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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面。 踏着晨曦向南赶的中海,心胸感到无比的凉爽。 中侮他化装成一个背部微驼的庄稼汉,脸中变成黄中带黑的风尘苍色,买了一匹健骡,将剑囊藏在垫下方,向南急驰。 这匹骡儿居然脚程甚快,卯牌正动身,巳牌正便到了濯马庄。 两个时辰赶了五十里,以骡子的脚程来说,不快也不慢。骡子耐力不够,但不能作为坐骑用,只能用来运物,当作坐骑用来赶路,委实不能胜任,只有在附近放牧的野孩子会坐上去玩玩而已,一般人是不骑的。 中海他之所以骑骡,主要是避免引人注意。 远远地,便看到路旁的客店,濯马庄中火势已被控制,只有一两处小火头,和弥漫腾升的岛岛青烟白雾。 中海勒住了骡子,向濯马庄中望了望。 “唔!那座小庄昨晚失火哩!”他在骡背上自语的说着。 伫立了一会,骡子又继续向前慢慢的走着。 路右的客栈已经关门大吉,路左的小饭店仍在营业,外面的炉子热气腾腾,一名店伙在店门外招呼拴马桩上的三匹坐骑,显然店中已有食客。 骡儿蹄声轻响,中海到了。 店伙计瞥了骡背上的中海一眼,丢下活计迎上说:“老乡,你不是本地入吧?” 中海一怔,滑下骡背讶然问:“老兄,你怎知小可不是本地人?” “哦!咱们南北数百里地,可没见过用骡子当坐骑的,你老乡定然是贩货的行商,省些脚力用骡子代步,是么?” 中海心中苦笑,自己以为骑骡子可以瞒住身份,岂知竟然连一个店伙也瞒不了,常下讪讪地说笑道:“不错,小可许州贩货,赔了老本,只剩下这匹骡子充场面了。” “老乡,天色已近午了,这儿到黄西集还远着哩,何不在敝处进食?”店伙转变话题,开始招呼顾客。 中海确也想吃点东西,信口问:“贵地如何称呼?酒食不坏吧?” 店伙接过他的□绳,笑道:“小地方,叫作濯马庄。老乡,不是敝店夸口,酒菜小食一应俱全,风味之佳,走这条路的客官,莫不交相赞誉,确是不同凡响,请店里坐,请。” 听说这儿就是濯马庄,中海心中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无意中撞上了。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路石余烬犹在青烟袅袅的庄寨,没来由的心生警兆,忖道:“看样子,这座濯马庄决不是失火,会不会是披人纵火呢?黑旗令主既然有人在这儿,这场大火决非无因,我倒得留心探出些少消息来,也许施姑娘曾经在这儿和他们冲突。” 他关心施姑娘的安危,也希望在这儿能找到安庆双丑,便泰然踏入店中,在壁根下一副座头上落坐,叫来了酒菜,目光向对面的客栈看去,向店伙间道:“少哥,贵地只有一家店,怎么青天白日对面……” 店伙摇摇手,抢着说:“客官,这些事与客官无关,最好少问为妙。” 邻桌有三名食客,都是青衣小帽的行商,靠门口的一桌,一个衣着破烂的食客爬伏在桌上,似乎睡着了,桌上的残菜剩饭都冷了,杯盘狼藉。 这时,这人突然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睡眼惺忪地说:“伙计,结账,我不再等啦!怎么好半天了,翟大爷还没回庄?” 伙计一面收拾杯盘,一面笑道:“白爷,依小的看来,可能还没将那两个女人捉住,何时回庄难以预料啊!白爷何不改天再来?” 中海向褴褛的食客看去,心中一动,这人穿得虽褴褛,但红光满面,细皮白肉,红润的肌肤证明这人决不是个穷汉,年约四十左右,两太阳高高鼓起,一双大眼精光四射,破夹衣下摆,有物鼓鼓地伸出,是刀鞘。 大汉满脸不耐烦,愤愤地说:“见鬼!难道说,只为了追两个女人,庄中的人就闭上寨门不接待任何外客么?岂有此理!” 店伙突然放低了声音间:“白爷,你的事当真紧要么?” “怎么?我从南阳不分昼夜兼程来通风报信,还能不紧么?我还得往回赶呢。” “白爷,这样吧,在下替你转达,岂不两全其美?” 白爷略一沉吟,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转告翟大爷,说是南阳的费爷被人打断了一条右臂,要他派人前往助拳,越快越好。喂!你说,翟大爷要捉的人到底是谁?翟大爷英雄了得,庄中高手如云,难道说,两个女人便居然敢在庄中放火,叉居然逃入牧场走了。” 店伙点点头,说:“不但人被逃入牧场,还被杀了好些高手呢,这两人是谁我弄不清,听说有一个姓施,女扮男装十分了得。” “逃人了牧场,岂不是追擒无望了么?” 店伙得意地笑笑,压低声音说:“那有那么容易?翟大爷有不少朋友散居在牧场中,而且成……而且另有一批朋友加入搜捕,所有的通道全加以封锁,岂能容易脱身?只是牧场地方太大,藏匿容易短期间不易将人搜出而已。” 白爷站起向店外走,一面说:“我还得到汝宁请人,天色不早了,我必须赶一程,费爷还在家等候消息呢!请你转告翟大爷,费爷正等候朋友的援手,现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务必请他设法帮帮忙。” “在下定将白爷的话转告,请放心。” 两人的话说得虽低,但中海却听了个字字入耳,越听越心惊,只感到血热奔腾,匆匆会过了帐便往外走,到了店外向庄中看去,在这刹那间,他已决定了行动的大计。上了骡,他向南走了里余,向右窜入一座树林,将骡子拴在隐敝处,略加结束便重新往回走。 濯马庄四座寨门闭得紧紧地,寨墙上似乎看不见人影,只有瓦片,场中升起的袅袅青烟,不时听到一两声马嘶。 中海先接近庄南,自语道:“我必须引出一个人来问问,先摸清内情再说。” 他故意装得鬼头鬼脑,在寨门前东张西望,果然不错,不久便奔出三个大汉,他扭头就跑,向荒野中踉跄急逃。 三大汉纵走如飞,随尾急追,一个破口大骂道:“狗东西!站住!凭你这种三脚猫小贼,也敢到咱们庄上来踏盘子?” 中海故意放慢脚步,引他们来追,踉跄奔入一座树林,故意踢中一条树根,“哎”一声惊叫,扑地便倒。 三大汉同声狂笑,抢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分抓中海的两膀。 中海双手一勾,一跃而起,双手分勾住两人的左右脚,两大汉立即“砰噗”两声仰面摔倒。 后面的一名大汉大吃一惊,百忙中居然能出手反击,踏进一步右拳突出,“噗”一声击中了中海的脊心。 中海浑如未觉,丢掉抓起的两大汉双脚,旋身就是一掌,“噗”一声劈中从后面袭上的大汉左耳门,大汉“嗯”了一声,向侧冲到,昏厥了。 被仰面扳倒的两大汉心胆俱寒,知道遇上了硬对头,不逃才是傻瓜,向前急滚,爬起就跑,一个脱口大叫:“救……命救……嗯!” 中海不许大汉再叫,伸脚一勾,大汉向下仆倒,他赶上去在大汉的背心踹了一脚,大汉应脚昏了过去。 他拦住最后一名大汉,笑道:“老兄,咱们商量商量,慢走。” 大汉闪身夺路,正想喊叫,中海如影附形截住,叱道:“你叫大爷要叫你永远叫不出来,不信你就试试?” 大汉不甘心,右拳兜胸来一记“黑虎偷心”。中海伸手一拨,回敬一招“霸王敬酒”,噗一声正中大汉的下领,大汉倒飞出八尺外,“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中海赶上一脚将大汉的小肮踏住,冷笑道:“老兄,你这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点点花拳绣腿功夫,免献丑岂不少吃苦头。” 大汉的脸色像死人般苍白,双手拚命去扳踏在小肮上的脚,双脚想将身躯翻转,不住乱蹬,可惜只是白费劲,宛如蜻蜓摇铁树,动弹不了,只好死了心,喘息着叫:“老……老爷,轻……轻些,爷爷……爷台……” 中海抽回脚,席地坐下说:“老兄,坐下说话,太爷向你打听消息,说不说由你。” 大汉魂不附体地坐起,不住揉动着小肮和下巴,好半晌方缓过气来,吸看冷气问:“阁下是……是要……要在下出……出卖主人么?” 中海摘了一根草,无意识地放在口中咬着,紧吸住对方的眼神,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大概是的。” “你休想在在下的口中套出任何事来。”大汉色厉内茬地答,还想充好汉。 “真的?”中海仍然若无其事地问。 “在下绝不虚言。” “那……那真抱歉,不说也罢。”中海吐掉草叶冷冷地说。 “阁下不会向我一个看门的人为难吧?”大汉已看出中海的脸色不对,骇然间。 “大概会的。”中海阴阳怪气地答。 大汉往后挪退,恐惧地问:“你……你要怎……怎样对……对付我?” “你想想看好了。” “用……用强迫取我的口……口供?” “不,大爷说过的,说不说由你……” “那……” “大爷只好杀了你,再间你的同伴。”中海站起说。 大汉惊得魂飞魄散,恐怖地叫道:“你……我知……知无不……不言,不要杀我。” 中海重新坐下,冷笑道:“你很识时务,老兄,昨晚的施姑娘下落如何?” “不……不知道,大概……藏在还……还藏在牧……牧场。” “牧场在何处?” “往西一带丘陵地带,都是本庄的牧场,牧马场有三处,一在北,一在西,一在西南,距北约有十里地,牧牛场一在西南,一在南面。” “贵庄主共去了多少人追捕?有名的人和主事的入是谁?” “去了约两百名左右,主事的人是小襄王成少会主,其他的人有……有……黑旗令主,天南三剑等人。” “安庆双丑是否在内?” “在,他们……” “他们是在下的死对头,大爷正要找他,老兄,到牧场懊怎样走法?怎样才能找得到安庆双丑?” 大汉听说是找安庆双丑的,松了一口气,镇定地说:“由这儿向西走,有路直通马场,牧场避理所,安庆双丑可能随令主的人在西路把守,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这就够了,老兄,谢谢你,委屈你老兄在这儿等候消息,看!”声出人移上,手一伸便扣住了大汉的咽喉,食拇指向前抵,大汉吃力地挣扎,片刻便昏软了。 中海将三名大汉的腰带解下,剥一人的衣裤换上,头巾包得低低地,然后把三大汉分别困在树根上,点上他们的睡穴,窜出树林向东急掠。 他避开道路,沿路左急奔,利用草木掩身,小心奕奕地向西掠去,渐渐地,前面已可看到不少人影了。 “我得找人带路才行。”他想。 机会来了,后面隐隐传来急骤的蹄声,他向道路接近,藏身在沟中,从蹄声判断,来了一匹马,正好。 蹄声渐近,接着,东面隐隐传来金锣的振鸣,他抬头向西望,发现西面先前所见的人影,正逐渐向西移。 远远地,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内,马上乃是一名青衣骑士,骑术甚精,安坐虽鞍豪气飞扬,看清了四周的光景,中海决定了擒人的计策,伏地掠出路侧,爬伏在地不时抽动着手脚。 蹄声渐近,马上的骑士,在十丈外便发现了在地上挣扎的中海,吃了一惊,缓下坐骑奔近,勒住□叫:“喂,怎么回事?受伤了?” 中海故意不加理睬,仍在吃力地伸展手脚,作势爬起,但终于无法支持身躯。 