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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艾雨宿舍　傍晚
　　艾雨：“他们的思路真是奇怪！他们不鼓励加班，认为这会助长低效率。他们不喜欢员工在自己酒店消费，认为那样不方便管理。”
　　郑亦铭：“别出心裁嘛！”
　　郑亦铭在屋里四处翻找：“看到我那两本杂志没有？”
　　艾雨：“什么杂志？”
　　郑亦铭：“有我文章的杂志啊，前两天我放这里的！”
　　艾雨顿显紧张：“你放哪里的？”
　　郑亦铭指了指：“就这里！”
　　艾雨：“糟了，那里的一大堆杂志，昨天我都顺手拎出去卖了！”
　　郑亦铭一愣：“卖了？”
　　艾雨看着郑亦铭，没吭声。
　　郑亦铭不悦地：“算了算了，卖了就卖了！”
　　艾雨：“我到图书馆去帮你找吧。”
　　郑亦铭：“算了，我自己去找吧！”
　　有人在门外叫：“郑老师！郑老师！”
　　郑亦铭答应了一声，走到门口。
　　门口站着个拎着一大堆东西的中年男人。
　　郑亦铭正要问，男人开口了：“郑老师，不认得我了？我是马发达呀！”
　　郑亦铭：“哇，马经理！几年不见你！里边请！”
　　郑亦铭把马发达安坐：“马经理，这几年在哪里发财啊？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一定财运亨通吧？”
　　马发达：“钱是挣了一点点。股票啊，房地产啊，都做了一点点。那个最有名的海南桥电器市场，就是我开的啦！现在全国的人民，到了广东的，没有不到我那里去买东西的！”
　　马发达递上名片：“郑老师，有空到我那个电器市场去看一看啦，世界各国的名牌电器，我那里都有。你拿我的名片去，所有的东西，见面打七五折！”
　　郑亦铭捏著名片：“哎呀，这么值钱啊，这可得放好！哎，那么多电器，都是走私来的吧？”
　　马发达：“这个，你知道就可以啦！”
　　郑亦铭：“马经理，找我有事？”
　　马发达：“山不转水转！当年，我就算到了早晚要同你郑老师打交道的，所以，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是不是？”
　　郑亦铭：“那时，你马经理可没给我少设障碍！”
　　马发达：“不要计较啦，郑老师！都是为了吃饭啦！那时候我的生意，很小很小的啦！”
　　郑亦铭：“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啊，马经理？”
　　马发达：“我儿子今年上中学，他们教育局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把我儿子分到了一所很一般很一般的学校！肯定是他们搞错了！我儿子成绩一向是很好的嘛！我将来是要送他去美国读博士的！”
　　郑亦铭：“你想让你儿子到我们学校来上学？”
　　马发达：“正是！郑老师，怎么样？帮个忙吧？”
　　郑亦铭：“他离我们学校的录取线，差多少分？”
　　马发达不好意思地：“差一点点，一点点……”
　　郑亦铭：“几分？”
　　马发达：“二十多分。一点点……”
　　郑亦铭失笑：“二十多分，还一点点？”
　　马发达啪地一声打开手提箱：“我不会让你们学校吃亏的啦！你们看，钱我都带来了，差一分，我补一万块钱，怎么样？”
　　郑亦铭着急地：“快关上！快关上！”
　　德正中学　校长室
　　王新成急切地：“李校长，你一定得帮这个忙！我已经在北方弄到了一批纸，一运到了，马上就还你！”
　　李校长：“现在到处都纸张紧张，我们学校存的这点纸，天天都在印资料，印考卷。你把我的纸拿走了，我到时没有纸用，怎么办？”
