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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西门约有三四里,路旁建有一座土地庙,四周都是苍郁的树林,是一处歇脚的好地方。 一个鸡皮鹤发,老眼凶光闪烁,握了一根浑铁寿星杖的老太婆,从庙后踱出,在大路中间拦住了。 老太婆身后,酆都五鬼中的四鬼,鱼贯跟出,像四具行尸,相貌狰狞鬼气冲天。 五鬼只剩下四鬼,其中一鬼气色甚差,显然伤势仍没痊愈,但仍然可以动剑行凶。 这种凶残恶毒的魔字号人物,除非被砍掉脑袋,不然死不了,而且凶悍依旧,些小创伤算不了什么。 四双鬼眼狠盯着泰然赶路,渐来渐近的飞灾九刀和青衫客,眼中有怨毒的火花,是被仇恨激昏了的人,这种人十分危险。 老太婆又老又丑,而且生了一只鹰钩鼻,真像个巫婆,即使不激怒,也会令人望之生畏,半夜里出现,真可以把胆小的人吓死。 飞灾九刀老远便看清了这五个拦路人,但神色丝毫不变,脚下更从容,更稳实。 青衫客也认识四鬼,也神色不变。 “如果碰上可怕的强敌,大叔,知道该怎么办吗?”飞灾九刀一面走一面问。 “老弟,我并非什么都不懂的人。”青衫客笑笑:“不瞒你说,我曾经碰上不少高手,也听说过不少人物的根底,只不过不曾开杀戒而已。” “在我面前,你懂得太少了,大叔。” “我不否认。老弟,你是问我的看法呢?抑或是江湖朋友武林英雄的看法?” “两者都有。” “如果是我,我会在脚板底多抹些油,加快溜之大吉。如果是江湖朋友武林英豪,为了名头声誉,不能输气,不能辱没名号,所以必须尽快地拔刀。” “哈哈哈……”飞灾九刀大笑。 “我好笑吗?” “你不可笑,你的话好笑。” “什么意思?” “你在说相反的话,也有意讽刺人。” “我没有呀……” “你并没在脚底下抹些油。” “哦!你是指前面拦路的几位仁兄是劲敌?” “他们是很有名气的劲敌。” “错了!老弟,我对付得了他们。何况,有你在,有你的飞灾刀在,我更甩不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们根本不是你的敌手。好像,他们少了一个鬼,那成了真鬼的仁兄,是被你杀掉的,是吗?” 两人谈笑自若,已接近至十步之内了。 老太婆和四鬼不言不动,鬼眼中怨毒的火花更炽盛,更凌厉慑人。 “酆都五鬼其实十分了得,阴风与障眼迷魂大法合击,武功自成一家,雷霆剑客与八荒人龙两个人,也休想在他们五人合击下全身。”飞灾九刀止步,嗓门更大:“我所说的劲敌,并非指他们五鬼,虽则他们十分了得,我也曾栽在他们手下。” “你是指……” “那可敬的老太婆。” “她?可敬?” “是呀!她,没错。她的可敬处,是杀人干净利落,不会让死者在痛苦中死去。有些人生性残忍具有兽性,喜欢把对手凌辱得痛苦万分,再残忍地处死。你看过猫捕鼠吗?先一口咬伤颈骨,再播弄老半天,再……” “再一口吞食。”青衫客接口:“所以称灵猫戏鼠。她,她是……” “酆都长生殿的住持女法师,冥婆道婆。酆都五鬼是座主,也是冥婆的师侄。”飞灾九刀揭开对方的身份:“在上一代的凶魔魁首中,冥婆的地位甚高,威望甚至比毒手睚眦高,至少也相等。” “哎呀!这时赶快在脚底抹油……” “来不及了,大叔。” “那……我们……” “学江湖朋友武林英豪,为了名头声誉,拔刀而斗呀!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不是办法,躲得今天,明天呢?” “小辈,你不会有明天。”冥婆阴森森地接口。 “真的呀!”飞灾九刀笑问。 “我冥婆的话,千真万确。” “好,就算你冥婆金口玉牙言出如山,在下却不怎么相信。” “你杀了老身一位师侄。” “老太婆,你这句话,就不像出于金口玉牙了。” “小辈大胆!”冥婆怒叱。 “把话说明白,不平则鸣,无所谓大胆。”飞灾九刀冷冷一笑:“令师侄为了赏金,一而再设计谋杀在下,你一个老一辈的成名人物,魔道至尊,岂可颠倒黑白,指责在下杀了他们? 而且,那晚五鬼夜袭,仓猝间,在下仅砍下一鬼的一条右臂而已,没能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在下一直耿耿于心呢!” “是你这个混蛋同伴,躲在外间偷袭。”一鬼咬牙切齿指着青衫客厉叫。 “你是见了鬼了。”青衫客也大声说:“飞灾九刀的武功比在下强百倍,不需要在下相助;而且,在下也不是他的同伴。到你们的住处,把你们打下屋的人确是我,没错。” “我们都是小有名气有身份的人,不要像瘪三混混一样罗织莫须有的事吵吵闹闹好不好?”飞灾九刀沉声说:“双方目下的情势,已经不需要讲理,三刀六眼直截了当,早些了断岂不光彩些?” “小辈,你够狂了。你说得不错,老身不是来和你讲理的。”冥婆挥手示意,要四鬼退至一旁:“师侄之仇,老身不能不报。你准备了。” “在下随时随地,都准备好了的。”飞灾九刀也示意要青衫客退,虎目中冷电闪烁:“令师侄两度偷袭无功,不会有第三次了。” “你也不会有明天了,小辈。” 寿星杖长有八尺,重量不下于四十斤,在一个古稀老太婆来说,确也嫌太重了。 但冥婆功臻化境,修炼有成,囚十斤的浑铁寿星杖,在她手中轻如无物。 双手一分,杖尾向前虚探,两丈圆径内,都是杖的威力范围。 这一探虽是虚探,但杖身传出隐隐风雷声,可知神功已注入杖身,沉重如山,任何刀剑触及,都可能刀断剑折,或者崩飞脱手。 一声刀吟,尖刀出鞘。 尖刀长仅两尺二,是单手使用的轻兵刃,与浑铁的沉重寿星杖相较,真有小兔搏狮的感觉。 “得罪了!”飞灾九刀豪勇地持刀行礼,表示他要不客气抢攻。 生死相决,不是印证较技,不需相让,出手可能就是致命一击。 老太婆其实不是虚探,功贯杖身潜劲澎湃,突然向前疾吐,反而先一步抢攻。 飞灾九刀的刀短而轻,按理决不可能用刀封架,必须闪避游走,找机会切入反击。 又是意外,尖刀竟然拂出搭杖。 刀身闪电似的搭住杖尾,龙吟虎啸陡然迸发。 一沾即分,两个人同向左侧闪移两步,劲气激荡,分开后刀和杖皆余音隐隐。 冥婆脸色一变,杖撼动了两下。 “你……你迫回我……我的阴煞大潜能……”冥婆的嗓音走了样:“我不信!” “铮!”刀光一闪,人影重现,尖刀的刀身,平搭在寿星杖的尾部近尺处。 “你不信,再发劲吧!”飞灾九刀的左掌,搭在握刀的右掌背上,马步略沉:“挑得开在下的刀,在下放你一马,不然……哼!” 一声厉叫,冥婆双手上挑,马步疾沉,劲道发出山洪,用上了平生所学。 刀上升三寸,片刻,杖开始逐分下沉,龙吟虎啸声渐增,刀身闪烁着慑人心魄的熠熠光华,似乎重量突然增加了十倍,百倍,将杖逐分往下压。 尖刀厚背薄刃,不宜加重压力,那会将刀身折断,是不便用力的轻型刀,甚至不宜用砍劈二诀驭使,用这种刀比力,简直开玩笑。 鸡卵粗的寿星杖,竟然抬不起小小的尖刀。 仅片刻间,冥婆大汗彻体,握杖的双手,呈现小幅度的颤抖。 飞灾九刀宝相庄严,额面也汗光闪亮,呼吸像是停止了,人与刀沉稳得有如岳峙渊停,任何外物异象也撼动不了他的情绪。 当冥婆的马步渐向下挫,膝的弯度增加时,旁观的四鬼大惊失色。 “师叔……”大鬼骇然低叫。 “咱们上!”二鬼咬牙叫。 青衫客抢出,一拉马步,左掌虚引。 “咱们再来玩玩。”青衫客沉声说:“你们四个一起上,把你们的五毒阴风抖出来吧!” “咱们用剑!”