骑士跃下虽鞍,挂下□,俯身伸手去扳中海的身躯,想将他扶起。 中海在身形刚起的刹那间,突然转身,一把扣住骑士的右肩,像一把大铁夹,大拇制压住肩并穴右手的飞刀尖已抵住对方的胸左心中,笑道:“老兄,你来得好。” 骑士骤不及防,肩并被制,已经浑身发软,再看刀尖已抵在心中了,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恐怖地叫:“你……你……你是……是谁?” 中海一掌劈出,正中骑士的右颈根,骑士应掌昏厥,他一手挟人,一手牵了坐骑,掩入树林中,将骑士弄醒,拉脱对方的肩关节,然后在树根上坐好,含笑注视着神智渐清的骑士,一面用飞刀削一根小树枝,一面间:“老兄,你贵姓大名?” 骑士想爬起,手却无法用劲,惊惶地吸腹挣扎起上身,哼着冷气问:“尊驾是谁?为何……” “别问我,老兄,我在问你呢。”中海笑答。 “在下姓冯,名兴隆。” “哦!久仰久仰,原来是冯兄。” “阁下认识我?” “这不就认识了么?” “你用诡计将冯某擒来,有何用意?” “向你打听一些小事。冯兄,金锣狂鸣,有何要事?” “金锣发起处,就是发现敌踪的地方。” “冯兄是赶去参与制敌的么?” “不,在下是与庄中保持连络的人。” “小襄王的大驾在何处?” “他将赶往擒捉两个女扮男装的人。” “怎样可将小襄王找到?” “往锣声响处走,自可将他找到了。”冯兴隆干脆地答。 “你老兄在附近往来,为何没有人拦阻你?” 冯兴隆自得地说:“牧场是禁地,附近决没有擅自闯入的人。再说,凭我这身打扮,谁不知我是庄主的亲信?” 中海不再往下问,救兵如救火,施姑娘已被发现,必须赶快前往援手,不必多就误了,他淡淡一笑,说:“谢谢你的合作,冯兄,请在这儿睡上一觉,在下要办事,少陪。”说完,一掌将冯兴隆打昏,剥下衣裤和兵刃,不片刻便和冯兴隆换了衣着,飞跃上马,向锣声隐隐处奔去。 他走的是直线,越野循声急赶,不再经过木屋,加以小襄王召集手下时欺误了些少时刻,竟被他抄捷径赶上了。 马儿驰过一道坡脊,他发现右首不远处坡顶上,散布着不少提刀仗剑的黑衣人,其中九个黑衣人站在一处,全身黑长袍,袍袂飘飘,正向远方凝望,听到蹄声,黑袍人目无表情地瞥了下面狂奔而来的人马一眼,重行向远处望去。 中海深怕这些人前来盘问,驱马急赶,向坡脊上的入瞥了一眼,马儿狂驰而过,这瞬间,他依稀靶到中间那位黑袍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但并未在意。 奔了三里左右,突见右首坡谷的牧马场中冲出六人六骑,蹄声如雷,烟尘滚滚,他加上两鞭,抢先越过坡谷口。六骑落后了十来丈,领先的一名青衣骑士大叫道:“前面是谁?等一等。” 中海岂能等?再加上了两鞭,大声答道:“有事须面禀少会主,诸位慢一步来,在下不能再担搁了。” “你是谁?” “冯兴隆。”中海叫,伏鞍狂奔,耳中听到有人说:“忠兄,看这人的装束和背上的剑,像是翟庄主的心腹冯兄弟,可能是庄中有事,赶来禀报的,他定然知道少会主目下在何处,咱们跟着他一起走。” 中海自练了克音之学后,对声音特别敏感,可以听得到常人不易听到的声音,耳力特别锐利,在蹄声如雷中,居然将后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内功日渐精深。 警锣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施姑娘已被发现,她的藏身处应该不远了。 奔入一座丘陵中的盘地,穿越其中的牛群,后面紧追不舍的六人六骑,已经拉远至廿丈外。 他的骑术相当高明,后面的六骑无法将他破及。 他奔入放牛场中,一大群牛开始奔窜,被他的马冲得漫山遍野地狂奔乱跑,果然阻止后面的人,鬼使神差,居然被他摆脱掉了。 后面的六骑士中,虽然有在平邱集曾经见过面的十六神煞中的两个在内,假使让他们追及,定必当场暴露了身份。 也因此一来,牛群奔窜中,他不得不向右绕牧场而过,转折之下,被他反而抄至小襄王的后方,避免了被对方劈面认出的危机。 绕过牧场,远远地便听到震耳的蹄声,在淡淡轻雾的上方,仍可看升腾的烟尘,他心主动,便加鞭向蹄声传来处急驰,估计出对方前进的方向,抢截对方的进路。 崩计得十分正确,果然被他截住了,还比对方早到一步,他闪在一丛矮树后相候,首先,他看清了第一匹马上的小襄王,心中大喜。 他等到马群冲过后,立即驱马跟上,二十余匹健马散漫地越野奔驰,后面的人在滚滚尘土中奔驰视线略受影响。 何时多了一匹马,没有人注意,他逐渐与最后的一骑并行,但小心翼翼地始终保持一乘距离,免得引起对方的疑心,而且他谨慎地避免脸部与对方相照。 听警锣声己近,显然前面不远就是斗场了,该超越往前面赶啦! “拍拍!”他加了两鞭,靴后跟连撞两下,马儿被迫奋力狂奔,逐渐与最后一匹马并骂齐驱了,前面呐喊声如雷,所有的骑士全都加鞭狂赶。 冤家路窄,蓦地,右首的骑士扭头向他注视,突然吃惊地叫:“咦!你……你不是龙……”中海也警觉地扭头向骑士看去,吃了一惊,老天爷,这家伙正是平的集邱大爷手下的一名心腹打手,过去曾在金碧褛见过面。而且多次曾在褛中秘室进餐交谈,他虽易了容,但脸型和神韵并未改变,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被对方发现了。 事急矣,不得不挺而走险了!彼不了许多,对方龙字刚出口,他的马鞭已经脱手飞出,双方相距不足五尺。 他志在必得,小小的马鞭以全力扔出,比刀剑的威力小不了多少,去势如电,一闪即至。 骑士的身手相当了得,可是变生仓卒,发觉中海有异,鞭影已然入目,想应变已力不从心了,百忙中向后仰身避鞭,并想狂叫告警。 岂知中海突然斜身飞离马背,向马背扑来。 “嗤!” 马鞭掠过骑士的胸瞠,胸部裂开了一条血缝。 “啊……”骑士狂叫一声,仍想恢复骑姿。 中海到了,一把接住疆绳,在两马相会的刹那,右脚猛踹,将骑士踹得飞□马后,落在滚滚尘土之中。 前面锣声狂鸣,呐喊声震耳,吸引了所有骑士的注意,骑士的狂叫声,居然未引起前面骑士的注意,只有一名骑士扭头问:“喂!怎么回事?” 中海心中狂跳,硬着头皮含糊地叫:“马失前蹄,他□马,不要紧。” 也怡在这危机一发间,前面的小襄王大叫道:“快马加鞭,列队!” 问话的骑士只看到中海丢弃的马向侧驰离马队,没看到后面烟尘滚滚中的坠马同伴,正侍勒住马骑,小襄王的叫吼声已经传到,只好不再过问,□马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同时,任何人也不会疑心有人敢混入马队中来,中海的大胆,委实出人意表。 上了坡顶,已可看清下马马场中的景象了,四面八方人潮逐渐聚合,远近的人全向斗场奔来。中海大惊,心说:“我的天!即使将人救出,我怎能脱身?” 可是,险恶的情势并未令他退缩,他只知道施姑娘决不能落在小襄王的手中,任何危险已不再令他恐惧,他已别无选择,必须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救出施姑娘,在险恶的境遇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马群向下狂冲。 小襄王所说的列阵,是指要他的四名心腹翼护在他的左右,真巧,麒麟双豪在小襄王的右方,形成右翼的两乘护卫,左翼的两骑,是小襄王的另两名心腹。 看清了两位姑娘的危机,中海不再顾忌,全力策马冲刺,超越了其他的骑士,从左翼驰上,快接近左翼的第三骑,将超出小襄王的马啦! 蓦地,四海游僧叫出了小甭人妖的名号。 接着,小襄王发出了怒吼:“小甭人妖格杀勿论,上!” 不久便看清了苦斗中的两个假男人,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伏鞍向前冲刺。 中海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他不远千里追踪,志在拯救施姑娘,目下却是小甭人妖,糟了!他岂能为了五妖魔的小甭人妖,而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正想缓下坐骑,突然看清了施姑娘的脸庞,老天!确是素素,脸色虽变,五官依然是昔日的轮廓。 “是她!”他在心中狂叫。 这瞬间,小襄王已伸手示意勒□。 他不顾一切,驱马狂冲,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在冲经第三骑身边的瞬间,拔剑挥出,这把剑是冯兴隆的,他的追电剑仍佩在腰中。 小襄王一见有人擅自冲出,刚叱出“退回来”三个字,便看到剑影隐现,所以惊叫一声,喝间一声:“那是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虹一闪,双骑相擦而过,第三骑的骑士人头飞起,尸身下□。 中海持剑的手抓住了骑士丢掉的□绳,不但杀人,还夺马,一人两马向下冲。 变化太快太突然,这瞬间,所有的骑士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 中海急冲而至,两位姑娘已命在须臾。 他用口咬住夺来的□绳,自己的□绳则扣在马鞍前的判官头上,接二连三发出五把飞刀,狂冲而至,口一松,放了□绳厉吼道:“施姑娘,上马。” 阴山第二老的手刚抓近施姑娘的胸口,他不理会姑娘踢向小肮的脚,岂知“喳”一声轻响,一把飞刀射入他的左耳孔,耳孔是弱点,练气功的人,火候不练至炉火纯青之境,耳孔照样挡不住兵刃的全力一击。 “嗯……”他轻叫,只感到头部一震,飞刀沉重的打击力,将他的脑袋震得猛烈地摆动,手上的力道骤减。 “噗”!素素的脚,也在这瞬间踢中了老家伙的小肮。 素素的胸上方,老家伙的手急落,老家伙虽挨了一刀,直贯耳孔深处,但力道已发,虽灭了五成劲,仍然够沉重。 素素“嗯”了一声,腿一软,向后挫倒。 老家伙飞退丈外,“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接着,马蹄狠狠地从他的身上踹过,他的气功已散,被踹得血肉模糊,躯体的下半身简直不成人形。 在同一瞬间,四海游僧一声惨叫,左胁贯入一把飞刀,侧攻的第三老的左眼,飞刀柄闪闪生光,“啊”一声厉号,上身被飞刀的打击力道冲得脑袋向后仰,剌向小甭人妖的剑也随着后收。 这瞬间,四海游僧掷出的铁钵擦小甭人妖的右胯骨而过,砸下的方便铲也失去了准头,从小甭人妖的右臂外侧擦下,仅伤皮肉,而小甭人妖在全力扯身避招中,剑也拚全力扎出,拚个两败俱伤,扎入和尚的胸口。 五把飞刀全部中的,一把也没落空。 两把飞刀击中两名大汉,重围立解。 中海冲到,俯身滑下雕鞍,伸手抓着尚未倒地的素素左手,喝道:“施姑娘,上马。”素素对中海的声音不陌生,一听不由狂喜,借力飞升。 中海也滑回虽鞍,将她扔到鞍后。 素素扭头大叫道:“靳姐姐,夺马上。” 不用叫,中海带来的另一匹马,恰好掠过小甭人妖的身旁,她忍痛飞跃上马,俯身抓住了□绳。 “靳姑娘,随我来。”中海叫。 两匹马向西北角急冲,后面,小襄王一声怒啸,二十余匹骏马排山倒海似的冲来,中海领先策马狂冲,迎面遇上了四名大汉。 他一声暴吼,飞刀再次接二连三出手,用飞刀开路。 身后,有人大叫道:“这是大地之龙的飞刀,大地之龙,大地之龙!” 不叫倒好,叫了反而便宜了中海,昨天逐平狠斗,大地之龙的名号已令龙虎风云会的好汉们丧胆而夜间的恶斗消息,也在今晨传到了小襄王的耳中,马面无常重伤被押的消息,已在好汉们的心目中投下了阴影,不由他们不惊。 听人叫出是大地之龙到了,一个个禁不住被吓得手脚发软。 拦路的四大汉本来还来得及闪避飞刀,但一听同伴叫出大地之龙的名号,大吃一惊,人的名,树的影,大地之龙的飞刀神技,在他们的心中,已发生了可怕的震憾威力,失惊之下,反而手脚麻木,要想闪避机会己逝。 “啊……”惨叫惊天动地,四个人几乎同时蹦跳看挫倒。 马儿狂冲而过,尸身纷纷掷倒,人腾马跃,向西北角的山区狂冲,没有马的人,像潮水般随后急赶,呐喊声雷动,金锣狂鸣。 人喊马嘶,烟尘滚滚,不久,人马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要说小襄王对大地之龙毫无顾忌,那是欺人之谈。 昨天逐平的恶斗,他知之甚详,大地之龙不但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去自如,根本没将上百名高手放在眼下,击伤燕山四毒白昼突围,藐视天南三剑,在高手名宿重重包围之中来去自如,不要说艺业如何,就凭这份胆气,已足以令他小襄王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以今天来说,大地之龙居然敢在龙潭虎穴中出没,敢在会中高手齐集的旷野中向他们挑战,简直将这些高手名宿视同废物。 而且居然跟在他身后杀出救人,这份超人的胆识和魄力,令他心中发毛。 因此,他的马本是千中选一的神驹,比中海的马快,但他由于心中有所顾忌,所以不敢独自离群猛追过去。 中海一马当先,越过了牧场的旷野,快接近山区,扭头叫:“靳姑娘,前面山区可能有人埋伏,紧跟着我,入山之后准备弃马,姑娘还能用轻功么?” 小甭人妖,不知大地之龙就是龙中海,但昨天经过逐平,她已知道大地之龙大闹遂平的轰轰烈烈事迹,心中大喜,叫道:“放心,我还支持得了。” 素素紧袍住中海的虎腰,喜悦地间:“你是大哥么?怎么变成大地之龙了?爷曾告诉我说在福建遇上了大地之龙,你坏,为何不将真姓名告诉爹?” 中海不愿将自己那时的心情说出,大声说:“以后再说,我们的难关还未渡过呢。” 快接近山林边沿,追来的人马仍然保持在丈外,更后些,人马漫山遍野潮水似的涌来。 接近至十丈左右,林中一声锣响,草木摇摇,冲出十二匹健马,十二个黑衣人一字排开,十二匹坐骑列阵凶猛地冲来,中间的骑士学剑大吼:“天宇有七星,大地黑旗盟,相好的,留下。”天南三剑正率领着十余名黑衣高手,沿右面的矮林前沿飞步赶来,相距约有半里地,无法赶上。 中海一声狂笑,挺剑冲上叫:“朋友们,让路,大地之龙与贵盟是朋友,借光。”他的叫声像打雷,故意让小襄王听到,以便离间龙虎风云会与黑旗盟的感情。 后面的小襄王大吼道:“王兄弟,拿下他们。” 双方的叫声皆震人心弦,可是还没有让人思索的机会,突变已至。 黑旗盟的十二个人,弄不清中海的话是真是假,稍一迟疑,中海已经冲到,飞刀向左右分飞,射向左右的四骑士,他自己冲向刚才发话的王兄弟,剑发雷霆。 王兄弟身手了得,一声暴叱,挥剑急架来剑。 中海猛地收剑,挫身向侧滑,镫里藏身长剑再发,“嗤”一声向上送,剌入王兄弟的右胁,信手一带,马儿已相错驰过。 “啊……”王兄弟惨叫一声,飞坠马下。 中海向左圈马,在刹那间又发射了三把飞刀,让出空隙向后叫:“靳姑娘,先走一步。” 小甭人妖已不等招呼,从他让出的空隙中驰过,冲入林中。 惨叫声惊心动魄,中海先前所发的四把飞刀,已把最近的两名骑士射落马下,两侧的人马无法加入进击,想兜转马头合围,但被左右的空马所阻。 中海-抖□绳,直冲入林,一面向小甭人妖叫:“暂勿弃马,走:“树林不高不矮,不宜乘马,他扭头低叫:“施姑娘,尽量伏下身躯,小心树枝。” “我理会得,大哥。”姑娘答。 马匹穿林,骑士如不小心,十分危险,马儿不会管背上的人,只顾它自已能否不受树枝的擦挂,幸而小甭人妖的骑术相当高明。 中海更是技高一筹,两匹马转入林中,向西北方向急冲。 小襄王一群人,敢驱马人林追赶的人不满半数,长距离与马匹赛马,事实上不可能,这一来,步行追赶的人,只好泄气地盯着逐渐远去的人马背影兴叹。 奔出三里地,坐骑已有不支现像,中海叫道:“靳姑娘,你和施姑娘在西面那座冈顶等我,我引他们向北追,坐骑给我。” 两位姑娘下马向西走,他牵着小甭人妖的坐骑,同北急驰,远出三里地,方下马解了马儿的□绳塞入草丛中藏好。 在马臀上扎了一剑,直待马儿负痛向北狂奔老远,方从容向预定聚会处走了。 两位姑娘等得心焦,见到人大喜过望,施姑娘赶着问:“大哥,听,他们果然向北追去了。” 霸顶居高临下,可听到清晰的马蹄声,他向南面的山林一指,说:“山区中可能还潜伏了不少人咱们由这一面穿出,从南面的旷野脱身。” “那……他们有马匹,不是容易被他们赶上么?”小甭人妖耽心地问。 “我想不会,俗语说,出其不意,制胜之机,他们料定咱们必定利用山林藏匿,决不会冒险走旷野,咱们偏偏由旷野脱身,这就走。” 他脱下夺自冯兴隆的衣裤,恢复了庄家汉的装束,领先向南走,素素紧跟在他身后,笑道:“龙大哥,你的易容术不高明吗?” 中海呵呵笑,扭头笑道:“我的头巾丢掉了,这时又用不着扮驼子,当然看来不合身份啦!如果你早先看到我骑着骡子的怪像,保证你认不出是我,事实上今早我从逐平赶来,沿途龙虎风云会的人全被瞒过了。” 小甭人妖接口问道:“昨天闹逐平的大地之龙,果然是你?” “是的。” “你为何改变姓海?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甘凉道上的龙中海,也许我会留下来找你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困难7”“一言难尽,其实,我并不知靳姑娘也在此地。” “龙大哥,你是专程赶来的救我的?”素素接口问。 “我从平邱集便得到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才赶上你的……”他将前后的经过一一说了,只隐下飞虹剑客邹老人的事,不愿泄露邹老人的隐居处所,以免替老人招麻烦。 素素听说他身中朔望散的毒,且为了救她而耽搁了好些天,至今已拖了十天了,惊得粉脸变色,跌脚叫苦,焦急地说:“糟了!我根本没找到八爪苍龙丘老爷子怎知道回春居士的下落?天啊!你也太……” 中海淡淡一笑,泰然地说:“不必替我耽心,我会设法解决的,目下两位准备作何打算?” 素素挽着小甭人妖说:“靳姐姐,谢谢你这次冒万险前来救我,不敢或忘,希望小妹能有为姐姐效劳的一天,但不知姐姐今后打算……” “我打算再闯荡几年江湖,等厌卷了江湖生涯再言其他,目下小甭仙已成了是非之地,龙虎风云会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轻易地饶了他们,见一个杀一个,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中海一面走,一面说:“靳姑娘,在下认为最好暂时隐起行踪,免为龙虎风云的人所乘,等候他们败亡的一天到来。” “等候他们败亡?”小甭人妖讶然间。 “是的。” 中海斩钉截铁地答,小甭人妖是五魔之一,名声不好,他不敢将内情说出,人心隔肚皮,他不得不防,隐约地说:“相信不久之后,必有武林仁义之士,召集同道共襄除去该群江湖凶徒为世除害的义举。” “我想,这一天我们这一辈子的人很难等得到了。”小甭人妖慨叹地说。 中海停下脚步,神色肃穆地说:“不然,目下已有人暗中出面主持大局了,时机未至,必须等到能一举将该会连根除去之时方能下手,这一天不会让咱们等得太久的。因此,小可奉劝姑娘暂行忍耐保全实力,以便日后大举,多保全一个人,日后便多一分实力,希望姑娘三思。” “近来江湖传言,说是四绝秀士已重行出山,在南一带行道,这么说,主持大局的人会不会是他呢?” “很可能,有他老人家出面,何愁龙虎风云会的小丑跳梁7”“如果是这些所谓侠义英雄出面主持大局,我小甭人妖可不愿意听他们驱策。” 中海叹口气,诚恳地说:“靳姑娘,请恕小可直言,姑娘在江湖的行径,委实难怪侠义门人的非议,在姑娘来说,仅算是游戏人间,事不分好歹,人不分善恶,好歹善恶全决于姑娘一念之间,因此自以为是任性而为,但人的好恶决定是非曲直,更主宰别人的生死,在情在理都是说不过去的,龙虎风云会的作为,也和姑娘的行事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比姑娘更为险恶歹毒而已,他们经过了周详的策划,长年累月的秘密进行方有今天的成就。一旦羽翼已成,立即便露出狰狞面目,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用毒药挟人为质,以控制那些宇内名宿就范,下一步将是狂风暴雨似的钜变光临宇内,可怕的劫难将君临江湖,这就是任性而为的最好榜样,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但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作为,不足为法……” “你教训我么?”小甭人妖变色叫。 中海欠身道:“小可不敢,只是为尽人的本份,向姑娘进言而已,希能谅我。姑娘上次在鬼愁岭山神庙的话,小可仍然记在心头,小可深信姑娘是个绝顶聪明而知大体的人,只不过自小养成任性而愤世嫉俗的性情,易于冲动,因而灵智时受蒙蔽而已。小可决不信姑娘的一生行事中,没有侠义可风的事迹遗留在人间,江湖所流传有关姑娘的谣言,也决非全是事实,只要心存仁义,行事……” “别说了,我不听你的废话。”小甭人妖叫,但声色间已无怨意。 中海爽朗地一笑,转过话题问:“姑娘可知道与姑娘齐名的四妖魔?” “早些天有两个不是和你在平邱集胡来么?” “不错,他们已专程出寨返回甘凉去了,另一个毒娘子北宫云娘……” “她失踪好几年,也许死了呢。” “不!她……不说也罢……” “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天机不可泄漏,总有一天,小可要和她作生死一拚。” “咦!你像是知道哩!” “不但知道,而且可能是他死我活。” “你对付得了他?” “目前不可,但我在尽力而为。” 小甭人妖摇头苦笑,说:“要是见了她,你可得小心,她身上穿了一件银皮特制的背心,刀剑不入,暗器难伤,加以练了铁布衫一类的防身气功,又有奇毒伤人,你……唉!