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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便把杭州作汴州”,这首诗描写的是如今弥漫于宋国都城内的颓废奢靡之气。
  虽然时值岁末,天气严寒,但人们依旧日日欢醉,结伴冶游,一味沉溺在声色犬马当中。自九月开始进行的宋金和议,更将宋国人民的心情推到欢乐的高峰。
  “以后再也不用打仗了!”大家嘴里都如此说着,身处江南柔媚旖旎的风光里,的确不宜再提起十五年来的国仇家恨,战争阴影在驯顺微风的吹拂之下,也很快的烟消云散,逝灭无踪。
  临安的夜,华丽而温柔,城内各处洋溢着欢笑喧闹,丝竹笙歌,即使在禁卫谨严,深似大海的相国府里,也隐约可听见从风中传来的享乐之声。
  然而一条带着煞气的黑影却背着月光,陡然落在秦府二进的屋脊上,稍微伏了伏,又再度腾身而起,扑向深宅内院。
  此人正是“铁翼银鵰”燕怀仙,仗着绝世轻功,一溜烟掠过十数重房顶,来到一处遍植奇花异卉的院落之中。
  燕怀仙脚踏东侧屋脊,略一巡视,忽然藏低身形,倾耳细听,只闻屋内传出一阵细微的妇人之声:“索性除灭了他,免得士民多口。”
  燕怀仙趴着屋檐,往下看去,只见东窗之下对坐着两个人。“大约是秦桧夫妇吧?”
  燕怀仙由那男子的衣着气度作出揣测,心弦同时一抽,泛起一抹难以言宣的怪味,既胀又闷,彷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翻搅,想要冲跳出来一般。
  “邪门!”燕怀仙不知自己为何会有此反应,不禁暗叫了一声。只见秦桧双眉深锁,兀自沉思,对面的夫人王氏却又恶狠狠的添了句:“相公,缚虎容易纵虎难。”
  燕怀仙心头又是一跳,暗忖:“岳大哥性命休矣!”
  岳飞自去年七月北伐未成,退回鄂州之后,便已知大事不可为,偏偏赵构与朝中的主和派还不放心,于今年三、四月间,将韩世忠、张俊调升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实际解除了三大帅的兵权。
  主和派的首脑秦桧本把韩世忠、岳飞二人视为眼中钉,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先设计陷害韩世忠,肢解了韩家军,然后倾全力对付岳飞,捏造出许多岳飞谋反的罪状,硬把岳飞下到狱里。
  临安城内虽然一片歌舞升平,早把岳家军一年前在北方的浴血苦战遗忘得一乾二净,但朝野之中仍有不少忧国忧民之士,极力为岳飞辩护,一时间群情汹汹。而秦桧夫妇此刻的盘算,竟想不顾一切,先把岳飞杀了再说。
  “宰掉你们,看你们再怎么样去害人?”燕怀仙止不住恶气翻涌,反手拔出钢刀就想往下跳,却见一条人影飘然横过月光,轻悄悄的落在身旁屋背上。
  燕怀仙微吃一惊,凝目望去,只见来人浑身雪白,好象乘着月光下凡的仙子,双目中光华似水,柔若夏夜,灿如孤星。
  燕怀仙脱口道:“兀典,你怎么……”
  去年卫州大战之后没多久,燕怀仙便离开了太行山,并未再遇见后来又回去依附梁兴的夏夜星。一年多来,两人还是首度见面,燕怀仙但觉心头狂跳,发作着甜蜜的颤抖,然而忽又记起她已不是第一次来至秦府,立刻又感到一股压抑不下的愤怒,冷笑道:“又来会情人了么?”
  夏夜星微微一笑。“不错,只不知他来了没有?”眼睛盯着燕怀仙不放。
  燕怀仙心忖:“那孟起蛟还在秦府当侍卫,他若现身拦阻,必定坏了大事。”
  游目四顾,并未发现孟起蛟踪影,当即把心一横。“趁早除去秦桧夫妇,免得横生枝节。”又待转身跳下屋去,不防背后瓦片连响,几个嗓门同时高叫道:“就是他!上次打伤咱们的就是他!”
  燕怀仙转眼一看,只见七、八条汉子手持钢刀,跃上房来,其中一人忽然惊叫:“燕大哥,是你?”