四鬼沉喝,伸手拔剑。 “不要脸!你们输不起。”青衫客大骂:“该死!我不该将刀丢掉的。” 赤手空拳斗四把剑,青衫客真有点心怯。 “不许妄……动……”冥婆吃力地叫,声落,口角有血溢出。 “收劲!”飞灾九刀低喝:“你该已修至收发由心境界,在下让你的先天真气徐汇丹田。” 冥婆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双手不再颤抖。 一声刀吟,尖刀脱杖。 冥婆连退三步,几乎失足坐倒。 “师叔……”四个鬼同声惊叫。 “我很好。”冥婆以杖拄地,缓缓伫稳用衣袖拭口角的血迹,脸色泛灰,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年,眼中厉光已隐,这才像一个苍老的老太婆。 “带了你的人,走,走得越远越好。”飞灾九刀收刀入鞘:“最好回酆都苦修,今后不要让我飞灾九刀碰上你们,不然,哼!” “阁下,我三师弟的仇……”大鬼厉叫。 “你给我闭嘴!”冥婆沉叱。 “师叔……” “你们谋杀他在先。”冥婆居然讲起理来了。 “这……” “即使他杀了你们的老三,也是应该的。” “是他杀的……” “如果是他杀的,今天你我全都得横尸此地,蠢材!你们还不明白?” “这……哎呀!” “你叫什么?”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躲在外间……”大鬼指指青衫客。 “那天晚上我根本不在客店。”青衫客说。 “李小辈只砍断老三的手臂,那外间的人……” “只有一个可能。”二鬼急急接口。 “谁?” “女魃!”二鬼肯定地说。 “师叔,咱们走。”大鬼咬牙切齿说。 冥婆瞪了飞灾九刀一眼,转身便走。 五人匆匆走了,飞灾九刀呼出一口长气。 “你又显得心事重重了。”旁观的青衫客苦笑。 “是的,烦人。” “女魃?” “我又不能说谎。” “真是女魃杀的?” “是的。” “就是那个什么吕绿绿或是吕春绿?” “别提了好不好!” “你和她……” “大叔!”飞灾九刀大叫。 “好好,不说就不说。天晓得,女人!” “天下间千万苍生中,有一半是女人。”飞灾九刀举步往东走:“别笑我,大叔,你也在为女人而烦恼,我没说错吧?” “这……” “床上多了一个人,一定是男人。”飞灾九刀情绪开始转佳:“多一个女的,决不会闹分居,女人可以忍受床上多一个女的,但男人决不会容忍床上多一个男人。 男人有三妻四妾平常得很,女人有两个男人一定会打破头。武则天一代英明女皇,就因为多有两个男人,便成为千秋唾骂的对象……” “你有完没有?”青衫客又气又急怪叫。 “完了完了。”飞灾九刀怪笑:“赶两步进城,找酒楼填五脏庙。” “我说过我作东。” “先谢啦!这一段路,大概不会有人打劫了。” “天杀的!我一定得找一把趁手的刀。”青衫客自怨自艾:“没有刀,活得一定很艰难。” “你现在才明白呀!我替你再弄到一把刀。” “我也先谢啦!” “喂!我替你想起一个妙绰号。” “什么绰号?” “我的绰号叫飞灾九刀。” “谁都知道你是飞灾九刀。” “飞灾横祸。” “你是说……” “你叫横祸九刀。” “什么?横祸九刀?多难听。” “越难听越响亮。” “不要!” “一定要。飞灾横祸走在一起,咱们把江湖搞个天翻地覆,妙极了!” 北门内的申伯祠左首不远处,有一座本城最有名气的申州酒楼。 两人一进店堂,见多识广的店伙计便心中叫苦。 再登上楼座,跟来照料的两名店伙直打哆嗦,说话也结结巴巴,能说会道的嘴巴,似乎塞进了一枚麻核桃。 六味下酒菜,先来四壶高粱烧。 楼上分三间,有三十余副座头,食客不多,只有四成座,食客有一半是江湖豪客。 