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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5月9日,汉口三元里华中“剿总”司令部的院子里,烧起了一堆又一堆烟火。机关各办公室的机要、文秘人员和作战参谋人员分别在焚烧带不动的文件。白崇禧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两眼深陷,形神萎顿。他亲自向各军、兵种下达了撤退命令,并督促五十八军直属工兵营炸毁了汉口近郊的两座铁路桥,以延缓共军进军速度。他在这张椅子上已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副官马永芳来催他启程。 与此同时,在夜幕的掩护下,汉口码头乱糟糟的大批敌军纷纷涌入江边几个集结点,等待轮渡过江。城内,当敌人刚从某一联防区内撤走,武汉市民临时救济委员会马上组织该区的工人纠察队、学生及商民自卫队等来维持这一区域的过渡时期治安秩序。 而此刻,武汉市民救济委员会汉口执行处的办公室里,更是一派繁忙景象。有打电话与各联防区联系和布置工作的;有从外面赶来汇报敌人撤退动态和请示各项工作的;更有许多人集中在一间大房子里,赶制欢迎解放军入城大幅红横幅、旗帜和书写红、绿标语的……不一会,68岁的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李书城先生,也兴致勃勃地拿着一份底稿走进大房间来,并乐哈哈地嚷嚷道:“快取纸笔来!快取纸笔来!” 一个青年给李老铺开一张白纸,另一个青年把手中的毛笔递给了他。李老把毛笔伸进砚盘,饱蘸了一笔墨水,奋笔在纸头上写下“安民布告”四个大字。接着,他凝神注视了一下那份底稿,埋头疾书起来: 兹因战火迫近武汉,恐一旦延及市区,则灾害难免。武汉人民团体、省市耆宿及社会热心公益人士本此形势需要,共同组织武汉市民救济委员会,办理临时救济及维持全体市民安全事宜,刻下局势转变,武汉已成真空地带,自应加强负责,维持地方治安,保护人民一切生命财产。当此非常时期,务望我全体市民同胞发挥互助精神,竭诚合作,力持镇静,各守岗位,各安生产,以期安堵如常。倘有不肖之徒,乘机扰乱,肆意破坏,或杀人放火,或抢劫奸淫,寻仇报复,定当执行人民公意,立予逮捕,交付严惩,特此布告通知。 武汉市民临时救济委员会 李书城先生写完《安民布告》,轻轻把笔搁下,心情无比激动。他慢慢踱到窗前,目视窗外夜色,自己又仿佛置身于1911年辛亥革命的风风火火之中。当时,年方30岁、正处而立之年的他,就担任了革命军总司令黄兴的参谋长,在武昌首举义旗。继而,风起云涌,全国响应,一举推翻了满清王朝。其后,李书城先生一生经历尽管坎坷、曲折,但其清廉淡泊,尤爱桑梓,而今,他为使江城免遭浩劫,为中华民族的第二次解放,又挺身而出,豁出来了! …………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打断了李书城先生对往事的回忆。他举目眺望时,只见江边码头烈焰腾空,浓烟滚滚……鲁道源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在对江城工商界敲诈勒索之后,还是背信弃义,对江城大施暴行了! 李书城先生疾步走出大房间,回到汉口执行处的办公室里,拿起电话话筒,迅速和地下党组织及有关方面取得联系…… 不一会,在烈焰腾空的爆炸声中,汉口的大街上,响起了呼啸而过的救火车的警笛声。那嘶声裂帛的警笛,告诉汉口市民要提高警惕,积极行动起来,制止敌人的破坏活动,为保卫大武汉而斗争! 5月14日,在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与敌人展开的“反对迁移,反对破坏,保卫城市,迎接解放”的斗争全面展开了! 斗争最尖锐、最激烈的是汉口。要使这座华中重镇免受穷凶极恶的敌人的破坏,不仅要有勇气,而且要有智慧,不仅要有决心,还要有周密的组织和果敢的措施。 “保卫城市、迎接解放”的临时指挥部,设在林逸圣的家中。