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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说悄悄话,我能听吗?”施明秀将盘放在床上,脸上的笑容不自然,那一抹怯怯的愧笑却明显,恐惧感似已消失了:“不久就要出去,不然我可以煮些食物充饥。放置的食物也不多,不能当膳食,仅供填肚子而已。茶叶倒还过得去,请用茶。” “喀!看你不出,扮小主妇倒还称职,并非只会歌舞媚神操剑争利呢!”高大元笑容可掬打趣施明秀,毫无敌意流露:“我听你的同伴叫你老七,你们到底有多少地位相当的姐妹?” “不能告诉你。”施明秀递给他一碗茶,自己也低头喝茶回避他的目光:“反正不少就是啦!而且按职务的不同,有不同的称呼。在某一职务我排名第七,在另一处又排名第三,总之,只有自己人才能弄清楚。” “相当复杂呢!” “是的,毕竟本教发展将近一甲子,两度兴兵打天下反明复唐,曾拥众十万,组织庞大,可想而知。目下败没之余,各地香坛大多数瓦解,一时难复,所以我们极为重视现有的香坛,不容崩解。芜湖香坛便是湖广以下,仅存的少数香坛之一。高兄,你很可能导致芜湖香坛暴露而崩溃,我们决不容许这种情势发生,只要你肯点头加入,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算我求你吧!我这点要求不算过份呀!” “没有谈的必要,施姑娘。”高大元郑重地说:“挑起事故的人是贵方,我有权以牙还牙报复。冲今天你我共患难的情谊,我放弃劫持你执行报复的计划。今后,贵方如果再有任何侵害行动,休怪我采取强烈的手段加倍报复,而且一定要把你从他们的控制下弄到手。你务必把我的要求转达贵方的主事人,我说得够明白吗?” “高兄……”施明秀脸色苍白。 这是不可能获得认同的要求,施明秀也没有左右主事人处断的权势。 “出了这座地窟,便是我承诺的开始。”高大元脸色冷森,不怒而威:“所以你必须尽快与你们的人会合,转达我的要求,至于你把讯息是否传到,那不关我的事。当然,我宁可相信你们讲道理明利害,带了所有的爪牙,向后转早离疆界。” “你的刀……实在太可怕,你杀起人来……”施明秀的声音在发抖。 “我并不想杀人,甚至不想动刀。”高大元眼中的冷森杀气徐徐消逝:“但在生死关头,或者情势急迫,非用刀我生他死不可,我会毫无选择地挥刀;因为我怕死,不想死。像今天的情势,我有不挥刀的选择吗?回去告诉江右三仙,不要再驱使一些可怜爪牙作孤注一掷,你们这次追来的元老级高手,绝对禁不起我的刀切割。他们挨过刀,应该替那些次级爪牙留一条活路。该准备出去啦!是时候了。” 能减少一半强敌,应付另一半强敌就轻松多了。弥勒教的实力,的确比苍天教雄厚些,如果弥勒教明时势撤走,压力便减少一半以上。在他的想法中,弥勒教实在没有倾巢而至追杀不休的必要。弥勒教所要对付的目标,是苍天教而不是他。 雷霆万钧的袭击失败,损失惨重,陆大仙那些爪牙,胆都快要吓破了,怎肯仍在此地逗留? 弥勒教的人也在赶到时,恰好看到陆大仙那些人,背了死尸狼狈撤走,猜想高大元必定已经远走高飞,因此也从另一方向退走,这处三家村,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 躲进地窟里的高大元,还以为仍有大批爪牙穷搜他的下落,白白浪费了半个时辰,失去与对方紧密接触的机会。 当然不可能全部撤走,仍留有监视动静的眼线。 山坡上的树林中,一名村夫打扮的大汉,一直就躲在树下向小村监视,不时站起向右面的树丛打手式,可知那一边必定另有同伴,监视另一方向的动静。 这位大汉藏身的位置非常理想,不但人与草树浑然合一,而且居高临下视界良好,可看清三家农舍的动静,相距远在百步外,撤走报信可以完全保持稳秘。 溪对岸的山坡灌木丛有枝叶摇动,灌木丛高约近丈,枝浓草茂,有人藏匿移动,远隔丈外只能看到枝叶拨动的形影而已,看不到人难分人兽。 