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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向德国中部突围



  彭勃回到弗莱堡时,英特还在娘家过年,他给英特拨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到家,英特表示缩短过圣诞时间尽早回来陪他。彭勃很感动,有了人家这话也就心满意足。他相信英特是心里话,愿意与自己在一起交谈点什么。她在娘家同一位老人,能有多少话要说?外国人个性那么强,哪像国内农村过门儿的小媳妇儿回娘家盘腿坐在炕头上和老娘聊上三天三夜。彭勃耐下心来等待英特。
  刚两天,他就受不了了。孤独,他从来没有品尝过,如今算是真。正体验到它的可怕。怪不得监狱的犯人惹了事都要罚进小号与单间,确实是最严酷的惩罚。自己还有广泛活动空间,可以上街,可以看电视,都受不住。幸亏圣诞节快过去。这几天自己在巴黎,要不自己就要在弗莱堡尝尝度日如年的滋味。他抄起电话想给王燕打,又觉得没意思,找不自在。胡乱读点书,根本读不进去,拿起书两分钟就想放下,而且一点也记不住书中的内容。他点了一支烟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烟一会儿就抽完,屋里又剩下空虚的自己。这时,他想起北京,哪怕只回去几天;约几位哥们儿侃一顿大山,或者搓上一晚上麻将,要不大家涮一晚上羊肉。实在不行可以和赵薇随便搭上几句,讨论讨论晚上吃包子还是馄饨,肉馅的还是三鲜的,随便说点什么都比现在面壁强得多。他突然后悔当初没有和赵薇很好地沟通沟通。结婚后,自己就成了大丈夫,大事小情从来不考虑人家的意见,说出来的话就已经成了送去打印的文件,成了定局。赵薇也是,一味地言听计从,自己活得被动也害了丈夫。开始是赵薇懒得和自己理论,这能看得出。那时中学课多,一天六七节课教下来,累得跟狗一样,就剩一口勉强做饭的气,谁知长此以往,俩人之间就成了固定模式,丈夫就是丈夫,妻子就是妻子。什么爱情全没有。到头来两人成了农村式的夫妻,除了于那事以外,平常默契得没几句话还挺顺当。彭勃这种日子实在过得够够的,就开始折腾,赵薇还是一句话没有。两年下来债台高筑,她还是不紧不慢,直到自己表示再不出国就只有自杀一条路时,人家才出手帮忙。一封信,搞来了出国的所有证明;一句话,又借了三万块钱。然后又是没话,连自己向她提出离婚时也没说什么。这会儿,真不知她对自己出来当华工有何议论,难道还是一言不发?
  晚上彭勃睡不着,在床上来回折腾个儿,他觉得自己越活越糊涂。放下记者的活不干,非要借钱搞服装、餐馆的,活腻味了。国内活腻了的人多啦,为什么偏偏自己一根筋往国外跑?这倒好,记者改保姆啦。自己要是作家也合适,弄一大堆生活回去,跟高尔基学,争取写上那么一套二套三部曲什么的。这算什么?自己把自己插上根稻草卖了。卖哪个不成?倾家荡产借了一屁股债凑足了盘缠跑到外国来卖,卖完了自己能还上本钱也行,闹半天还没人买。王燕就不想买,把自己轰出来,英特也不想买,明摆着没她丈夫值钱。卖不出去,自己把自己租给人家当奴隶。收藏价值没有,还有点使用价值和利用价值,这回,趁着主人放假,想把自己卖给徐颖,她还不知卖给谁哩。看样子,也许很快就有人收购她。但愿她能好卖一次,谁让自己不是大亨,要不然,收购徐颖。一句话:穷!