飞灾九刀选申州酒楼喝酒是有用意的,申州酒楼的食客以江湖豪客居多。在这种地方传播消息谣言,是最理想的所在。 “伙计。”飞灾九刀拍拍斟酒伙计的肩膀和气地说:“我们自己照料,你请便。” “是的,客官。”店伙唯唯应诺。 “我叫飞灾九刀,他。”飞灾九刀指指坐在上首的青衫客:“横祸九刀。不招惹我们,就不会有飞灾横祸。劳驾贵店的伙计们招子放亮些,别让那些吃了豹子心老虎胆的人,来找咱们飞灾横祸。” “是的,客官,小的已受到东主关照,尽管劝其他的客官远离两位。” “远离飞灾横祸。” “小的告退。” “请便。” 不久,全楼的食客一空,没有人再逗留,谁也不愿身边有飞灾横祸。店伙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连店伙也纷纷走避,楼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开怀畅饮之外,空荡荡像是无人的空楼。 “你这股霸气,还真有十足的效用呢!”青衫客流览空阒的雅座苦笑:“你是有意示威?” “不错,示威必须有霸气。俗语说:鬼怕恶人蛇怕赶;你没有霸气,人家就吃定了你。”飞灾九刀的嗓门,大得连楼下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你走着瞧吧!要不了多久,全城都知道有飞灾横祸这两号人物,那些妄想吃定我们计算我们的牛鬼蛇神,要面对的九刀已经心中怕怕,现在变成面对十八刀,我敢打赌,最少有一半狗娘养的杂种心虚胆落,溜之大吉逃避飞灾横祸。” “难怪人人都想称王道霸。” “大叔,你想吗?” “这……” “你现在已经是横祸九刀,击败了宇内有数的怪杰八荒人龙,已具有强烈的霸气,有了初步根基,以后……尚须努力了。” “我已经年近花甲,还有几天以后?”青衫客语气有点萧瑟:“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 “大叔,我发觉你对八荒人龙……” “别提这些,好吗?” “呵呵!好像你我都在逃避某件重要的问题。” “也许是吧!” “逃避得了吗?” “至少,我逃避了三十年。” “如何?” “问题还存在这里。”青衫客指指自己的心口、脑袋:“好在我看得开,家境也还不错,日子过得不坏,所以……” “所以,创伤和痛苦不算强烈,你承受得了,只是有点牵挂和不甘心。” “说得也是。”青衫客一口喝掉一杯酒:“我平平庸庸过了大半辈子,也许真的不甘心。所以,我要过一段……一段……” “一段截然不同,逍遥自在也天翻地覆的日子。”飞灾九刀说:“不平凡庸俗的日子,你能过吗?” “不试怎知?” “好,值得一试。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还没拿定主意。上了年纪,顾忌太多,下决心改变自己是很困难的事。告诉我,大叔,你从前的所平平庸庸的日子,到底是怎样平庸,好吗?” “真是平庸,老弟。”青衫客又干了一杯酒,酒意上涌:“耕读,练武,考功名,中了秀才。然后游学,然后返乡,考上了学舍教谕,然后成家,养儿育女,就是这么一回事。天底下绝大部分的人,就是这样活,这样死,平庸得像一口无波的死井……” “然后,是发现本来应该只有夫妻两个人的床,多出一个人,一个并不存在却又存在的男人……” “是的,我实在无法和那个并不存在,却又存在的男人争床,因为那个并不存在的男人比我强。” “每一个女人的意识中,不存在的人所留形象,必定比存在的人深刻强烈。失去了的,永远是最好的。