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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这一天傍晚,郑云清主动到店里来找我:
  “今晚要上班吗?要不要出去晃晃?”我瞥了郑云清一眼,他今天的穿着实在有够嚣张的:他的上半身穿着一件短牛仔背心,裸露了半个胸膛,脖子上挂了一个粗铜项链,配上一件低腰、打孔的牛仔裤,使得肚脐隐约可见,更另人注目的是他还围了一条红色头巾!还好他没有带单眼眼罩,否则说他是海盗船上的大头目,我想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
  也因为他的这身穿着,使得店里面的人敬畏三分,我看老板几乎都要报警了,赶紧走上前去,道:
  “我的天啊!你就穿这样来?不怕被警察抓起来吗?”
  “我又没做奸犯科,怕警察做什么?我喜欢穿这样就是了,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他的自我与自信!他就是这样无所畏、无所惧的男人。
  “你还没回答我今晚有没有空?”郑云清道。我犹豫了一下,其实今晚我应该要上晚班的,不过我想跟老板ㄠ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嗯,我可能要跟老板说一下喔……”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在这边等,我自己去就行了。”如果让他走进办公室,可能不到三分钟就会有警察将这儿团团围住。
  老板自然是没多大意见了,不过一听说我要跟郑云清出去,他紧张的问:
  “他是什么来头啊?嘉敏你这样太危险了吧?”
  “放心啦!他不是什么角头老大,他是我的朋友,是中兴大学的研究生。”
  “他是研究生?”老板简直不敢相信。
  “没骗你啊!人家成绩很好,是高材生哩!”
  “唉……真是搞不懂你们新新人类想什么……”没等老板念完,我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老板说可以,不过你得先买一件衬衫增加店里的收入。”
  “还有这种规定?”郑云清笑道。
  “当然有啊!谁叫你把店里的招牌女店员约走了呢?”
  郑云清真的挑了一件湛蓝色的衬衫,一件在最浓重的色彩中,带有透明感的衬衫,好像海一般的蓝。我道:
  “你喜欢蓝色?”
  “对,我喜欢纯净、无杂色的蓝,这件衣服很合我胃口。”
  结了帐,我们一起走了出去,我道:
  “我们要去哪儿?”
  “我想去山上看夜景,你喜欢星星吗?”
  看星星?这是好久以前的回忆了,我幻想在满天星斗中遨游,也渴望流星点点,能圆我一些微不足道、却又真诚渴求的愿望。
  “当然喜欢啊!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看星星的?”
  “那就走吧!我们先在山下买一些东西上去吃。”令我吃惊的是我们所乘坐的交通工具,不是那台白色PORSCHE跑车,而是一台黑色YAMAHA的重型机车!
  “我的天啊!你从哪里弄来这台车的?”我有点不敢相信。
  “这台车是两年前我还是大学生时买的,有些场合适合开跑车,但是有些场合机车可以发挥更大的机动性和便利。”
  郑云清坐上了车,戴上越野机车专用的安全帽,再戴上了一只墨绿色的太阳眼镜,我忍不住道:
  “天啊!你这身装伴未免也太骚包了吧?”
  “还有更骚包的!”他接着道:“看看我为你准备的东西。”他拿出为我准备的安全帽,这还没什么,重要的是他拿出一只粉红色的太阳眼镜。
  “这应该很适合你的脸型。”他在我脸上比了比,道:“偶尔放纵一下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偶尔放纵一下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没妨碍到别人!”就这样,我们一男一女穿着极为放纵、夸张的衣服与令人注目的重型机车,往大度山上扬长而去。
  我们在中港路上呼啸而过,郑云清的骑车技术很好,较之高沛华的轻柔飘逸,他还多了一份刚猛的狠劲!我们经过交流道,离市区愈来愈远,车子也愈来愈少了,自然郑云清也愈骑愈快,随着阵阵凉风袭来,我忍不住大声欢呼:
  “这种感觉好棒喔!”我心中真是畅快极了,在密不透风的台中市中难得能享受到这样的凉爽,这绝对不是人造冷气可以比拟的,是一种真正能放松自我、散去心中忧愁的风。
  “你怕不怕?怕的话我可以骑慢一点。”郑云清大声道。我瞥了一眼时速表,已经将近一百公里了,或许是满满的畅快感作祟,我居然没有感到不安的感觉,我道:
  “是你骑的车,Itrustyou!”我们经过东海大学后,再往东海别墅那儿驶去,顺着忽缓忽陡的山坡,郑云清的重型机车展现了一般机车所没有的爬坡能力和舒适感。
  “对付这种山路,重型机车要比跑车适合的多。拿最高时速两百公里的跑车来跑山路不见得适合,同时它的速度也比不上越野车。”
  “你对车子很有兴趣?”