  发话之人正是“中条侯氏十八刀”的十六郎侯秦。
  燕怀仙心忖:“这些人想必都是侯氏兄弟了。”抱了抱拳道:“各位也是来行刺的么?”
  一语未毕,左首汉子嘿嘿冷笑,猛然一刀劈来。燕怀仙全未料到对方竟会突施杀手,险险将身一偏,差点被削掉了半颗头颅,匆忙向后跃退,怒道:“你干什么?”
  那汉子冷笑道:“你还装傻?七年前的旧帐总该算一算了吧?”
  燕怀仙一头雾水,转向侯秦问道:“十六郎,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侯秦疑惑的望望身边伙伴,又望了望燕怀仙。“这是我四哥、五哥、七哥、九哥、十一哥、十二哥、十三哥……”
  燕怀仙凝目瞅了侯氏兄弟一轮,皱眉道:“我与贤昆仲向无瓜葛,侯大郎、侯三郎和十六郎又都是旧识,各位为何初次见面就想置我于死地?”
  正中一名面色黧黑的汉子,“侯氏十八刀”的老四侯骥冷冷道:“初次见面?我虽不晓得你是谁,但咱们决非初次见面……”
  侯秦忙道:“四哥,他就是‘太行八侠’的老五‘铁翼银鵰’燕怀仙。”
  侯氏七兄弟俱皆一楞,刚才率先出手的老九侯桐嚷嚷道:“‘太行八侠’个个都是忠义双全的好汉,而且久闻燕五郎去年深入敌后,血战金兵,怎地会是眼前这个为虎作怅的恶棍?”
  老五侯晟冷笑道:“有些人阴里一套,阳里一套,谁又如他真正的面目是什么?”
  燕怀仙愈听愈迷糊,道:“各位究竟意欲何为?燕某人与各位素不相识,想必不至有任何冒犯各位之处……”
  侯骥立刻暴喝一声:“姓燕的,事已至此,抵赖又有何用?七年前我兄弟六人夜入秦府,想要刺杀秦桧那狗头,却被你出手拦截,将咱们兄弟全部打伤,若非咱们命大,早连骨头都烂光了!”
  燕怀仙顶门轰然巨响,不由自主的后退七、八步,颤抖着道:“你胡说!我怎会护卫秦桧那奸贼?我……”脑中一阵晕眩,万千图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使他再也说不下去。
  十一郎侯木冷笑道:“河朔豪杰几次三番行刺秦桧,都被你打退,连你的面貌都没能见着,幸好我兄弟六人那夜瞧清了你的长相,否则天下英雄真都被你瞒过了。我大哥这一年来还极口称赞你智勇兼备,是陕州忠义兵马的大恩人……”
  燕怀仙脑中愈乱,一幅幅从未见过的影像相继浮现脑海,他想把它们统统撇开,不承认那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但明明确确、身历其境的真实之感,终于把他彻底击溃,只能从喉腔中挤出一声绝望的嚎叫:“你们胡说!我没有……我不是……你们都在胡说……”
  只听身后夏夜星幽幽一叹:“五哥,你还不明白么?”
  燕怀仙紧抱头颅,狂吼一声,翻身掠下屋顶,侯氏兄弟除了侯秦之外,七把刀同时劈出,砍向燕怀仙后背。
  燕怀仙身形腾挪,躲过了其中六把,但终究心神错乱,被侯骥趁隙抢将入来,刀锋倏忽已至顶门。
  却见黑影横空,“当”地一声,把侯骥单刀挡了开去。
  侯氏兄弟纷纷怒骂:“小丫头,你又是干什么的?”侯氏兄弟都不认识夏夜星,见她刚才一直站在燕怀仙背后,兀自搞不清她是何来路,此刻她一出手劲道十足,倒把侯氏昆仲吓了一跳。
  侯骥不屑与女子动手,往旁一闪,喝道:“先杀秦桧,再算旧帐!”当先跳下屋顶。
  侯桐道:“丫头,你让开!”
