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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晓峰从邑市机场走出来时，天已擦黑。他准备找辆“的士”，不料望见一个双手举着写有“鲁晓峰”字样牌子的小伙子，正站在那里，向人群中张望。鲁晓峰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问是不是接北京来的鲁晓峰。 小伙子高兴地说：“是呀！您就是鲁老师吧？” “噢，我是鲁晓峰，你……”鲁晓峰想，莫非是耿连峰安排的？ “我是邑花出版社的。北京的耿大哥打电话给我们徐经理，说您要来。徐经理派我来接您。” 虽然鲁晓峰已经猜到这些，但还是感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耿连峰想得如此周到，不觉心头一热，忙掏出一盒万宝路，让给小伙子。对方摇摇手说不会，上来接过鲁晓峰手中的皮箱，说：“鲁老师，我先送您去宾馆吧！” 小伙子边走边自我介绍，说他姓刘，名叫刘键，是徐经理的助理。 刘键引着鲁晓峰来到停车场，打开一辆蓝鸟车的后背箱，把箱子放了进去。然后他又打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把另一边的车门拨开，让鲁晓峰坐在他旁边。 “你们出版社有几辆车？”鲁晓峰有些晕机，坐在车上仍不舒服，就找话说来分神。 “有两辆一三零，一辆新型桑塔纳，一辆蓝鸟和一辆中型面包。” “不错呀！你们的效益一定挺好。” “还过得去。不过不如耿大哥他们社。他们每年的奖金就七八万。” “老耿常来吗？” “一年两次，都是我到机场接他。” “老耿人不错。” “跟我们经理是铁哥们儿。” 鲁晓峰在数千里之外，感到了耿连峰的影响，心想，老耿是个能人，自己以前做生意有点独，所以不能左右逢源，总是不很顺利。 鲁晓峰到了宾馆，先洗了个澡，又由刘键陪着在豆花庄吃了晚饭，便早早休息了。临睡前，徐经理打过电话来，说今晚有事过不来了，明早请鲁晓峰吃早茶，然后带他去见一个人。 次日一早，鲁晓峰正洗漱的时候，徐经理和刘键来了。 徐经理是由编辑室主任转行干发行的，所以未脱书生气。他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深度眼镜，穿着很随便。 “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鲁晓峰客气地请二位坐下，然后忙着沏茶。 “我们到北京，不是一样给你们添麻烦吗？”徐经理显然是个场面人。 “好，什么时候去北京，到我那儿坐坐！”鲁晓峰拿出名片递过去。 “你的事，耿哥跟我们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徐经理也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鲁晓峰，接着说道，“这几天刘键和下面的蓝鸟，就跟着你了……” 话未说完，鲁晓峰就抢着说：“这怎么行？太麻烦你们了！不行，不行！现在打车很方便，你们忙你们的吧！” “都是耿哥的朋友，就别客气啦！走，咱们去吃早茶。” 不等鲁晓峰再说话，徐经理已经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鲁晓峰见状便不再推辞，和他一起走出了房间。 吃早茶的时候，徐经理告诉鲁晓峰，上午要带他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在书界很有影响，也有些办法。 “是不是丁于？”鲁晓峰问。 “对，就是他。怎么，你们认识？” “我在南市图书节见过他一面。” “我跟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上午有时间，能安排见你，他忙得很。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起家之初，就是进我们社的书运转起来的。” 鲁晓峰点点头，心想，见见也好，即使弄不到线索，也可以讨个办法。 吃过早茶，他们乘上那辆蓝鸟往邑市南端驶去。大约20分钟，来到一幢三层的办公楼下。徐经理告诉鲁晓峰，这是丁于新盖的大本营，上面两层办公，下面一层就是批发部。