下流动作。走到哪儿,他们“骚扰”到哪儿。你能把他们怎么办?最主要的是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掏钱的——这就是我说的“性骚扰”。 秀玲姐,如果有个好工作,可以挣上钱,可以供我弟读完大学,供我妈的生活,我是决不会干这个的。 我最早在美发厅里干。那儿,也是很不好整的地方呀!有些男人,明知道是个“窝子”,偏上这儿来“理发”。在理发之中,就对你动手动脚,什么事都干,千方百计“骚扰”你,可就是不肯花钱去里屋“按摩”。这样的情况很多。我们经常白白被“骚扰”,却根本挣不上什么钱。 最近,我到了歌舞厅来。 在这儿陪客,除了“陪睡”以外,像陪酒什么的,那些客人,大多都不老实,乱动乱亲,有的就只用一些不能入耳的话来对你“骚扰”。你没办法。因为这些“骚扰”,不好跟人家要钱。有些家伙,就专门了搞这个,把你戏耍一通,拔腿就走。你恨你气都没用,他并没把你怎么样。 在歌舞厅混久了,我没事也学着唱歌。因为我的嗓子不错,而且人也不笨。我学邓丽君,学毛阿敏,都可以唱得很有水平。后来,我就上了乐台,以歌声来挣钱了。唱歌的时候,来的“性骚扰”也是不少的。有些人,在点歌中,专门用一些很刺激人的话来点唱。也有的人,就用歌曲中那些“爱你”之类的歌词,对你喊来喊去。可以说,来这儿听歌的,就是花钱找乐子的,起作用的是“性”,没有别的。每唱完一首歌,下面不是鼓掌,而是大叫大吼,有的打口哨,有的就说一些下流话…… 我也当过陪舞女郎。 舞客知道反正你是陪舞的,他对你根本不尊重。一进场,音乐一起来,就全把身子紧紧贴在你的身上,搂得你气都喘不过来。在你身上蹭来蹭去,而且下面也有动作…… 要我说,只要不给钱而戏弄了我们,都属于“性骚扰”。不过,他们多半并不给我们现金,而是给我们海洛因。 讲到这儿,她不再讲了。 我说:“玉敏呀,你的那些事,的确是不太好讲出口,你是不是举几个别的例子?”她喝了几口饮料,说道: “例子,天天都有例子,时时都有例子呀!”我说:“那就慢慢讲几个吧!” 她想了想,又摇摇脑袋,说道:“例子嘛……这样的事,不是不好讲出口,而是差不多都一样,无外乎就是白白玩弄你一下罢了,很没意思的。” 我见她如此说,也觉得有道理。在这儿所发生的一切,一个主题,也就那么一个内容,不可能会有什么例外的故事。就说: “不妨讲讲别人的故事吧!” 她听了这话,就把门开了一条缝儿,斜着脑袋向外瞧。 我很好奇,问道:“玉敏,你在瞧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她嘘了一声,让我别出声,然后让我也从门缝向外看—— 那儿,斜靠着一位谢了顶的中年男子,身穿肥大的西服,没扎领带。他正在与两个小姐调笑。在瘦一些的小姐胸前摸一把,又在胖一些的小姐胸前摸一把,好像在说谁比谁的乳房丰满之类的话,边说边淫笑…… 我说:“这人是……” 她又嘘了一声,贴着耳根告诉我:“这就是我们的老板,坏得很。” 我一听,又仔细看了看那人,“老板?怎么个坏法?你讲讲好吗?” 她点点头,“好的!就讲讲他!” 这老板姓黄——的确是个大“色鬼”,也是个烟鬼。 他原是搞保险公司的。后来,通过处理几起车祸发了财。他离过三次婚,现在又是“光棍时期”。别人拿了钱办工厂,他拿了钱,就开歌舞厅。他曾经对我们说:“我就是当今的西门庆。我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女人。” 过去,他也曾经从东北向南方倒运木材而发过一笔财,但他全都用在了歌舞厅里!齐齐哈尔那一带的许多“小姐”跟他都有过关系。他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在了歌舞厅里。一时间,他花钱如流水;一时间,他穷得一文没有。他跟我们这个歌舞厅过去的吕老板是“铁哥儿们”。但在他几乎到了要饭的地步时,吕老板也不借钱给他。这使他一气之下去保险公司干了份差事…… 第二次发财之后,他仍是爱跟女人“泡”着玩儿。但这一回,他就发了誓,要“血债还用血来还”——他说,他要不花钱玩女人。 这家伙,心很毒的。他通过了很多暗地里的关系,硬是把吕老板整跨了。没有办法,吕老板只好把这个歌舞厅抵卖给他。 我发现,社会上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你吃我,我吃你,非常残酷。 这个黄老板,可真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呢!像公安、税务、工商……很多部门,都有他的铁哥儿们,谁也奈何不得他。这比过去那吕老板厉害多了。我们中有几个小姐都说,黄老板还在暗地里做贩毒生意,可只是说说,谁也拿不出证据来。 不过,他做“新娘出口”生意,却是一点儿不假的。他和好几个国家的大使馆都有联系。他还和外国语学院有联系,把那些懂外语的女孩介绍到国外去当新娘。只要成功一个,他从中就能得一大笔美金。去年,他就卖出去了四五个呢!在我们这儿,他也为在中国的老外搞“临时新娘”——我们这儿,就有人干过。