  夏夜星笑道:“谁拦着你们了?杀别人我不管,只莫杀姓燕的。”
  侯氏兄弟争相跳在院落中央,正想往屋里闯,却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刺杀秦相公?趁早滚远点!”紧接着一条鵰鹰也似的人影从天而降。
  侯氏兄弟不等他双足落地,八柄刀由八个方位交织挥斩,直将刀圈内的空气都割裂得荡然无存。
  来人阴森怪笑,两道奇冷无比的掌力当头暴卷下来,侯氏兄弟不由一齐打了个透骨寒头,合围刀势更被强劲罡气刮得东偏西歪,漏洞百出。
  再定睛看时,一名身着黑袍,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怪人已站在八兄弟中间,正是“战神”孟起蛟。
  燕怀仙却趁这阵乱,闪身进了东侧厢房。秦桧夫妇早吓得缩在角落里簌簌发抖,眼见燕怀仙穿窗而入,不但不惧,反而高兴得大叫:“燕头领,你又回来了?谢天谢地,快把外头那干恶徒打发掉!”
  燕怀仙再度如遭锤击,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为何叫我燕头领?你怎么会认得我?你……”无数图像又开始在脑中闪动,这房中的一切已不再陌生,而面前的那对夫妇更忽然变得熟稔万分。
  燕怀仙颓然跌坐在一张椅子上,紧抱脑袋,喃喃自语:“我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
  混乱的思绪逐渐明晰起来,失去的回忆慢慢和既有的回忆凑拢到一处。“原来我清醒之时,在前线与金兵对抗:‘寒月神功’一发作,却跑来秦府护卫这一心想要投降的狗贼!
  “十年前”缩头湖“大战之后,”寒月神功“首度发作出猛烈的威力,使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在一股莫名驱力的逼迫之下,投入秦府充当侍卫,由于本领高强,深受器重,未几便升任侍卫头领。
  当年九月”河北大侠“公孙羽前来行刺,燕怀仙神智已迷,完全忘却了往事,竟将这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长辈打成重伤,幸好公孙羽未能瞧清他相貌,否则不当场气死才怪。
  从此以后,燕怀仙时醒时昏,醒时不知昏时事,昏时亦不知醒时为何人,来往于两个相反的世界里,以两种截然不同的身分出现在主战、主和两大阵营之中,若非侯氏兄弟今晚一语喝破,燕怀仙也许终身都不会发现自己的矛盾病状。
  而此刻,燕怀仙灵台清明,冷汗滚滚落下。”我犯下了这等大错,打伤了无数河朔豪杰,以后那还有脸立足于天地之间?
  “只闻秦桧干咳一声,道:“燕头领,我很早就晓得你有点怪怪的,常常不告而别,一去几年不归,但这个……咳咳,你总不至于不认得我们了吧?”
  燕怀仙恶狠狠的瞪着他夫妇俩,半晌不说话,窗外孟起蛟与侯氏兄弟的激烈打斗之声,阵阵传入房来。燕怀仙忽然站起身子,挺着钢刀,一步步向秦桧夫妇走去。
  秦桧吓变了脸色,想逃已无处可逃,哀求着道:“燕头领,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燕怀仙暗里一惊,往年在秦府备受知遇的情景翻上脑海,脚步不由稍稍停顿下来。
  “一刀杀了他,会不会有伤道义?”心中不免犹豫。
  秦桧见状,连忙又道:“燕头领,我素知你为人正直,千万莫被奸人所诱……”
  燕怀仙凄厉的笑了起来。“我为人正直?正直之人岂会帮你这奸贼的忙?”手臂一伸,钢刀指向秦桧头颅。“你说!你为何处心积虑的想要杀害岳大哥?”
  秦桧这才弄清楚他是冲着此事而来,反倒定下了心。“燕头领,并非我执意要杀岳少保,实是他久蓄异志,早想谋反……”
  燕怀仙瞋目喝道:“你胡说!”
  秦桧道:“就算他并无意谋反,朝廷今日不杀他,明日也还是要杀他。”
  燕怀仙楞了楞,还未及质问,秦桧已接着道:“岳飞、韩世忠二人骄横跋扈,一味主战,试问当今天下之人有谁还想再打仗?世局趋势如此,为政者只有顺向而已,逆流倒行之人贻害苍生,万死不足以赎其罪。治国当以民为本,岂容一、二独夫为所欲为?乃必违逆民心,不恤民情,耗尽东南财力,陷百姓于饥饿困乏,方才罢休不成?只怕到时不仅朝廷要杀他,连天下百姓都必除之而后快!”