丁老板以做少儿读物为主，所以楼房上的窗子都是红颜色的，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 女秘书微笑着把他们引到会议室，对他们说，丁老板正在和一个日本客户谈生意，让他们等10分钟。 等女秘书出去，徐经理对鲁晓峰说：“丁老板的生意做得很霸气。” “我知道，全国都有他的网络，他发的书有时候简直能铺天盖地。” “不单是这个，就是日本的、韩国的、香港的漫画家和出版商在他这儿也是毕恭毕敬的，生意得按照他的条件来谈，否则，他们在中国就打不开市场。” “厉害！”鲁晓峰由衷地感叹道。 “丁老板过去是学美术的，改行做书商如鱼得水。他大思路非常清楚，小地方算得又很精明，职工的工资每月只有400块。” “够狠的！” “他的内部管理制度也很严明。他够得上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了，可他只承认自己是书商。” “买卖做大了，谦逊就是美德了。” 整10分钟，丁老板来到会议室。他身着一套做工考究的西装，头发也梳理得很整洁。 “请坐，请坐。”丁于见客人们都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他掏出名片夹，从里面取出一张，双手递过去。鲁晓峰也递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 一坐下来，丁于就对鲁晓峰说：“你的事我听说了。《不生情》不是前一段闹腾得沸沸扬扬的吗？” “是呀！这才招来这么多盗版的。这书要是您做，肯定不会出这种娄子！”鲁晓峰真诚地说。 “我的书每种都发四五十万册，没有监护措施怎么能行？” “关键是个‘快’字。”徐经理插上一句。 “这也是一个因素。我的书从印制到发往全国的市场，只用七天。有一次一个日本书商不相信，对我说，依中国办事的效率来算，20天内印发完就不错了。我让他数着天数，结果，整七天，书就上市了。他这下服了，说在日本这也算奇迹。” “我想问一句，”鲁晓峰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您的版权怎么解决的？” “没有版权问题呀！”丁于狡黠地一笑，说，“没有原告就没有被告。再说，我发了那么多书，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中国的市场，我已经给他们打开了。” “现在外国卡通席卷中国大陆，作为幕后人和始作涌者，你自己认为是功呢还是过呢？”徐经理很认真地引申了这个问题。 “当然是功啦！有的外国卡通是相当成熟相当精致的，引进来对中国卡通是个推动，可以带起一代人来。市场总不能老让他们占领，但中国卡通必须得走这么一个过程。” “有道理。”鲁晓峰点点头，心想这可有点洋买办的味道，还是个大买办。 “中国目前还没有什么真正的卡通专家。现在有些小画迷，摹仿得很像，但是画面的冲击力还远远不够。卡通漫画是无声的电视，必须具有动感……” 听着丁于侃侃而谈，鲁晓峰心想，此人真的不仅仅是个书商，他有文化修养，有专业知识，又有商人的狡诈，怪不得他能够成功呢！ “许多朋友让我牵头，组织搞二渠道的规章，我坚决地拒绝了。”丁于接着说道，“二渠道人员太复杂，毛病也多，挣了钱就吃呀赌的，让他们走上正轨很难。” “您出的书，有没有出问题的？”鲁晓峰问。 “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我没做过一本爆炒的书。爆炒的书，这本可能赚一大笔，可下一本没准儿又都赔进去了，那怎么行？要运转，就得一本一本地、一批一批地做下去，才能真正运转起来……” 鲁晓峰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他想，自己今生恐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了。 徐经理转了个话题，问：“丁老板，现在都认准了卡通书好卖，书商们一拥而上，那对你的书影响大不大？” “影响不大。我的书照样保持在四五十万册。我自己的渠道，别人很难进得来。” “你渠道上的点儿，也有一些反应，现在许多地方卡通书都对折发货了，你还坚持原来的折扣吗？” “我不会改变折扣，我只保持我的内容总是最新的，就行了。” “那么竞争力呢？会不会减弱？”徐经理又问。 “嗯……”丁于沉吟了一下说，“如果为了竞争，我倒是可以降低折扣，并且比任何人都挺得住。不过，我不能那么做，我得给别人留条路吧？” “怎么？”