就像钓鱼,脱钩跑掉了的那条鱼,永远是最大最肥的一条。”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无法克服这种心理的障碍。后来,与其同床异梦,不如分床,把床让给那个男人,我搬到学舍睡自己的床。我把爱寄托在儿女的身上,所以有了牵挂,有了寄托……”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呵护这点牵挂,这点寄托?” “是的……” “真的吗?”飞灾九刀像个坐公堂的问案大老爷:“仅仅为了这点牵挂这点寄托?” “你烦不烦呀!”青衫客扔掉了一只酒壶:“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好听众。” “你也一点不像一个秀才,不像一个教学生的教谕。你瞧,连我这纠纠武夫,也不在激动时扔酒壶;我又不是那个赖在你床上的男人。” “你这……”青衫客扔酒杯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我多嘴,不是东西。”飞灾九刀笑吟吟地说。 “你是个好人,佳子弟。”青衫客也笑了:“本来,我想招你做女婿。” “什么?招女婿?你胡说什么?”飞灾九刀笑不出来了:“好妙的想法。” “我那女儿很可爱,她也对武功高强的人有好感,所以我看中了你……” “慢点慢点……” “你听我说好不好?最近我发觉你心目中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我打消了招你做女婿的念头,我不能把女儿的婚姻大事作冒险的赌注。” “我心目中有了别的女人?”飞灾九刀脸色沉下来了:“胡说八道……” “吕绿绿,或者吕春绿。” “这……” “不必急于否认,说来听听好吗?” “我不想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一定要明白,和活的人争,毕竟还有希望;与死了的人争,那是毫无希望痛苦万分的事,男人女人都一样。”青衫客诚恳地说:“我就是一面镜子,和那个男人争,虽然很辛苦,毕竟不曾完全输得精光。” “你是说……” “如果你忘不了苍郁佳城里面的女人,你永远不会接纳另一个女人的感情。即使这个女人的心属于你,爱你,但她永远不可能与苍郁佳城里面的女人争,她永远是个输家,她永远觉得床上多了那么一个女人,永远觉得与你同床异梦。 最后,除了彼此互相伤害之外,她得不到什么,结果只好分床啦!她怎能与一个死了的女人争床?” “你……” “我是过来人,老弟。” “你把你的感受,你的心态意识,抬出来为我指示迷津,却找错了对象,大叔。”飞灾九刀不胜烦恼大摇其头,心情仍然郁结。 “怎么找错对象?” “我的情形与你完全不同。”飞灾九刀神色有点落寞:“我踏过成千上万具尸体,我杀过数不清的人,知道人死了是怎么一回事。 死了就死了,如灯之灭,如烟之散,天人永隔了无痕,尸体喂了蛆虫,肥了泥上,这就是人的终局,决无例外。 我的妻子死了,我爱过,恨过,遗留下来的仅有绵绵的思念,并不妨碍我爱着的人。我不否认内心深处有影沉秋水欢期绝的感觉,但不会让活的人憔悴幽花泣残红。 如果我重新爱一个人,而这个人忍受不了我对仙逝爱侣的思念,我根本不会爱她娶她。废话少说,酒足饭饱之后,你如果拿定了主意,和我过一段天翻地覆的日子,我带你去买一把趁手的刀。” “我已经拿定主意了。”青衫客郑重地说。 “如何?” “买刀。” “横祸刀?” “横祸九刀,或者十刀。” “不,九为数之极,极终则变,变则不测。” “好,就是横祸九刀。” “好,为即将入世的横祸九刀干杯。” 