  燕怀仙听他这话,倒也不虚,暗忖:“如今人人厌战,岳大哥坚持规复中原的主张,确实已唤不起人心了。”想着想着,心中忽然一惊。“莫非我自己也早有这种想法,所以在病发之后,才会不自觉的投入主和派的阵营?”
  一股撕裂的痛楚顿时在心底泛涌开来,燕怀仙不知自己该怎么想,更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木立当场,手中钢刀软绵绵的垂向地下。
  秦夫人王氏蓦地尖叫道:“这根本不干我们夫妇的事,要杀岳飞根本是皇上的意思!你有种就去把皇上杀了,否则休想救得了岳飞的性命!”
  燕怀仙闷哼一声,再地无法待在房内面对这两人,一翻身跳出窗外。被风袭来,遍体冰凉,背上衣衫尽被冷汗浸透。
  院落中空荡荡的不见半条人影,燕怀仙方自发楞,却听夏夜星在身后一声呼唤:“五哥!”
  燕怀仙回头只见孟起蛟、夏夜星二人站在屋檐下,侯氏兄弟显然已被孟起蛟逐退。
  “就是这小子,自己做的事不肯认帐么?”孟起蛟脸上泛着一层阴森笑意。“不认帐倒也罢了,还想往我老头子身上推,天理何在?我今日尚是首次见着这丫头,想都想不到老早就有这么多误会。”
  燕怀仙猛然一阵面热心跳,十年前那个奇妙的夜晚历历浮现脑海。
  “原来公孙大伯看见的那个与兀典‘苟且’的男子,竟就是我自己!我怎地如此糊涂,连这种事都记不住,平白错怪了兀典十年?”愈想愈觉惭愧,几乎无法抬起头来面对夏夜星。
  孟起蛟笑了笑,道:“这也怪你不得,‘寒月神功’阴毒至极,弄得人跟疯子一般……”
  夏夜星倒是面色坦然,笑道:“孟老爹,你也会完全不记得某段时间的事么?这可奇怪?我怎么都不会这样?”
  孟起蛟耸耸肩道:“大约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夏夜星哼道:“只怕有些人是故意记不住,却只拿来当做推搪的借口。或许天下男人都有同样的毛病吧?”
  燕怀仙满头大汗,根本无从解释起。孟起蛟却一点头道:“若果自觉于心有亏,确实有可能故意忘记。回想我从前老是认为炎黄子孙该当把蛮人赶尽杀绝,便极力排拒自己想要投降金人的另一面。搞来搞去,反而愈害苦了自己。”
  夏夜星道:“孟老爹,难道你还未破解‘寒月神功’?”
  孟起蛟苦笑道:“自从我不再抱持汉人独尊的念头,疯倒是不常发了,但寒毒已深,难以拔除,发起冷来仍然锯骨剐肉,一头撞死还来得痛快些。而且,你们看看我,已经衰老成了什么样子?”
  燕怀仙这才细细瞧了他一眼,心头又是一阵紧抽,只见孟起蛟脸上皱褶深陷,满布老人斑,皮肤又干又瘪,透出死灰颜色,简直像极了一具活髑髅。
  孟起蛟叹道:“此功阴毒诡异,功力愈深,精神愈好,外貌却衰老得愈快,不知到头来还会发作什么怪异症状……”
  燕怀仙听在耳里倒也罢了,夏夜星却脸色大变,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孟起蛟又道:“其实我当初只要赶在龙虎交泰之前,把全身内力散掉,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等地步,只是我辈武人视内力为第一性命,舍不得将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迁延日久,如今任督二脉已通,想要自废功力,可已办不到了。”仔细望了夏、燕二人一回,又道:“你俩功力进展相仿,现在正在节骨眼儿上,还来得及废去内力,一旦龙虎交泰,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夏夜星低头沉默半晌,忽道:“孟老爹,你这辈子哭过么?”
  孟起蛟一楞,道:“没有,你问这作什?”