林逸圣在国共合作的大革命时期,原是个中共党员,“四·一二”和“七·一五”蒋、汪镇压革命、屠杀共产党人之时,他成了可耻的叛徒,当了桂系十九军军长胡宗铎手下的一个师长,因镇压革命志士有功,胡还让他兼任了汉口市公安局局长。在那血雨腥风的日子里,这个血债累累的刽子手,曾杀害过不知多少共产党人。李汉俊、詹大悲烈士就是他带人逮捕和亲自指使人杀害的。现在,他看到国民党反动派大势已去,为了逃避党和人民对他的惩罚,早已逃之夭夭。这幢寓所,结构严紧,地处汉口市中心,而且,在其寓所的前后,都驻有国民党的军事和特务机关,所以,特务、宪兵、警察,从不过问和光顾其间。黎云波之所以把临时指挥部选择在这里,是受周捷与他接头的何成浚别墅的启示。他通过关系,对看房子的人做好了工作,并暗中作了些应急的安全保卫措施,在征得地下党组织的同意后,周捷于前天,秘密由武昌搬进了这幢房屋内。 屋子里,电话等通讯设备齐全。周捷一到,即根据武汉大城市的特点和电信局内有我地下党员掌握要害岗位的情况,设计了在汉口利用自动电话建立秘密指挥系统的方案,将汉口地区的党员和进步分子可以控制的电话统一编制,由地下党组织的指挥系统全盘掌握。在临近解放的关键日子里,周捷就一直守候在电话机的旁边,仔细听取地下党员从各战斗岗位报告情况,指挥他们勇敢机智地为保卫人民的城市而战斗。 此刻,已是5月15日的清晨,周捷桌子上的电话铃又响了。是电信局的地下党员打来的。据报说:鲁道源五十八军工兵营的一个排,在其连长率领下,包围了汉口市电信局,强迫职工将没有拆卸完毕的重要机器、设备立即拆卸装箱,连同有专长技术的职工一起,随军抵达武昌徐家棚火车站,乘车迁往广西柳州。违者,就地正法;来不及拆运的大件,就地实施爆破。情况十分危急。 接罢电话,周捷清醒地意识到,敌人已经狗急跳墙了。 毫无疑问,电信局是现代大城市的神经中枢。无论是眼下斗争的需要,还是解放以后,它的重要作用都是不言而喻的。可是,现在怎样切实地对这一重要部门采取保护措施呢!周捷心急如焚!他首先想到的,是把工人武装纠察队调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敌工兵排实行包围、缴械。但,继而一想,觉得风险太大。因敌五十八军尚未撤完,万一走漏风声,敌军反扑而引起大屠杀、大爆破,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那么,怎么办呢?他在临时指挥部里踱着踱着,忽然眉头一皱,孔庆凡的影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于是,周捷拿起话筒,拨通了汉口市警察局秘书室的电话。原来谭炳坤也没回家休息,而是和衣躺在沙发上,守候在秘书室的电话机旁。周捷在电话中用暗语和谭炳坤商量了片刻后,谭炳坤急命孔庆凡去电信局解围。 敌人破坏电信局的企图,是地下党组织和该局职工都已意料到了的。职工们都十分清楚,国民党的彻底灭亡是无法挽回的了,此时此刻,谁还愿意把自己的命运和他们联系在一起呢?所以,在该局内部的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的鼓动下,全局上下提出了一个“誓与机器共存亡”的口号!职工们都奋不顾身地把六七百斤重的发电机、马达从三楼搬到了底层地下室。5月12日,敌人发出拆迁到广西柳州的命令后,大家又把三千多个电话号码,磨磨蹭蹭地拆下千把个做样子;与此同时,他们把搁置在仓库里不能用的破烂机器,分别装入几十个漂亮的大木箱内,让敌人搬走,运往柳州;而把贵重的较轻的重要设备藏在天花板上。此外,电信局的心脏———地下电机室,是水源、地下线、长途电话线的总枢纽,既不能拆,也不能卸,职工们就进行伪装,在入口地方堆满梯子、瓶子及破烂家具,门外走道里又放了三四寸深的水,窗户用沙袋堵死……大家原以为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却不料,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里,风云突变! 