　　王新成：“半个月之内，我肯定还你！”
　　王新成：“李校长，我的那一点钱，已经全都投到这宗生意里去了。现在你帮我一把，大家都挣钱。你见死不救，我亏掉了钱是小事，你向老师们不好交代，也是小事。眼见要做成的一笔生意泡了汤，实在是太亏了！你算一算，五六七八万，你总是赚得到的。”
　　李校长看看王新成：“半个月之内，你保证把纸还给我？”
　　王新成：“向雷锋叔叔保证！”
　　李校长：“你给我写保证书！”
　　王新成欣喜地：“你同意了？”
　　李校长：“你先写保证书！”
　　王新成：“好！我写！我写！”
　　郑亦铭进来：“校长，马经理找了你没有？”
　　李校长：“找过了。这家伙财大气粗，进来就把一箱子钱先给我过目。”
　　郑亦铭：“没敢要吧？”
　　李校长：“我是想要啊！可我有那个胆吗？”
　　郑亦铭：“请示上面一下，怎么样？权当收了个旁听生！”
　　李校长：“好，你帮我写个报告。”
　　郑亦铭：“钱可以先不收，让他儿子先来我们这上课，怎么样？”
　　李校长怀疑地：“他没另外给你钱吧？”
　　郑亦铭：“怎么会呢！我是看他也算老朋友了。”
　　李校长：“那好吧！”
　　董老家
　　甘玫：“董老，最近身体还好吧？我爸爸常说你气功练得好，越来越年轻了！”
　　董老：“叫你爸爸有空也来跟我学学气功吧！保他多活20年！”
　　甘玫：“他呀，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
　　田志杰：“越忙越应该练气功。气功从年轻时候练起，效果更好。董老，对不对？”
　　董老：“不错！我就是从年轻时候练起的！”
　　董老：“小田，你那本书我翻了翻，书名起得很好！”
　　甘玫：“董老，他这个人啊，就知道埋头上课，写东西。别的一点用都没有！”
　　董老笑：“能上课，写作，就很不错了！”
　　田志杰：“甘玫想让我调到机关去，董老，你看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
　　董老：“好好一个老师，去机关干什么？小玫，这是你不对了！”
　　甘玫：“我是生他们学校的气。德正中学论教学，论成果，谁也比不上志杰。可是这次评职称，却没志杰的份！”
　　董老：“哦，有这种事？”
　　甘玫：“教育系统这么欺负人，还不如走了呢！”
　　董老：“怎么不跟你爸爸讲一讲？”
　　甘玫：“我爸那人你还不知道啊，天下第一正统！”
　　董老：“别着急。这事，我可以给省里主管教育的杨副省长打个电话。杨副省长是我的老同事！”
　　田志杰伸手取过身边的电话，摁了号码。
　　他把话筒递给董老：“董老，杨副省长的电话，通了！”
　　董老一怔。慌忙接过话筒。
　　德正中学
　　郑亦铭朝教学楼走去。
　　楼下，不少老人散布在四处，大多数手上都拿着扫把水桶之类的工具。
　　区老师和郑亦铭碰到了一起。
　　郑亦铭：“老年大学借我们教室吗？”
　　区老师：“哪有什么老年大学啊，都是初一学生的爷爷奶奶们。”
　　郑亦铭：“干嘛？这么早就来接孩子？”
　　区老师：“今天不是周末吗？最后两节课，是打扫卫生。都是来帮忙的！你不知道？这是初中部的周末一景啊！”
　　一名认识区老师的老太太和区老师打招呼。
　　区老师笑：“又来当帮手啊？”
　　老太太：“今天不当帮手了，让他自己干！我怕孩子干活太饿了，给他送两个蛋糕，一瓶酸奶，还有桔子水！”
　　郑亦铭笑：“哎呀，保障得很好啊！”
　　郑亦铭走近教室。
　　一楼走廊上，已经有不少手持工具的家长在朝窗子里边张望。
　　下课铃响了，家长们一下子都朝教室方向涌去。找到自己的孩子，把食物递给他们。
　　郑亦铭站在那里，笑看着这一情景。
　　一角落，刚才那老太太问一男孩：“今天分配你们干什么？”