  “我是学电机的,专攻的是计算机数学,和机械有一段差距。不过或许是受到我老爸的影响,我从小就很喜欢玩车。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国小毕业的时候,我爸爸就开始教我开跑车。”
  在我的心中,开始勾勒出对郑云清的印象,他是一个自信、自负,有才华,对万事无所惧的青年,他喜欢运动,特别是蓝球,直排轮鞋也溜得很好,他还喜欢汽车和机车,喜欢古典音乐,喜欢名牌衣服,喜欢像海一样的深蓝色……如果有一天能跟他去海边玩,一定是很浪漫的事。
  不一会儿我们已经爬到雕堡了,这情形和上次去台北帮小雯庆生的情形好像!不过上次我们所看到的是台北的万家灯火,现在我们看到的除了台中市的夜景外,还有满天星斗;上次陪在我身边的,是一群好友、一群可以谈天说地的哥儿们,而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是一个男孩,一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不知道怎么样去定义的人。
  “我们就先在这儿吃晚餐吧?”郑云清道。
  “好啊!我喜欢这里。这里让我想起了台北的一群朋友和学校生活。”
  “根据我对你的看法,我想你应该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女孩子。”
  “喔!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是我的想法而已,你对事情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看法,也有一般女孩子没有的直接与坦白,你也有一颗对感情、事物柔软的心。我猜你一定喜欢文学,特别是能令你动容、落泪的作品。”
  “再说说看你对我的了解多少!”到目前为止,郑云清对我的了解都是对的。
  “嗯,你也追求流行,喜欢买衣服,喜欢流行的东西。不过你也有一些坏习惯,你喜欢一些漂亮的东西,但是却忘了先去发现内在是好是坏。”
  “这样说就有点不对罗!你怎么会这样说我呢?”我是喜欢漂亮的衣服,喜欢流行的事物,可是……可是我对人也会这样吗?
  “那我问你好了,到目前为止,你有交过男朋友吗?”我摇了摇头,道:“不想交,时机还没到。”?“依你的条件,追你的人应该不少吧?不过你仔细想一想,当你想要交一个男朋友,一个带得出去的情人时,会不会考虑到他的外表?会不会看得很重?”
  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至少对高沛华来说,他很有文学素养,也对我很好,不过我在心里总是以‘不想交男朋友’为由拒绝他。我有考虑到他的外表吗?高沛华身高比我高不了多少,高中时脸上戴了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我压根儿没想过把他当成男朋友来看待。
  “今晚我们好像在互相斗争一样,刚刚我心里也在想我对你了解有多少。”我道。
  “喔?换你说说看。”
  我把我心里的想法说了一遍,我讲得很顺口,不过我不敢把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说出来,因为这连我也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因为我不知道郑云清在我心中要怎么去定义,他让我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从他身上我看到了许多在其他男孩子身上找不到的光辉,而某时候,我们也能够心灵相通,甚至比我还了解我,我对他所处的世界充满了兴趣,因为那是我以前没有接触过的,我也渴望多了解他,因为他对事情的看法是那样的自信与坦白,他有多样的才华在他的血液中流动,他过着丰富而充实的生活……这一切的一切组成了郑云清。
  如果勉强要定义,我只能说这位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男孩,是‘前所未有的震憾’。
  我们互相交换彼此的看法,了解对方的种种,也聊了对事情的观念,很快的已经夜幕低垂,星光满天。
  “情侣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看星星,忽然一颗流星在天际划过,女主角赶紧许了个愿,愿望多半是希望能跟男主角永不分开之类的,后来不管经过再多的波折,两人终会破镜重圆,这好像是爱情小说中不变的定律。”郑云清道。
  我笑了笑,道:“可能吧?不过现实生活中往往不是这样喔!”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流星出现,你会想要许什么愿望?”