工兵排把电信局包围之后,一面强迫职工把未拆完的机器拆下,装箱;一面从卡车上卸下炸药、雷管,作爆破准备。气氛十分紧张。在地下党员的带动下,全局职工沉着应战,迅速按值班、保卫两个组行动。值班的坚守各自的岗位;保卫的用沙包堆积在门内和窗户上。部分纠察队员,手执木棍,拥到门口怒吼着:“谁炸电信局,我们就同他拼了!”而另一部分老弱病残职工及家属,则两个一团,三人一伙,将一个个敌兵围住,递烟给他们抽,和他们讲理,拉家常。气得敌连长直跺脚,,他拔出手枪,正要下达爆破命令,却被几个围上来的职工推推搡搡地把他弄进了电信局办公室。递烟,不抽;泡茶,不喝。他硬是要立即执行爆破命令! 正剑拔弩张,相持不下时,孔庆凡身着呢质警服,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支左轮枪,跟着几名警卫,“橐橐”地走进办公室来。那工兵营连长,开始一怔。等他看清来者只不过是个地方警官时,便不屑地继续大耍威风。而此刻正被那个连长闹得不可开交的电信局职工,一见又来了一大帮军警,心中不觉连连叫苦,而脸上又不得不赔笑地把孔庆凡安排到一张沙发上坐下。 孔庆凡不动声色,他跷起二郎腿看那连长闹。过了一会,他寻隙出其不意地问:“请问连长,尊姓大名?” “我姓什么,你管得着吗?”连长火冒三丈,对孔庆凡翻着白眼,众人哪里知道,这连长被电信局的职工半推半就地拉进办公室里,大嚷大闹,以爆破相威胁,是想敲诈勒索一笔钱财。如今,茅草林中又杀出一个什么孔副总队长,怎么叫他不动怒呢? 但是,这对刑警队长出身的孔庆凡来说,他在侦查破案的过程中,什么人物没与之打过交道?所以,连长心里打的算盘,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因而,故意引而不发,不紧不慢地道:“呃,有事好说,好说。发什么火嘛?” 连长一听,看看他身后侍立的几名虎视眈眈的警卫,正欲喊几个士兵进来,为自己壮胆,可当他把眼光伸向窗外时———哟,保警总队足足来了一个连!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连长的声音顿时低了好几度,态度也变了:“嗯,我姓……姓黄。请问长官高姓?” 孔庆凡随即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黄连长接过名片一看,连声问:“请问孔副总队长,到此有何见教?” 孔庆凡这才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神情严肃地道:“刚才白总司令亲自打电话给本总队部说,因车厢和车皮紧张,汉口电信局的职工、器材决定不往广西调运了。他命令改由保警总队派员监拆,职工和器材在汉口就地上船,随省府机关迁往鄂西。” “这……不可能吧?我们是奉鲁司令之命前来监拆,并执行爆破任务的。” “黄连长,这样吧,请到总机房,要接线员接通白总司令的直通电话,你亲自问他好了。至于你们鲁司令的命令,那好说,他能不听白总司令的命令吗?” 孔庆凡一席话说得黄连长神不附体。他一个小小连长岂敢直接打电话给白崇禧。他于是连声说:“不必,不必!我信,我信……” “信,就好。”孔庆凡趁机叫身边的一个副官拿出一张盖着汉口市警察局大印的、由谭炳坤拟写的关于电信局职工、器材随迁鄂西的通告给黄连长看。接着,孔庆凡用眼睛扫了扫办公室内,忽然问:“电信局局长在吗?” “本人就是……”一个西装革履,戴无边眼镜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孔庆凡对他说:“黄连长辛苦一趟,现在就要带着弟兄离汉南下,能不表示表示吗?一双草鞋钱总还出得起吧?嗯?” “是……”局长唯唯诺诺,旋即从财会室支取了一大百块现洋,送到黄连长的手上,“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怎么样?”孔庆凡问黄连长,“不嫌少吧?” “行,行了!有点表示,我,我也好向下面的弟兄们交代。”黄连长接过现洋,走出大门,命令工兵排上了卡车,扬长而去。 