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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个难得的大太阳天,伍珍在纽约市曼哈顿的麦迪逊大道上心事重重地走着。 一个出现过无数次的感觉,一串顽固的琶音,再次跳到她心中:自己是不是真地正走在纽约市中心的街道上? 来美已半年多,有时候她仍会突然怀疑整个经历的真实性。陕北和“文革”中的旧事,往往在她毫无戒备的时候(例如梦中或极度疲乏时)冷丁袭来,使她惶惶然生出时空错位之感。 麦迪逊大道上鳞次栉比的时髦商店橱窗,饭店的大玻璃后面不仅穿得笔挺而且文质彬彬的侍者,若有若无的背景音乐,人行道上时髦到极点而不露雕琢的绅士、太太,以及作为背景的如林的灰色摩天大厦,使不常到这一带来漫步的伍珍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奢侈,这种奢侈附带着贵族阶层的闲逸儒雅,使她不由得自惭形秽。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心。一条咬牙买下还一直没上过身的苏格兰式红呢裙,一件黑色西装上衣,耳垂上坠着心形的金耳饰。出来之前,自己在镜前足足搔首弄姿了半小时。可直到现在街上没一个人瞟过她一眼。所有的人都匆匆而过,不是一脸的公事要务,就是一脸的经多见广、见怪不怪。的确,曼哈顿人多少有股上帝选民的神气,在这块地面上混出头的,走到哪里都派大气粗,自命不凡。这时伍珍注意到迎面走过来的一个女人朝她脚上射了一眼。她蓦地意识到自己穿的咖啡色皮鞋与身上的衣裙冲了色。该穿红的或黑的。可她没有红的,那双黑的又旧了。所以将就了一下。咳,不可饶恕的错误。伍珍顿时更觉出了自己的寒酸。 好在马上就要上巴士了。 等车时,旁边一位黑人小伙子向她凑过来,一脸的讨好:“小姐,你看我这里就差一个Quarter(一枚25美分的硬币),您能帮个忙让我上这趟车吗?”伍珍本要回绝,心里又怕这个小黑人生事,只得掏给他一个Quarter。 车半天不见踪影。伍珍又在脑里排练一会儿要见系主任谈话的台词。 猛然从她眼角的余光里看到那个小黑人正向另一位刚来等车的男人讨——Quarter。而这男人只是耸了耸肩,便继续低头看报。正在这时伍珍要等的车来了,上了车,刚站定,发现那位黑人也上来了,正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Quarter来。 伍珍气得要命,冲口朝他甩过去一句:“你骗人?” 黑人小伙子泰然自若地朝她眨眨眼:“哪能呀!这都是我讨来的钱。” 伍珍一路气得鼓鼓的。 下车时,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没走出多远,身后噔噔噔有人追她。一回头,她的心凉了半截:是那个挨了自己一瞪的黑小伙子。 这一段路已不再是热闹的市中心,这会儿行人恰好稀落,伍珍吓得魂儿都散了。她听过太多纽约城内抢劫强奸的恐怖故事,而且一向爱把这类事与黑人挂钩。她想跑,腿软了,想喊,竟出不来声音! 黑人小伙子此时已追到她身旁,气喘吁吁地说:“小姐,小姐,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很漂亮。” 伍珍已经吓出了一身细汗,心一松,才发现面前这位并非骗钱的那位,勉强挤出一句“谢谢”,眼看着这个黑人朝她挤挤眼掉转身颠颠地走开了。 简直哭笑不得。 伍珍在系主任办公室里已坐了三分钟。 她找系主任有两个目的:一是要摊牌,公开自己从东方哲学系转读商的计划;二是请系主任出一封转专业的推荐信。这两个目的顶了牛,使伍珍大伤脑筋,生怕说砸了锅,系主任一气之下拒绝帮忙或者在推荐信里帮倒忙。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台词,话一出口不知怎么离题十万八千里,居然婉转地征求起系里对自己学业的意见来。