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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罗一郎和司徒云两个人,便在孙寒山的小木屋旁搭建了另一间小木屋,从此每天早起练功,閒暇时便帮孙寒山种蕃薯,照料老太太。几个月之后,倆人都完成了服用三次二十一天蕃薯片的療程,也学会了玄门內功的基本心法。 接下来,孙寒山便开始教授倆人拳脚、劍法和轻功,先是一套“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学会之后,又教“八卦掌”、“六合迷蹤步”、“四象拳”以及“两仪劍”,最后才教“太極拳”。 罗一郎和司徒云很快就学会了这些功夫的身法、招式及口訣,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将身法和招式练得标准无誤,却又花了一年,再学会其中的变化和应用,又是一年。 这几年之间,罗一郎和司徒云在练功之餘,还帮助孙寒山弄起了一个小小的克难的蕃薯乾加工廠,打著健康食品的旗号,在蕃薯乾中加进了一些滋補身体的中藥材,自製自銷,虽然不能说生意兴隆,但是对于改善生活也有不小的帮助。 他们不但擴大了蕃薯田的面積,也将孙寒山夫妇住的小木屋,翻修成了一棟有三间房间、一间客厅的磚瓦房,还添置了许多现代化的电器设备。罗一郎和司徒云自己也搬到磚瓦房里,和孙寒山夫妇一同居住。 三年匆匆过去了,那天,孙寒山将罗一郎和司徒云叫到面前,亲切地说道:“你们学得很好,但是我所会的功夫也只有这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你们的了,如果你们对武术还有进修的兴趣,可以到緬甸去找我的师兄,请他继续教导你们。” 孙寒山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信封袋,继续道:“这几年你们帮我賺了不少钱,我和瓊瑛生活一向简單,原本花用就不多,现在生活已经改善了,这些钱你们拿去,去江湖上閱历一番,对人生总是有好处的。” 说著,孙寒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的大师兄名叫郭齊宾,这信封里有他的地址,还有一张他八年前寄给我的照片,他的功夫比我强好几倍,但是个性却有些奇怪,你们可以告訴他你们是我的徒弟,但是他教不教你们,只有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罗一郎在山上待了三年,早就觉得气悶,听到可以出国去遊历,立刻高兴地道:”谢谢师父,我们这次下山,一定会好好干出一番事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司徒云却道:“但是,如果我们走了,食品加工廠怎么办,您年纪大了,没有我们在身旁伺候怎么行?” 孙寒山道:“这些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食品工廠的事,现在已经上了轨道,可以花钱请几个工人来帮忙。至于你们师母,我是照顾慣了的,现在我不用拋头露面去摆攤子,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她,不是很好吗?” 司徒云点点头道:“是,弟子走后,请师父多保重。” 孙寒山道:“现代通訊科技方便得很,廠里有电话,你们还是可以和我经常连络的,用不著担心。” 司徒云道:“弟子明白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接过大信封袋,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师徒三人又说了一些话,才各自去睡。 第二天清晨,罗一郎和司徒云便离开山上,回到市區,先找了一间普通旅館落脚。 接著,司徒云便去找旅行社,办理护照、簽證和購買机票的事宜,而罗一郎託称有事,去了別的地方。司徒云傍晚回到下榻的旅館,罗一郎却还没有回来。 一直到隔天清晨,罗一郎才返回旅館,神情十分神祕,司徒云问他,他也不说。 连续几天,罗一郎都是一样,每天晚出早歸,然后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司徒云企图跟蹤他,但是罗一郎的轻功造詣绝不比司徒云差,却更擅于躲藏闪避,因此司徒云总是被他甩脫,跟蹤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簽證办好了,于是司徒云迫不及待地拉著罗一郎登上班机,飞往緬甸。 □□□ 巨大的噴射客机终于在仰光机场著陸,罗一郎和司徒云一出机场,就完全傻了眼。只见天上地下,没有一个他们熟悉的中文,只有一些数不清的圓圈的组合,圓圈上还长著各种形状的尾巴,像極了一只只蝌蚪的緬甸文。 无奈之餘,倆人只好攔了一辆计程车,操起癟脚的英语,东扯西指,终于找到一间位于仰光河畔,专门给外国观光客居住的大型酒店。倆人登记住下之后,便去找酒店附屬的旅行社,请人代为購買隔天前往下一站巴干的机票。 一切交代妥当,倆人便抽空到仰光市區閒逛一番,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出国,一切都充满了新鮮与好奇。 緬甸是一个美丽的佛教国家,縱使在大都市,也经常可以见到美侖美奐的佛塔、佛像和黃衫轻飘的僧侶。他们參观了酒店附近一座高达五十一公尺的舒利宝塔,吃了一餐加上一种道地緬甸香辛料“納皮”做成的海鮮大餐,然后在撒满金色夕阳的街道上,毫无目的地轻松漫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一郎和司徒云自然而然向灯火明亮的地方走去,他们走过一条卖日用品及佛具的热闹街道,随意參观了一番,然后转了几个彎,忽然间眼前一亮,竟然发现眼前许多店舖上都掛著他们熟悉的东西“中文”。 “没想到在这里也有唐人街。”罗一郎笑道。 “走!我们过去看看。”司徒云兴奮地道。 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快步上前,虽然不是真的要買东西,但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店里的人用华语攀谈起来。 他们走过几家店舖之后,来到一间卖佛具的商店,看店的是一个明眸皓齒的美丽女孩,衣著简單大方,长发紮成一个俏皮的马尾,皮膚闪耀著健康的浅棕色,像是汉緬混血儿。 罗一郎一看到她,两眼就发直,忽然间变得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徒云看出了罗一郎的心思,便想尽办法拿出他所知道的佛家故事,假装內行地和女孩攀谈,儘量拖延时间,好让罗一郎有机会认识对方。 谁知道平时无比机灵的罗一郎,这次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这个多少钱?”,那女孩亲切地告訴他价钱,于是罗一郎買了一尊小佛像。 第二句话又是“这个多少钱?”,于是罗一郎又買了一尊小佛像。 第三句话竟然还是“这个多少钱?”,于是罗一郎总共買了三尊佛像。 回酒店的路上,司徒云笑得前仰后合,蹲在路旁差点站不起来,罗一郎却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多買几尊佛像回去送给信佛的朋友,也算是積阴德,难道不行吗?” 司徒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从来没想到你看见漂亮女孩子会变成这样,真的动心了?” 罗一郎表情认真地道:“她真的很漂亮,比我们以前看过的女孩子都漂亮,不是吗?” 司徒云道:“漂亮是漂亮,但是你小心一点,听说东南亞的女孩子都会下降头。” 罗一郎疑惑道:“降头?” 司徒云道:“是啊,你去招惹了她,她就会在你身上下一种愛情降,那你就得永遠听她的,想跑都跑不掉了,更不能始乱终弃。” 罗一郎道:“谁始乱终弃了?我从来都没有拋弃过別人,都是別人拋弃我。” 司徒云笑道:“是吗?没想到我的黑狼兄还是个任女人宰割的大情圣,哈哈。” 罗一郎道:“不盖你,我从小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听我母亲说,我父亲就是在她怀著我的时候拋弃她的,所以我最恨拋弃女人的男人,自己更不会去做那种事。” 司徒云道:“原来你有个母亲,母亲还在吗?” 罗一郎立刻沈下脸:“死了,我十岁的时候生病死了。” 司徒云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也差不多,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 罗一郎道:“你去查过自己的身世吗?你的父母是谁?还在不在?” 司徒云道:“我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虽然也想查,但是却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罗一郎问道:“你恨你的父母吗?” 