工兵排一走,孔庆凡马上命令副官把汉口市警察局的“通告”贴在了电信局的大门口,留下一个排的军警,在电信局的房前屋后站岗放哨,并在楼上堵着麻包的窗口架设了机枪,名为监拆机器,实为守护大楼。与此同时,电信局里的地下党员已将此处发生的事情,通过秘密联络的电话向周捷一一作了汇报。周捷指示,要好好接待军警们。而原本蒙在鼓里的一般职工,开始还忐忑不安地对这些荷枪实弹的军警心存戒心,渐渐地他们也看出蹊跷来,这些人为什么只持枪守卫?不催逼他们拆卸机器呢?接着,在地下党员的带动下,他们给留守的军警端茶、递烟,煮面条……不一会,就相处得十分融洽了。 电信局的爆破风波刚刚平息,周捷复又接到地下党员从江岸粤汉码头打来的电话,称:保警总队队长章旺带着一伙人,在江边配合五十八军工兵营连续炸毁两条趸船后,现正在粤汉码头往一条小火轮上装炸药,准备开往既济水电公司设置于江上的马达抽水船,将其船炸毁,使汉口停水。 炸毁马达抽水船,使汉口停水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不亚于破坏电信局。周捷略思片刻后,急忙打电话给既济水电公司的地下党组织,向他们告知了这一紧急情况。并要求他们动员一切力量,发动公司的全体职工,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水塔,保护马达抽水船,不能使自来水断流一分一秒!接着,他又分别打电话通知沿江各公、私航运公司和汉口轮渡公司的地下党组织,要求他们严密注视章旺的小火轮的行动,最好设法在小火轮靠近马达抽水船前,在江面把它截住,并将其引向下游。 既济水电公司的职工们在地下党员的宣传、动员下,早已组织成了一支能战斗的队伍,他们得知敌人的破坏企图后,在地下党员的率领下,一个个都奋不顾身地手执棍棒,分别站在两只马达抽水船上,敌人如果胆敢上船安放炸药雷管炸船,他们就缠住敌人与敌人在船上同归于尽。 各航运公司和轮渡公司的地下党员接到周捷的电话,更是心急如焚!原来,航运工人们在反破坏的斗争中,早已驾着拖轮,把一只只轮船拖到武昌近郊的鲇鱼套隐藏起来。汉江上的船员,有的将船凿沉,有的将船开到解放区的内河与湖沼内,不使敌人把船抢走。所以,眼下辽阔的江面上,只看见寥寥几只军用运兵船,载着军、民用撤退物资和国民党士兵驶往武昌方向……正当大家望江兴叹,感到一筹莫展之时,轮渡公司的地下交通员老叶突然一拍大腿,对身边的几个地下党员和进步分子道:“快,跟我来!” 老叶和几名工人找着铁锹,来到江边,从沙里挖出一台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柴油发动机,并把它迅速安装在一只破旧的木壳帆船上。这条船,曾载周捷沿汉水到解放区汇报工作,接受策反任务;更有不知多少次,为党递送情报,穿梭于浪谷波峰之间……现在,老叶一边从容地擦拭和检查机器,一边请人提来两桶柴油。把其中的一桶油灌入柴油机的油箱内,另一桶则放进船舱里。然后,揩了揩手,从腰间拔出一杆旱烟袋,抽起烟来。 却说此时此刻的章旺,眼看大势已去,已经发疯,发狂了!他自幼混迹码头,靠打码头发迹!而今,汉口即将易主,他怎甘心哪!所以,他一接到大破坏的命令,就带着一伙心腹小兄弟会同工兵营的一个排,来到了码头,把对共产党的刻骨仇恨,发泄在一台台机器和趸船上。他们捣毁了一些机器和炸毁了两只趸船后,又把小火轮停靠在粤汉码头,指挥士兵往船上装载炸药和雷管,准备炸毁既济水电公司的马达抽水船,使汉口因断水而陷入混乱! 不一会,小火轮拉响尖厉的汽笛,喷吐着黑煤烟,在汹涌的波浪中逆流而上,疯狂地朝马达抽水船扑来。 “是它———章旺那狗杂种真的来啦!”叶师傅轻蔑地看了那小火轮一眼,不慌不忙地在船帮上磕灭了烟袋说:“好,让我去和章旺交涉,大家请下船吧。” “叶师傅,我陪你去。”一个青年人走到老叶面前,不肯下船。 “用不着。”老叶拍了拍他健壮、厚实的胸脯说,“你这副好骨架还是留着将来建设新中国吧。”大家下船后,老叶开动柴油发动机,机帆船怒吼着,箭一般地迎着小火轮冲去。 章旺一脸杀气,定定地站立在小火轮驾驶室的舵手旁。