恐怕伤不了她反而送掉性命。” “我会小心的,假使她真了得,岂会籍银甲保护,显然并不足畏,背心并不能保证她的安全,人的头部更是要害,而且断掉手足,也会失去抵抗力的,是么?前面已是旷野,咱们加快些,靳姑娘受伤不轻,施姑娘可否扶他一把?” 驰出旷野,三人展开轻功,向南如飞而走,昼伏夜行,第三天他们便到了武昌府,沿途平安无事因为小襄王己带看人马到南阳去了。 在武昌府,小甭人妖接受了中海的劝告,先暂行隐身,答应日后助他一臂之力,她准备下南京,找昔日的朋友盘桓一些时日,然后再隐身江湖,等候机会秘密除去龙虎风云会的羽党爪牙。 素素跟定了中海,她要陪中海寻找回春居士,三天中,有小甭人妖在旁,中海不敢多言,他对小甭人妖还有些顾忌。 解毒的时间只剩下五天,而从武昌府到九宫山,还有七百里以上的路程,山道不好走,必须赶路耽误不得,因此,不再昼伏夜行,决定在三天之内赶到。 到九宫山有两条路可行,一走东南先到兴国州,从州南的太平山到九宫东面,一是南行,先到通山县,翻越大城山进入宝石河,便到了九宫北面,两条路相较,走通山要近百里左右,因此中海决定走南道。 南道也是到岳州府的唯一陆路官道,商旅却不太多,因为往返两府的人,大多走水路,走路陆不但辛苦,而且山区中经常可以发现劫路的歹徒。 一早,送走了小甭人妖,中海立即准备首途。 素素心中自然十分焦急,但他不知中海要到何处寻找回春居士,而且看了中海日渐憔悴的神色,她感到有点心酸地说:“龙大哥,这两天你太辛苦了,神色憔悴,多令人躲心啊!昨晚一夜奔波,落店休息不到一个时辰,怎能立即上道?我看,你还是……” 中海摇摇头,苦笑道:“还有好几百里路要赶呢,时辰不多了,施姑娘,我看,你还是……” “我怎样?”素素讶然抢着问。 “令尊目下在何处隐居?”中海第一次问起天玄剑的下落,以前有小甭人妖在,他不方便问。 “目前在长沙府湘潭县东西的昭潭潭边,他老人家正在四出游说武林白道隐雄共襄义举,恐怕目前不在家,你问爹的下落,有何用意么?” “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赶回家中隐身,不可再在外闯荡了,你为人好管闲事打抱不平,不知衡量利害,在这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境遇中,委实不宜在外行走,为大局着想,所以你必须立即赶返湘潭我送你到咸宁再分手,怎样7”“天!你……你要赶我走?”素素惊叫。 “不是赶你走,而是……” “不!大哥,目下你正在困难中,你没有理由赶我走,咸宁金河北岸,住着一位前辈,叫隐叟邓公明,他老人家是爹的忘年之交,也许从他老人家的口中,可以知道回春居士的下落,我陪你去找他好了。” “不必了,回春居士目下隐居在九宫山,我一个人赶路方便些。” “真的?” “我带着鬼丐常真的手书,鬼丐知道他的隐居处所。” “老天爷!你何不早说?”素素惊喜地叫。 “早说?被小甭人妖听到,不是替丘老爷子招灾么?” 素素疑惑地注视着他,幽幽地说:“大哥,你……你似乎不信任靳姐姐呢。” 中海点点头,沉重地说:“靳姑娘心肠太硬,太过主观,也太过任性,愤世嫉俗之心太重,这种人很可怕,对是非很难分清,因此,极易受人利用,她与枯骨魔僧等人不同,他们是闯荡一生经过无数劫难的人,自尊心极重,不受人驱策不甘人下,因此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尊心更不许他们听命于人。靳姑娘不是这种人,她假使遇上一位工于心计,专在投其所好上下工夫的人,她会不顾一切走上歧途的,她之所以救你,只是基于一时义愤,地想利用你接近小襄王,以便乘机除去四海游僧报一已之仇而已。” “不!你太估低她了,大哥。” 中海笑笑,若无其事地说:“但愿我错了,反正来日方长,且拭目以待,请你转告令尊,告诉他我已和白衣神君以及三丐连络上了……” 也将在平邱集的事说了,最后说:“龙虎风云会的会主,是长春子的并头兼弟子毒娘子北宫云娘他们的阴谋极为恶毒……” 素素如遭电殛,惊叫道:“大哥,此话当真?这……这……” 中海不再多说,淡淡一笑道:“千真万确,我已和长春子见过面,还几乎丢掉性命,请禀明令尊必须小心谨慎,目下长春子只在背后撑毒娘子的腰,还未公然出面,假使他以武林三大高手的身份现身,假藉仁义号召武林朋友另树立一大势力,上当的人当不在少数,令尊恐怕也难逃毒手的,后果可怕。” “老天爷!看你说得有多严重?”素素呆呆地叫。 “岂只严重而已?目下毒娘子已经率领了大批高手入川,留下小襄王在各处扰乱江湖,吸引江湖朋友的注意,以掩护毒娘子在四川进行可怕的阴谋,并预定下月中旬在湖广大会党羽,如果我所料不差,至迟下月初旬,四川必将传出震惊江湖的重大消息。中旬龙虎风云会大会群魔之后,暴风雨即将君临江湖,当然,这得看毒娘子是否在四川如意,如果她在四川的阴谋落空又当别论。总之,不管事情如何发展,长春子极可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斩新的面目在江湖出现,他也决不会公然与毒娘子在表面上亲善合作,只在暗中策划他的恶毒阴谋,大劫将临,所以你得火速禀明令尊早作准备,无论如何不可出面,尽速通知朋友们小心提防。” 素素仍然不信,迷惘地说:“你的话我深信决无虚假,但……但我怎能令家父相信呢?” “令尊到过福建,该对武夷排云山庄的伏魔剑客不陌生……” 他将排云山庄的变故一一道出,最后说:“吴济慈为了留得性命以揭发长春子的恶毒阴谋,复被安庆双丑所陷害,忍辱偷生在边寨受刑,身死异乡所谓何来,他死得有价值,排云山庄数十名男女老少也死得轰轰烈烈,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将以毕生精力从事揭发长春子的恶毒阴谋,为生者全性命,为慰死者于九泉,我个人的仇恨还是次要,我必须请你向令尊提出忠告,先为保全武林实力而奔走,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疑问尚多,可惜我无法向你详加解说,该走了,假使找不到回春居士,我想,日后挽救江湖大劫的重任,只有寄望在令尊的身上了。” 素素仍是男装,背起小包里黯然地说:“走吧!一切以后再说,目前你需人照顾,无论如何,我得陪你走一趟九宫山找丘老爷子,不要撵我走,大哥。” 她低头拭泪,匆匆出房,她的心很乱,江湖大劫在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关心的中海身中奇毒,必须尽早找回春居士。 她这一生中,第一次对异性关心,不知怎地,在这短短三天相聚中,她那少女的心湖突然涌起了波涛,一生中第一次油然兴起了奇妙的感觉。 中海在她的心目中,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不再是一个仅仅值得关心的英雄豪杰,而是一个令他倾心的男人,一个足以信赖的密友。 中海的身影,已开始令他迷乱,令她烦恼,令她恐慌,甘凉道上第一次见面,他仅感到中海是个难得的奇人,是个有丈夫气慨的义士而已,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秦岭道上二次并肩救金凤,她对中海加深了一层认识,但还不至于达到令她倾心的程度,而这几天,情形有了异样,她感到中海在她的心目中已完全不同,奇异的感觉震撼着她,一种难以言宣的神奇电流袭击着她。 自然而然地,她的生活圈子不再以自已为中心了,甚至连父母亲人都搁在圈子外,圈子的中心变成了中海啦! 中海的话令她感到心向下沉,她听得出中海话中的弦外之音,假使找不到回春居士,他便会不在人世,挽救江湖大劫的重任,自然便落在他爹天玄剑的身上了,她急出一身冷汗,出了武昌城,不等中海催促,她已迈开大步向前急赶,恨不得插翅飞往九宫山。 幸而道上行旅不多,足以让他们施展,一阵急赶,第一天便赶了两百里,入暮时分,便赶到了依山傍水的上桥镇,距咸宁尚有八十余里。 中海确是有点难以支持了,朔望散的奇毒已经逐渐发作,他感到一阵阵倦意不断地袭来,似乎浑身脱劲,懒洋洋地,胃口出奇的坏,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依他的意思,还想在上桥镇进食,然后赶夜路到咸宁,赶一步算一步。但素素不依,她已看出中海已无法支持,假使再不珍惜体力,奇毒极可能提前发作,所以断然作主,要在上桥镇落店。 上桥镇,是一座小镇市,只有百十户人家,官道通过镇中,另一条小街在东面与官道平行,镇西有一条小河,河对岸延西一带全是水田,秋冬之际田中无水,还没开始冬耕,镇东是绵延起伏的山林山都不高,但树林却很浓密,是这一带燃料的供应场。 这几天气候变了,天宇中乌云密布,阴沉沉地,从北面吹来的寒风冷咻咻的,一件夹衣已挡不住寒意了。 暮色茫茫,炊烟四起,远远地,上桥镇的灯光,在黄昏的朦胧中闪烁,两人大踏步钻赶,中海的脚下已有点浮动,但仍咬紧牙关支撑。 踏入镇口,上桥客栈的招牌入目。 “大哥,请依我,无论如何得在这儿落店,你身体有奇毒,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煞不住一天两夜的苦赶。”素素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 沿途为了今晚是否落店的事,曾经发生争执,中海长吁了一口气,让步道:“好吧!只好依你了我确也感到十分疲倦。” 素素长叹一声,语声有点变了,说:“大哥,我知道你心中焦急,我同样的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到九宫山,可是,你……你支持不住啊!再像这样不要命地赶,你会倒下去的,唉!我真该死,你为了我……” 中海拉了他一把,强笑道:“施姑娘……” “老天,你还叫我施姑娘……” “哦!我老忘了,一时不易改过来,素素,你不该再说这种话,人的祸福似乎冥冥中自有主宰,怨天尤人只有自寻烦恼,对么?” “大哥,你相信宿命?” “不信,但事实上我们只能勉强自已相信以求解脱,只怪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咦!这座市镇怎么如此冷冷清清?通街大道地处宿站,似乎不该如此冷落的。” “初冬了,谁还在晚间出来喝西北风?这座大桥客栈可能是镇上绝无仅有的一家,希望还剩有房间。” 素素一面说,一面踏入店门,直趋柜台向掌柜的问:“掌柜的,可有上房?” 店堂中一灯如豆,甚是狭溢,只有一名店伙和一个掌柜的照管店面,掌柜的向店伙招手,一面答道:“有有,两位落店么?” “最好是有套间的上房。”素素加上一句。 “有,有,小店今天只接了八位客官,空房间多着哩。李三,领两位客官到东跨院丙字号上房安顿。” 店伙李三应喏一声,上前接过两人的小包里,说:“客官请随我来。” 