司徒云道:“不,我谁也不恨,我相信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否则谁愿意拋弃自己的亲生子女?” 罗一郎“哦”了一声道:“看来你比我还惨。” 司徒云道:“惨什么惨?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很高兴自己有机会到人世来走一遭。” 罗一郎不置可否,转变话題问道:“你谈过恋愛吗?” 司徒云道:“当然谈过,她是我高中同学,一个富家千金。” 罗一郎又问道:“结果呢?是不是她家里不贊成她和你这个窮小子在一起?” 司徒云道:“她家里完全不知道,是当时我们太年轻了,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罗一郎又问道:“那她人呢?你难道不想她?” 司徒云道:“我没考上大学,她也没考上大学,但是她家里有钱,送她出国唸书去了,我却必须自己混飯吃。我和她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想也是白想。” 罗一郎道:“那你想不想发财?发了财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司徒云眉毛一扬:“发财谁不想,但是我不希望再回黑道,也不想去当飞賊。” 罗一郎道:“原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不认为我们空有一身武艺,不好好利用一下太可惜了吗?” 司徒云道:“你没听师父说,我们学会武功是要行俠仗義用的吗?要是去干坏事,武当弟子遍天下,总有一天会被清理门戶。” 罗一郎吐了吐舌头道:“算我没说。” 倆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下榻的酒店。他们到酒店附设的旅行社去詢问先前委託的購買隔天机票的事情,得到的回答却是:“去巴干的班机每天只有一班,而且连续一个礼拜都已经客满了,就算是到巴干附近的大城市曼德勒的机票,也要五天以后才会有。” 罗一郎和司徒云无奈,只好请旅行社儘量想办法,然后便回房间休息。 罗一郎打开电视,当地頻道演出的節目两人连一句都听不懂,卫星頻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只好转到音乐頻道,用热门音乐活潑一下房里的气氛。 司徒云攤开旅館房间抽屜里放置的緬甸地图,研究了一会儿,道:“其实从仰光走陸路到巴干,也只有五六百公里的距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出两天就到了,我们可以考虑考虑。” 罗一郎湊到司徒云旁边,也看著地图,道:“对啊,省得在这里乾等,还要多花钱。” 司徒云道:“就这么办,我们明天就分头去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分別出发,还不到中午,罗一郎已经拿著两张火车票回到了酒店。 罗一郎兴沖沖地走回房间,一开门,却看见司徒云已经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了,他身边还坐著另外一个人,赫然竟是昨天唐人街商店中的女孩。 罗一郎頓时愣在当场,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司徒云站起来,故意对罗一郎眨眨眼睛道:“你们应该算是舊识了,但我还是来个正式的介紹比较好。” 那女孩也站了起来,司徒云道:“左瓦娜,这位是罗一郎,你可以叫他黑狼。黑狼,这位是左瓦娜,菩金佛具社的老闆娘。” 左瓦娜甜甜一笑,向罗一郎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 罗一郎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然后举起手来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那么年轻就当老闆娘了?” 左瓦娜解释道:“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给我的产业,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有责任继续经营下去。” 司徒云接著道:“瓦娜小姐很慷慨地答应借给我们一辆车,还要陪我们一起到巴干去。” 罗一郎显得很兴奮:“和我们一起去,那太好了。” 