  英特回来了。
  彭勃继续给她扛长活。古今中外不少文学作品都表现过,女主人和长工偷情的事情。《苦菜花》、《查泰莱夫人和她的情人》什么的,如今彭勃也落成这副样子。人性呀,是不分国籍的。这说明什么呀?什么也不说明,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政治意义和经济价值,更不属阴谋,也谈不上诡计,要是牵强附会地说,只是需要,精神上的需要和生理上的需要。人道,是无需什么主义来为它辩护的,设若突然之间中德爆发战争,英特会把自己藏在地下室直到战争结束?关于两人的前景,彭勃晓得肯定没戏,自己早晚要走。目前就这般暂且对付着吧,反正自己已相当适应眼下这种偏安一隅的生活了。
  然而,好景不长,一星期之后彭勃就收到了几家大学录取通知书。收到通知书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几家大学觉得你有资格在那上学,至于能否拿到入学通知书,那要看你考试的情况,通过它们的语言考试才算大学生。
  几家大学的文件看后,彭勃倾向于去法兰克福附近的一个叫吉森的大学。吉森市比较小,学校没有什么名气,所以入学的条件也就降低下来,说明书上标清考上学前班就享受大学生待遇。也就是说,一:该大学语言考试标准低;二:不像别的大学考上学前班不享受大学生待遇;三:说明书上还写着考上学前班有一年时间学语言,一年内考不上大学遭淘汰。这就等于给彭勃增加了一年学语言的时间,并且按照大学生待遇,也就意味着在寒暑假能打法定的工,与德国人同工同酬地劳动。几乎所有中国学生,头一件事就是要拿下这个假期打工许可,而吉森大学是捷径。现在离考吉森大学学前班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按照说明书上注明的自己现在就应去该校的考试补习班。上补习班十分重要,课上教的应该全是将来要考的,这性质和我国的某些夜大相似。要是不去呢?就不熟悉他们考试范围,会吃很大的亏。为了考上吉森大学的学前班,彭勃准备向中德一带挺进。
  “弗莱堡大学不是也发通知书了吗?”英特语气里有些凄凄惨惨。
  “弗莱堡大学最难考,全德国都出名。我要是考不上,就有被拒签的可能,那时吉森大学也错过了时机。”
  人心到了这会儿,不硬是不行的。来国外的目的是为了多呆几年,考上大学就有学生签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在大学一泡就是五六年。五六年的假期工能挣多少钱?一年按一万五马克存,小十万马克,也就是五十万人民币。再说,和德国人同工同酬,德国人上税,到手的钱落不下几个子儿,而大学生呢,免税。这等美事,砸锅卖铁也要干。说白了就是英特现在要和自己结婚,也要考虑考虑,因为身分可以解决,自己又不想在德国呆一辈子,有五六年时间足够。决心已定,谁也甭想拦住自己,谁拦跟谁急。
  “那,你还会来弗莱堡吗?”英特悲哀得像深山老林里的孤女,并且身旁尽是豺狼虎豹,她巴望猎人在身边。
  “也许会回来。”说实话彭勃并不是安慰英特,“一年以后我上了大学专业课,可以考虑转学,这不是没有先例的。我学的德国文学专业弗莱堡大学刚好有。”
  “你什么时候走?”
  “说走就走。早一天上人家的补习班,考时把握更大。”
  “那边有工作吗?”
  “有没有也要去。”
  “那,我送你去。”
  “……也好。”彭勃本想拒绝,实在怕伤英特,他不忍心。
  英特无奈地帮他收拾行李,彭勃的一件上衣开了线,英特一针一针地缝合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彭勃见状,忍不住眼睛有些发酸,从背后将英特抱起,英特反身把他箍住。同一时刻,俩人都有一个愿望——让对方永远忘不了今天……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是说走就走,彭勃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注销户口,转帐号,退保险,和老太太结帐并找个人顶替自己,还在搭车中心找到一位去吉森的司机,他只花十三马克,就可以到达吉森,他不想让英特送自己。走的那天早上,英特的表情就是郁郁的,精神像是垮了一样,送他去搭车中心时,差点没撞到电线杆上。
  “周末来玩,或者我去看你。”到达地点,英特帮彭勃从车后备厢取行李时说。
  “我争取来,你要注意身体。”
  “嗯。”英特把脸扭向别处,倔强地咬住下嘴唇,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举动连一向不爱关心别人的德国群众都有不少纷纷议论。
  开车的是位职业妇女,她同意让人搭车是为省一点油钱,更重要的是路上好有个聊天的。那天电话联系时,对方听彭勃德语不错才同意的,谁知上车后聊了几句彭勃就陷入了沉思,闹得那位妇女好没意思。他当然没心气聊天,一是脑子里还没从英特那里转回来,二是有点空也要琢磨琢磨到了陌生的城市怎么吃住的问题。
  快午饭时到了吉森火车站,他让司机把车停在火车站,付了钱就和人家拜拜。找一辆小推车,大包小包装上,到寄存处,花了六个马克将三大件存起,然后背个挎包直奔大学办事处。接待人员首先表示热烈欢迎,讲解了一遍如何上补习班并花多少钱的事,钱不贵,但愿三个月后能考上学前班,以后就全部免费。
  “住宿怎么办?”他希望有一间学生宿舍,像王燕那样,享受大学补贴,比社会上租房要便宜得多。但他知道这不大可能,一般正式学生注册还要排队等一段时间,等谁毕业走人,才能按号挤进去。可德国青年乃至各国来的学生都不愿离开学校,明明四五年就能毕业,非要住上五六年,或者更长一些时间。所以宿舍问题成了各大学的难题,于是学生找私人租房就成了相当普及的社会现象。
  果然办事人员很温和地对他说:“学校安排的新生紧急住房三天后才分配,这几天您只有去青年公寓碰碰运气。”
  “什么叫紧急住房?”