出北关踏上北行官道,已是末牌正未之间,道上旅客渐稀,不时有些车马飞驰而过,掀起阵阵尘埃,北上的车马旅客却廖廖无几。 飞灾九刀仍是那一身刺目的黑劲装。青衫客不再穿着青衫,改穿黑长衫,衫尾塞在腰带上。 所买的刀是狭锋单刀,也是黑靶、黑鞘、秃柄。 现在他自称横祸九刀,姓名秘而不宣。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文质彬彬的气质荡然无存,换上了英气勃勃的刀客面孔,变成骠悍粗豪的江湖浪客。 两人洒开大步向北行,腰间仅带了一只盛了需用杂物的大百宝囊,行李留在客店里,表示他俩在信阳仍有一些日子逗留。 “你的估计正确吗?”横祸九刀信口问。 “有七成正确。”飞灾九刀肯定地说:“有人说,做任何事都必需有十成把握才能进行。但在我这种人来说,五成甚至三成我都要干,天下间哪有十成把握的事?什么事都不要干了。” “那是因为你年轻,狷狂有冲劲。” “失败的机会也多。” “成功的机会也大。” “不错。我这七成估计,是有根据的,并非凭臆测赌运气,而是综合所获的消息详加分析,所获致的颇为正确的结果。” “雷霆剑客、八荒人龙、鬼影邪丐、一剑愁,这些顶尖人物皆在信阳出现,那表示路庄主……” “路庄主不是笨虫,该已摸清鬼面神的动向了。鬼面神上次在陈州,出其不意火化了佛光禅寺,普度三僧的普明受了伤。这次快速南下汝宁,事先派有人在信阳闹事,目的何在?路庄主应该知道。” “咦!你的消息……” “消息可靠。信阳地区,有路庄主最重要的助拳人,一笔勾祝梦笔的家。如果你是路庄主,你会怎样?”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所以,我算定这是一场决定性的拼搏,双方都将各展神通全力以赴,八方风雨会洋山镇,咱们飞灾横祸必定可以赶得上这场暴风雨,正好先坐山观虎斗,再捡死鱼打落水狗。” “这就前往洋山镇?” “是的,洋山镇。我已经得到洋山镇地图,知道有关洋山镇生花庄的形势。图和信息,是信阳的地头蛇供给的,十分可靠。” 两个谈谈说说,脚下渐快。 “你知道洋山镇?”横祸九刀耐不住沉闷,信口问。 “知道。”飞灾九刀说:“我胁迫信阳的地头蛇,打听两方面人马的活动情形。最重要的事,是路庄主那些助拳人,有哪些重要人物住在汝宁府境内。我不去作盲目的追逐,改变策略守株待兔。果然,知道一笔勾祝梦笔是信阳人,他的家在洋山镇,叫生花庄。” “唔!妙着。”横祸九刀称赞:“看样子,果然被你料中了。” “从双方人物在信阳的活动情形估计,双方都在用声东击西将计就计的谋略斗法,我这局外人旁观看清,所以我的七成估计相当保守了,很可能十成料中。” 身后蹄声急骤,五匹健马扬尘飞驰,渐来渐近。 “那五个家伙我认识。”横祸九刀回望:“江汉间的五个水盗头领。” “对,鬼面神暗中请来助拳杀人的凶手。”飞灾九刀虎目中杀机怒涌:“强盗杀人,天经地义,所以他们可以肆意屠杀而不被责难,鬼面神也可以把滥杀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的。” “太过分了。”横祸九刀也怒形于色。 “这几个强盗十分了不起,水陆能耐皆超尘拔俗,气功到家,陆上刀剑难伤,水底可久潜换气。” “听说过。” “应付得了他们吗?” “他们比酆都五鬼如何?” “在伯仲之间,但敢拼的勇气要比五鬼旺盛,水中能耐当然高明多多。” “那么,我可以应付三个。” “好,三个给你。” “你是说……” “挥出你的横祸九刀,开杀戒。大叔,害怕吗?” “杀强盗,我不会害怕。” “那就好,准备。” 