左瓦娜道:“巴干是我国的一个古都,據说那里的佛塔成千上萬,我一直想去开开眼界,但是都没有机会,这次能和遠道来的华人朋友一起去,我觉得很开心。” 于是一行三人离开房间,到酒店大堂办理退房手续。但是才一进大堂,司徒云便注意到有四、五个可疑人物,在大堂里佯装成等人的模样,盤據在几个角落,不时偷偷向他们张望。 罗一郎似乎也注意到了,而且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司徒云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罗一郎道:“没……没什么,我们快点结帐吧,早点出发早点到。” 所幸一直到结完帐,那些人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三人拎著简單的行李,到酒店的停车场,上了左瓦娜的老式吉普车,离开酒店。 □□□ 那辆吉普车已经有十年以上的车龄,但是显然一直在勤加保養,因此性能还十分良好。左瓦娜駕车,先去火车站将罗一郎買的车票退了,然后才駛离市區,走上了北上的公路。 緬甸是一个佛教的国度,不但处处佛塔宝剎林立,而且经常可以看到沿街托缽的僧侶,一队一队地走在大街小巷化缘,而緬甸的老百姓似乎也很尊敬那些苦行的僧侶,几乎每个人都会慷慨施捨,并且以礼相待。 罗一郎和司徒云对眼前看到的情景表示讚叹,左瓦娜道:“在我国,每个男人一生至少都要入寺修行一次,没有当过僧侶的人是不能结婚的,也没有人会把重要工作交给没当过僧侶的人。” 罗一郎故作轻松地问道:“那当一次僧侶要多久时间?总不会等变成老和尚了,才放他们出来娶老婆生孩子吧?” 左瓦娜愣了一下,随即道:“通常成年男子要修行三到六个月,但是入寺修行是每个男人的理想,你可以看到,僧侶在我国的社会地位是非常崇高的,他们要严守清规誡律,每天只吃一餐,过午不食,还要专心研究佛学,有些才智较高的人会被特准延长修行时间,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耀。” 司徒云插口道:“你会嫁给一个没当过僧侶的人吗?” 左瓦娜想也不想,便道:“不会。” 司徒云听了,不怀好意地盯著罗一郎直笑,罗一郎摸摸自己的脑袋,訥訥地道:”当和尚也没有什么不好。” 左瓦娜弄不清楚司徒云和罗一郎之间在玩些什么,補充道:“当僧侶当然没有什么不好,要是我是男人,一定也会乐意去当僧侶。”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这时,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便在一个名叫“斯瓦”的小地方附近紮营,吃了简單的晚餐,早早就寢。 到了半夜,罗一郎从夢中醒来,再怎么样也无法继续入睡,于是便走出帐篷,坐在草地上,遙望满天星光。 忽然间,罗一郎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 “睡不著吗?”声音溫柔而甜美,是罗一郎白天已经熟悉了的左瓦娜的声音。 “是啊!”罗一郎回答道:“你也睡不著?” 左瓦娜道:“我不是睡不著,是根本还没睡。” 罗一郎问道:“你有心事?” 左瓦娜道:“那倒不,我经常晚睡,而且有恋床的习慣,到了陌生的地方,除非非常累,否则整晚都別想睡著。” 罗一郎笑了笑:“你还是个小女孩。” 左瓦娜不服气道:“我已经满二十岁了。” 罗一郎道:“二十岁也还是个小女孩。” 左瓦娜道:“那你就是个大人吗?” 罗一郎道:“我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论起经历,我应该算是大人了。” 左瓦娜道:“你怎么能够肯定,我的经历就一定比你少?” 罗一郎愣了一愣,抬起头来看著站在一旁的左瓦娜,他看见她眼中闪爍著虔诚而稚气的光芒,于是又笑了笑道:“你的确还是个孩子。” 左瓦娜不再爭辩,却突然问道:“你真的会去当和尚?” 罗一郎笑了,笑得十分天真:“如果有人值得我去当,就算当十年我也愿意。” 左瓦娜的脸红了,所幸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也正好掩饰了她的娇羞。但是罗一郎还是看出来了,看得他如痴如醉。 左瓦娜沈默了一阵子,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司徒云和你们一起去巴干吗?” 罗一郎道:“我那兄弟是一个诚懇的好人。” 左瓦娜道:“是的,就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好人,所以才来的。” 