　　男孩子咬着蛋糕：“喏，这一扇窗子，归我们小组负责。”
　　老太太招呼边上几名家长：“哎，这扇窗子，是我们小组的！”
　　一家长：“哎！”
　　几名家长凑到窗前，认真地擦了起来。
　　男孩：“还有上面呢！上面也要擦干净！”
　　老太太：“知道知道！”
　　一个年轻点的家长，作出轻捷的样子，爬上了窗台。
　　郑亦铭摇摇头。
　　教室里
　　还有学生在急急地抹着嘴。
　　郑亦铭笑：“后边两节课，是打扫卫生。你们现在都已经吃饱了，可以有力气干活了。”
　　学生们笑。
　　郑亦铭：“提一个要求：自己动手！”
　　郑亦铭讲话时，教室窗外，学生们的爷爷、奶奶们在探头探脑。
　　郑亦铭看了看窗外的情况，郑亦铭向外看时，爷爷奶奶们把头缩了下去，郑亦铭不看时，他们又把头探了出来。
　　郑亦铭走出教室。
　　学生们在他身后，跟着忙起来。
　　爷爷奶奶们看见他出来，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郑亦铭：“我已经和同学们说了，他们都愿意自己动手！”
　　爷爷奶奶们点头哈腰：“好，好。”
　　初一教研室
　　郑亦铭朝窗下看去，窗下在扫地的，都是家长们。
　　一老师进来，不满地：“以后周末，学校要关上门，非本校人员，一律不得出入！”
　　区老师：“关门有什么用？在家里还不是一样！我那个班有个学生，上个学期的家庭作业，全都是家长代做的！早上你到学校门口去看看，多少学生的书包都是家长帮着拎来的！”
　　郑亦铭站起来：“我有个想法。我们初一年级组，可以围绕当前独生子女在初中的教育问题，搞一个课题！”
　　黄老师气冲冲地进来：“这个学校，没法干了！”
　　区老师：“怎么了？”
　　黄老师：“我去总务科领白纸印考卷，可是总务科说，仓库里已经一张白纸都没有了！领不到纸，印不了考卷，我们的期末考试还搞不搞了？”
　　郑亦铭：“这怎么可能？学校纸库里，什么时候没有几吨白纸啊？”
　　老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高中老师为了挣钱，和王新成合伙编什么高考复习资料，学校纸库里的白纸，全给王新成拉去印复习资料了！”
　　区老师：“挣什么钱哪！刚才我还碰到王新成呢，他说印出来的复习资料，到现在为止，一本都还没卖出去！”
　　黄老师：“德正中学要创造期末不考试的奇迹了！”
　　郑亦铭想了想：“考卷总是要印的。这样吧，我去想想办法，期末考试，几令纸足够了！”；
　　德正中学　校长室
　　李校长情绪激动：“好啊，王新成，你骗人骗到自己学校来了！你当初怎么说的，嗯？保证赚钱，学校赚大头，老师赚小头，你赚剩下的那一头。现在，你不但一分钱没挣到，把学校的几吨纸也亏了进去！”
　　王新成沮丧地：“那个时候，复习资料真的是很好卖的！谁知道才过了这么几天，满街都是复习资料了！发行商原来答应包销的，现在也不认账了！”
　　王新成委屈地：“我自己的一点钱，全都搭进去了！”
　　李校长：“我不管你，别的账以后再和你算，你快还我纸来！”
　　王新成：“我的确搞到了一批纸，可是那运纸的船，它、它总是到不了南洲！”
　　李校长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纸，拍在王新成面前：“你好好看看，你是给我写了保证书的！”
　　王新成看着桌上的纸，愁容满面。
　　北关中学　办公室
　　艾雨微笑：“你们怎么都想起找我了？”
　　王新成紧张地：“谁还找你了？”
　　艾雨：“郑亦铭昨晚上一回来，饭都不吃，非要立即借两令白纸。”
　　王新成关切地：“借给他没有？”
　　艾雨：“两令纸，仓库保管员就可以借给他了！”