鲁晓峰一时没听明白。 “如果我降了折扣，那别人的书还卖得动吗？将来大家还是要见面的嘛！” 鲁晓峰心想，看来这位了老板的生意做得挺“规矩”了。 接着，他们又谈起了二渠道的一些头面人物。 “您觉得南市张文林的生意怎么样？”鲁晓峰重新做书后，除了张文林外，对其他的书商还比较陌生。 “张文林这个人，就知道挣钱！” 丁于并不欣赏张文林，这出乎鲁晓峰的意料。 “听说南市‘四大家族’的日子也不好过。”徐经理说，“他们大量地吃书；欠款和库存积压都在百万以上了。” “这不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吗？”鲁晓峰吃了一惊，不由得想起了南市书商们请客的排场。 丁于说：“任何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都必须要有相应的配套管理和科学运筹。就知道买进卖出，赚点儿钱就头脑发涨，早晚会垮！” “他们一垮，供货方收不回款，岂不是惨了？”鲁晓峰说。 “现在大家都在关注着这事，就看他们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徐经理说。 “挺过去了，大家都好说；如果挺不过去，出版社还好说，个体做书的可能就完了。”鲁晓峰深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这就好比击鼓传花，最后鼓声一停，花落在谁手里谁倒霉。”丁于笑了笑说。 “我想，您发过去的书，他们会优先结算吧？”鲁晓峰问。 “那是肯定的，花是不可能落到我手里的。第一，我的书好卖，他们不压货。第二，他们知道，他们如果真的不行了，我有能力去扶持他们。”丁于颇为自信地说。 “这么说，想在书界轰轰烈烈地干大了是非常困难的了？”鲁晓峰问。 “是这样。”丁于说。 “那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呢？”徐经理问道。 “我吗，有几次重要的关头，我都是押上全部资产挺过来的，真是惊心动魄呢！电视台播《大头魔王》这部卡通片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策划印制了五本《大头魔王》的连环画。可他干了一半就胆怯了，担心资金收不回来。我跟他说我做。我把他的前期投资都还给了他，然后把这五本书各印了20万册。结果正如我那位朋友预料的，书卖得很不好。电视台的片子还在继续播放，接着做，还是放弃？我想，如果停下来，“以前投入的就全赔进去了。我一横心，继续上！结果被市场接受了，一集一集越做越好，最后每本都印到了60万册，前面的几本不但都卖光了，而且又都加印了。” “是够精彩的！”徐经理说。 “《大头魔王》在当时真是创造了发行奇迹。”鲁晓峰回忆起了那时的情景。 “K市一个姓孙的朋友，书做得不错，”丁于介绍说，“他开始没有资金，就从出版社高折扣搞代销。书配得很齐，差不多有5000多种。他首先搞了一个读者阅读卡，读者只要交上20元押金，就可以在他那儿阅读一年，年底退押金。这家伙一周内就收了30多万，接着他就用这笔钱配了几部车，到各市、县搞直销，他到过的地方，当地的新华书店三个月都缓不过劲儿来。我见了他说，你是第一个运用金融手段经营图书的。可他说他没意识到，只是急了，瞎想出来的招儿。”言谈话语中，丁于很欣赏K市那位朋友。 “听说他根本不从二渠道进货，只吃出版社的。虽然折扣高，差价小，但书卖完后，出版社不催着结款，他就拿这笔钱去运转。最近听说他正在筹办一个饮料厂。”徐经理补充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经营模式。”鲁晓峰感到深受启发。 “噢，话题扯远了，还是谈谈你的事吧！”丁于对鲁晓峰说。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查一下《不生情》的盗版情况。” “邑市有盗的吗？”丁于问。 “盗印了15万。” “有那么多？不砸在手里才怪呢！知道是谁了吗？” “还不知道，可我一定要查到底。我还没来得及到邑市的图书批发市场去，准备下午去看看。” “到书市去查吗？” “对。” “那怎么查得着？” “我想问问他们的进货渠道，再看看他们的图书批发单。” “你发出去多少？” “还不到1／4。” “事情就坏在你发出去的书上。” “为什么？”鲁晓峰不解。 “你去批发市场问吧，他们都会有批单，这些人早都有经验了，他们进盗版书之前，都要先进一点儿手续齐全的正版书。