掌柜的接口道:“两位如果有贵重物品交柜,但请吩咐。还有,小店人手不够,伙食由隔邻的鸿福包办,客官如需酒食,可吩咐店伙早些准备。” “在下理会得。”中海答,随着店伙走了。 客栈共有三进两院,内部居然相当阔爽,只是店伙少得可怜,廊下无灯,客人稀少,走进东跨院阴沉沉鬼气冲天,没有一般客栈所特有的喧闹声,倒像是大户人家建在深山避暑的广厦。 还好,店伙虽少,茶水倒是不缺,所谓套房,通常作为接待携带家小上路的阔客住宿,有内间,有小厅。比一般的上房高级些,可容纳四至五名的男女旅客。、以往三天中,素素有小甭人妖做伴,三人分内外间住宿,江湖人比世俗男女洒脱些,倒无甚顾忌今天她开始感到心中狂跳,有点惶恐。但梳洗毕,她开始平静下来了,按下心潮,不再理会。 男人先梳洗,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等她浴罢出到外间,吃了一惊,几上热茶仍在,却不见已梳洗停当的中海,灯火明亮,人却不见了,身处险境,她的警觉性特高,掀开床上的枕头,中海的追电剑仍在。她匆匆取了一件衣衫将剑包了,拉开了房门。 房门口人影乍现,店伙正捧了食盒送饭菜到来,见房门猛然拉开,脱口惊叫道:“咦!客官你怎么……” “看到我大哥么?”她急急地抢问。 “是那位大个儿客官么?” “是的。” “小的没看见,他怎么啦?” “不见啦,小二哥。” “客官何不叫叫看,也许是上茅坑去了。”店伙一面说,一面进入房中,将饭菜摆好。 “大哥,你在那儿?”素素站在廊下叫。 廊下没有灯,墙根壁角黑沉沉地,这一排上房只有她和中海两个客人,其他的客房没有灯光,她向黑暗中大叫,各处传来的回音令人感到汗毛直竖。 后面还有一排下房,必须由走廊的另一端绕过方能到达,黑暗中突然传来中海的声音:“贤弟,到这儿来一趟。” 素素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松了一口气,急急绕过走廊,便看到一座小门前站着中海,正向她招手送食物的店伙也跟来了,看清了房间的牌号,抢前两步惶然地摇手叫:“客官,千万不可管闲事,千万……” 中海取出一锭小银,塞入店伙手中,沉声道:“我兄弟俩今晚到了这房间,只有你知道,如果你张扬出去,小心我要你的命,烧你的店,你给我悄悄走开,千万不可声张,快走。” 店伙打一冷战,扭头便走。 素素怔在一旁,讶然问道:“大哥,怎么回事?” “刚才我听到这儿有人呻吟,找到这儿……” “大哥,咱们目下自顾不暇,你……你又管闲事了。” 中海点点头,沉要地说:“见死不救,何以为人?素素,快将救伤丹取来应用,里面有两个人急需援手。” 素素摇头苦笑,叹口气折回房中取药。 房中一灯如豆,前后两张卧榻,分躺着两个花甲以上年纪的老人,两人的上身靠在床栏上,敞开衣襟,露出满是血迹的胸膛,一条条鞭痕悚目惊心。 素素带了丹药进房,看了伤势吃了一惊,抽口凉气说:“是鞭伤,下手的人好狠的手段!” 中海用茶灌丹药入喉,说:“不错,是鞭伤。这种鞭叫作逆麟蛇尾鞭,是用来刮掉皮肉的歹毒玩意,一鞭下去,如果不抽动,□片也可刺人肉中,运劲急带,着鞭处的皮肉便被刮落,老人家挨了七鞭之多,创处可见胸骨,不死确是奇迹。” 中海平时带在腰间的百宝囊,经常带着不少自制的膏丹药散,这种沉重的外伤,他足以应付,内外药齐下,素素也毫无顾忌地帮着中海替老人包扎伤口。 另一名老人伤势稍为轻些,胸前是皮鞭伤,浮肿凝血而已,只是年老气衰,已然难以支持。 包扎停当,被皮鞭打伤的老人强忍痛楚,虚脱地说:“谢谢贤昆仲援手之德,小老儿没齿难忘,只是,两位请珍重,赶快离开这块是非场。” 中海挪来张木椅在床前坐下,泰然地说:“老丈但请放心,小可自有主意,看两位的伤势,该是午前爱的伤,能将原因见告么?” 老人痛苦地低下头,凄然地说:“老朽姓宵,名蔚,本镇人民,家在镇东近山区的坡地上,薄有田产,一向与世无争,那一位是老朽的故友,姓詹名雄……” 素素突然讶然叫:“金雕詹雄老前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宵蔚吸入一口气,往下说:“詹兄在十年前练一种奇门气功,忽略了自已的年岁,不慎岔气伤身最后自毁气门保全了性命,一身内家绝学化为泪水,只能使用普通拳脚防身了。” “气门毁掉仍能保全性命,詹前辈果然名不虚传。”素素万分佩服地说。 “老朽的伤势,说来话长,本镇有个不长进的败类叫作韩芳,从小便人见人厌,年青时则游手好闲,专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为镇民所不容,将他赶出本镇,岂知他到了府城自割投入楚王府,转眼二十年,他居然成了府城大名鼎鼎的王府中官。上月,他请准楚王将本镇的田划为庄田。大明皇律规定中官可以划授庄田,但法有明文,庄田名义上虽划赐中官,却仍归原主耕作,只不过改向所属中官完粮而已。本来,不管皇庄也好,中官庄田也好,原田主事实已一无所有,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怨命,可是,这畜生欺人太甚,存心报复当年赶他出镇的旧账,王令刚下,便限令附近百顷良田的主人于五天之内离境,否则一律擒解王府问罪。今天是第三天,他带了百名豪奴前来,占了老朽的庄院,将老朽打得遍体麟伤。詹老哥是前天光临舍下作客的,一言不合与豪奴们冲突,被一个叫翻天鹞子夏聪的家伙所擒,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再命人将我两人送来店中,限令店家严加看守,想让我们死在店中,应了客死两字的俗语。至于老朽的家小,恐怕已经……我死不足惜,这只是开始,两天之后,镇中那些愿与乡土共存亡的人,不知如何下场。唉!谁知道呢?” 中海并未表示意见,“唔”了一声说:“难怪贵镇如此冷清了,原来如此。” “一部份老少妇孺已经投奔邻村亲友处暂避风头去了。” 素素愤然接口道:“贵镇乃是通衢大道,他们竟敢如此胡为?难道说,贵镇的人就不能联名上告么?” 宵蔚惨笑,虚弱地说:“上告?往那儿去告?布政使衙门等于楚王府的偏院,布政使知府大人只算是楚王的家奴,而王府中当权的奴才,以中官为首,府城的文武官员,谁敢不仰他们的鼻息?上京击登闻鼓告御状么?本地官府不发路引,寸步难行,总之,人为刀俎,我为鱼肥,他们要我们死,我们决难活命。” 中海起身告辞,说道:“两位好好养息,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又道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有因必有果,作恶多端的人必受天谴,请拭目以待,静观奇变可也,小可告辞,等会儿小可请店家替两位熬药并准备吃食。” 两人到了房门口,气息甚弱的金雕詹雄突然瞪开老眼,吃力地说:“两位稍候,翻天鹞子夏聪,早年是太行山附近大名鼎鼎的独行大盗,一身轻功超尘拔俗,内外功根基甚厚,两位如无把握,幸勿逞匹夫之勇。” “小可留神就是。” 中海答,稍顿又问:“前辈尚有需晚辈效劳的事么?” “老朽有一好友,住处距此不远,何不替老朽带封书信将敝友请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些照顾。” 中海不敢在武林朋友面前透露底细,他准备找到回春居士之后,赶赴麒麟山庄,所接触的人越少越好。 湖广是玉麒麟的势力范围,所有的江湖人大多数与麒麟山庄有来往,谁知道金雕詹雄的朋友,是否与玉麒麟有交情?略一沉吟,断然拒绝道:“老丈的好意,小可心领了,但不管事情是否办好,前辈在十天半月中,不可能走动,前辈可将书信准备好,晚辈愿将书信带给贵友。” 金雕詹雄不再勉强,只好说:“也好,祝两位万事顺心,两位贵姓大名,能见告么?” “前辈请谅,恕晚辈守秘,再见。” 回到房中,素素换了一杯热茶奉上,倚着中海坐下,秀眉紧锁地问:“大哥,你决定要管?” 中海点点头,沉重地说:“素素,我怎能不管?” “但你……” “不必为我耽心,一天两夜,绝对可以赶到九宫山,我还有两天寻找回春居士的时间。” “你认为可以一找便到么?” “鬼丐说过,他老人家目下化名丘诚,九宫山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的住处,想来必t易找。” “你有没有问过鬼丐在何时曾与邱老爷子见过面?” “这……这倒没问。” “也许在十年前,也许更久些,是么?世事凄凉,今天不知明日事,谁敢保证回春居士仍在九宫山?正如他老人家的堂弟八爪苍龙一般,五六年前还有人看到他在许州,但我却空跑了一趟。” 中海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素素别说泄气话了,生有时,死有地,我不在乎。” “但……大哥,我在乎,你……”她眼泪溢出眼帘,伏在中海的肩上饮泣。 中海轻抚她的秀发,强笑道:“素素谢谢你的关怀,说一句真心话,换了你,你管是不管?” “我……这样吧,你先走一步,这里的事交给我。” 中海呵呵一笑,说:“不行,你心悬两地,必定心浮气燥,说不定会大开杀戒,这样不但救不了镇民,反而让他们去顶杀头抄家的罪,放心啦!我想不会耽搁得太久的,我问你,你认为宵老丈的话可靠么?” “当然可靠。” “有何为证?” “这……这……金雕詹雄前辈早年是白道的知名人物,难道不足为证?” “你的意思只是想当然,不足为证,长春子早年也是一代豪侠,但现在怎样?一面之词不足取信咱们得进一步找出是非好歹来,天色不早,你该歇息了。” 素素粉脸泛红,忸怩地说:“你……你先歇息,我……我还不累。” “胡说,你还不累?快!你先去歇息,小心门户,我还得练功呢。” “哦!说起练功,我想起一件事,爹说你已获得六指琴魔杜老爷子的真传,到底是真是假?” “确是不假,克音之学助长我的内力修为,不然我的进境那有如此神速?你没感到我比半年前进步得多么?” “大哥,能不能教我?” “杜老前辈并未说过不许传人,有何不可,等我的心情平静下来时,你我得好好切磋一番,进去吧,晚安。” 一早,两人便在厅中用餐,将剑用布巾里了,准备出外走走。 罢放下碗筷,街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震耳的锣声,中海接过店伙送来的脸巾净面,一面信口问说道:“老兄,锣声是怎么回事?” “中官大人派人传话,等会儿客官便知道了。”店伙低声答。 “后房两位老丈的茶水药汤,准备妥当了么?”中海再问。 “客官,求求你,放小的一条生路好不?”店伙哀求道。 “你在本镇有田地?” “没有,客官,小的靠双手夹一肩讨饭吃,不管双方的事,反正与我无关,但客官却把小的卷入是非之中……” “没你的事与你无关?哼!谁也休想置身事外。” “客官,出门人……” “住口:你知道我是谁?” “客官是……” 中海掏出金云玉版副令幌了一幌,纳入怀中说:“湖广清吏司派来查案的人,你最好听我的话准没错。” 