罗一郎道:“但是以前,我们却都不是好人。” 左瓦娜想了一想,道:“只要你现在和以后都是好人就行了,以前的事情,何必太计较?” 罗一郎道:“我也没有把握以后会不会再继续当好人,但是现在,我似乎还不算太坏。” 左瓦娜道:“你真的该去当和尚,和尚当久了,就不会再变坏。” 罗一郎道:“那可不一定,在我国不但有坏和尚,还有假和尚。” 左瓦娜道:“那真是太可怕了,緬甸的和尚不会这样。” 罗一郎道:“是吗?那你们真是幸运。” 左瓦娜道:“是的,緬甸虽然不富裕,但却是一个善良的国度。” 富裕和善良,到底那一个比较重要,罗一郎陷入了一阵沈思。 左瓦娜又道:“我一直喜欢过清静的生活,就算粗茶淡飯,也没有关系。” 罗一郎笑了笑,道:“说不定有一天,我的想法也会和你一样。” 左瓦娜问道:“那么,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罗一郎道:“我认为,想要过得清静安乐,就一定要有钱,粗茶淡飯也得用钱買,没有钱会让人瞧不起,在现代社会里,钱几乎是萬能的。” 左瓦娜问道:“你会为了你喜欢的人而改变吗?” 罗一郎反问:“你会吗?” 左瓦娜道:“我的基本想法是一回 事,但是我知道自己的个性,为了我喜欢的人,我愿意去做任何改变。” 罗一郎道:“那么也许我也会。” 倆人又交谈了一阵子,左瓦娜终于去睡了,因为明天还要她带路,她不能不睡。 第二天一早,三人吃过早飯,又匆匆上路,继续他们的旅程。 下午三点多,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巴干。 巴干是一个有过輝煌历史的古都,建立于十一世纪,人民篤信佛教,其后两百年间,巴干王朝在当地建立了无数宝塔,曾经盛極一时。直到后来元帝国忽必烈汗派兵攻陷,大肆屠殺破坏之后,才成为一片廢墟。 巴干王朝虽然覆滅了,但是遗留下来的佛塔古蹟,却成了人们宝贵的文化资产。 巴干的佛塔可以分为两种形式,一种称为斯特巴式,为稍狹长的钟覆盖著,另一种为巨大的四角形屋宇,顶部覆盖圓形天花板。在巴干,这类崩頹的佛塔总共有五千座以上。 罗一郎和司徒云虽然到达了巴干,但是对于找寻大师伯的任务,却还是没有一点把握。他们拿著师父写的英文地址,由左瓦娜翻譯成緬甸语到处去詢问,走过了许多大街小巷,一直问到黃昏,仍然一无所獲。 晚上,他们只好在城郊的草原上找了一片平地紮营,升起营火,烤些日间買来的肉类和蔬菜吃了,便各自休息,養足精神,准备隔天继续努力。 第二天,他们继续四处寻訪,巴干现存的市鎮并不算很大,但是他们几乎问遍了整个巴干,当地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告訴他们地址上的地点究竟在哪里。 傍晚,他们又毫无成果的回到营地,罗一郎和司徒云看著师父写给他们的地址,司徒云忽然问道:“这些英文字翻譯成緬甸文以后,有没有具体的意思?” 左瓦娜答道:“有啊,这个地址緬甸文的意思是沈默无语宝塔路一号。” 罗一郎“啊”了一声:“这么特別的地名,却竟然没有人知道?” 左瓦娜搖了搖头,道:“这种地名在巴干很普遍,如果用意譯的话,什么大光明宝塔路、智慧无边宝塔路、佛的教训宝塔路之类的大路小路,简直有一大堆,而且有很多时候,一条路上只有一两间房子,通常都在某个宝塔旁边,所以这种地址并不稀奇。” 罗一郎道:“既然这样,沈默无语宝塔路应该也有一个宝塔存在,只要先找到那个宝塔不就行了。” 左瓦娜苦笑道:“巴干的宝塔有几千座,如果一座一座去查它的名字,至少也要大半年。” 罗一郎无话可说了,司徒云道:“不如明天,我们到本地的郵局去问问看,如果那里可以收发信件,就一定可以找到。” 罗一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师父只说过这个地址是大师伯寄信给他的时候留下来的,却没说过他曾经寄信给过大师伯,我看你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师父才对。” 司徒云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当晚他们在伊洛瓦底江畔找到了几乎是当地唯一的一座观光酒店,住了进去,并且迅速打了一个电话给孙寒山。 孙寒山听见他们的声音自然很高兴,问了他们的近況,并且告訴他们,他收到师兄郭齊宾的信后,曾经写过几封信寄去,但是郭齊宾都没有再回信,因此并不清楚那些信对方是不是收到了。 并且,孙寒山还告訴了他们一个頗为重要的訊息郭齊宾曾经提到,他是住在巴干城外某个宝塔的廢墟群中,而不是住在城里。 掛断电话后,罗一郎、司徒云和左瓦娜三人陷入了热烈的讨论,罗一郎首先说道:“既然师父这么说,明天我们就出城去找。” 