有经验的行家,一看便知是人在内潜行,而且不止一个人,可从枝叶的摇动看出是两个人。 大汉远眺良久,目送进行的人远去,这才长身而起闪至树林外,用手打出一串手式。 重回潜伏处,刚在树旁用下,背脊突然一震,浑身发僵,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脑顶已按上了一只大手,立即两眼发直,像个活死人。 “你向右面山顶的同伴,打什么手式呀?”身后制住他的人,用怪怪的低沉语音问。 “告诉他弥勒教的眼线,已从北面撤走了。”大汉也用死板板的腔调回答。 “你是苍天教的眼线?” “不是,我是林家大院林大爷的田庄管事。” “原来是芜湖皇甫家的好友林如虹林大爷的人,难怪苍天教有充足的人手四出活动。你为何不走,仍在此地监视下面的三家农舍?” 那姓高的人并没离开,苍天教的人死伤惨重撤走了,可知他仍在农舍,所以我利用奉命留下监视的机会,希望能找到机会见他一面。“ “哦!为什么?你敢见他?” “我负责替皇甫家大小姐,把信息传给他。他知道皇甫小姐的手式,见面不会下杀手对付我。” “哦!有意思。”身后人啼啼自语,换了另一种嗓音:“我早该知道这小子躲在皇甫家一夜,其中定有古怪。难怪他的消息相当灵通,那小丫头冒了很大的风险。这小子怎能利用一个小丫头作内应?荒唐!” 其实,高大元极少与皇甫淑玉会面,他并不需要皇甫淑玉供给消息,也无此必要。而且有杜英在身边,这种凶险的事,不能让第三者参予,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到达府城落店被逐出之前,他曾经与一位扮店伙的人接触,那是皇甫淑玉派来通消息的人,杜英完全不知道他与店伙接触的事。 皇甫淑玉并非真的可以自由活动,想会面也相当困难。 制住大汉用秘术套口供的人是大衍散人,那禁受得起地行仙级的高手摇弄? 林家大院在敬亭乡敬亭村西面。林如虹林大爷是本乡的大地主,也是府城的乡绅,与芜湖皇甫家主人皇甫俊是知交,帮助莅境的皇甫俊天经地义。 敬亭村有百十户人家,大半是农户。 但由于是游山客的落脚处,自然而然形成小市集,不但有一条小街,而且有两家旅舍,招待外地远来的游山客。 在这里公然闹事打打杀杀,后果是颇为严重的,不仅会激起民壮的强力干预,而且府城的治安人员会很快赶到,警锣一响,全乡的民壮都会抄兵刃四面合围。 所有的外地莅境强龙,都知道不能在市镇耀武扬威。在城市,更不便公然当街行凶撒野,即使是生死对头碰了面,也不可抄家伙行凶杀搏。 苍天教的有身份首脑人物,通过皇甫家的引介,成为林家大院的上宾,建了灵活的指挥站。苍天教裹胁皇甫俊穷追高大元,真派上了用场;林家大院的人,无条件地替皇甫俊助拳协力。“ 高大元没有时间踩探,怎知道两教一社的指挥首脑在何处落脚?他是被动反击的,无法找到首脑直捣黄龙。 当他偕同杜英出现在敬亭村时,引起的紧张是可想而知的。 这是说,他已经毫无所惧地直捣中心了。 街口左侧的古迹敬亭,亭高两层颇为壮观,飞檐高挑风铃悦耳,基高近丈气象恢宏,是游山客游观的目标之一。亭内设有连栏的石雕条凳,中间也有石墩石桌,携有食物的游客,可在亭中进食歇息。 已经是申牌本,日影西斜。 这两天游山客几乎绝迹,府城的治安人员,阻止外地的游客前往敬亭山游览;本地的人,更是绝迹不至。 村中人早知道将有大事故发生,因此街上很少有人行走,人心惶惶,没事最好不要在外面走动。 两人在东面亭柱下的石条凳落座。凉亭中只有他俩歇息、目光扫过街心,看到一些惊煌走避的村民,附近一些住宅,纷纷闭上门免遭波及。 街口左侧的岔道,通向房屋格比的林家大院,相距仅百步左右,在亭口可看到高高的院墙。 第一批迎客的人占住西端的亭栏石凳,三个人,其中之一是弥勒教祖师堂,三十六护法大尊之一的尉迟太极,也是在芜湖露面的主事人首脑。另一对中年人像是夫妻,女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接着光临的三个人中有败军之将圆光菩萨。