　　王新成：“艾老师，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我不借多了，就借1吨，别叫德正中学的老师们自己去找白纸印考卷。要不德正中学的李校长，能活活把我吃了！”
　　艾雨：“这么多，我得问问方校长。”
　　王新成：“艾老师，就拜托你了！”
　　艾雨：“王老师，冰冰在大学还好吧？”
　　王新成眉开眼笑：“好得不能再好了2放假都不打算回来了，要去观赏风景名胜。当然，差旅费免不了要我掏腰包。”
　　艾雨：“现在的大学生，比我们上大学那时候，是活泼多了！”
　　艾雨：“王老师，你们编印的那套复习资料，我翻了一遍。”
　　王新成：“嘿，别提了！一堆废纸！”
　　艾雨：“编写和印刷装订质量，都还是不错的。”
　　王新成：“那当然，我也是当老师出身，哪会干误人子弟的事！唉，好又怎么样？现在满街都是复习资料，一本也别想卖出去了！”
　　艾雨：“我有个同学，在内地的一个县教育局工作，他前几天给我来过一封信，让我推荐一套高考复习资料，给全县中学采用。”
　　王新成眼睛一下大了：“推荐我这套！推荐我这套啊！”
　　艾雨笑：“不过，他们是个贫困地区，你得便宜点卖给人家。钱你大概挣不了很多，但起码可以保证你不亏本。”
　　王新成紧张地：“我打六折，六折！不，对折，对折！”
　　艾雨：“行，我跟他联系一下！”
　　王新成急迫地：“现在就联系，现在就联系！是不是要写信？我给你找信纸来！”
　　艾雨打开抽屉：“王老师，我这有！”
　　江边　南港渔村
　　一座停泊在江边的船舶式海鲜舫。
　　门口灯光闪烁，人影憧憧。
　　一辆出租车开到门口。甘玫、田志杰从车上下来。
　　甘玫亲昵地挽着田志杰的手臂，走进大门。
　　江边的小包房
　　两人入座，朝窗外望去。
　　夜色中，水面上灯火点点。
　　甘玫：“想吃点什么？”
　　田志杰：“听你的！”
　　甘玫：“今天不一样，这顿饭是为你吃的。”
　　田志杰：“你爱吃的，我都爱吃！”
　　甘玫一笑：“就会说好听的！”
　　她叫了声：“小姐！”
　　甘玫：“芝士焗龙虾，2斤以下；清蒸笋壳，1斤左右；美极水律，2斤左右；鲍汁参掌，2只；上汤枸杞。另外再要2个炖品：雪蛤炖木瓜。”
　　然后问田志杰：“怎么样？”
　　田志杰：“很好！”
　　甘玫合上菜牌，对小姐说：“就这样吧。
　　小姐：“先生、小姐喝点什么？”
　　田志杰问甘玫：“喝点什么？”
　　甘玫：“来支花雕吧，要加热的。”
　　小姐转向田志杰。
　　田志杰点头。
　　情歌缭绕，酒菜已上。
　　甘玫端起杯：“来，为你评上一级教师，干杯！”
　　田志杰举杯：“这主要是夫人的功劳！感谢了！”
　　两人碰杯。
　　情歌声声。
　　江对岸，灯火璀璨1
　　德正中学
　　办公楼下，通告栏，一些老师在看公告。
　　李校长过来。
　　区老师迎上前：“校长，上次打分的时候，郑老师不是排在田老师前面吗？怎么结果下来，田老师有一级，郑老师反而没有？”
　　李校长：“文件又不是学校下的，我还一肚子气呢！”
　　区老师：“上上下下都说要大力加强初中部建设，一落到实处，就全都成了空话！这还怎么调动我们初中老师的积极性啊？”
　　李校长：“别跟着嚷嚷！回去，同郑老师好好谈谈，做做工作。下次吧！下次我准备坐到教育局去，看着他们开会！”
　　区老师：“嘿！”
　　李校长：“你们那个关于如何在中学加强对独生子女教育的设想，我看了，挺好。现在初中生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了，专门提出这个课题，很有意义。
　　区老师：“那也是郑老师领头搞的。”
　　李校长：“教育的思路，活动的安排，我都同意。需要学校配合的地方，跟我说一声。”
　　艾家