左瓦娜却道:“巴干城的城里城外,本来就没有明显的界限,我们只能避开热闹地區,儘量向荒涼的地方去找。” 罗一郎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左瓦娜又道:“巴干城的西边是伊洛瓦底江,东边、南边和北边都有綿延出去的宝塔廢墟,我们要先找哪个區域?” 司徒云道:“既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我们就先找南边,再找东边和北边,逆时針走一圈,比较不会浪费时间。” 这个提议,大家都同意了,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節和其他瑣事,左瓦娜便告辭回房,各自睡了。 隔天一早,三人梳洗完毕,相互約在酒店的西餐厅里吃早餐,然后出发。但是三人一到大堂,便又看见前几天在仰光的酒店中遇见的几个可疑人物,竟然也到了这里,其中一人,还似有似无地向罗一郎冷冷一笑。 罗一郎假装没有看见,拉著司徒云和左瓦娜匆匆走进餐厅,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又匆匆离开酒店,坐上吉普车,出发上路。 他们预计从江畔穿过城區,先从城南找起,但是走著走著,路上的行人和僧侶却愈来愈多,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牛车、马车等獸力车,满载著人群和各种物资,渐渐将道路全部堵塞,弄到几乎无法前进的地步。 左瓦娜下车,找到几个当地居民一问,才弄清楚今天原来是一年一度的雅南达寺佛塔祭。 雅南达寺是巴干最大的一间寺廟,而佛塔祭则是緬甸最莊严隆重的一种祭典,佛塔祭开幕期间,会有许多庆祝活动,还有不少新佛像首度向信众展示,在寺院周围,更有许多人搭起数百顶帐篷,形成大大小小的攤位市集,热闹非常。 居住在巴干附近的人,都会趁这一年一度的机会,到雅南达寺来看热闹和採購物资。表面上佛塔祭只是祭祀佛塔,但是对当地人而言,却是全年度最大的集市,因此雅南达寺佛塔祭的全部活动往往会持续十天到半个月之久。 今天正是佛塔祭的第一天,所以难怪会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了。 左瓦娜上车转告罗一郎和司徒云目前情況,司徒云建议繞道而行,罗一郎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看这种难得一见的盛会也不错。” 罗一郎的建议正合左瓦娜心意,她篤信佛教,焉有遇到大祭祀而不去參拜的道理,于是左瓦娜道:“好啊!这么大的祭祀一定会有高僧講道,我们不妨去听听。” 司徒云心想:“找大师伯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碰到这么大的盛会不去看看也未免太可惜了。” 年轻人愛湊热闹的心性,正是如此。于是三人一致通过,先去參观佛塔祭。 雅南达寺是一棟白色的巨大建築物,佔地頗广,寺顶有长钟形宝塔,整个寺廟给人以金碧輝煌、气派壯观的感觉。 罗一郎、司徒云和左瓦娜三个人擠在參观的人群中,逐步向台階上走去。忽然间,钟声一响,寺门正上方阳台中央的几扇小门一起打开,列队走出两排僧侶,僧侶们在阳台两旁站定后,才有一个身著华丽僧袍的老僧走了出来。 那老僧面对群众,合十为礼,立刻引起了一片欢呼声。随后,钟声又响了起来,钟声响过之后,老僧便开始唸唸有詞地講起道来。台下众人立刻变得完全肅静,还有些信众也开始跪下顶礼膜拜。 那老僧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说话时手势也不少,但是罗一郎和司徒云却一句都听不懂。 左瓦娜解释道:“那位老僧是寺里的大师,他正在講述佛祖悟道的故事。” 老僧講了许久,罗一郎和司徒云正觉得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东南方有人大喝一声,接著就看见发声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脸部被灰袍的连身帽遮住大半,只露出鼻子和下巴的人沖天飞来,双掌好像鷹爪一样,直撲说道老僧所站的位置。 台下成千上萬的群众立刻一片哗然,那老僧看到这种情況,起初还有些吃惊,但是随即恢復正常,继续講道,而灰袍人眼看就要擊中老僧。 只见那老僧在千鈞一发之际,忽然转身用正面对准灰袍人,双掌向前平推,便硬生生接下了灰袍人这一擊。 灰袍人一声惨呼,从阳台上墜下,随即勉强支撐站了起来。