  “没想过,流星又还没出现。”
  “等出现再想就来不及了,总是要先想好,否则真的出现的话你会很后悔的。”
  要是流星真的出现了,我会想许什么愿望呢?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功课虽然不算非常好,不过也差强人意;我也认识很多好朋友,可以跟我一起分享心事,不怕寂寞孤单;想买喜欢的东西,我可以跟老妈要,真的太贵了可以自己去打工来买,我还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说真的,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的。”
  “有时候安于现状是一件好事,不过就我而言,我喜欢充满变化、不可预知、随时充满挑战的人生,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才有意义。对我而言,我从小就在孤单的环境下成长,我虽然没感受到金钱上的压力,不过我已经陪养了一份对生活挑战与奋斗的心。”
  “在孤单的环境下成长?我不懂你的意思。”
  “知道吗?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从小我也很少和外面的孩子接触,大部份的时间都待在房间练琴,连打球也是一个人。”云清淡淡地说来,可是我可以感到他内心的一份凄怆与哀伤。
  “那你有没有想要达成的目标还没有达成?
  “有很多,我打算出国留学,我想到柏克莱去,我正在为我的目标积极努力。”郑云清接着道:“其实我刚刚说的‘要先想好愿望才不会后悔’,正面的解释应该是必须对未来有充份的打算,随时掌握住机会,否则等错过机会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对事情是如此,而对身边的人也未尝不是这样。”
  或许吧?有些人,是错过了就一辈子也遇不到的。
  我正在咀嚼郑云清的话,忽然背包里的call机响了,我习惯性的先看了一下表,十一点零五分,是高沛华找我?
  我看了一下call机,上面的确显示出高沛华家的电话,不知怎么的,我并不想理他。
  “有人call你吗?要不要回一下电话?用我的手机好了。”
  “不用了,普通朋友而已,等回去后再跟他联络就行了。”我索性将call机关掉。
  “你什么时候要回去?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车上有放衣服吗?我有点冷。”
  郑云清从置物箱中拿了一件外套,我接过来披在身上,道:
  “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们不要下山好不好?”
  “你还不想回去?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在山上过一晚,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想尝试一下新的感觉,就像你说的,充满变化的人生才有味道。还有我真的要好好想想,‘当流星来时我要许什么愿望?’”
  “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才一个晚上,吓不死的。”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就陪你。”
  我、郑云清、山上的冷风、满天的繁星,还有树上的夜莺及草间的鸣虫,静静地过了一夜。
  真的,有时候人总是要静下来想想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有些人、有些事是错过了就回不来的。
  ※   ※ ※
  已经有几天没跟小敏联络了,我想把跟小雯见面的事情告诉她,于是我又call了小敏的呼叫器,我想替我们制造一个习惯,我又在十一点零五分时跟她联络。
  可惜小敏却没有回我,我一直在电话旁等到深夜,心想小敏大概是睡着了吧?或许她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做个香甜的好梦;也可能故意把call机关掉,拥有一个完全不受打扰,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天小敏跟我提到她新认识的男生,小敏这时候该不会跟他在一起吧?不会的,小敏应该不会跟不熟的人出去,特别是这么晚了,如果她要去玩的话一定跟是一大群人出去。说不定她现在正跟小雯在一起聊天呢!转念一想,她跟任何人出去玩都不干我的事吧?她有她要的自由与空间,不是我有权力去干涉的。对于感情,特别是对小敏,应该没有一套公式可以套用的吧?我喜欢她,可是……她可以不喜欢我。
  次日早上,我有点不放心,在我要上班的前夕特别先到小敏家去看看,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要看到她才放心。
  当我准备弯进小敏家巷口时,一辆重型机车急速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没看清楚骑车的人的身影,不过那背影对我来说却格外熟悉、格外刺眼!那正是小敏!