为首的人年已花甲开外,身材高瘦营养不足,面孔冷森的女尼,手中的拂尘是光亮的鸡卵粗铁制的。 最后那人老眼特别冷厉,佩剑古色斑斓,没有剑穗,云头是一个怪异的寿星头,光秃秃地十分岔眼。 这人高大元曾经听说过,苍天教的超等高手,雄风会的主将,名震江湖的生神罗四维。那把剑称为生剑,名列天下十大名剑之一。这家伙的门人一剑超生伊忠,在河南袭击医仙王金时,与高大元曾经发生冲突。 最后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占住亭北,挟着的黄竹打狗棍相当粗,用来打狗,很可能一棍即死,份量沉重可当齐眉棍用。 各占一方,大眼瞪小眼。 圆光菩萨的脸色特别难看,像一文钱也讨不到的债主。 这些人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位高辈尊具有甚大的权势,那肯自贬身价,主动向小辈打招呼套交情?应该由小辈向他们致敬意,表示敬老尊贤,阿谀奉承的诚意。 高大元不加理睬,他们又不想降尊纪贵搭讪,僵住了,得有地位低的人出面,才能打破僵局。 终于由糟老头出面,糟老头大概不是什么人物。 “喂!小辈,你不害怕吗?”糟老头是大衍散人,怪腔怪调向高大元笑问。 “哈哈!看你这老头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条半腿已经进了棺材,像死人多口气,居然要我伯你?”高大元也流里流气怪腔怪调。还真没料到大衍散人居然出面了:“你算了吧!少找挨骂了。” “我是指他们。”大衍散人向两教的人指指点点:“我老人家是老了,但死不了的。” “他们?我承认有点害怕,所以一逃数百里,几乎被追得上天入地呀!” “好小子,你好像真的不怕我。” “那是当然。” “他们……” “他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这些。”他一指弥勒教的人:“他们是天下第一教,造反的英雄。另一些,苍天教,也是最大秘教之一,三教九流中弟子如云,在京都有王公贵胄呵护。你,你有什么可让我害怕的?” “这……”大衍散人一楞一楞地,被问住了。 “弥勒教是造反的英雄,弥勒佛下生天下轰动,威震天下,跺下脚天庭亦为之震动,谁敢不怕?你,你算什么呢?贵教主创教八十载,已传五代,迄今为止,仍然门人子弟小猫小狗三五只而已,无权、无势、无人、无财,吓得了谁呀?你看他们……”他向老尼姑一指。 “他们又怎么啦?” “比起他们来,你实在很可怜可悲。老头子,知道毛病出在何处吗?” “你小子才有毛病。”大衍散人撤撇嘴。 “他们创教比你们晚五十年,目下已是名满京都,即将向天下各地发展,门徒不久满天下。毛病出在你们的教义不同,先天上你们就注定是大输家。而他们的教义,大部分是窃自贵教的,却后来居上青出于蓝,赢定了。” “胡说八道。”大衍散人嗤之以鼻。 “是吗?你们双方都主张合籍双修,都夸口三教合一。你们以修内外丹穷参苦炼,妄想白日飞升为目标,修来修去,修得骨瘦如柴老掉牙,既不能长生不老,更无富贵可图,到头来仍然是老死病死的可怜鬼,谁肯信你们呀?他们保证信的人,死了就可成仙成佛,所以信的人如醉如痴,比你们苦修飞升强一万倍,反正死了是否成仙成佛,谁也看不见。弥勒教更诱人,不用修,弥勒佛提前五十六亿年下生度世,把天下众生度至兜率天极乐世界享福,多美呀!谁还不肯信?” “这……”大衍散人叹了一口气。 “你看你,修了一甲子,结果快老掉牙成了这鬼样子。你会成仙?仙是你这般德行?你站出去说你可以修至长生不老,会让人相信吗?你骗谁呀?胡搞!” “小辈牙尖嘴利……” “别骂别骂,你该有听忠言逆耳的肚量。你们的宗师陈博老祖大吃大睡大赌,就懒得饿肚子苦修,比你们要聪明得多。他的归隐诗说: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你看,多洒脱?他就不谈长生不老,活了一百一十八岁。你们活着苦修,是看得见的,结果都没修至长生不老,反而老得面目枯焦,像死人多口气。” 