　　艾雨进屋，发现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菜。郑亦铭还在厨房那边忙碌着。
　　艾雨：“亦铭，有客人吗？”
　　郑亦铭把头伸过来：“你说什么？”
　　艾雨：“谁来我们家吃晚饭啊？”
　　郑亦铭：“没有啊！”
　　郑亦铭端着盘菜进来，放在桌上：“你评上了高级教师的职称，炒几个菜，庆祝一下！你看，葱花炒鸡蛋，青椒炒土豆丝，蒜茸空心菜，清蒸罗非鱼，还有一个榨菜肉丝汤！够不够？”
　　艾雨笑：“够了够了！”
　　两人坐在饭桌前。
　　艾雨：“我这个高级教师职称，是人家照顾的。人家正好需要一个破格提拔年轻教师的典型。”
　　郑亦铭：“不能这么说。你的历史课教学改革，教学质量，教学成果，教学研究文章，还有历史课高考分数，在全市中学里都是拔尖的。再加上北关中学的环境还是很适合你的。”
　　郑亦铭笑：“这几年给你的各种荣誉，我看你数都数不过来了！”
　　艾雨：“我做的并不比你更多……”
　　郑亦铭：“各人情况和环境不一样。你得到了你应该得到的，我失去了我应该失去的，来，为‘两个应该’干一杯！”
　　艾雨举杯，同郑亦铭轻轻碰了一下。
　　艾雨：“亦铭，真的别生气！”
　　郑亦铭：“生什么气呀！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一家有一个高级教师，挺不错了！”
　　郑亦铭抬头看看屋顶：“这房子也不大，高级教师多了，肯定装不下！”
　　艾雨：“你们那个独生子女培养教育的课题，进展怎么样了？”
　　郑亦铭：“理论策略上的讨论结合问卷调查，连着搞了好几次了。基本都认为独生子女存在着娇气、任性、自私、怕苦、不合群、家庭里过于宠爱等方面的问题，如果不予以重视，今后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问题。”
　　艾雨：“家长也有问题！”
　　郑亦铭：“嘿！家长比孩子还要难教育。现在我们学校规定周末劳动时间，家长不得进入校园，可还是有不少家长不知道是从哪儿溜进来的。窗户是不直接帮着擦了，打水呀，搓抹布呀，还是在抢着干。说他们，他们反而说这是在学雷锋，做好人好事！嘿！”
　　艾雨笑：“我们学校也差不多！”
　　郑亦铭：“有个学生都门岁了，家长还天天吃饭要喂几句，说不暇就吃不饱。可是你猜这个学生的体重都有多少了？ 130斤！”
　　艾雨：“天哪！”
　　郑亦铭：“最近我们准备组织一些活动。我挑了些学生，先带他们到荔枝湾去看看。”
　　荔枝湾小学
　　邮递员叫了声：“陈老师，你的信！”
　　陈冬生接过信：“谢谢！”
　　邮递员骑上车，走了。
　　陈冬生看了看两封信的信封。
　　陈家
　　陈妻正在喂猪，陈冬生进来帮忙。
　　陈冬生：“亦铭来信了，说暑假要带学生们到我们这来，和我们一起搞夏令营。”
　　陈妻：“我们这穷地方，他带城里学生来干什么！”
　　陈冬生：“哦，东莞那个镇又来信了，每个月800块钱，聘我去当小学校长。”
　　陈妻：“这么高的工资啊？那你快去啊！丽文的钱，这个月到现在还没寄给她呢！”
　　陈冬生：“我走了，荔枝湾小学这边怎么办？”
　　陈冬生：“这头猪，下个月可以卖了！丽文的钱，等卖了猪一块寄吧！”
　　德正中学　门口
　　门口热热闹闹，一辆大交通车停在门口，车边上聚集着一群学生和家长。学生们大都空着手，家长们大都拎着学生的行李，食品等。
　　区老师举着手提话筒：“参加夏令营的同学准备上车了！同学们，现在我重申一下夏令营出发前的有关要求！”
　　他拿起手上的纸，念了起来：“第一，家长不要上车；第二，不要带任何食品，一片口香糖都不行；第三，不欢迎家长前往探望；第四，同学们个人带的钱，每人不超过20块；第五，每位同学，只可以带一只旅行包，一只生活小包；第六，不准带玩具类物品。”