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并不长,但双方皆把对方看成投缘的朋友,因此心意之间有神意相通的默契。有许多人做了一辈子的朋友,也无法达到这种境界。 两人左右一分,暗中戒备。 飞灾九刀在路右,摇手示意不必主动挑衅,因为横祸九刀正在折树枝作暗器,准备主动挑衅,射人先射马,攻击马匹就可以引起一场暴风雨。 两人一身黑,最为显眼刺目。五骑士老远便看到他们了,健马保持速度狂驰而至。 冲近至五十步内,健马逐渐收势。 第一名骑士,是老大青蛟郭义。云梦五奇五个强盗中,郭老大的确有做司令人的充足条件,不但武功最高,也最暴躁,谁要敢不听他的,保证肝脑涂地。 老大勒住了坐骑,后面四匹马也勒住了。 五双怪眼不住打量两个黑衣人,眼神越来越凌厉,气氛一紧。 “这两个混球,很像那个什么飞灾九刀。”老大青蛟的嗓门像打雷:“贤弟们,你们看像不像?” “应该像。”老二水虎黄涛说:“但是,到底哪一个是?左?右?” “老大,别管闲事。”老三神鳌汪洋是属于精明型的人:“飞灾九刀不关咱们的事,不是咱们的买卖,没好处事,不管为妙。” “河南湖广的人,提起飞灾九刀人人自危。”老大青蛟不是怕事的人,不愿罢手:“早晚他会骑在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我宁可早些和他说个明白。喂!你。” 老大青蛟的手,指向横祸九刀。 横祸九刀不但年纪大了将近一倍,而且脸上成熟的线条,也具有一个高手名宿的风采,所以青蛟找错了对象,误把冯京当马凉。 “我怎么啦?”横祸九刀剑眉一挑:“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 老大青蛟狂傲,横祸九刀强硬,钉对钉铁对铁,没事也会出事。 “混蛋!”老大青蛟冒火了:“你,就是那个把湖广河南闹得天翻地覆的飞灾九刀?” “是又怎样?” “太爷找你亲近亲近。”老大青蛟狞笑,挂上缰跳下马,挪了挪腰间的分水刀。 “我不是飞灾九刀。”横祸九刀也挪了挪单刀,盯着老大青蛟怪笑。 “你不是?” “我叫横祸九刀。” “什么?横祸九刀,胡说八道!” “闭上你的狗嘴!有飞灾,当然有横祸,你这混蛋怎么说我胡说八道?去你娘的狗王八!” 说变就变,横祸九刀的话不再带有文味,完全是粗俗浪人的口吻,骂起人来居然怪顺口的,一点也不像一个秀才,更不像执教鞭的教谕。 老大青蛟怒火焚心,一跃而上,大喝一声,铁拳如电,兜心来一记黑虎偷心。 横祸九刀一声长笑,扭身切入,右掌斜架攻来的大拳头,右拳发似奔雷,捣在青蛟的右胁下,力道千钧。 “嘭!” 一声闷响,青蛟被震退了两步,如山拳劲居然打不断肋骨,没造成任何伤害,护体气功足以抗拒刀砍剑劈,内家重拳同样劳而无功。 “唔!好精纯的三阳神功。”横祸九刀脸色微变:“我估错你这混蛋的修为,真该多加三成劲,就可以把你打个半死了。” 其他四骑已下马戒备,看到老大被人一拳打退了两步,全都吃了一惊,怎么一上去就挨了拳头?这表示对方的武功比老大高明了。 “赶快劈了他!”老二拔刀叫:“老大,拔刀,咱们要赶往洋山镇,别让这两个家伙耽搁咱们的行程,我堵住他的背后。” “我要裂碎了他!”老大青蛟怒叫,大概被打得不怎么好受,怒叫着拔刀狂野地冲上。近身的刹那间,横祸九刀的狭锋单刀,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出鞘、切入、挥刀…… 风雷骤发,人与刀急闪疾旋。 “横祸一刀……”沉叱声从狂野地闪烁的漫天刀光中传出。 