  “就是学校宿舍顶楼咖啡馆、地下室,在新生刚来还没有时间处理住房时的临时措施,一般十几个人同住一大厅,但价格很便宜,一天只有几个马克。”办事员很狡黠地睨了彭勃一眼,她以为他爱听,她们的经验是来自第三世界的学生最欢迎住这种便宜房,有的甚至解决了宿舍都不愿意去住。
  别他妈瞧不起人,彭勃心里厌恶地骂了一句,要了青年公寓的地址就走。果不其然,青年公寓人满为患,好多个人一间房,并且紧急住房分下来之前不可能有空处。彭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没住处怎么办?当然不能去旅馆,德国旅馆大都统一,一般性的也要八十马克一天,自己可挺不住。必须尽快想办法住下,看看表,折腾半天已是临近晚餐时分,他立刻向大学生食堂奔去。经验告诉自己,凡是有学生食堂的地方就有中国学生。
  果然老远就看见几位中国学生扎在一起吃饭,彭勃心里一热,像一位跟党失去联系的革命战士突然找到了组织。他急忙用两个半马克随便找一位大学生换了一张餐票,排队取餐后,端着餐盘慢悠悠地踱了过去。他尽量给别人以老留学生的印象,这是至关重要的。
  “几位吃着呐。”彭勃微笑着坐在他们中间。
  “没见过你,新来的?”一位大家管他叫张波的问。
  “头一天来这,到德国有一年多了。”
  “哪来的?”
  “柏林。”大地方来的让人尊敬,有必要的话,彭勃甚至可以说联合国,刚跟克林顿分手什么的。
  “北京的。”张波操着一口浓重的北京腔。
  “朝阳区,三里屯。”
  “……有什么麻烦吗?”
  “想找个地方住上三几个晚上。”
  “等紧急住房?”
  “哥们儿你门清呀。”
  “哥们儿在吉森三年,就没离开过紧急住房,这两天开始清理人,能不知道?”张波还挺有气。
  “我有一主意,你要帮我找三天住处,过两天我那紧急住房归你。”
  “一言为定。我帮你找个人就伴,一晚上你要付二十马克。老樊一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那就快吃吧。”彭勃催促着。忽然冒出个老樊,老樊是干什么的,彭勃也顾不得询问。
  “到老樊那别忘了带点什么。”有别人建议。
  “对对,他就仗着宰新人哩。”另外一个叮嘱着。
  “上海人,知道吗?”张波露了底。
  老樊正是彭勃脑子里想象的那样,精瘦,头发都掉光了,嘴唇没那么朱红得一看就知大富大贵的命,而是印堂发黑一脸的晦气,怎么姓樊的都这样的精神状态?听张波说他是学经济的,而且成绩还不错,在吉森年头最长,挣钱也最多,但还是一副叫花子相。进屋的时候,老樊正在吃晚饭。
  “老樊,你丫狂了,什么时候学会了吃面包加黄油了?还他妈大把大把抹草莓酱,你丫不过日子了?”张波上来就先发制人,老樊见了张波,就像秀才见兵一样老实。
  “阿拉一贯吃黄油,依不要小瞧人。”老樊用舌头仔细将刀上的黄油和草莓酱舔个干净,然后从桌上把面包渣用手归拢一起,划拉到桌子边顶着的另一手心,一仰脖吞进嘴里。
  “算你丫进步,看你丫什么时候能吃上蔬菜和汤。”张波继续打击着老樊,转身对彭勃说,“这孙子会算计,花钱时能精确到芬尼。”
  “老樊,给你丫带来我多年的哥们儿,就在你这里住三四天,人家说了每天给你二十马克。是吧哥们儿?喂,你叫什么来着?”张波问彭勃。
  “彭勃。”
  “什么马克不马克的,依的哥们儿就是我的哥们儿,阿拉这床垫子归他。”
  “就这么说定。老樊,我们哥们儿晚上十点钟来睡觉,给留着门。”
  “无问题的啦,简单得不得了。”
  “走吧,哥们儿。”
  张波招呼彭勃出了老樊的屋,和彭勃在学校宿舍群的林荫小道中散步。吉森大学显然比弗莱堡大学差得多,从宿舍水平就能看出。王燕那是十人一层楼,这儿是十六人一层,同样两个厕所两个浴室,厨房也比那儿小。最重要的是王燕那儿每屋一个电话,到学校宿舍控制中心交多少,就可以打多少钱电话,分机之间免费。而这里呢,十六个人一部电话,挂在厨房边上,太容易占线。宿舍群周围环境布置也很一般,也就是草坪而已,人家弗莱堡有人工湖,那是什么滋味儿,夏天全是在那裸浴,连自己也试过。中德一带要比南德穷一些,自己早就听说过的,就像广东和甘肃比一样。没办法,要在德国挺住,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呀。
  “哥们儿,对这儿印象如何?”张波问。
  “还算可以。”彭勃挺感激地望了一眼张波,他中等个头,挺壮,小胡子,戴副高度近视镜。眼镜后面的眼睛很小,却充满了狡猾和机智。准确地说,不像大学生,像商人。
  “比柏林差吧?”