　　区老师：“现在，请同学们按照要求上车！”
　　家长们忙碌起来。纷纷打开旅行包，整理东西。
　　有的学生把包里不符合要求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丢在地上，家长慌忙收拾。
　　学生埋怨：“说了不让带的，偏要人家带！讨厌！”
　　家长捡起几瓶矿泉水：“这个不是食物，可以带的！”
　　学生：“不要不要！”
　　学生家长忽然看了站在一边的郑亦铭，忙问：“郑老师，矿泉水可以带吧？车上也要喝的，他的水壶里没装水。”
　　郑亦铭笑：“那就带上一瓶吧。”
　　家长忙说：“带两瓶，他爱喝水！”
　　学生翻了家长一眼，看看郑亦铭。
　　一家长拿着瓶牛奶，正在功女孩子喝：“快，喝一口再上车！”
　　女孩子：“不喝！”
　　拎起行李就往车门方向走。家长忙追上去，抢过行李：“我帮你拎上去！”
　　女孩子：“家长不准上车，你没听见啊？”
　　家长：“我帮你拎到车门口！”
　　一家长抱着对大枕头问郑亦铭：“郑老师，这对枕头让孩子带上吧，没有这对枕头，他睡不着觉！”
　　郑亦铭笑：“要是以后，他离开了家里那张床就睡不着觉，怎么办？是不是把床也带上啊？”
　　家长也笑：“没办法呀，现在孩子太娇气！”
　　郑亦铭站在门口：“各位家长，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请回吧！”
　　家长们涌到车窗口，和孩子道别。
　　郑亦铭无奈地笑着。
　　交通车内，一学生干部在点名。点到“马龙”，无人应答。
　　区老师：“马龙？马龙来了没有？”
　　郑亦铭在门。口问：“马龙同学来了没有？”
　　旁边一辆高级轿车的门开了，马发达伸出头来：“马龙在这里呢！”
　　区老师不悦地：“上车了，不知道啊！”
　　马发达：“老师，我们跟在你们车后面，一直送你们到目的地！”
　　又对郑亦铭：“郑老师，大车挺满的，你坐我这车吧！”
　　郑亦铭笑：“我们为了顺利出发，研究制定了十八条规定，可还是忘了一条：不准坐别的车去。马经理，还是让孩子上大车吧！”
　　马发达：“我这孩子，天生是坐小车的命！一坐大车，就晕车！”
　　郑亦铭不悦：“我们会照顾好每一个学生的！”
　　马发达尴尬地：“好好，听老师的！”
　　交通车启动。
　　学生们兴奋地与家长们再见。
　　有的家长在抹泪。
　　汽车驶过城市街道。
　　汽车驶在乡间公路上。
　　郑亦铭和学生们在车内唱着歌。
　　一组流动画面
　　学生们唱着歌走进村口；
　　陈冬生带着孩子们迎上去；
　　城里的学生们向荔枝湾小学的孩子们赠送夏令营营服。（与城里孩子颜色不同）
　　学生们身着夏令营营服，奔跑在山路上；
　　学生们在山野里游戏；
　　晚霞灿烂。
　　傍晚坟前
　　陈冬生：“有件事，我还拿不定主意。东莞那边有个镇，三番五次给我来信，请我去当小学校长。”
　　郑亦铭：“你怎么想？”
　　陈冬生：“丽文她妈一心想叫我去。那里工资高，待遇好。丽文现在正在上大学，每个月杂七杂八，几十块零花钱总要给的。她妈身体又不好，看病买药，花销不少。还有两个老人。这几年，我已经欠了不少钱了！”
　　郑亦铭：“要我说，你还是去吧。怎么样，也要先供丽文上完大学。以后条件好了，还可以再口来。”
　　陈冬生叹了口气。
　　陈冬生：“乡下还是穷啊！一个孩子上小学，每年百把块钱，很多家庭都拿不出来。年年放假，我都得到家家户户去落实，保证开学的时候，孩子能背着书包到学校来。有的家里，我要连着去三次。五次……过几天，又要开始跑了！”
　　郑亦铭：“哎，让我们的学生也试着去做一做这件事，怎么样？”
　　陈冬生：“他们？他们自己还是孩子呢！”