大衍散人摇头苦笑,站起举步出亭。 “别走别走,我还没说完呢!赶快回头,还来得及过几年快乐日子。我对贵教的参修态度和心法,倒是非常的激赏同意。” “小子,你挖苦得还不够毒吗?”大衍散人在亭口转身狠瞪着他问。 “岂敢岂敢,小子说的是由衷之言。”高大元仍然嬉皮笑脸:“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贵教这两句心诀,小子深以为然。贵教信仰三教合一,提佛而不提仙并不足怪。有关长生不老,好像一代名相司马温公,曾经作诗讥讽,但好像并非讥讽陈博老祖。他待上说:天覆地载如洪炉,万物死生同一涂。其中松柏与龟鹤,得年虽久终摧枯。借令真有蓬莱山,未免亦居天地间。君不见太上老君头似雪,世人没说驻红颜。诗名是什么?哈哈!叫寄道人,对不对?你苦修将近一甲子,红颜何在?好走,呵呵……” 大衍散人双腿如飞,已经奔出村口了。 高大元是存心激走大衍散人的,不希望大衍散人在场看他动刀。大衍散人曾经向他说多杀有伤天和,他很不以为然,双方用刀剑相搏,你不杀死对方,就得死在对方的刀剑下。人如果连自己的命也不珍惜,活着实在是一大浪费。 大衍散人这时现身,显然有劝阻他挥刀大杀的意图。 他有点不高兴,大衍散人该劝阻两教的人罢手的,反而想阻止他自保,未免有点倒因为果。 “那是谁?”守护天尊尉迟太极惑然向同伴问。目送快步急用的大衍散人离去。 “很可能是京教三散仙之一。” 弥勒教撤出京都,将近半甲子岁月,除了一些留守的秘坛次要人士之外,身份稍低的弟子们,不曾与罗祖教的人照面打交道,所以不认识罗祖教的高阶层人物。 其实,罗祖教的总教坛并不在京都,在山东即墨。 京都与昌平州密云县两教坛,只是对外活动发展的基地,活动并不积极,护法的王公贵戚却不少。 老尼姑可能认识京都三散仙,但见面的机会不多。大衍散人已经化装易容,老尼姑只能猜想老道的身份。 “罗祖教有几位修士,与王道士交情不薄。”圆光菩萨脸上有不安的神情流露:“有点不妙,这老鬼为何不暗中保护王道土远戍南荒,却在这里出现?难道说,王道士也暗中在此地出没?” “你们怕罗祖教的人,何不快马加鞭早离疆界?”守护天尊尉迟太极冷冷地说:“让本天尊与这个狂妄的高小辈打交道,没有贵方的人参予,本座反而没有缚手缚脚的顾忌。你们早些退出吧!还来得及。” “阁下想推翻前议,利益独占?”老尼姑怪眼怒睁,长身而起:“贫尼应付得了三散仙,阁下最好不要反反复复另生枝节。” 高大元倏然站起,挪了挪佩刀哼了一声。 “他娘的混蛋加三级,似乎把高某看成任你们宰割的三流混混了。”他虎目怒睁,杀气腾腾:“太爷刀劈过武功妖术比你们强三倍的高手名宿,杀过人数比你们多一倍的江湖凶枭。你们百十个妖孽,算什么东西?不管你们是否死要面子一个一个上,或者不要脸一拥而上,太爷一定刀刀斩绝,决不留情。你们,谁先上挨刀?碎裂不了你们这些妖孽,太爷放你们活命。老尼姑,你是什么东西?你上,太爷就在亭子里分了你的尸,免得你在天下夸海口,混蛋!” 一声刀吟,钢刀出鞘,刀尖下降向前一指,摄人心魄的刀吟似乎引来了凉风,真有风生八步的异象出现。 这番话会把高手名宿气炸。 老尼姑脸色一变,还来不及有所举动,一旁的守护天尊已忍无可忍,猛地一拉马步,巨掌遥伸。 远在丈五六,这一掌有如儿戏。 高大元并不认为是儿戏,刀尖一挥,马步下沉,刀气进发似殷雷。 轰然一声大震,火焰疾冲。 刀气恰好涌到,像是狂风骤起,喷来的火焰与爆震力,突然回头反走,威力似乎倍增。 守护天尊大叫一声,倒飞出亭外,几乎被石栏所绊倒,直飞出三丈外狼狈着地。 左右分立的一双中年夫妇,总算反应超人,及时向后方倒飞出事,未遭震力和火焰波及,脸色大变心胆俱寒。 “狗屁的掌心雷,你是什么东西。”高大元大声叱喝,人刀浑如一体,幻化如虹飞扑出亭。 一双中年夫妇反应够快,一左一右架起站立不牢的守护天尊如飞而遁,三两起落便消失在一条小巷内,急似漏网之鱼。 雷霆一台,石破天惊。 高大元相距在四丈外,仅追了十余步,不得不放弃追逐,他怎能在村街内提刀追杀逃命的人? 