  夏夜星笑了笑,突然翻身上了屋顶。“孟老爹,留在这儿着实气闷,要不要到太行山去看看你的徒孙梁小哥?”一句话说完,人已在百丈之外。
  孟起蛟哼道:“这丫头倔强得紧,什么话都不肯讲。”一瞟燕怀仙,摇了摇头,喃喃道:“也难怪,被人冤枉了十年,滋味怎会好受?”蓦地长身拔起,消失在夜色里。
  燕怀仙兀自呆了半日,一阵寒风吹来,方才耸然惊觉,四面望了望,暂且放下缠杂心头的私事,纵身出了秦府,直奔皇宫大内而来。
  宋帝赵构正在福宁殿中蹙眉深思,忽觉凉风扑面,烛影摇晃,一个人已直挺挺的跪在面前。
  赵构吓得直跳起身,正想开口呼救,却只见来人好生面熟,定睛细瞧之下,记起此人便是十六年前曾在“崔府君庙”救过自己一命的八条好汉之一。
  “请皇上开恩。”燕怀仙嘴里说的虽是恳求之词,语气却斩钉截铁。
  “壮士请起,有话好说。”赵构脸上露出随和的神色。“难得故人相见,值此岁末,正好一叙旧情。”
  燕怀仙静静端详正值壮年的皇帝,红润富泰的表相下,难掩早岁风波劳顿导致的憔悴衰靡。
  燕怀仙深夜犯阙的忐忑逐渐平复。“草民斗胆,但有一事相求。”
  赵构笑道:“壮士何出此言?朕的性命都是你们救的,当初尚有结拜之情义,这些年来朕无时或忘。壮士姓燕是吧?”略想了想,道:“对了,桑仲也是你们兄弟伙儿的,还有杨么……”倏地打住,改口道:“其余兄弟都可好?”
  燕怀仙道:“草民兄弟八人,如今只剩得三个。”
  赵构欷歔一回,说了些安慰的话,又道:“燕兄弟有事但说无妨。”
  燕怀仙道:“岳少保一生为国尽忠,却被奸人所害……”
  赵构立刻摆了摆手。“原来是为了此事。岳卿一片丹心,朕所素知,但就只一桩──年轻气盛,偏好恃勇躁进,朕实深忧。”摇了摇头,似有无限烦恼。“兵家不虑胜,唯虑败耳,万一小有蹉跌,那知后段如何?东南半壁江山,苟能保全,便是万民之福。岳卿一味求战,朕实不取。”
  一番话说得圆不溜丢,竟教燕怀仙无法接口,顿了半日,力道:“岳少保再有不是,也不能让奸人坏了性命。”
  赵构脸上一片讶异之色。“鄂军中但有人密告张宪谋反,何干岳卿?大理寺鞫讯岳卿,无非求个真相而已,那会坏他性命?燕兄弟莫要听信市井谣言。”
  燕怀仙抬眼直直盯向皇帝。来此之前,他脑中兀自留存着当年那个率真单纯少年的影子,而此刻他才发现,以自己二十多年的江湖阅历,竟无法分辨眼前这人所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几经生死历险,成年担惊受怕,因而变得老于世故、圆滑练达,固可想象;但潜藏其中的那股深不见底的阴沉之气,却令燕怀仙感到即使面对绝顶高手也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战栗。
  “要杀岳飞根本是皇上的意思!”秦夫人王氏尖厉的语声再度穿入燕怀仙其中。
  “你有种就去杀了皇上!”
  剎那间,燕怀仙心底泛起一抹森冽狞恶。“一刀宰了他如何?”燕怀仙手心冒汗,摸向腰间短刀。
  但闻赵构轻叹了口气。“朕与岳少保名义上虽为君臣,情分实逾兄弟。这许多年来,朕只望他能韬光养晦,善自收敛,以免遭人之嫉。往后国步愈艰,要借重它的地方还多得很……”语声中充满了恳切、关注、慈爱与期盼。
  燕怀仙紧绷着的心弦不禁倏地松软下来。“他一口便能叫出咱们兄弟的姓名,显见他的念旧不是装假。”
  直到他告别皇帝,出至皇城之外,兀自用不脱心头的犹豫迟疑。
  “他到底有没有骗我?”
  燕怀仙伫立风中,不知所措,远远传来几声提早响起的鞭炮。
  “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了。”燕怀仙忽然记起此刻乃是十二月二十九日清晨,便也不由感染上了一丝喜气。“这种大好日子,总不至于有凶事发生。”心中如此相信,漫步走向临安城外。
  当天下午,岳飞在狱中被狱卒拉胁而死,时年三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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