　　郑亦铭：“都是中学生了！让他们去见识见识吧。”
　　陈冬生：“好，我给他们派向导！”
　　小操场
　　夏令营的学生们集合在阳光下。
　　郑亦铭：“你们可能想象不到，因为没有相当于你们买一盒饼干的钱，很多乡下的孩子就要失去上学读书的机会。我们夏令营这两天的活动，就是访问失学儿童家庭。一是了解他们为什么不能上学二是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们重新走进课堂。同学们要好好看，好好记，好好想。开学以后的第一篇作文，就写这个内容。第二篇、第三篇作文，还是写这个内容。”
　　学生们笑起来。
　　流动画面：
　　学生们走在山道上，走在田埂上，走进农家；
　　学生们和农民在谈话；
　　学生们向乡下孩子赠送学习用品；
　　学生们走进菜地，走进猪圈；
　　狗吠。
　　陈家　院上
　　陈冬生在灯光下改作业。
　　陈妻一边掏柴灰，一边问陈冬生：“东莞那边，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陈冬生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是舍不得荔枝湾这些孩子们，舍不得这个学校。”
　　陈妻：“亦铭不是也劝你去吗？”
　　陈冬生：“我算了一下，下个月卖了猪，能有几百块钱呢，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陈妻：“这两天，猪怎么不大吃食了？”
　　陈冬生：“哦？我去看看！”
　　小操场　晚上
　　一堆柴火在操场中间熊熊燃烧着。
　　城里学生和乡下学生一个隔一个地围坐一圈。正在以“击鼓传花”的形式表演节目。
　　城里学生的大方活跃与乡下孩子的拘谨对比鲜明。
　　城里孩子明显有优越感。
　　山坡上　白天
　　登山活动正在进行。乡下学生明显比城里学生灵活敏捷。
　　有些城里学生坐在山坡上喘气。
　　郑亦铭和陈冬生走上来。
　　郑亦铭：“怎么，退出比赛了？”
　　学生：“哎呀，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累死我了！”
　　陈冬生：“别着急，喝口水！”
　　马龙走过来，往草丛里一躺：“哎呀，我再也爬不动了！你们自己走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一学生惊呼一声：“哎呀，快起来，那有个蚂蚁窝！”
　　马龙一下子跳了起来。
　　旁边的学生大笑。
　　马龙和同学们又一起朝山上走去。
　　郑亦铭和陈冬生站住，环视着山野。
　　郑亦铭：“陈老师，荔枝湾也没有荔枝，为什么叫荔枝湾呢？”
　　陈冬生：“从前是有的。老一辈人都说，从前，荔枝湾的荔枝是有名的，杨贵妃吃的荔枝，就是我们这里出的。”
　　郑亦铭：“那荔枝树呢？”
　　陈冬生：“听说最后一批荔枝树，是大炼钢铁的时候砍光的！”
　　郑亦铭：“荔枝湾里没荔枝，名不符实啊。陈老师，没人想过重新给荔枝湾种上荔枝吗？”
　　陈冬生：“提是有人提过，就是没看到落实。”
　　郑亦铭：“我觉得，荔枝湾小学，就可以在学校后边的山坡上先种一点试试。也是勤工俭学嘛！我们学校有个生物教师，种植荔枝很内行的，我可以请他来指导一下。要是顺利，三五年就可以有收成了。广州，珠江三角洲，荔枝行情都是年年看涨！”
　　郑亦铭笑：“你种了一山坡荔枝，到时我老往这里跑，就有理由了！”
　　陈冬生：“想法是不错。不过，开辟果园，是要有投资的。不说别的，光树苗，一棵起码就要十几块钱！”