你明白了吗？” “这我可没想到，真是麻烦了！”鲁晓峰无奈地摇摇头。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委托徐经理去办，让他帮你查到那个盗版的人。你原来准备往这个省发多少书，就让那人交给你多少利润，你再给他补个手续。至于他印了多少，你就别管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事就交给我吧！”徐经理很赞成这个办法，挺痛快地答应了。 “办法倒是不错，只是他把全国的市场都给我冲了，让他赔个三万两万的又有什么用？”鲁晓峰有些不甘心。 “那你可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对你来说，现在是能收回点儿是点儿。”丁于的话很实际。 “好吧，那也只好这样了。”鲁晓峰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转过头去对徐经理说，“那就又要麻烦你啦！” 徐经理笑了笑说：“不必客气！” 回到宾馆后，鲁晓峰便一直待在房间里，等候消息。 第二天下午，徐经理就找到了盗版者，对方听说让出一些利润就可以换来正式手续，马上同意了。他心里也明白，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要是闹起来，挣的钱说不定全都得吐出来。 这样，鲁晓峰的邑市之行，顺利地取回了3万块钱。 应子这边就远没有邑市那么顺利了。 应子在海市机场下了飞机之后，就“打的”直奔市中心，找了一家三星级宾馆住下，然后赶紧给耿连峰介绍的朋友魏德林打电话。 魏德林很快来到宾馆。他也是搞图书发行的，个子不高，长得圆头圆脑，一看就是个很会算计的人。 寒暄几句，魏德林便拉应子去吃饭。吃过饭，他又建议到歌舞厅去玩玩。应子第一次来海市，正想看看这儿的娱乐界是如何经营的，就跟着魏德林去了离海滩不远的万乐歌舞厅。 这个歌舞厅刚开业不久，是个赚了钱的书商投资的。据说，这位书商是想用它来广交书界朋友。这的确是个聪明之举。每年，全国来海市的书商不下万人，倘若有30％的人来这里消遣，就已经收入不菲了。再加上书商们大都出手阔绰，爱讲排场，时不时要点“人头马”、“XO”什么的，那真是财源滚滚。再者，这里书商云集，书界的信息自然就十分灵通，这又反过来帮助了老板的图书业务。当然，来这里消费的客人，更多的还是来自社会各界的新贵和暴发户。 歌舞厅正门临街，流动着暗纹的白色大理石墙面，被缤纷的霓虹灯映照得金碧辉煌。门前，十几个电镀的矮立柱围成一个小停车场，立柱之间的链子还没来得及装上。 大厅里，还飘散着淡淡的涂料味。应子随魏德林径直来到二楼迪厅。舞池四周的矮沙发上已稀稀落落地有一些客人，昏暗的散发着浪漫气息的灯光，和着轻柔的乐曲变幻着色彩。十几个身着黄色T恤衫的女孩堆在一角，轻声聊着什么。她们青春姣美，各个透出大都市姑娘的清丽。 一位大娃娃脸的小姐见到应子他们就迎了过来，先招呼了一下魏德林。 “魏先生，你好！” “你好，你好！” “魏先生是找我们老板的吗？” “老板在吗？” “他到无锡去了。” “中午我们还通过话呢！” “他是今天晚上的火车，大概明天下午就回来。” “噢，这是北京来的朋友，你给安排一下吧！”魏德林介绍应子。 “你好，先生贵姓？”娃娃脸忽闪着大眼睛问应子。 “姓应。”应子随口一说。 “应先生，您要什么饮料？” “随便。” “你就给上两听可乐，然后配点小吃吧！”魏德林说。 “瓜子、榛子和鱿鱼丝行吗？” “行。”魏德林说。 娃娃脸转身到吧台去时，应子说：“这姑娘不错。” “想不想让她陪陪？”魏德林问。 “她不是正上班吗？” “换了便装不就下班了吗？” “行吗？”应子有了兴趣。 “他们这里严禁外面的小姐来坐台，但只要客人有要求，这里的服务员就换上便装，陪客人一起玩儿。” 应子抬头看看黄T恤们，果然她们的阵营在缩小，而客人座位上多了一些身着流行时装的俏丽姑娘。 娃娃脸端着托盘转过来的时候，魏德林站起身跟她说了几句，她用眼睛望着应子，点点头说：“应先生，我去换一下服装，马上就好。” 应子点点头。 应子是开歌厅的，自然对海市歌舞厅的布局、服务的形式。消费者的来源以及各项收入等等都非常感兴趣。魏德林一一向他做了介绍。 音响里放出第一支迪斯科曲子的时候，娃娃脸转了回来。她穿着短裙和翻领的针织短袖衫，走路的姿势像一个男孩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应子身边。