这时候罗一郎和司徒云站的位置恰巧离灰袍人墜落的地方不遠,而灰袍人的帽子在墜落时已经揭开,掛在身后,他一转头,正好与罗一郎和司徒云打了一个照面,然后才又施展轻功,匆匆从众人头顶上飞馳而去。 罗一郎不禁“咦”的一声,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师父交给他的照片,愣了一下,才大叫一声:“大师伯!他是大师伯!” 司徒云听见罗一郎喊叫,忙取过照片一看,也大叫道:“真的是大师伯,我们快追。” 说著,司徒云便施展轻功,朝灰袍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但是他的轻功不像灰袍人那么高强,只能在人群中左闪右躲,勉强擠过,充其量也只算是奔跑迅速罷了。 罗一郎看见司徒云追去,匆匆交代左瓦娜先回酒店等候,自己也施展轻功紧跟在司徒云身后。 倆人好不容易冲出人群,早已经不见了灰袍人的蹤影,只好沿著灰袍人离去时的方向,施展轻功继续奔跑下去。 他们追出了将近一公里,司徒云首先在地上发现血跡,于是对罗一郎道:“看来大师伯受伤不轻,我们跟著血跡追下去。” 于是倆人继续追蹤,而灰袍人似乎也是真的受了重伤,一路吐血,一路逃跑,因此给罗一郎和司徒云留下了跟蹤的线索。 罗一郎和司徒云并肩越过一片草原,又经过了一个小山丘和一片樹林,已经离城里愈来愈遠。终于,两个多小时之后,罗一郎和司徒云来到了一处有许多傾圮的宝塔林立的廢墟之中。 他们仔细搜索了一遍,终于又发现一灘血跡,那灘血,是吐在一间茅草屋的门上。 司徒云担心郭齊宾受伤后会有些失常的举动,于是在门口首先大声喊道:“我们是孙寒山的弟子,来这里拜见大师伯,请大师伯不要害怕。” 叫了两声,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于是倆人对看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非常普通的茅屋,只有一个小小的门厅,以及一个用竹簾做门的房间,门厅和房间中也只有極简單的傢具。倆人找了一阵,将任何可以躲人的地方都翻过了,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司徒云道:“看那些痕跡,大师伯明明是跑进这间房子里的,这房子又没有后门,怎么会找不到呢?” 罗一郎道:“也许大师伯只是经过这里,从门口进来,又从窗子出去了。” 司徒云点头道:“也有可能,我们再到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血跡。” 于是两个人又走出门去,分头将方圓两公里的地方搜索了一遍,但是却没有任何新发现。 罗一郎和司徒云回到小茅屋,罗一郎道:“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司徒云道:“不管怎么说,就算大师伯不是躲在这里,也是从这个地方走別的路徑逃走的,绝不是走外面。” 罗一郎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可能有密道?” 司徒云道:“嗯,这个小房子的牆壁是用泥土和杂草敷成的,看上去很薄,所以密道应该不在牆里,而是在地下。” 于是倆人又开始在小茅屋的地面上大肆寻找了起来,他们几乎检查了每一寸土地,连床下都翻遍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罗一郎不禁有些气餒,道:“这里的地面完全没有问題,根本没有什么密道。” 司徒云却坚持道:“不对,大师伯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一定是我们疏忽了什么。” 罗一郎开玩笑道:“大师伯可能会遁地术,鑽地走了,还不留下痕跡。” 司徒云不去理会罗一郎,自言自语道:“地道的入口,一定是设在非常不显眼的地方,而最显眼的地方,通常就是最不显眼的地方。” 罗一郎笑道:“你別打啞謎了,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 司徒云又在整个茅屋中繞了一圈,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用手掌撐著脸颊,陷入沈思之中。 过了大約十分钟,司徒云忽然站起身来,叫到:“对了!一定是。” 罗一郎呆呆看著司徒云,只见他走到门厅角落的一个土灶旁边,拿起土灶上的铁鍋,指著土灶里面道:“就在这里。” 罗一郎也走到土灶旁,探头向土灶口望去,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等到适应黑暗之后,才看见土灶底部有一堆烧过的柴火,柴火下面,是一个通风用的铁架子。 