少则一个星期,多则一两个月,也有半年多的。这些,都属于“肥差”。要想挣大钱,这样的机遇谁不想争?黄老板这时候的权力可就大得很了。他想让谁去,就让谁去;不让谁去,谁想去也去不了。 这是有条件的——平时谁跟他最好,谁最顺从他,他才给谁好处!秀玲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在我们这儿,黄老板就是皇帝,他想跟谁睡,就跟谁睡,而且是白睡。谁要是不顺,他就不会给谁任何好处。大家在暗地里都恨他,但在表面上,谁也不取得罪他。 要说他对我们色情方面的袭击,那就不是本事了。他掌握着一批又一批“药”,谁不听他的话,就不给谁的“药”。在我们瘾上来的时候,他就是利用这一手来制服我们的。你知道吗,在那种时候,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会干什么的,像狗一样,不然没法活。有时为了一口“药”,他若让我们去杀人,我们都有可能去的。 她不再往下说了,又仔细地往门外看…… 我也跟着她看—— 那姓黄的家伙的确很坏,在这“女儿国”里,把她们全当了自己的私有财产。 ——他的手,分别伸在两个女人的怀中,嘿嘿地淫笑着…… 我气愤之极,说道:“这样的淫鬼,不得好死!”她摇摇脑袋。“不得好死?他比谁都活得滋润。谁敢动他一根毫毛?” 我说:“就没人治他吗?”她笑了,说道:“治?谁去治?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物,他还常常‘请客’呢!谁不念他的好?” 我愣了一下,问道:“请客?他请什么客?” 她又笑了,笑得很苦涩,“这就叫‘花钱买春’呀。他让那些家伙白白玩弄我们,一分钱不给。你向他要,他就说:‘向你们老板要去好了。这是你们黄老板请客……’” 听到这儿,我的心沉重起来。 对于玉敏这样的女性,我既同情,又痛惜。她突然哭了说:“秀玲姐,今天能跟像你这样的好人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我的心多高兴呵!” 我将餐巾纸递给她,让她擦泪。 “玉敏,别哭。我会尽我的力量,让社会声援你们的。” “秀玲姐,谢谢你了,谢谢你呵——社会看不起我们呵……” 我握着她的手,说道:“没关系,我会让社会明白真像的——我的工作,就是干这个的。” 她点点头。 我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她说没有了。我说:“想起什么了,可以随时打电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新情况,也随时告诉我。”她郑重地说:“行的,我一定,一定。” 我这就站起来要走,她却将我拉住,贴在门缝边望了一会儿,才向我招招手,说道:“秀玲姐,现在可以走了。” 我随她走了出去。姓黄的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那两个女人,仍旧立在原先的位置。 玉敏见了她们,笑着打了个招呼,我们就超过了她们。 我又向她询问了“夜来香”电话的事。她告诉我,她并没有见过“夜来香”,但是,“夜来香”电话很有名气,而且专门是为那些深遭不幸、命运坎坷的可怜人开办的。她加入了“夜来香”的俱乐部,是“夜来香”的会员。 我问:“你们的‘夜来香’有什么活动?”她答道:“没什么活动,主要是下班之后,在夜深人静时拿起电话,向‘夜来香’的主持倾诉自己的痛苦和心灵的秘密。按照‘夜来香’的话说,这对于女性来讲非常重要,是一种心灵的宣泄……” “你喜欢她吗?” 她毫不犹豫地答道:“喜欢!我非常喜欢‘夜来香’。‘夜来香’的心理咨询活动办得非常出色,主持人很有学问。” “你是否在‘夜来香’的介绍下,与歌舞厅外面的男个谈过恋爱?” 她望着我,笑了笑,说道:“是的,‘夜来香’为我介绍过男朋友。” “你感觉外面的男朋友怎么样?” 她低下了脑袋,想了想,说道:“都挺好的,挺有能力的,而且很仗义。” “那些男人是不是给过你毒品?” 她觉得我问这事有点唐突,怔了一下,说道:“是给过……” 她不再往下说了。我觉得我的调查只能到此为止了,就怀着复杂的心情告别她,向外走去。 空气猛地变得新鲜了。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夜来香”究竟是怎样一个热线电话呢? 在我与她通电话的时候,没有半点色情之嫌,而是充满了对女性的关怀和爱护,充满了对社会的责任感。 在我的调查中,“夜来香”是人生咨询、心理咨询,解除人们烦恼和痛苦,贴近生活的一部电话。 而在赵队长他们调查的那些毒品贩口中,“夜来香”是一个既为别人拉皮条,又提供色情服务的危害社会的色情电话。 难道说在哈尔滨这座城市有两个完全不同的“夜来香”电话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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