他的计划是:先把两只马达抽水船炸翻,使汉口断水;接着,上岸率保警总队直属支队的弟兄,强行突入电厂,把发电机炸掉,使汉口断电! 显然,他对这一计划并不满意,并不觉得解恨!他此刻希望的是四处爆炸,八面起火,把整个武汉炸尽烧光!然而,特别是近几天来,他越来越感到这支千余人的保警总队,除一支百余人的直属支队尚听他支遣外,其余三个大队全都为孔庆凡掌握了。他向军统武汉站报告,而鲍站长却还是一个劲地叫他完成爆破任务后,把总队人马拉到大别山去打游击,这可能吗?他于是转向武汉守备司令部,请鲁道源出面干预孔庆凡的不轨行为。而狡猾透顶的鲁道源反劝他要精诚团结,不要相互磨擦。所以,他恨孔庆凡!恨李经世!也恨自己———假如自己当初手脚麻利一点,孔庆凡的头已落地,那自己又何至落得今日几乎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章队长,你看!”舵手突然惊叫起来。 章旺抬头看时,只见一只机帆船像一枚出膛的鱼雷,贴着水面迎面朝小火轮撞来。 “冲过来,撞沉它!”章旺大声命令舵手道。 “那,我们的船也要翻沉!” “呵?!”章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快!左……左舵!左舵!” 小火轮向左偏行,那机帆船也转舵紧紧咬住。 “右……右舵!快!” 小火轮向右偏行,又被机帆船咬住了!两船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机帆船上,老叶的心里只装着一个目的:那就是坚决地把满载炸药的小火轮阻截在江面上,不让它靠近马达抽水船。老叶的祖辈都是汉口码头上的搬运工人,一代又一代深受封建把头、洋商买办的剥削压迫。他从十四岁起,在船上当勤杂工,十六岁司炉,到二十三岁才开始学当轮机工。二十多年来,老叶对章旺的所作所为和凶残狡诈的性格,可说是了如指掌,而今,章旺已到困兽犹斗的地步,况且,他的船上有炸药、雷管和荷枪实弹的军警,面对马达抽水船上手执棍棒的水电公司职工,他什么残暴的事情做不出来? “嘟!嘟!嘟!嘟!”小火轮拉响了尖厉的警告汽笛。机帆船不为所动,直冲过去! “哒!哒!哒!哒!”小火轮上的机枪子弹雨点般地射向机帆船! 老叶心平如镜,匍匐着扳着舵把,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小火轮。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突然,一颗机枪子弹射进了老叶的胸膛!他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一手扶舵,一手按胸,殷红的血液从他的五指间汩汩地流淌出来……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疼,用腰身压住舵杆,轻轻拧开那桶备用柴油的桶盖,然后把油桶放倒,于是柴油从桶里流入船舱,接着,他背转身子,挡住风,划着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点着了船舱中的柴油……刹时间,火借风势,“呼”地燃烧起来,转眼,整个机帆船化作了一道白炽的光焰,火箭般地射向小火轮! 章旺惊恐地大叫一声“不好”,用脚猛地踹开驾驶室的舱门,弃船跳入江中……就在那一瞬间,燃烧着的机帆船撞在了小火轮上!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小火轮爆炸了,江面顿时升起一股冲天的水花和火焰…… 潜入江中的章旺被湍急的流水冲出老远才伸出头来,他从口里吐出一口浑浊的江水,挣扎着朝岸边游去…… 已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小火轮,冒着蔽日的黑烟,渐渐地沉入波涛汹涌的江中…… 章旺从小火轮上跳入江中,咕咚咚地呛了几口浑黄的江水,终于挣扎着浮出江面,拼命地朝江边游去。