　　郑亦铭：“抽个空，我们好好算一下，看看种十亩荔枝树，到底要多少钱。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一群夏令营的学生们从山上返回来，原来背在他们身上的水壶、相机、望远镜等物品，以及脱下的衣服，差不多都到了乡下学生们的身上。
　　郑亦铭见状，脸色一沉：“你们都站住！自己的东西，自己背！”
　　陈冬生急忙说：“没关系的，乡下孩子，爬山多，体力好！”
　　郑亦铭：“这不是体力的问题！”
　　郑亦铭虎着脸对学生们：“论年纪，你们是大哥哥，大姐姐，他们是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好意思吗！”
　　学生们慌忙要回自己的东西。
　　陈家　傍晚
　　陈冬生刚进家门，陈妻便哭着跑出来：“哎哟，冬生，我们家的猪……猪……”
　　陈冬生吓了一跳：“猪怎么啦？”
　　猪圈
　　猪已经倒在地上。
　　陈妻嚎啕大哭。
　　陈冬生惊呆了。
　　陈家　夜
　　陈妻仍在抹着眼泪。
　　陈冬生闷头抽烟。
　　陈妻：“冬生，猪一死，几百块钱就打了水漂了，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陈冬生不吭声。
　　陈妻：“你还是去东莞吧！”
　　陈冬生还是不吭声。
　　陈妻一下火了：“你说呀，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陈冬生：“你让我再想想。”
　　陈妻：“还要想，你都想了几个月了！”
　　陈妻开始哭着收拾行李：“好好，你不管，我自己管！我到广州打工去！”
　　陈冬生站起来，踩灭烟头：“好吧，我去！”
　　村野
　　漫天朝霞。
　　炊烟。公鸡啼鸣。
　　陈家
　　陈妻收拾完毕，拎起行包。
　　陈冬生打开门来。
　　他顿时愣住了。
　　门外，一群学生围在门口。有的挑着柴草，有的捧着青菜、莲藕。有的提着鸡蛋。
　　一位手抱小猪崽的学生走上来：“陈老师，您别走。您要没有柴烧，我们帮您捡，您要没有菜吃，我们帮您送。您要是走了，我们就读不成书了。”
　　孩子说着，抽泣起来。
　　陈冬生热泪盈眶。
　　他上前几步，搂住了这个孩子。
　　河畔　草地上
　　郑亦铭：“今天，我们计算一道数学题。假设我们需要种10亩荔枝，每亩需要60棵树苗，每棵树苗需要12元钱，一共需要多少钱？如果这些钱由我们德正中学初一同学捐助，平均每个同学需要捐助多少钱？如果由我们初中部同学捐助，平均每个同学需要出多少钱？”
　　学生：“我们初一，有多少同学啊？”
　　区老师：“每个年级，按500人算吧！”
　　学生们马上算了出来：“如果是初一同学，每个人需要出14块多钱；如果是初中部全体同学，每人需要出不到5块钱！”
　　学生们的情绪热烈起来：“我们回去，就发动同学们捐钱买树苗！”
　　“我们少吃一个冰淇淋，就可以种上一大片荔枝树了！”
　　郑亦铭和区老师对了一个眼神，笑看着学生们。
　　远天，滚过雷声。
　　山野　大而滂沱
　　鼓枝湾小学　教室
　　陈冬生正在上补习课。
　　雨很大，雨水穿过砖瓦的缝隙直往下漏。
　　学生们一动不动地坐着。
　　有个学生的头发被渗进来的雨水滴湿了，他挪了一下位置，接着抄写笔记。
　　陈冬生在板书，黑板被水滴湿了，他把黑板重新挂了一个位置擦干，再写。
　　教室的地上，坑坑洼洼处已经积了很多水。
　　许多双穿鞋或没穿鞋的小脚都泡在泥水里。
　　教室外，德正中学的学生撑着伞、穿着雨衣走过来。
　　他们走到教室外，透过窗户朝里看去。
　　他们顿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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