转身扭头一看,大吃一惊。 老尼姑三个人,已经冲人一家民宅的大门。 圆江菩萨的背上;有被弄昏了的杜英。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杜英的武功,在这些超等的高手名宿面前,根本不能自保,他决不可离开杜英左右的,却在愤怒中离开了。 当然,他做梦也没料到,这些位高辈尊的高手名宿,会无耻地利用机会,劫掳一个小姑娘。 他冷静下来了,收了刀回到亭中,定下心神坐下,盯着老尼姑逃入的民宅冷笑。 他不能提刀追人民宅,那会引起惊扰和仇视。 杜英被掳走,短期间不需太担心,只要不是落在天暴星的人手中,短期间不会有立即的危险。 他必须冷静,冷静才能智慧生。 显然弥勒教的主事人,忽视施明秀禀报的警告,不但不明时势撤走,反而变本加厉,再次与苍天教协商合作,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他有大开杀戒的借口,双方都走上了你死我活的不归路。 以神御刀用绝学行雷霆一击,等于是向弥勒教忽视警告的强烈答复。 事有缓急,弥勒教的事暂且放下。 林家大院的院门楼相当宏伟,与乡村的建筑规格不同,通常村镇的大户人家,只建院门而没有门楼。有门楼可以远眺,可以及早发现接近的陌生人。 四名大汉在院门外的广场拦住了他,总算没带武器,而且喝退了六头看门猛犬,表示是普通的大户人家,没带武器就不会动手。 “贵客不要乱闯。”那位身材特别雄壮的大汉拦住了他,声调相当高:“尊驾在敬亭闹事,本村的人不欢迎你这种外地游客。” “我是游客?别欠揍了,老兄。”他邪笑,并没生气:“敬亭闹事的消息,早就传入贵宅了,对不对?请领在下进去和林大爷谈谈,和芜湖来的皇甫大爷谈谈。老兄,你希望我举着刀硬闯进去找他们吗?” “阁下,这里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 “是吗?躲在贵宅的那些来自京都权贵,他们可以不讲王法,我为何要讲?贵宅的林大爷在府城能赶我走,在这里他如果也想赶,想想吧!会有何种后果?老兄,你不愿领在下进去吗?”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本宅有……贵客?”大汉绝望地后退:“本宅另……另有秘密的出入门户,外人不……不可能发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很少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来了,不是吗?找你们的贵客套交情,林大爷不会反对吧?” “他……他们前片刻就……就走了。” “我不会相信,我来得相当快。老兄,不介意我自己到里面看看吗?” 地方上有名望的乡绅大宅,比侯门深似海相差无几,里面内眷甚多,那能不介意外人在内看看。 “阁下……” “让路。”他虎目怒睁,杀气腾腾。 四名大汉吓了一跳,惶然向左右让出去路,大概已经获得指示,不敢逞强拦阻。 老尼姑那些人乘乱掳走杜英,按理不可能撤回林家大院藏匿,也避免他街尾追来藏匿处,必定躲到其他爪牙匿伏处躲起来了。他赶来林家大院抢救,可说找错了门路,成功的希望不大。但他必须进行抢救,门路对不对不久自知。 谁敢拦阻他救人的行动,就必须面对他的刀。 四大汉不敢拦阻让出去路,至少不必用刀杀进去了。他大踏步越过四大汉,突然跃登宏伟的院门楼。 把门的大汉并没骗他,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林家大院既然是那些人的指挥站,留驻的人数量决不会太多,借住的地方随时皆可放弃,说走就走方便得多。 那些人已经知道他的刀可怕,怎敢冒众多爪牙被杀的风险,和他硬拼老命?在没有一举可把他控制住之前,必定会采取回避的手段应付,再慢慢制造好机对付他。 