清吏司,是刑部分置在各部政司的衙门,天下原设有十四个司,宣得十年革除交□,剩下十三个审理各地的重大刑案,百姓小民见了官,不是害怕便是怨恨,想高攀的人并不多,怕惹火上身的人却多的是。 店伙一听说是清吏司的人,吓得打了个冷颤,扭头便溜。 中海一把将他抓住,沉声问:“慢走,说,怎么回事?” 店伙脸色苍白,向店门外一指,恐惧地说:“他……他们会……会告诉你。” 店门口,“当当当”一阵锣响,接着有人拉开嗓子叫:“乡亲们听了,明天一早,田地被划归庄田的人家,必须在卯牌末辰牌初离开,不可有误。” 声落又是一阵锣响,传话的人向街尾走了。 中海推椅而起,抢出店门。 晨光中,街两侧站着不少木然呆立的人,一队雄纠纠的王府卫队,正步伐整齐地从街尾向街口巡逻而过。 只要看到呆立在街两侧的人们,他们那种愤怒而又无助的神色,便可猜出事情的大概了。 中海神色凛然地凝神眺望着对街一幢三合院,广场前面站着三个怒目圆睁的青年人,他们全用饱含怨毒的目光,死盯着大踏步而过的王府卫士。 倏然一阵蹄声自街口传来,五匹健马出现在视线内,在武昌府以南,河流交错,平原甚少,行李大多以舟船代步。 所以说北马南船,在这一带发现骑士,相当罕见。 五匹马小驰入镇,令人眼前一亮。 马骏,人艳,竟然是五个美艳如花的少女,先头一骑士,穿一袭绿色劲装,挂剑,披一袭天青色连帽披风,柳肩凤目,美艳可人。 后四骑则穿蓝劲装,披墨绿色披风,佩剑挂囊,一个比一个美,五个女骑士的年纪,都在二十上下,在美艳中,蓬勃着刚健婀娜的气息。 中海神目如宙,他的目力比任何人都锐利,马匹相距在十余丈外,他便将人看清了,低叫道:“咦!是她!” “谁?”素素生硬地问。 “排云山庄伏魔剑客的爱女吴玄霜,她……她没有死,换穿绿色衣裳了。” “哦!她远带了女伴,莫非她也在广结群雄为父母复仇?” “我问她一问。” 素素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说:“不可鲁莽,免得暴露你和他的身份。” 马儿到了,吴玄霜看清了店前的中海,吃了一惊,中海的脸色不再涂上颜色掩饰,所以一看便知了。 她突然勒住坐骑,扭头叫:“小春,在这儿进食,赶了一夜,马儿也乏了。” 第二匹马上的少女讶然答道:“小姐不是说赶到斜山村进食么?” “不了,下马。” 她一跃下马,将□绳交给小春,踏上台阶,向中海送过一道眼色,向店内叫:“伙计,替本姑娘准备吃食,替马儿上草料,要间清静的上房,准备茶水让我们梳洗。” 一面说一面进入店中,中海示意素素退在一旁,走至阶下,向系马的小春抱拳一礼,嘻皮笑脸地说:“姑娘请了,辛苦啦!” 小春瞪了他一眼,大声问:“你是店伙计?” “不,恕在下鲁莽,请问姑娘一声,刚才进店的那位姑娘,在下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面,姑娘可否……” “啐!见你的鬼!我家小姐却没见过你这种混蛋,滚!” 中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哼!神气什么的你家小姐姓朱,过去在……在……” 小春笑了,“刷”一声劈面抽出一鞭,笑骂道:“看你生得人才一表,不像是病摈,却想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勾搭,你简直昏了头,告诉你,你家小姐姓安,你再去打听,管教你吓得真魂出窍,你很幸运,今天坛主夫人不在,不然的话,准保你死无葬身之地。走吧,本姑娘不忍心和你计较。”说完和另三名同伴含笑入店去了。 中海吃了一惊,素素却走近笑道:“大哥,你还不够资格作偷香贼哩,可碰了大钉子啦!” 中海将他拖出店外,低声道:“这四个少女可能是侍女,小春所说的坛主夫人,极可能是龙虎风云会一位坛主的妻室,吴姑娘如果改姓安,很可能她已打入风云会的内部了,我不便前往找他,你到她的房外留心些儿。” “你呢?” 中海向对街一指,说:“我去打听镇中的事,很快就会转来的。” “好,小心了。” 中海向对街走,到了三合庙前的广场,三个年青人仍在向远处眺望,见中海走近,收回目光不住向中海打量。 中海泰然地走近,背看手含笑向三人点头为礼,说:“打扰诸位了,小可姓海,名龙。” 一个青年人木然地点头回礼,冷淡地问:“听口音,海兄不像是本地人,有何贵干?” “不错,小可是河南人氏,途经贵地,向诸位打听一些小事。” “请说,小可但愿能为兄台效劳。” “小可看贵地山明水秀,倒是安家落业的好地方,但不知贵地有何田可买么?” 青年人失声狂笑,接着脸色一沉,说:“我家有田六顷,兄弟三人耕种,养活老小二十四人,丰衣足食家道小康,你要买田,我可以卖给你,每顷只要你三文钱,你如果有意,便可立即成交,怎样呢?” “兄台不是说笑话吧?小可是诚心的。” 青年人叹口气,摇头道:“海兄,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们都笑不出来,只有哭的份儿,被你这么一说,我只好笑了,这附近的田已化为中官庄田,你能买么?快走吧,不然将有大祸临头。” 中海笑笑,泰然地说:“多承好意关照,谢谢,不管皇庄也好,中官庄田也罢,法有明文,只可在王府百里之内划属。贵镇距楚王府已超过两百里,请放心,没有人会来抢你们的田。” 说完,扭头大踏步走了,经过了第二间大宅,向站在壁角偷听的一个中年人哼了一声,冷笑着走了。 进店后直趋东跨院,一眼便看到素素站在房门口眺望,隔邻第三间套房中,传出少女们嘻笑之声显然玄霜和四个侍女成了他的邻居。 素素向他招手,拉着他的手闪入室中,低声道:“她不信任我,你快走一趟,可从后窗找他。” 中海火速进入内间,扳开后窗飘身落在房后的走道,一摇三摆地向邻房的后窗从容走去。 “济慈兄,真阳兄。”他若无其事地信口叫,声音不大,但足以从窗缝中透入,他考虑周到,叫吴济慈的名字,不叫玄霜,以免敌人怀疑。 明窗悄然而开,窗格子中突然飞出一团布帛,他一手接住放入怀中,扭头便走,倏地眼角人影一闪,走道尽头昂然站着一位青衣大汉,双目冷冷地注视着自已…… 他只好放弃由原路入室的举动,沿走道向青衣人走去,青衣人豹头环眼,海口虎须,肩阔腰粗,结实得像头巨熊,脸上的风尘轨迹可看出是个江湖人。 中海泰然向前走,心说:“看来情形,这下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青衣人冷冷地瞥了中海一眼,往墙上一靠,架起腿双手抱胸,然后冷冷地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中海。 中海认为青衣人可能是龙虎风云会的走狗,被这家伙看到他和吴玄霜在后窗弄鬼,岂肯轻易放过他心中泛起重重杀机,准备动手。 青衣人没看出危机,等中海接近至八尺内,左手一伸,冷冷一笑,吐出两个字:“拿来。” 中海欺近两步,偏着脑袋也冷冷地问:“你要?” 青衣人根本没将中海瞧在眼下,仍大模大样地说:“自然。” 中海嘿嘿笑,也大剌剌地问:“什么?” 双方都吝惜字眼,针锋相对地简单问答,中海无所谓,青衣人却受不了,倏然离墙站正,冷笑着道:“你老兄多心了,看错了人啦!” 青衣人冷笑一声,厉声道:“安姑娘上月方由坛主夫人收为弟子,成为青锋四女的四妹,夫人宠爱有加,没想到她却不知感恩,竟胆大包天暗与外人私通消息,自毁前程,不是自绝生路,本会在天下各地,明暗中派了不少人,监视着会中各弟子的言行举动,任何人也休想生心叛离。” 中海淡淡一笑,问:“阁下认为安姑娘有叛会之心么?” “把刚才你接到的布帛拿出来,便知是否有叛会之心了,当然,本会的男女弟子,并不禁止男女相悦的事,在下认为你可能是安姑娘的相好,在未获得真凭实据之前,还不能遽下定论,所以平心静气地向阁下要刚才抛出窗外的布帛。” 中海取出布团,缓缓递过笑道:“给你,如果你认识字,也许……” “不劳阁下指点。”青衣人冷叱,伸手便抢。 墙角后,素素突然闪出,剑尖点在青衣人的背心上,沉叱道:“且慢,老兄。” 青衣人大概练了不怕刀剑的气功,一声冷哼,倏然身形左旋,肩部一扭,便将点在背心上的剑尖震偏,“嗤”一声裂帛响,衣衫被剑刺破,接着,他右掌劈出,猛劈素素的颈根,反应之快,确是骇人听闻。 不想中海比他更快,身形倏动,双手扣住青衣人的脖子,手指紧收扎实咽喉,膝盖急抬,“砰”一声撞中青衣人的十四节脊骨,骨左右的命胁二门禁不起千斤力道的打击,他这一膝已用了全力。 接着,他将人猛地带倒,抽出一手戟双指插入对方的双目,任何气功到家的高手,决不可能练至双目也不怕打击的境地,指入睛毁,青衣人死了一半,想叫,咽喉被锁,无法出声。 中海确是够快,双手重新扣住对方的咽喉,霍然站起,奋起千斤神力,将人扔起向墙角猛砸。 “砰!砰!砰!:“青衣人的背脊,接二连三凶猛地砸在墙角上,似乎连墙壁也在震动,三下凶狠的打击,铁打的金刚也禁受不起。中海仍不放手,扣住脖子拖了便走,一面向素素说:“晚上再毁尸灭迹,先藏在房中再说。” 进了房,将尸体往床下一塞,素素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大哥,你知道这家伙是谁么?好险。” “不知道,但我看出他目朗鬓丰,便知是气功了得的高手,苦于没有机会用宝剑对付,又怕被他跑掉后患无穷,如果他叫嚷,惊动了吴姑娘的同行四女,大事去矣!幸而你及时赶到,真是危险万分呀。” “这家伙叫铁熊罗真,是太行山绿林道的第一条好汉,内外功都出人头地,双手可以抓裂刀剑,我知道用剑伤不了他,所以才引他转身,希望你用追电剑要他的命,你却用双手进袭,吓了我一大跳真是令人耽心。” 中海笑道:“傻丫头,还能拔剑?只消慢上一刹那,他便会脱出被制的范围,声张起来,岂不完了?且看看吴姑娘的东西。” 玄霜丢出来的是一条绢帕,上面用眉笔匆匆地写着:“大哥,我已投身虎穴,候机制恶道的死命,誓报不共戴天之仇,死亦无憾,连络不易,耳目众多,希望大哥速联络天下群雄,共诛此贼,总会设在大巴山,聚集有万副兵革,内主坛设在麒麟山庄十月十五日之前,群魔聚会,会主毒娘子已率高手入川,六指琴魔也同行,可能已查出缥渺仙子的隐居处,希速示警,令仙子知所趋避,十月间,会主将可至麒麟山庄筹划恶毒阴谋,请留意,知名不具上。” “我的天!她好大的胆子。”素素惊叫。 中海黯然长叹,苦笑道:“排云山庄化为飞灰,全庄老小死伤殆尽,她……她除了拚死复仇之外还能有何作为?” “她替你带来了难题,我们怎样向缥渺仙子示警?即使立即入川,也赶不上了。” 中海也深以为然,摇头道:“我们想已无能为力,毒娘子早有万全的准备,派小襄王在中原惹事生非,吸引江湖朋友的注意,她却牵领大批高手入川行事,入川之后,自然不会拖延时日,可能缥渺仙子已遭毒手,我们已无能为力,哦!我得再找吴姑娘……” “找她有何要事?” “告诉她飞锤刘隆已打入风云会卧底,要她……”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种事怎能告诉她,弄得不好,两个人都断送掉,岂不可惜?” “但我希望她能和刘隆将内外消息传出来。” “时机尚未成熟,不可操之过急。