三绕两绕,把系主任绕得频频看表,伍珍只好顺口问:“您还有事?”系主任立刻毫不含糊地点头,说:“对不起。”就客客气气从桌后站起来。 伍珍窝窝囊囊朝家走,那感觉如出恭没有出净,浑身上下不自在。 老实说,她申请留学时重点完全在“留”,“学”在其次,学什么又更次之。当时听说国外的东亚系研究生少,中国人更少,奖学金最好拿,所以一口气从陕北向几十所美国大学的东亚系发动越洋攻势。当时在申请信里说得金光灿烂,什么从小生长于文人世家,对中国哲学耳濡目染,大学时又修了多少哲学课,平生最大愿望是为发扬光大东方古老哲学的智慧做出贡献——把汉英辞典里沾点边儿的好句子都摘引光了。而且请客送礼,打通层层关节,把工农兵学员时代所有政治课,包括评法批儒时期的那些讲座及发言稿,全部改成了中国哲学思想史课程及论文,锻造出一份冠冕堂皇的成绩单——全A。 得知获得录取和奖学金时,伍珍激动得失眠好几夜。这激动直到她首次面见系主任还未平息。那次她也是操练了一肚子感恩戴德的台词,但也是刚开始背诵,系主任就频频看表,三分钟之后就把她给看哑了。 伍珍在脑子里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脑瓜,“咳,不长记性的破脑袋,怎么老记不住跟老美必须直来直去呢!”可拍马屁到底比朝马屁股上来一闷棍容易。您拿了人家一年的钱,刚上磨盘道就心怀鬼胎要跳槽,还算计着让人家帮你跳,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吗?何况系主任长着那张爱(九勺)蹶子的马脸——伍珍想想就毛,就软,就虚。 可是,这事也真火烧眉毛了。再拖,今年报名的日期就过了。再学一年,自己又老一岁不说,从东亚系脱身肯定也更难。 唉,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今天从大清早就没一件顺心遂意的事儿。 伍珍推开家门,一串放肆的笑浪把她撞得一愣。要不是门上那个倒贴的“福”字,她几乎要抬头去检查一下门牌号码。 她的同屋“小上海”从她卧室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看清是伍珍,就说:“哟,这么会儿就回来啦!我还以为得半夜见了呢!别误会,就我和Dick,借你屋子用用。”说着涎起脸咯咯咯又送出来一串笑。伍珍觉得那声音跟下蛋的母鸡差不多。像二重奏似地,“公鸡”的脑袋和笑声紧跟着也钻了出来。这回真把伍珍撞了一趔趄,因为Dick光着大脊梁,伍珍生平还没见过这么多汗毛。 脸上一热,眼光也顿时没处降落,不知怎的就说:“你们别忙腾地方,我一会儿就走,还有事。” 小上海朝她飞过一个吻:“谢谢啦!” 不一会儿,伍珍就听见笑声二重奏从她自己的床上爆出来。她歪靠在小客厅的破沙发上,心火一股一股朝上顶。 小上海的父母其实是广东人,但小时候她寄住在上海外婆家念了几年书,能讲一口上海话,于是回到广东后人送美号“小上海”。十年前小上海举家移民到美国,这绰号也是一件随身行李。伍珍的表弟因在德克萨斯与她同过学,就介绍表姐到纽约找她联系便宜住房。表弟信中对小上海颇有溢美之词,什么“精明强干”、“为人洒脱不俗”之类,还打包票说凭他面子肯定小上海会照应。伍珍怀疑表弟与小上海曾经有染。及至见了面,这怀疑更坚定了。小上海矮而不矬,黑而不暗,一双花花眼让人联想到蒸气浴室,彻头彻尾一只小妖精。 当时小上海见到面前女人与自己年龄相仿(虽然伍珍要老相些),眼睛里的蒸气一下隐去,一道电光刷地射出来,伍珍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射穿照亮,凭空地惴惴不安起来。 参观房间,说明租价,自我介绍,小上海详尽而不碎嘴,热乎而有分寸。指明伍珍住的卧室虽然空空如也,但面积要比小上海的一间大些。房租在纽约这寸土黄金的地方也算低廉的了。伍珍暗想表弟的面子确实不小。 住进之后,小上海又主动给伍珍当参谋。例如买单人床不如买双人床垫便宜实用啊,哪些商店买衣服便宜而不露穷啊,附近哪条街道最好不要单独走啊,哪些有奖彩票值得一试啊。 