  看来他们现在才回来吧?我远远地只看到小敏下了车,和那个男生交谈了几句,那个男生很高,依据小敏的身高来算,应该有185公分左右,小敏笑着跟他挥挥手,那男生又跨上机车,朝我驶来。
  我假装不看他,等接近时我朝他瞥了一眼,虽然他戴着安全帽,不过看得出来他有一副清瘦、俊俏的脸,配上壮硕的体格,这就是小敏的理想对象,她的新男朋友?
  我愣在原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想起我还要上班,我不想让小敏看到我,我发动机车离去。
  我告诉自己:“我应该为小敏高兴,他找到了一个好对象,比我好很多的对象。”但是我却没办法忘怀心中的失落感,是那样直接、无情的插入我赤裸裸的心!我没错,小敏也没错,错的是那个男生-我的情敌吗?不过小敏一向只把我当朋友看待,我连当那个男生的情敌都不够格。
  一时间的心烦意乱,使我失去了分寸,我勉强自己定下心来,猛地往路旁一看,正是我跟小敏久别重逢的那家7-11。
  ※   ※ ※
  昨晚和郑云清在山上混了一夜,老妈自然急死了,不过早在我进家门前我就想好了理由蒙混过去,偶尔开心一下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天天这样。
  我躺在床上补眠,正要进入梦乡时,忽然电话响了,这时家里只剩下一个人,我不得不接电话,我正在心里暗骂时,竟从电话里传来小雯的声音:
  “Hi!嘉敏,终于找到你啦!我找了你一夜,call你又不回,到哪里去野啦?”
  “没有啦!我跟一个男生去山上玩。”
  “跟一个男生?不会吧?”
  “上回上台北,我就想跟你提起他了,可是没机会。他是中兴大学的研究生,我们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我对他很有好感。”
  “是喔!怎么样好感法?”
  “我发现他很能吸引我,而且我在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一股其他男生没有的魅力。你知道吗?昨晚在山上,我们静静地聊天,他就坐在我的身旁,我看着他的眼神,忽然间我发现他好帅喔!”
  “你犯花痴啦?是谁说要加入‘光棍阵线联盟’的?”
  “没办法罗,女人总是很善变的,或许是阿雄说对了。因为他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会动心的。”
  “哎!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吧?你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想?说不定他嫌你腿太粗,胸部太小呢!他条件不错吧?”
  “有可能喔!他是中兴大学的研究生,家里很有钱,他也很有才华,还是篮球校队。”听小雯这样说,我不禁担心起来。
  “你看吧!自己多想想啦。他要是真的喜欢你,就会跟你表白的。总不能你跟他表白吧?”
  “嗯,说的也是。”
  “不过我还是劝你多想一想,他是不是真的适合你,真的喜欢你。这种事情可不能脑充血的,你要记住。”
  “嗯,我知道,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希望你真的会努力的想,有什么好消息记得告诉我,我要回台北罗!”
  “啊?你在台中?”我惊异地道。
  “对啊!我回来看看爸妈,顺便带我妹去做落点预测,还遇到高沛华哩!我想你要是真的想交……嗯,你说的那男生叫什么名字?”
  “他叫郑云清,云淡风清的头尾两字。”
  “这名字有点特别!嗯,我是说你要是真的想跟郑云清在一起,一定要跟高沛华说清楚,我想他对你真的很有心的。”
  “我知道他一直很照顾我,很疼我。”
  “你知道就好了,我不想太晚回去,晚上还要上班哩!”
  “嗯,再联络。”
  这时候我也睡不着了,我想小雯说的话也蛮有道理的。我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一时的意乱情迷呢?而郑云清他会怎么想,他有把我当一回事吗?还是他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他的条件那么好,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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