人影就在这瞬间分开,刀光流转,破风的锐啸徐敛,一接触便有了结果。 这瞬间,堵住身后的老二水虎,看到流转而至的眩目刀光,不假思索地一刀挥出,反应超人,挥刀自保完全出于本能,封招绵密形成无隙可入的刀网。 “横祸二刀……”喝声与刀光齐至。 流转的刀光破网而入,立即陡然中分。 “砰!”老大青蛟倒了。 “啊……”老二水虎接着狂嚎着摔倒。 老大的三阳神功,挡不住横祸九刀的神功驭刀致命一击,割开了左腹肋,一刀毙命。 老二水虎丹田被刀贯入,刀尖击碎了脊骨透背三寸,也是一刀致命。 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决无例外。所谓刀枪不入的内功绝学,是指对方不是内功高手用刀砍剑劈。 碰上对方也是内功高手以内功驭刀剑,而且内功的火候更精纯,那就注定了优胜劣败,无所谓刀枪不入了。 刹那间,一人一刀几乎同时毙命。 横祸九刀斜掠出丈外,举刀齐眉,注视着沾了鲜血的刀身,不敢向死尸注目,脸色泛青。 老三神鳌飞跃而上,分水刀如雷电临头。 横祸九刀像是失神,屹立不动忘了移动。 黑影与刀光电射而至,飞灾九刀及时到达。 “铮!” 尖刀的刀背,崩开光临横祸九刀肩颈的分水刀,顺势反抽,危机间不容发。 “天斩刀……”飞灾九刀的喝声同时传出。 “呃……”老三神鳌叫了半声,摔倒出丈外,咽喉已断,所以只能发出半声闷叫。 老四老五大骇,急冲的身形猛然刹住。 “我才是飞灾九刀。”飞灾九刀迎面冲进。 两个强盗心胆俱寒,转身飞跃而走。 飞灾九刀强抑追上挥刀的冲动,反向后急退。 “大叔!”他大叫。 横祸九刀的左肩颈鲜血染红了一片,衣领也沾湿了,可看到一道刀创,伤了皮肤,再深半分,便可砍伤血脉,好险。 他仍在发呆,似乎不知道痛楚,死瞪着刀身上的血迹,仍深陷在震惊的情绪中。 假使飞灾九刀晚到一刹那,他的头很可能被老三神鳌砍下来了。 飞灾九刀从百宝囊中,取出瓷葫芦倒些金创药,敷住那道浅浅的创口,血立即止住了。 啪一声响,飞灾九刀给了他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 他猛然一震,打一冷战。 “你回家去吧!你的本行是教书,不是杀人。”飞灾九刀郑重地说:“很抱歉,我不该鼓励你用刀,更不该鼓励你开杀戒。” 他呼出一口长气,脱手将刀丢掉。 “我死过一次了,是吗?”他的嗓音走了样,眼中仍有惊恐的神情。 “是的,你死过了一次了。” “我……” “我见过许多懦夫。”飞灾九刀冷森的语音震耳:“他们碰上官兵或匪盗,便像羊一样跪伏下来哭叫,任由对方毫不费力地戮杀,连看刀的勇气都没有,更不用说起而反抗了。” “我……我从没……” “我知道,你在震惊下失神。问题是,你事先已经在心理上有了杀人的准备,居然发生失神麻木的现象,任由另一个强盗的钢刀临颈,似乎完全麻木了。 可以预见的是,你心中仍有强烈的罪恶感,你不是举刀横剑做啸山河的人,你会很快地死在别人的刀剑下。” “这……” “回家吧!你的手只配执教鞭戒尺,或者握笔画山水翎毛赋诗填词。不要在刀剑中浪费你的生命,难怪你没有勇气赶走占了你的床,并不真实存在的男人。” 说得刻薄尖酸,也锋利得像刀。 “你……”他大声抗议。 “你没有勇者的形象,不如早归。江湖是弱肉强食的血肉屠场,你不杀人就被人杀,你们读书人那套仁义道德,在这里不值半文钱。你走吧!免得我感到罪过和歉疚。”飞灾九刀大踏步走上官道,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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