当他像一只落汤鸡似的回到保警总队,只见大门口连站岗的警卫都不见鬼影,办公楼和营房也都显得空空荡荡,不禁恼羞成怒,火冒三丈,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砰!砰!”放了两枪,并大声咆哮着:“人呢?么样,都死绝了?都死绝了没有沙?!” 他这一招过后,果然有了反应,陆陆续续从办公楼里和营房中钻出二三十个人来。他们一见总队长浑身湿漉漉的一副狼狈相,都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嗯?就你们这几个尸人?”章旺一个个审视着他们,皱着眉头问,“么样,一、二、三大队的人,一个都没来?” “报告总队长!一、二、三大队的全体军警都叫孔副总队长集合走了。”一个军警答道。 “噢?”章旺盯着他问,“你么样没走沙?” “我……我不是孔副总队长的人嘛。” “哼!那你们的心里还有我?” “我们听章总队长的。” “好。我问你们,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说是执行紧急命令……” “哪个的紧急命令?” “不晓得。”军警道,“听说电话是李局长亲自打来的。” “报告总队长!”另有一个军统小头目插嘴道,“刚才接到内线密报,李局长在得月茶楼召集各分局局长举行秘密会议,孔副总队长也在其内!” “好呀!”章旺咬牙切齿地说,“五十八军还未撤完,他们就在鲁司令的眼皮底下谋反了!”接着,他又问,“这消息确不确实?” “确实,确实。电话是我们安插在得月茶楼的内线打来的。” “那好!”章旺一挥手道,“快把武器带上,都到这里来集合。”说罢,他本人连打了几个喷嚏,回房换衣裳去了。 果然,位于大智门附近的得月茶楼二楼,正在召开一个别开生面的“茶话会”。出席会议的有汉口市警察局机关各科科长及下属各分局局长。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次会议将决定他们今后的命运。因此,一个个都正襟危坐。既满怀希望,又惶惶不安。 几个月来,地下党组织通过各种渠道,以各种方式,在汉口市警察局的广大员警中进行谈心的串联,宣传党的政策,在中下层建立了一些关系。与此同时,李经世、谭炳坤也利用自己的影响,用“结盟”、“拜把”、“誓共进退”等等方式,分别做通了各分局局长的工作。各分局局长又进一步按地下党提出的“稳定部属,孤立少数特务分子”的要求,通过各自的心腹,团结、争取了绝大多数员警。现在,最后的时刻终于来到了,然而大家到底将以何面貌来迎接解放?来迈出走向新生的第一步呢?所以,与会全体警官都翘首以待,望着主持会议的李经世,望着坐在李经世旁边、唯一不穿警服的黎云波。 李经世慢慢站起来,其实,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和在座警官毫无区别。他简单作了个开场白并表明了自己跟共产党走的决心后,话锋一转说:“现在请华中通讯社社长黎云波先生跟诸位讲几句话。” 在众警官惊奇、疑惑、诧异目光和窃窃私语中,黎云波面含笑容地站起来,拱手道:“诸位警官先生,值此去旧迎新之际,我代表中国共产党武汉地下党组织和大家见个面,讲几句话……” 黎云波一言既出,满座皆惊。那原本窃窃私语的会场,突然凝固了!大家都瞪着两眼,把注意力集中到黎云波的身上。他极其友善地向大家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往下说话,忽听楼下传令官道:“章总队长到!” 接着,木板楼梯发出的“咚咚”响声,把二楼的楼板都震得悠悠晃。立时,楼上的气氛紧张起来。在座的李经世、谭炳坤、孔庆凡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黎云波只好暂时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紧接着,章旺率领十余名手执冲锋枪和步枪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上楼来。 李经世面对章旺,站起身,先发制人地道:“章总队长,今日我召集众官长,清茶一杯,聚集一堂,与汉口话别,也不枉同事一场。