应子为她要了饮料，她又让小姐添了一些小吃。 “我们这里是按最低消费结算的，不添小吃也一样收钱。”娃娃脸透出了海市人的精明和小利上决不含糊的特色来。 应子随便问了问她的情况，她毫不隐讳，问什么答什么。她说她父母是新疆知青，是三年前才带她回海市的，一家人住在小阁楼里，她从生下来就没过上好日子。她说她知道父母也不容易，现在总算是回了海市，她又能工作挣钱了。她每天能有200元左右的收入，这主要是客人的小费。她很心疼她爸，每个月给她爸买两条三五烟。而她妈就知道把她交的钱存起来，说是买房用。她说，她们海市姑娘是讲究实惠的，只要男人有钱，能为她们买上一套房子，一套三居室，甚至二居室的房子，她们就会嫁给这个男人，一般并不注重男人的相貌和年龄。如果房子确实属于她们，她们甚至不在乎是否结婚。房子，对于海市人来说，似乎是一个终极目标。 娃娃脸说她今年21岁，可是一算出生年月，她刚满19岁。海市人习惯用虚岁来说年龄。她说她每天下午去电脑学校学习电脑，将来吃不了青春饭了也不用怕。 他们又谈得挺投机，可应子总不由得把她跟秋小惠对比，他至今不明白，他从小那么喜欢的表妹，那么漂亮又有人品的表妹，怎么就偏偏迷上了宁寒林！ 这时候，邻座传来女孩子尖利的叫声。原来她们正和客人在茶几上掷色子，自然是要赢客人钱的了。此刻，一个女孩兴奋地将色子筒摇得山响，然后哗地往外一倒，又是一阵尖叫，接着就娇态可人地伸出小手。两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各自从衣兜里掏出100元，给了她们。 “那两位是香港人。”娃娃脸介绍说，这里的日本人和香港人比较多，他们大都是来海市做生意的，都很有钱，这里的小姐常常可以得到金表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如果是白天，她们陪客人上街，所获更丰。 应子看到，海市小姐并不显得那么贪婪，而是很自然地与人相交。据魏德林讲，上街的时候，她们还主动付出租车钱呢！其实来这里玩儿的，谁又在乎那几个钱呢？只是这种相交的感觉特别好。 应子和娃娃脸跳迪斯科的时候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陈梅，你就记住吃起来挺酸的陈皮梅就行了。” 应子会心地笑了笑。这小姑娘，真是喜人，应子想约她明天上街，但一想，这次来海市的正事还没办，就没提这个茬儿。 这时候，陈梅让应子看一个身穿白运动衣的男人。应子看到一个脸色通红浑身是汗的大块头，就问：“怎么了？” “上周他每天都找我，也不知谁说了我什么，他一下子就不找我了，可是他每天还来，就是不找小姐，一个人在那里蹦。” “他是干什么的？”应子想，这不是要惹事吗？那家伙喷着火的眼睛一下一下地往他们这里看。 “他是农民企业家。” “暴发户？” “农民企业家在我们这里比日本人和香港人还吃香，他们花钱最大方。” 应子想，有钱就能开洋荤啊！ “你看，你看，他在盯着我们呢！”陈梅有些恐惧地说。 “别理他！”应子很稳得住劲。 这晚，应子一直玩到次日凌晨正点半钟，是陈梅为他穿上的西服，还给他正了正领带，说：“小伙子，蛮帅！” 应子扑哧笑了出来，说：“你们这些小姐可真乖！” 应子掏出1000块钱，400元买单，500元给陈梅做小费，还有100元给了为他们端水、结账的女孩。 “你真好！”陈梅说，“我们姐妹都是很好的，你给她小费，我们姐妹就更好相处了。” 那位小姐接钱的时候一笑，说：“谢谢先生！”然后看看陈梅，也表示一下感谢。 这里没有找到先生的小姐，只有去做服务工作，收入少，还要听从其他小姐的支使。这里也是个小社会。 出得门来，一排“的士”贴在路边等客，魏德林要送应子回宾馆，就去招呼出租车。这时，一辆白色桑塔纳刷地停在应子身旁，从车上跳下来四个小伙子，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家伙，一起向应子围过来。应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些人大概是那个农民企业家吃醋以后找来的一帮打手。应子是练过功夫的，他向大厅慢慢退的同时，早就瞄好了立在停车场四周尚未拉上链子的电镀柱。当四个小伙子挥舞着家伙要冲上来的瞬间，他的手已经迅速绰起电镀柱。但是他并没有回击，只是一蹿，跳到歌厅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举着电镀柱。