小上海还主动向伍珍交心,抖落那些只有“姐们”之间才说的悄悄话。她说她一找到这个电脑公司的工作就离开了在德州的父母兄妹,一个人出来打天下。虽说到美国也有十年了,到底是中国人,总舍不得父母亲人。一个人,又没有男朋友。孤独得很。伍珍笑说:“你这么个美人胎子,在纽约这么个地方混了这几年,还愁没男人拜倒石榴裙下?”小上海咯咯地笑,又捂脸说:“哪有那么容易,男人有几个怀好心的嘛!”伍珍见她满脸的天真纯洁,真疑心自己和表弟全都看人不准。 可是这话说了不出几个礼拜,Dick就在公寓里出现了。并且很快就成了常来常往的座上客。接着就是小上海的又一次姐们间交心,可怜巴巴地说她好几年没对一个男人有“那种感觉”了,现在感觉复活了,她自己又挤在只有一张单人床的小耳房。没有比这再明白的暗示了。伍珍只好“大大方方”出借自己的卧室。开始是一周一次,渐渐地成了一周三四次。她俩的床头现在都是一边放着伍珍的书,另一边放着小上海的。 虽然不痛快,又有什么办法呢?本来小上海是二房东嘛,该忍的就得忍忍。伍珍甚至考虑提出与小上海彻底换床换房。 建议还没提出,秘密却突然发现了一个。 今天清早,伍珍醒得比平常早,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无意中看到床头小上海放书的一边,有封信当书签夹在一本书里。因为看见信封上是个陌生的男人名字,伍珍一时动了极大的好奇心,侧耳听听没动静,大约小上海已经上班去了,她竟把那封信抽出来看了。乍一看大失所望,因为明摆着信不过是张帐单。稍细一看,伍珍的心跳加速了。这分明是张索取房租的例行通知单。上面的地址是自己的住址,日期就是这个月,房租数目却不多不少正是自己每月交给小上海的数目!而且那个陌生的署名不是发信人而是收信人!再细一想,伍珍记起这名字她以前也在取邮件时看到过几回,每回小上海都轻描淡写地说这人是以前在这儿住过的房客,她自己可以负责转邮给他。 伍珍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自己一直交着全部房租,而小上海根本就不是二房东,租约是在这个叫Robert Lehmann的男人的名下! 好一个一毛不拔的bitch(母狗)!伍珍歪靠在沙发上,恨得牙痒痒的。 本来她从清早就盘算好了今晚要给小上海来个下马威下不来台,下不为例,临走时特意在冰箱门上的留言簿上大书了“今晚等我聊聊天”几个字,意在既不打草惊蛇,又要尽早出气。不料和系主任那个回合没交手就撤下阵来,直接去约好的晚会又太早,于是先回家来,想小睡一下。近来伍珍精神不佳,今天又跑了不少腿子。谁想小上海星期五偏下班早。一定是看见冰箱门上的留言,料定伍珍要晚归,所以赶快打电话把Dick给招来了。 如果说小上海一直是个有德有恶的同屋,有了今早的发现,此时她在伍珍眼里就是恶贯满盈,十恶不赦。 伍珍的脑子里又一遍地演试今晚的较量。 伍:不过想谈谈房租的问题。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付了半年多,从下月开始,该轮到你出钱了。 小:我不懂你的意思。 伍:很明白嘛,你给Robert Lehmann寄支票就行了。 小:(变色)你全知道了。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姐姐,还望你多包涵。 伍:(冷笑)谁是你姐姐!你也不必赔罪,只要以后七个月你付房租,或者现在就退还我一半房租钱,咱们两清。否则,你我法庭上见。 小:(干笑)何必呢。咱们当然是私了。你看,我一直让你住着大间…… 伍:(厉声)我正要说这事。以后你和Dick另找地方吧。我不能长期出租卧室。 小:(低声下气)对不起了。 伍珍在脑海里这样大获全胜之后,舒出一口长气,心里暂时舒坦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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