不想,几次打电话通知你,并派人找你,都未找到。现在,你来了,却摆出这等姿态,是何道理?” “呸———”章旺愤愤地说,“算了吧,李局长。你们这一套,我已领教得够了。你们有意把我避开,于此密谋造反,还把老子当苕?!” “误会,误会……”有位分局局长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土黄,忙出面企图打圆场。 “哼,误会?今天到得真齐整呀!各位分局局长都到了,还有局机关里各科科长。”章旺不由分说,像目击猎获物似的,一一审视着与会者们。“呵,密司孙,你也来啦!”章旺的目光从孙翠屏的身上滑过,突然落到黎云波身上,只见章旺打了个哆嗦,接着,阴沉着脸,一步步走到黎云波的面前,盯住他道,“呵呀呀!黎先生,你也光临了今天的盛会?” 黎云波呷了一口茶,不以为然地道:“么样,章总队长,有何见教?” “哈哈,想不到,我们倒成了梁山上的好汉呵!” “此话怎讲?” “呃,你黎先生是赫赫有名的大笔杆子,连这话都不懂吗?我们是不打不成交沙!你看看,今天我们又在这里碰上了。” “说得好,说得好!”黎云波就汤下面地说,“章总队长,我们既已成了不打不成交的老朋友,值此机会,我有一言相告。不知你愿听不愿听?” “我?当然想讨教讨教。”章旺故作矜持,在黎云波的对面坐下,用咄咄逼人的口气道,“请讲!” 黎云波从容地站起来,用眼光扫视一下与会者,说:“诸位先生,章总队长,自去冬以来,国家大势就已经明朗;上月下旬,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飞渡大江,一举攻克南京,彻底粉碎了白崇禧企图‘划江而治’的梦幻!凡此种种,想来诸位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了。现在,我讲一讲武汉周围这两日之情况:日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已于武汉以东团风至武穴一百余公里的战线上,又一次从多处突破天堑———长江;今日,其先头部队已接近武昌和贺胜桥一带;此外,据报:国民党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十九兵团司令张轸将军也于今晨在武昌金口宣布率部起义,并立即与人民解放军配合,对粤汉铁路和武长公路形成夹击、合围之势,所以,逼得桂军和滇军不得不加紧夺路向南窜逃。另据刚刚收到的消息报道:白崇禧已于一个多小时以前,乘飞机飞离武昌,鲁道源的五十八军也只有少数官兵仍滞留汉口沿江一带,一边破坏码头,一边候船过江南逃。因此,当人民解放大军尚未进入汉口市区之际,即所谓‘真空时期’已经来到。” “汉口,是华中重镇,有数十万市民。在座诸君,大都是本地区人氏,几乎人人都有父老兄弟、亲朋戚友,生活于斯。近十数年来,他们皆饱经战祸,值此送往迎来的‘真空时期’,散兵游勇、地痞流氓及鸡鸣狗盗之徒,都蠢蠢欲动,乘机而出,趁火打劫,奸掠烧杀,无恶不作,无所不为。为此,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真诚希望诸位投入到人民方面来,掌握人枪,担负起‘真空时期’保卫城市的任务。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定保证做到:对全体员警既往不咎,立功有奖……!” “够了!”章旺把桌子一拍,倏地站起。他两眼泛着凶光,对黎云波恶狠狠地道,“好呀,黎先生,我们之间的账,今天总算可以了结了。今年元月,在李经世局长的就职庆宴上,你变着法子,把我灌醉;之后,你们一伙在楼外楼图谋不轨,我又再次上当受骗,让你们统统逃脱!时到今日,你又当面妖言惑众,鼓动造反,来人呀,把他给我铐起来!” ------------------ 竹露荷风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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