那四位见应子身手太快，倒都愣了一下，有一位首先发话了： “这位兄弟，你到海市来干什么，我们不管，但是你必须立即回去！” “为什么？”应子觉得挺怪，这不像来寻仇的。 “我们不管。你答应明天回去，今晚就放过你！” “你们认错人啦！我是刚到海市的，谁也不认识。”应子坚信对方是搞错了，心头轻松起来。 “你不是北京来查盗版书的吗？” 应子想，他们还真没找错人。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得那么快呢？他不由得看看魏德林。魏德林就在身边，惊恐地注视着他们。他很不自然地说：“我告诉过赵老板你来了，可谁知道他会来这手？” “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吧？” “嗯……书我也卖了。” “只是卖吗？” “是，只是卖。” “那与你无关。你靠边点儿，小心溅一身血！” 这时候，四个小伙子已经靠近，应子抡起电镀柱，做了一个攻打的虚势，待他们本能地退闪之际，他一个箭步贴近桑塔纳，只听“嘭——哗啦……”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玻璃碴铺了一地，雪花似的。 “哎哟，那是我借的车……”一声哭丧的惊叫很是疹人。 “打死他，别让他跑喽！” “上！” “这家伙不要命啦，敢砸车！” 应子又抡起电镀柱，砰的一下砸在桑塔纳的油箱处。 “别砸啦！”呼叫的人先把手里的家伙扔在地上了。 “别让他跑了！” “让他赔车！” 另外三人还不服气。 应子掏出打火机，打着了往油箱处送。 “这位大哥，千万别点！我们好说好商量，行不行？”有先冷静下来的。 “这位大哥，我们是受人之托，瞎管闲事，咱们千万别动真的！” “你们说，是谁让你们来的？” “可能是赵老板。”魏德林过来说。 应子把魏德林拨在一旁，说。“没问你！” “是赵胖子！” “哪个赵胖子？” “华海图书公司的。” 应子收起打火机，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说：“各位以后少管闲事，我这儿有4000块，你们拿去修车，不够再找赵胖子要去！”说完，应子转过身对魏德林说，“咱们走吧！” 魏德林去叫车，可司机们都怕惹事，不敢拉。于是二位往海滩处走去。 “明天你带我去找赵胖子吗？”应子问。 “去！明天一早就去！”魏德林见应子凶狠又仗义，也愿交这个朋友。本来就是耿哥介绍的嘛，何况自己做了不光彩的事，正愁没地方洗刷呢！ 第二天上午9点钟，他们来到华海公司，一个穿戴整齐的小伙子说，他们赵经理去了苏州，今天回不来，但是9点半钟会打电话过来。 果然，9点半，赵胖子打来了电话。 “你也太差劲啦！不是讲好的协商解决吗？”魏德林对着话筒吼起来。 “没说不协商解决呀！”对方话筒里说。 “那你昨晚怎么回事？” “昨晚没什么事呀！” “昨晚有四个人……” “你不要乱猜疑，我姓赵的什么时候都是敢作敢当的。”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等我们？” “我不是打电话来了吗？” 魏德林有点火，应子接过电话说：“电话里说的话算数，你说怎么赔吧！” “给你1万块钱，算买你一个书号。” 应子说：“再加上9万，一共10万！”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一共才印了多少？” “我不管你印了多少，你给我造成了60万的损失，这还算是少要了呢！” “算了，两万吧！” “10万！” “你懂不懂？你让魏德林接电话！” 魏德林抢过电话说：“我告诉你，北京来的这个哥们儿，就是前两年在兰城剁胳膊的那位！你呢，说个实数，尽快了结就完了！” 应子听魏德林这么说，脸上火辣辣的，心想那次兰城收款，社会上指不定怎么传的呢！ 魏德林的话果然奏效，对方半天没说话。魏德林说：“我在中间做个折中，5万怎么样？” “行，他要同意，你就让我的会计接话吧！” 魏德林对应子说：“他就印了7万册，利润也就那么多了。” 应子没说话。魏德林举起话筒说：“就5万吧，可得立即办啊！” 魏德林将电话给了公司的小伙子。小伙子听了一会儿，说明白了，他让应子他们下午再来，说是得先跟银行打个招呼。 这天下午，应子从华海公司提回5万块钱，同时打了个字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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