听,她们走了,即使不走,也不易接近她了。” 丙然不错,玄霜和四名侍女已经食毕离房,谈谈说说走向店厅,中海将门推开一条缝,刚将头伸出,便看到一个灰衣人闪入五女先前的上房,他认得,灰衣人是住在西院客房的一个客人,刚落店不久。 “有人先一步入室去了,可能是铁熊罗真的同伴。”他向素素低声说。 “等会儿我们检查一下铁熊身上的遗物,这家伙晚上再找他,杀一个少一个。”素素说。 “好,赶快把咱们的衣服穿上。” “为什么?”素素讶然间。 “准备戏弄那位可恶的中官,如果所料不差,来人不久将到,快!” 两人分别换了衣衫,劲装外加穿了一袭鸦青长袍,挂上剑,静候变化,一切准备停当,沉重而急促的靴音已自门外传来。 两人在桌旁落坐,一面喝茶一面交谈。 “砰砰!砰砰砰!”打门声暴响震耳,店伙在外叫:“客官,开门!开门!” “干什么?”中海喝问。 “有客人求见。”店伙答。 “叫他滚!”中海不客气地叫。 外面一个洪钟似的大嗓门叫道:“把门撞开,这死囚不识抬举。” “轰隆隆”一阵暴响,有人用重家伙撞门。 中海向素素示意将门打开,素素一手顶住门,轻轻拉门锁,突然放手。 “砰”一声大震,门开了,四个用木桌撞门的人,连人带桌跌入房中,挣扎难起。 中海安坐在桌旁,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冷冷地注视着涌入房来的不速之客。 首先冲入八名衣甲鲜明的王府侍卫,其次涌入四名劲装打手,然后是两名蔑片,拥着一个细皮白内,脸色阴沉,内监打扮的中年人。 只消看穿章,便知是韩中官到了,中官是王府有官位的太监,这批人最为可恶,专门鱼肉地方小民,欺凌地方官吏,如狼似虎,地方上至府洲大员,下至小民百姓,对他们无不恨之入骨。 断后的是三个穿劲装的中年人,长像一个比一个凶猛,腰悬长剑,腰带上缠了一条粗如手指的逆麟蛇尾鞭,领先那人五短身材,圆脸尖嘴,鹰目勾鼻,络腮刚须根根见肉,双耳轮向上耸,乍看上去活像个描头腾,想来必定是翻天鹞子夏聪了。 中海先发制人,“拍”一声将茶杯摔得粉碎,怒吼道:“滚出去!岂有此理,你们这群无法无天之徒,简直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想不到王爷竟养出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奴才,是不是想陷害王爷,将把柄让御史大人抓住参奏皇上?” 他人长得高大,像貌堂堂,冒充两三品大员,可说甚合身份,气魄够,发起威来居然威风八面。 所有的人全都被他吓住了,韩中官心中有点发虚,扭头向店伙低声问:“喂!你说他是清吏司来的人么?” 店伙浑身发抖,哀声说道:“大人,是……是他……他说的,小……小人不……不知道。” 王府的中官,连知府大人也得卖他三分账,岂怕区区清吏司派来的查案官员?韩中官按下性子,上前冷笑道:“阁下好大的架,好暴燥的脾气,你是清吏司派来的人?” “混账!你还不配问。” “清吏司大小辟员上迄郎中,下迄司狱,十三名官员中,本官却从未见过阁下。难道说,你是刑部派来的不成?” 想吓唬经常在官场中混的人极为不易,稍一大意便会露出马脚,中海过去只在流役卫所时见过官连官阶也没弄清楚,他只知从前被人陷害时,由清吏司审判,以为清吏司必定权大,岂知十三清吏司中,官阶最高的郎中只有正五品,比知府还低一级。 因其直属刑部,反而不如各分道的提刑按察司权限大,按权便是正三品,在地方上掌握着实权,负责刑名按劾,纠官邪、除奸暴、平狱讼、雪冤抑,澄清吏治,地方官甚至辖下的王亲国威,对提刑按察司不无顾忌,对清吏司却不在乎。 中海人急智生,又掏出他的法宝金云玉版副令扬了扬,这玩意十分抢眼,金光闪闪,白玉晶莹,如不细看,还不知是什么玩意。 他小心地不让后面的翻天鹞子看到,扬了扬便重行收入怀中,冷笑道:“看清了没有?湖广清吏司有无海某人无关宏旨,回去禀明王爷,再纵容中官扰民,小心幽禁高墙,还得砍下你们的头颅挂在东安门示众。” 龙子龙孙犯法,罪不犯逆,大多械送凤阳囚禁,称为幽禁高墙。东安门的北端是东厂,经常将死囚的脑袋悬挂在东安门示众。提起东厂,令人头皮发炸。可是,中海又错了,东厂西厂都由内官主事内官就是太监,太监与太监之间,大多狼狈为奸,彼此之间多有来往。 弘治登基后,员外郎张伦奏请废除东厂,英明的弘治皇帝也不肯废除,但也知东厂太不像话,皇律规定犯人的枷自十五斤至二十五斤,东厂的枷居然重至一百五十斤,进东厂的人,想活着出来,简直难比登天。因此,虽不废东厂,但严禁东厂横行。 目前主事的人姓罗名祥,后来的杨鹏,皆奉帝命严加管束手下,可以说,大明皇朝十六代帝王中(南明不算),东厂是当时最守规矩的一代。 中官听中海提及东安门,吃了一惊,但东厂办案的人,所用的腰牌却不是有金有玉的小玩意,而是用紫铜雕制的睚呲腰牌。睚呲,据说是龙生九子中的一种,瞪眼呲牙,状极狰狞。 韩中官根本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反正看到金光闪闪,决不是东厂的是腰牌,但摸不清中海的路数是以不敢发作,略一迟疑,伸出右手说:“阁下是不是京师来的?请让本官看看腰牌。” 中海向素素挥手,不耐地吼道:“赶他出去!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上京。” 素素应喏一声,急抢而上。 八名王府卫士和两名蔑片目定口呆,他们更摸不清中海的来头,怎敢阻拦?得罪了京师派来查案的人员,弄得不好被抄家灭族那才冤呢。 翻天鹞子不是官,他不怕,厉叱叫:“且慢!” 素素杏眼一翻,厉叱道:“站住!报上官衔,你好大的狗胆。” 翻天鹞子吃了一惊,脚下一慢,素素已劈胸抓住了韩中官的衣领,手上用了三成劲,向下一翻,“哎哟!”韩中官惊叫,脚下发软,接着叫:“夏师父,救……救……我。” 翻天鹞子不再迟疑,踏进一步叫:“放手!有话好说。” 蓦地,房门口出现一个灰衣人,哈哈狂笑,向内躬身行礼道:“海大人,韩中官身旁藏匿江洋大盗,心怀不轨,妄调王府卫队,用心叵测。下官愿擒下太行大盗作证……” 韩中官毛骨悚然,但挣扎不得,情急大叫道:“夏师父,先走一步。” 翻天鹞子本来想替韩中官解围,闻声立即应声击破窗户,闪电似的穿窗而出,上屋走了。 灰衣人一声长笑,追出叫:“恶贼,你走得了?” 素素抓起韩中官,脱手便扔,大喝道:“快滚,小心你的头颅。” 中海推椅站起,拍案向卫士们喝道:“朝庭召令各地蕃王领拥三卫,用意是应付不测之变,你们食君之禄,当知保国卫民之道,为何甘心听命于内臣,鱼肉百姓小民?中官不许干预外事,赐田也限于蕃邸百里之内,韩中官远离府城两百里与民争田,违法乱纪罪不可恕,追究起来,你们难脱关系。速转告你们的百户长,必须立即启程禀明王爷善后。本官姓海,从京师来办案,奉旨于办案期间,任何人如若不听约束,一律格杀勿论,韩中官在身旁藏匿太行山大盗翻天鹞子夏聪,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官兵呢,抑或是强盗?给我快滚!本官越看你们越生气,滚回去听候处治。” 卫士们吓得直打哆嗦,僵在当地。 “滚!”中海叫,“砰”一声暴喝,他拍桌赶人。 卫士们屁滚尿流,悚然行礼告退。 素素在门外抓起韩中官,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厉声说:“贱骨头,你这没出息的小病摈,滚回去。” 中海站在房门口,威风八面地叫:“韩芳,回去把你召来的恶棍们聚集在客家,本官随后就到。” 一群人狼狈地逃出店门,急如丧家之犬走了。 素素等众人走远,低声急问道:“大哥,你还要前往宵家冒险?先别说有拆穿纸老虎之虞,单只翻天鹞子一群恶贼也不易打发啊!” 中海呵呵笑,低声道:“翻天鹞子那群人,比起小襄王一群好汉,不是小巫见大巫。” “但……咱们根本用不着冒此不必要之险,是么?” “正相反,咱们要利用这次的机会,移祸江东。” “移祸?移给谁?” 灰影一闪,屋顶飘下刚才追翻天鹞子的灰衣人,走近拱手行礼,笑道:“老弟,你这一招真绝,佩服佩服,在下横江白练梁衡,在大江水道的镖行朋友中小有名气。” 中海向房中伸手虚引,笑道:“梁师父,请到里面小坐,此非说话之所。” 进入室中分宾主坐下,中海开门见山地问:“梁师父刚才进入那五个女人所歇的上房,不知有何贵干,可否坦诚相告?” 横江白练苦笑道:“海老弟可知道一个外号叫金花五娘,姓冉名五娘的人?” 素素接口道:“这鬼女人一手五金花,赛似阎王令,是二十年前黑道中大名鼎鼎的贼婆娘,她的丈夫擒龙客皇甫长风,三十年前便是准泅一带的绿林大豪,恶迹如山。” 横江白练一怔,呆呆地说:“老弟是……是……” “她是在下的义弟,姓施。”中海含糊地接口。 “小老弟对擒龙客夫妇的底细如此熟悉,定非等闲人物。” “其实,擒龙客夫妇的底细,江湖上知道的人不算少,原因是他夫妻两虽分别在南北作案,但每年必有一段时日同至东南沿海消遥。”素素从容回答,并送上一杯茶。 横江白练喝了素素送来的茶,叹口气说:“贼婆目下已是龙虎风云会的人,她的老贼丈夫更贵为该会的内主坛坛主。贼婆娘的手下有十二名功力和剑术造诣皆臻上乘的人做她的侍卫,称为龙泉十二剑手,每人一把出自州府龙泉县的名剑龙泉,吹毛可断,而且轫性奇佳,一剑挥出劲达剑尖,剑身可以回折成圈,令人防不胜防,确是珍贵的龙泉名剑。此外还有四个少女,称为青锋四女,是老贼婆的贴身侍卫,刚才那五个女人中,有一个便是青锋四女之一,带着四个侍女,早些天,老贼婆从南京溯江而上,可把咱们水路英雄们搞得灾情惨重,龙泉十二剑手所向无敌。到了武昌府,老贼婆却不见了,我跟踪这个鬼女人,想找机会要老贼婆的命,可是,按刚才的情形看来,老贼婆并不是走的这条路,我得另外设法,刚才我在厅中,看到狗官在追问店伙,有一个家伙说你姓海,如果所料不差,老弟定然是大地之龙。” 中海一惊,讶然间:“梁兄凭什么猜想在下是大地之龙?” “武昌府的江湖朋友中,轰传着大地之龙大闹逐平,扬威濯马庄的消息,按行程,大地之龙该走到了这附近了。” “怪事,你似乎知道大地之龙的行程哩!” “只是猜想而已,大地之龙与龙虎风云会作对,风云会的少会主是小襄王成小畜生,小畜生的家在麒麟山庄,那么,大地之龙走这条路并不足怪了,麒麟山庄在岳州府泊罗江屈原岭哩。” 中海暗暗心惊,对横江白练思路的明晰,推论的精确,由衷地感到佩服,不由肃然起敬,但他还不愿暴露身份,不加否认也不承认,说:“梁兄如此推断,似乎有点捕风捉影呢!你想,如果大地之龙在这儿,会出面管大桥镇这件闲事么?” “很难说,英雄豪杰的行径,常男人莫测高深,也许他会悲天悯人仗义插手的。” 中海不愿再说,转过话题问:“梁兄想找机会要老贼婆的命,请教,能接得下龙泉十二剑手么?” “不行,最多可接下两个,不是在下自甘菲薄,他们的剑术确是高明得可怕极了。” “那么,梁兄准备如何下手。” “暗袭,效法张子房博浪一锥。” 