村街敬亭他显露了惊世的实力,轻而易举以神御刀,破解了弥勒教法力通玄,号称守护天尊的掌心雷,可把在场的两教顶尖超拔高手,吓得心胆俱寒。苍天教的高手名宿,武功道术皆比弥勒教的元老级高手差一级,乘机掳走了杜英,怎敢再在林家逗留?按理,林家大院该已人去屋空了。 当然不至于屋空,至少林家大院的人还在。“ 他在赌,赌对方撤走的速度比他慢。再就是储对方不知道他消息灵通,以为藏匿的地方隐密。 争取时效,必须尽快深入中枢。 林家大院房舍林比,堂奥中难见天日,进去搜寻谈何容易?兵贵神速分秒必争,从屋上快速深人最具功效。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知道该在何处找得到目标。 这些首脑人物,不可能把住处安排在南房的仆人房舍里,往主人的内院外人禁入楼房找,八九不离十必可找到。 从屋顶往里寻找,下面的情景历历可见,从惊惶走避的男女行动中,也可猜测何处是贵宾安顿的地方,用不着跳下去察看。 跳入一座建了假山、荷池、小亭的中型院子,他向建有雕栏的外廊飞跃,砰然一声大震,撞倒了两扇大排窗,登堂入室出现在相当雅致的花厅中。 院子里鬼影俱无,这一进房舍的人可能已早一步撤走了,静悄悄毫无声息,厅堂庭院打扫得纤尘不染。 如不是主人的内堂,也将是招待贵客的客院,即使是仆妇小厮,也不可在这里随意出人,想深人穷搜,恐怕连门户也无法摸清。 气流一动,厅中光线因窗破而光度增加。 “哈!应变的准备相当完善迅速。”他在大圆桌上首的锦墩大马金刀落坐,鼻翼掀动嗅了几下:“好像是作禁制用的空灵暗香,还好,我受得了。” 厅内施放有空暗香,表示有人知道他会找来,在此布香相候,等他闯来活擒。 这也表示人并没全部撤走,擒走杜英的老尼和圆光菩萨,很可能先一步撤回,随又急急撤走了,留下一些人对付他。他来晚了一步。 既然来晚了一步,急也没有用,定下心神和对方周旋,能坐下来,就表示他的心情平和冷静。 他是有备而来的,如无防险的能耐,怎敢登堂入室在有限的空间里逗留?空灵暗香也应付得了,在踏入林家大院之前,他已眼下了防避毒物迷香的药物。 暗得失效,必须用强攻了。 他所坐的位置,可控制人厅的各处通道。这些首脑人物,都是武功道术超尘拔俗的高手,根本不怕有人袭击,暂借林家大院落脚,不可能修建机关埋伏装暗器自保,所以他敢毫无顾忌直捣中枢。 “喂!暗器高手们,快出来呀!”他大声说:“五个人出其不意冲出,暗器在手冲出时便发射,一定可以把我射成刺猬,机会不可错过。” 他一叫,准备冲出的人反而不出来了。 “你们不要害怕。”没有动静,他只好继续发话,不能像个白痴一样,对无人的房舍自言自语:“你们像一群蚂蚁,不远数百里追来要我的命,见了面却又龟缩不出,那你们来干什么呀?乌龟的头,也不能一直不伸出来哪!” 依稀的人影贴地滚出,是从后厅的通道贴地滚出的。 他安坐不动,双手连扬。 贴地滚出虽可收到出其不意奇袭的效果,但却不能争取时机先发射暗器,必须在滚出的同一刹那发射,比先将手伸出发射再冲出慢了一刹那。 他的几枚小飞蝗石,正是向地面发射的。 “哎……嗯……”骇叫声齐起。 共滚出四个人,两个被击中头部,两个被击中腰背,全部无法爬起。头部被击中的两个,滚势未止便已昏厥。鸽卵大的小石劲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至于头破脑裂保住了脑袋的完整。 “再来几个高明的,下次定可成功。”他大声说。 四个滚出的人,没有机会将暗器发出,可知他发石速度之快之准,骇人听闻。 没有声息,没有人再出来。 他向倒地呻吟的四个人走去,将人逐一拖至壁根摆平,在四人的胸腹附近,用指分别制了几处经穴。 “你们是身不由己,我不屑杀你们发泄愤怒。”他站在一旁向四人说:“你们将失去挥刀摆剑发射暗器的能耐,不能再向我下毒手称雄了。也就是说,你们将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以后不必再替你们的主子卖命,不必再挨我的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必挨刀是福不是祸,你们走吧!” 