  “有那么一点。”
  “我自己也没固定房住,到处和人蹭着,要不然,你可以住我那儿。”
  “你为什么不租宿舍,也挺省钱,不贵呀。”
  “我长期在法兰克福工作,偶尔上课来这里。打工也在法兰克福。”
  “打什么工?”
  “给博览会守夜。”
  “累不累?”
  “睡觉累吗?还可以蹭那儿的电话打长途,好不容易我才找到这个工作。虽说不见得天天有博览会,但差不多一年也有个二百多天,不一样吗?”
  “你活得踏实。”彭勃奉承着。
  “敢情。不过我得提醒你,老樊这孙子是财迷,平常一月能挣一千多马克,可二百一十马克的住宿费就心疼得要死。这是最低房价,有大学补贴的,私人住房要租最少三百以上。这几天,吃饭时你适当让他蹭你一口,你可以想住多久住多久。老樊这小子,就会刮自己的油,一月只花四十马克伙食费。”
  “四十马克?”彭勃简直震惊。
  “在德国,这不是留学生的最高纪录,我听过九个马克吃一个星期的。上海人嘛,为了出国都是倾家荡产,借了一屁股债。出来后就玩命攒钱,先还债,后存起来,将来回国开个小买卖,这号人我在德国见多了。”
  “谢谢你。”
  “甭谢,一听口音就知是老乡。原来干什么工作?”
  “报社记者。”
  “刚好,我是出版社编辑,还是同行,国内的事就别说了。在这儿有什么事就找我,我还略知一二。”
  “有工作吗?”
  “就是这里难找。你没打工许可,去不了博览会。我只知道大家都往超级市场打工,但听说那里老晚发工资。也有去附近美国兵营夜总会打工的,可工资低,辛苦,好在只是周末两天晚上,不影响别的工作。”
  “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和老乡与同行一比,这简直不叫帮忙,一切还要靠自己。得,我住这楼二层的三儿那,有事可以找我,我不在告诉三儿。”张波和彭勃握手后走了。
  晚上回到老樊宿舍之后,老樊正在看电视,黑白的,不用说准是从哪捡来的。彭勃把刚买的一大包面包片黄油巧克力酱之类摊在桌上,一边自己吃一边让老樊再对付点。老樊嘴里说不饿,手却没闲着,用刀往面包上抹黄油和巧克力酱时一点不含糊,厚度要比彭勃抹的和他先前抹时大不一样。中国人几千年来的饥饿感在老樊身上体现得最充分。彭勃琢磨着老樊吃出点感情来时,问到:
  “老樊,帮我搞辆自行车。”
  “四十马克。”
  “我要你那辆。”彭勃知道,像老樊这样的人,抽支烟的功夫就能偷一辆来。但自己不想要新偷的,初来乍到,让人抓住不合算。
  “什么时候要?”
  “现在。”
  “你等着。”
  老樊在墙角处找了一些工具,鬼一样问了出去。一个小时以后回来,领着彭勃到楼下存车处像交换毒品一样,把自行车过渡给他。
  “哪辆是新弄来的?”彭勃没有使用偷字。
  “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明白了,老樊出去这一小时,不仅以最快的速度偷了一辆,而且还把两辆车大卸八块,又重新组装上。一个小时,无形中又挣了四十马克,一个月的生活费到手。彭勃想,老樊什么事情都按一个月生活费为考虑基点,很符合上海人的性格,能过一天是一天,一月是一月。
  第二天一早,彭勃骑着自行车先到了超级市场。九点钟开业,他七点半到,还是干活时间。里面几位中国留学生在搞清洁,彭勃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想问在哪儿能找到头头。留学生们都做忙碌状,彭勃理解,这是全世界留学生的通病,自己的出现无异于多了一个与他们挣饭碗的。他不在意,转身问一位正在上货的德国人,得知远处开清洁车的那位是负责的头儿。彭勃向他走去。那人看样子是东欧人,中等个,很壮。彭勃问:
  “我想找工作。”
  那中等个儿的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微笑地问:
  “每天上午七点到九点,从星期一至星期五,能保证吗?”