中海摇摇头,苦笑道:“匹夫之勇,不足为法,你绝对无法近身。” 横江白练失色长叹,黯然地说:“我也知道此举十分愚昧,可是,我那些死去的朋友,似乎都不分昼夜在地泉下催促我为他们报仇。” “那又何苦?假使梁兄也白饶上一条命,日后连报仇的人也没有啦!何不暂行忍耐,秘密联络天下群雄,日后一举消灭龙虎风云会的人为世除害,公私两便,岂不两全其美?咱们交浅言深,尚请梁兄三思。” 横江白练沉吟半晌,咬牙道:“也好,多谢老弟指点。” “梁兄目下有何打算?”中海问。 “兄弟的故乡在九宫山宝石河边,且先返家拾夺拾夺。” 中海心中一动,问道:“梁兄家住九宫山宝石河边,贵地有一位姓丘名诚的长者,梁兄是否认识呢?” “邱诚?怎不认识?舍下距邱府不足三里地。” “邱长者目下可好?”中海强按心头喜悦,沉住气问。 “哦!在下不知他老人家怎样了,月前邱府举家迁居,迁至何处却无人知道。” 中海感到脑中“轰”地一声闷响,脸色大变,冷汗满额。 素素心中大急,一把抓住横江白练的衣袖,失声问:“什么?此话当真?” 两人的神色,把横江白练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惊道:“怎么不真?在下月初曾返故里一行,特前往拜望乡中父老,所有附近数十里的人,皆不明白邱家为何突然举家迁走的缘故,而且迁后多日之后方被附近的人发现,除了数幢空屋之外,人已不知去向,并未留下片只纸字,咦!两位与诚老前辈有何……” “天啊!”素素尖叫,腿一软,“砰”一声跌坐在椅上,珠泪滚滚,泪洒胸襟。 中海反而镇静下来了,拭掉额上的冷汗,淡淡一笑道:“诚老是舍弟的一门远亲,正想投奔九宫山托庇,想不到他老人家突然却迁走了,委实令人失望,在下也深感震惊。梁兄,刚才多蒙出面追跑翻天鹞子,如果兄台有兴,何不前往宵家将狗官赶走?” 横江白练知道中海对邱诚的事有所顾忌,也不好再问,点头道:“好,在下深以能追随骥尾为荣幸。” “梁兄的兵刃……” 横江白练在衣下掏出一根九合银丝练,笑道:“这就是兄弟的兵刃,可当鞭使,在水中用来套人十分趁手。” 中海拍拍素素的肩膀,用衣袖替他温柔地拭泪,笑道:“贤弟,俗语说,生死由命,半点也不由人,别去耽心诚老的事了,走吧,行事如果有始无终,怎算得英雄豪杰?先解决了大桥镇的事再言其他。” 素素拍打着案桌,失色尖叫道:“不!大哥,我不相信命,都是我不好,躲误了你的事,死的该是我……” 中海掩住她的小嘴,沉声道:“贤弟,冷静些。” 横江白练失惊道:“海老弟,令弟是……是……是位姑娘……姑娘?” “要你管!”素素尖叫。 中海笑道:“贤弟,如果不是碰上梁兄,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九宫山么?你应该向梁兄道谢才是呀。” 横江白练转身喃喃地说:“施,姓施,是位姑娘……” 蓦地,他跳起来叫:“施姑娘,你是天玄剑施大侠的千金,海老弟如果不是大地之龙,我的梁字倒过来写。” 中海点点头,挽了素素便走,一面说:“梁兄,不可声张。” 横江白练哈哈大笑,说:“老弟,水里火里,但请吩附一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就走。” 村东山坡下的宵府,王府的卫队两面列阵,屋前的广场上,韩中官率领着三十余名打手,正在严阵相候,翻天鹞子与另六名劲装大汉,在韩中官约两侧雁翅排开。 远远地,中海三人的身影入目,韩中官咬牙切齿,同翻天鹞子说:“他们只来了三个人,咱们务必斩草除根,即使姓海的真是京中派来的大员,把尸体往山里一丢,给他个毁尸灭迹,谁替他们伸冤呢?记住,斩草除根。” 翻天鹞子向卫队一指,低声道:“这些卫士如不打发走,后果可怕,谁敢担保他们不寄书京师告密,人心隔肚皮,这种罪该族诛的事,他们担不起这种风险哩!” 一言惊醒梦中人,韩中官猛地省悟,叫道:“厅中待客,李百户。” 卫士队的百户长越众而出,欠身道:“下官在。” “立即带队启程返回府城,快。” 说快真快,这些王府卫队原是轻装而来,说走便走,立即开拔上道,这一来,韩中官不是自寻死路,自毁前程。 卫队刚进入镇中,中海三人缓步到了屋前,韩中官降阶相迎,行礼堆笑道:“下官已久候多时,请入厅以便参拜。” 中海泰然入厅,冷冷地说:“中官是内官,例不参拜外官,阁下言重了。” “砰”一声闷响,大厅门闭上了,韩中官面色一沉,叱道:“说!绑下在京隶属何部,官居何职呢?” 中海看清了四周的人,沉下脸大喝道:“狗官居心叵测,竟敢起意谋除本座,罪该万死,拿下!” 素素心中正急燥得五内如焚,一声不吭,银扛一闪,长剑出鞘。 翻天鹞子一声长啸,截出就是一招“花中吐蕊”。 素素长剑一震,“铮”一声“花中吐蕊”落空,接着,剑上风雷骤发,天玄剑绝学出手,但见银虹一闪,翻天鹞子一声狂叫,剑尖穿胸透背而过,扔剑便倒。 泵娘发了狠,一声娇啸,剑影漫天,招出“分花拂柳”,两名劲装大汉惨号着飞掷丈外。 横江白练一声长笑,九合银丝练一挥,三名打手狂叫着伏倒,他横行八尺,直进丈余,银练像怒龙夭矫,一丈方圆内谁近谁死,飞腾盘舞宛若虎入羊群。 中海不拔剑,他的剑目前不宜露眼,人影一闪,便抓住了向内堂逃命的韩中官,手一抄,便撕下了狗官一只耳朵,舌绽春雷地大喝道:“你们还敢抗拒?少不了你们得准备抄家灭族。” 厅中在刹那间便死了八个人,谁还敢再替狗官卖命?一声呐喊,便逃掉了一大半。 中海丢下狂号着的韩中官,向一名逃到厅门口的劲装大汉叫:“留下,你得作证。”声到人到,伸手便抓。 大汉一声虎吼,火速转身就是一刀。 中海闪身错出,手一勾,勾住了大汉的手臂,五指一收,大汉狂叫一声,掌骨尽裂,刀脱手坠地中海不放手,向下一拧一带,左掌削出,“噗”一声正中大汉的胁骨。 这瞬间,他抬头叫:“贤弟住手!邦下耳鼻和右臂,放他逃生。” 原来素素己找不到人杀,冲冲刚刚站起身的韩中官身旁,正想一剑结果狗官的性命,中海的叫声传到,她只好罢手,剑虹连闪,狗官的另一只耳朵和鼻尖先后落地,再一剑便卸下狗官的右小臂,叱道:“滚!慢些儿便要你的狗命。” 韩中官居然不怕疼痛,性命要紧,连滚带爬逃走了。 中海将大汉推至壁根下,叉在喉部抵在壁上,冷笑道:“安静些,说,狗官谋得大桥镇,是不是王爷的旨意?” “王……爷只……只说赐田,并……并未指定要……要大桥镇。”大汉大声叫。 “你是王府中的人么?” “是……是的。” 中海掏出金云玉版副令,扬了扬说:“回去禀报王爷,太爷根本不是什么京中派来的大员,而是岳州府平江县泊罗江屈原岭麒麟山庄的英雄好汉,龙虎风云会的豪杰,途经大桥村,打抱不平惩治了狗官,告诉王爷,再纵容奴才扰民的话,他得小心了,快滚,叫你的人赶快将尸体带走。” 区区几句话说得太严重,这家伙不敢回禀楚王,却向武昌府的满广布政使陈说,布政使惊得屁滚尿流,火速调动兵马,赶到岳州府,陈兵泊罗江边,日夜监现着麒麟山庄,待命进剿,王府所在地的大小辟员责任重大,王爷如被盗贼所伤,将有大批官员被杀头充军,那还敢马虎?这一来,便宜了中海,日后袭击麒麟山庄,官兵吸引了大部份山庄的爪牙,让他们顺利地火烧山庄。 三人火速离开现场,出到小径山,横江白练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阁下,你是麒麟山庄的…” “呵呵!我大地之龙是麒麟山庄的死对头。”中海笑答。 “那……你为何有金云玉版令?” “这是副令,从小襄王手中得来的,在下要凭这块副令,深入龙潭虎穴。” 素素大吃一惊,抽口凉气说:“大哥,你……你没告诉我,你……” 中海黯然地说:“素素,请原谅我,我不能告诉你,假使我不死,也许会借重你助我一臂之力。”海老弟,你说假使你不死,是什么意思?”横江白练惊问。 中海含糊地说:“恕难奉告。咱们火速返店,必须尽早离开。” 素素一面走,一面向横江白练问:“梁师父,丘老爷子的下落,真没有人知道么?” “在下所知,丘府附近的确没有人知道,施姑娘,丘老爷子与海老弟的事有关么?” “是的,我们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 “这样吧,咱们到九宫山再详细打听,怎样?” “恐怕……唉!也只好走一趟再说。” 三人踏上镇中的大街,所有的镇民早已知道狗官走了的消息,每一家门口几乎都供有香案,在欢呼声中,三人踏入上桥客栈的大门。 中海向掌柜的笑着叫:“掌柜的,请知会店伙一声,咱们立即上道,日后如有官兵前来查问,可照实说咱们下岳州府了,一问三不知,全推在咱们身上就是。” 素素在收拾行囊,横江白练没带行李,帮着中海收拾,拖出床下的尸体里好,中海突然感到一阵疲倦袭来,头脑有点昏沉,额上冷汗冒出,不支地倒在靠椅上闭目养神。他知道,朔望散的药力已逐渐在发生作用了。 素素吃了一惊,颤声问:“大哥,大……哥,你……你怎么了。” 中海强打精神,撑起上身说:“没什么,有点疲倦而已,你到后面去看看两位老人家,向他们告辞,詹老前辈的书信,咱们已答允替他带到,反正是顺道,替他带到就是。” 素素伏在他的怀中饮泣,久久方拭泪出房,不久,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素素的声音惊天动地地说:“大哥,大哥,老天爷保佑,天啊!” 中海靠在椅上养神,等候素素向金雕詹雄和宵蔚二老告别,并替金雕詹雄带信至咸宁。 蓦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素素的叫声有些失常:“大哥,大哥:老天爷保佑,天啊!” 他吃了一惊,挺身站起,随着叫声,素素像一阵狂风般卷入房中,手中高举着一封书信,忘形地扑入他的怀中,喜极而泣,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大哥,看看收……收信人的大……大名,谢谢天!” 中海接过信,念道:“烦送,咸宁,县后街,慈安堂药房烦交,丘兄诚大启,弟詹雄百拜。” 在一旁用床单里尸的横江白练讶然道:“咦!他老人家搬到咸宁来了?难怪无人知道他的下落,慈安堂药房,那是隐叟邓公明的堂弟邓公皓所设的药局,邓公皓精于歧黄,当年对贫病之家施医施药在咸宁是家谕户晓的大善人哩!” 素素喜欢得直淌眼泪,含泪笑道:“邓老爷子我认识,我们可以赶两步,大哥,要不是你管了这件闲事,真不知如何是好啊!好心有好报,果然老天爷有眼。” 中海顿时精神大振,说:“是的,俗语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冥冥中似乎真有主宰的神灵呢,街上人太多了,听,店内不知涌来了多少向我们道谢祝福的人,为免招摇起见,咱们必须从后门溜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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