身形忽隐忽视,现时出现在破窗旁。这一动之间,像这两地空间并不存在,速度匪夷所思,隐与现似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 他半伸出的大手,指向出现在破窗缺口的龙紫霄。 龙紫霄僵在当地,剑已出鞘半尺,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冲入偷袭的勇气消失了。 后面还有两个人,龙紫云紫红两姐妹,三龙女全在,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但三龙女那敢撒野,失去偷袭的机会,进退两难,硬碰硬她们毫无胜算。 “你想拔剑从我后面偷袭刺我一百剑?真够清义哪!龙大小姐。”他的手按上了刀柄,一比三他不敢大意:“哈哈!你一定是留在这里等我重续前缘的,我宁可相信你对我余情未断……” “你这杀千刀的……”龙紫霄羞怒交加大骂,剑终于愤然出鞘。 另两位龙女也左右齐出,剑气在出鞘时猛然迸发。 情急拼命,情势已不容许权衡利害,即使明知不是他的敌手,三个女人已别无抉择放手一拼。 铮一声暴震,抢制机先狡然攻击的剑,被刀拍得向侧急荡,空门大开。 他的大手乘机探人,在龙紫霄的小蛮腰抓上一把。尤素霄惊叫一声,斜冲出丈外让出去路。 刀光如奔电,猛扑右面的龙紫虹,从剑侧斜掠而人。一刀尖光临左肋下。 “住手!”传来龙紫霄惊怖的尖叫…… 龙紫虹决难逃过这一刀,刀尖必将剖开左肋。剑已递出,刀从空隙中楔人,已没有封架的机会,死神已向龙紫虹伸出迎魂的手。 刀尖略收略沉,锋尖回收三寸,贴腹中与胁衣而过,腰带被划断,胁衣也裂了缝,可能割伤了些肌肤,这一刀回收,险之又险。 龙紫虹斜窜出丈外,脸色泛发。 刀光刚指向一扑落空的老二龙紫云。龙紫霄突然冲入刀剑的汇合中心,将刀与剑隔开。 这一举动极为危险,很可能成为刀与剑的聚合点。 “住手!”龙紫霄咬着银牙再次沉叱:“我有话说。二妹三妹,你们走。” 一面说,一面打出紧急撤走的手式。 “谁也休想走得了。”他的刀转而指向龙紫虹。 顾此失彼,躲在龙紫霄身后的龙紫云,像漏网之鱼退入院子,钻入对面的房舍。 龙紫雪移动也迅捷无比,又挡在他的刀尖前。 龙紫虹则投老鼠,窜入厅形形乍消。 “我跟你走。”龙紫霄将垂在身侧的剑丢下狠盯着他:“你不能再伤害我的人。” “喀!你这是什么话?”他收了刀说:“你的人伤害我,我却不能反击作害他们,这算什么?” “只要把话说清楚,把问题解决,双方就不会动剑动刀。”龙紫霄举步进人花厅:“你是左神幽由之天的土地刀客,威震天下刀撼江湖的无敌高手,不瞒你说,我们付不起死伤惨重的代价,所以……” “所以,必须制造杀我的有利好机。”他拾起剑鞘:“所以,要改变策略和我周旋。哦!你们从杜英小姑娘口中,得到详尽的口供,所以知道我是土地刀客。你们没把她处置了吧?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大灾祸,天知道你们将有多少人,在我的刀下断魂丢命。” 龙紫霄在桌旁的锦职落坐,盯着他的目光仍然凶狠。 我无权处置她,我的地位还不配发号令。“龙紫霄接过他递来的剑鞘:“我在淮泗做了几年女强盗,感到强盗生涯的确不好过,所以接受苍天教的建议入教,在淮泗地区建南下发展的秘坛,两年来日子好过多了,不再是见不得天日的强盗。“ “这不关我的事,我对你的根底毫无兴趣。天下间各地盗贼如毛,像你一样拥有局面的女强盗很多。” “你要我做你的女人,当然需要知道我的根底。” “这……”他一楞。 “我恨透了你,但不得不把恨抛开。我做女强盗傲视天苍,武功、法术、暗器,足以横行天下。” “你的美貌,也足以迷惑天下。”他悻悻地接口:“你们的雄风会会主绝剑天君,九幽逸客陆大仙。弥勒教的教祖王良、教主龙虎大天师。这些人,都曾经夸口横行天下,傲视天苍。我问你,这些人敢站出来,在十字街头高呼横行天下傲视天苍吗?