  “能,我上下午课。”
  “好吧,算你走运,这里昨天刚走一个,很多人都往这里介绍,你是头一个来的。明天上班。”
  “谢谢。”
  彭勃觉得他挺和蔼,不像大家传的那么恶。落实下来,也没和别的人打招呼就出了超市。他知道自己明天一上班,同胞们会主动打招呼的。既然已经和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别人就想摸自己的底,到时自己也做深沉状,也算是公平回敬吧。
  出了超级市场,骑着自行车直奔市中心,在商业中心找到两种报纸对比一下,觉得商业报广告更多一些,便按照报纸供的地点直奔报社。
  “我想登广告,最近一期是哪天出?”
  “三天后,请先登记,然后到那儿付款。”
  业务人员给了他一张表,他在事项那栏上写上:一位安静可靠的中国学生,欲找房,五百马克以下。有意者请打电话×××。他把老樊楼层的电话号码标上。然后付了八十马克,就出了报社广告部。
  两件事办完,心里踏实一点,在超级市场当清洁工所挣的钱只能保证住房和吃饭,但对保险金和学费还不够,必须再找一份工作。他开始打听美国兵营,一问才知道远,在郊区。当然得远,美国兵营哪能设在市区里?那也得去,他花了半个小时,才骑到美国兵营。一见美国兵用小旗指挥军车进进出出,想起电影《奇袭》之类,可惜不是为了打进敌人内部炸桥烧粮库什么的,而是为了单纯地挣钱。他到接待处打听,里面有德国翻译。人家问清了来意,才指着军营外不远处一幢建筑物说那才是夜总会。彭勃又来到夜总会,白天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大兵家属在那儿玩老虎机,酒吧也只有一位老头在那儿侍候着。
  “我想找老板。”彭勃问那老头。
  “老板每天晚上八点以后在。”
  彭勃看表,现在才中午,要回去也没多大意思。正好现在又有点饿,干脆也奢侈一把,他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块三明治,坐在沙发上看着大屏幕电视吃起来。电视始终播放体育台,不是NBA篮球,就是美式橄榄球和棒球,而且讲英语。三明治才多少一点,两口就吃掉。咖啡喝了一半,剩下一半作为留在这里的资格。继续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老虎机的声音把自己吵醒。大厅里的人开始多起来,看看表,六点多钟,有不少美国兵下班后来到这里喝啤酒玩老虎机。一些女士不知哪来那么多钱,一个劲地往机器里塞硬币,不一会儿就能听见这个或那个机器哗哗地往外下蛋。彭勃觉得自己真笨,要是个高手,就凭玩这东西一个月就能挣不少钱。当然,要真是高手,就直接到赌场去,更干脆,一夜起码能赢几千。自己不是那个命,也甭去碰那个运气。还是等老板来吧,反正也用不了两三个小时,他继续看电视。还是NBA,迈克尔·乔丹又是一个漂亮的扣篮,全场沸腾,公牛队又得两分。乔丹这家伙挣钱大发了,一年光广告收入就上千万,彭勃真恨自己没有一技之能,成不了名人,挣不了大钱。一想到没钱,肚子就饿,中午那点面包在他完全睡眠情况下仍是杯水车薪,加上一杯咖啡,能有多少卡路里?他狠了狠心,又买了一块三明治,这回连喝也省去。总比老樊强吧,要是他,饿死也不买这么贵的东西。
  终于熬到老板来。怎么,是个黑人?那老板一米九的个头,粗壮,一看就知是黑道上混出来的。老板见彭勃英语不怎么样,就找来位领班翻译。按小时工,每小时七个美金,彭勃心里高兴,比美国的留学生幸运得多,美国的黑工一小时四美元算不错的。七美元一小时,是因为德国这里有法律,小时工不能低于十马克,每星期五、六晚上十点上班,星期日下午一点上班。来了之后先打卡,忘了就等于白干。走时也要打卡,忘了也算白干。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星期五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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