自以为横行天下傲视天苍是不算数的。至少,在我的刀下,他们就表现得不像个争名夺利的英雄,却像无所不用其极的鼠辈下三滥。” “你我的看法不同,所采的标准也有异。”龙紫霄叹了一口气:“我曾经傲视天苍,成为一方之雄是事实。我横行五六载没逢敌手,也是事实。事先不知道你的底细,做梦也没料到你是土地刀客。在芜湖栽在你手中,算我命该如此吧!我真不甘心,怎么会糊糊涂涂失身于你的?我是裙带松没主见的女人?我……罢了,我认了,我愿意跟你合籍双修,但有条件……” “屁的条件,条件应该由我提出。”他打断龙紫霄的话,心中哈笑。在芜湖双方斗法,他的道行高,这女人把幻觉当成真的了,他根本就无意与这个女仇敌亲热。 “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可以任意摆布的女人,必要时,我会在床上杀死你。”龙紫霄拍桌站起怒声说:“别让我为难,答应与你合籍双修,必须获得灵光佛母的允许,灵光佛母决不会无条件答应的。” “哦!那个老尼姑叫灵光佛母?” “对,她是月亮奶奶的亲传弟子,目下教主月亮奶奶普光佛指派她领队,务必将王道土带回京都。” “你们要王道上的仙书秘芨……” “这是借口,你不会明白的。”龙紫霄重新坐下。 “哦!其实我明白得很。”他突然感到心跳剧跳了几下,胸口有点发闷。 “那些仙书秘芨算什么呢?收藏的人仍然很多。以悟其篇来说,武当山与龙虎山的藏经楼中都有。” “原来如此。” “王道士当年在京都,收买从皇宫盗卖出来的灵芝,以及从派往各地求宝的钦差随从处偷买的灵芝,堆万岁芝山讨好皇帝,因而获宠召入皇宫任御医。盗买偷买的灵芝,每一本芝要不要三五两银子?” “恐怕得花十两呢!” “万本灵芝,他得花多少钱?” “这……”他张口结舌。 “他的银子,有一半是从王公大臣身上骗来的。在皇宫多年,勾结死鬼神霄保国宣教高士陶仲文的儿子,道录司右演法陶世恩。卖官胄爵要挟庭臣,积金数十万,更从皇宫盗出不少奇珍异宝。这些金银珍宝皆窟藏在京都,在天牢囚禁的几年中,谁也追不出这批珍宝。只要把他弄到手,我们一定可以追出这笔百万财富来,作为在天下各地发展的资金。” “果然不出所料,财富才是人人争逐的目标。”他喃喃自语:“难怪我用仙书秘芨作交换条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们要的是人,书仅是借口。” “高兄,只有你才能保证本教成功,你愿诚心诚意帮助我完成心愿吗?我是死心塌地跟定你了,你是最出色、最理想的合籍双修神仙佳侣……” “真是见了鬼啦!”他感到一朵乌云在眼前闪过,眼中出现一刹那的晕眩,仍没在意,乌云一刹那就消失了:“我这一辈子,什么怪念头都想,就是没想到找一个女强盗合籍双修。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王道土的去向。他藏在京都的百万财宝,我也不可能替你去找。” “高兄……” 他又感到眼前一黑,思路突然不能集中。 “我不与你谈条件,我只要你替我传话给灵光佛母,替我警告她,必须把不相关的杜……杜小姑娘……”气血一驰,他悚然而惊,神情出现恍惚思路不集中:“冤有头,债……有……主……不谈了……” 他倏然站起,身形一晃,无缘无故站立时失去重心,大事不妙。 “我是诚心诚意跟你的,高兄,你我已经有合体之缘……”龙紫霄用怪异的眼神盯视着他,眼中有疑云,也呈现惊讶。 他猛然一窜,再一跳便进入走道口,速度依然奇快绝伦,并不因眼前发黑气血不畅而慢多少。 “你走不了……”龙紫霄看出有异了,狂喜地大叫飞步抢出。 追过有折的走道,前面又是一座小厅,鬼影仅无,高大元已经不在。 ------------------ 旧雨楼·至尊武侠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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