罗一郎抬起头来道:“这明明是一个烧飯用的土灶,难道下面会有地洞不成?” 司徒云微微一笑,伸手进土灶,在铁架子旁边摸索了一会儿,过了不久,只听见”喀”的一声,司徒云又抬起头来对罗一郎说道:“你看。” 罗一郎再探头一看,只见这时铁架子已经被推到灶底旁边一个设计巧妙的空间里,而原来被铁架和柴火遮住的部份下方,竟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罗一郎道:“原来真的有地道,我们下去看看。” 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先后擠进窄窄的隧道,慢慢向下爬去。 起初,隧道是垂直往下的,但是只爬了十公尺左右,隧道便开始向水平的方向转折,但是依然非常狹窄,因此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只好採取狗爬的姿势继续前进。 倆人一直又爬了二十公尺左右,隧道又忽然转彎向下,但是因为隧道里十分黑暗,几乎连一点光线都没有,因此罗一郎一个不留神,竟然惨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司徒云听见罗一郎的叫声,仔细摸索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地洞的洞口竟然十分平滑,已经不像前面的地道是土质的,而是坚硬的岩石,并且有一定的坡度,于是他也顺势滑了下去。 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司徒云感觉自己下滑了大約有十餘公尺,便撞到了一团软綿綿的东西,只听见那团软綿綿的东西大叫一声:“哎唷!你小心一点。”才知道他是撞在罗一郎身上了。 司徒云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使自己不再壓在罗一郎身上,但是也并不急于做其他的动作。 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仍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是他们凭生物的直觉可以知道,这个地方应该十分寬敞,然而具体有多大又不能确定。并且他们也都感觉到了,这个空间中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存在。 司徒云深呼吸一下,为自己壯壯胆子,然后一面全神戒备,一面开口道:“是你吗?大师伯,我们是孙寒山的徒弟,奉师父的命令来拜见大师伯。” 罗一郎和司徒云等候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于是罗一郎掏出打火机道:“刚才忘了用这个东西,打著了看看。” 司徒云没有反对,于是罗一郎“啪”的一声打著了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光并不明亮,但是对于这种绝对黑暗的空间来说,一点光亮就够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看见前面不遠的地面上,躺著一个身穿灰袍的人,似乎就是郭齊宾,他们上前一看,果然是大师伯没错,再伸手到他鼻子前和胸前探了一探,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而且身体早就僵硬,脸色发黑,并且冰冷异常,就像是放在冰庫里冷冻了许久一样。 罗一郎喪气道:“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大师伯就死了。” 司徒云道:“那个雅南达寺的老和尚功夫可真厉害,竟然一掌就打死了大师伯,大师伯刚死没有多久,身体就冷硬得像是冰冻过一样,一定是那老和尚的掌力造成的,不知道是什么邪门功夫。” 罗一郎咬著牙道:“太可恶了,我们一定要为大师伯报仇。” 司徒云道:“报仇?你没听师父说,大师伯的武功比他厉害好几倍,连大师伯都打不过那个老和尚,我们这些小徒弟拿什么去报仇?” 罗一郎道:“我去弄把枪把他干掉。” 司徒云道:“你先別冲动,我们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以后再做打算。” 罗一郎道:“是我们亲眼看见那个老和尚打了大师伯一掌,大师伯就死了的,还要弄清楚什么?” 司徒云解释道:“我们还不知道大师伯为什么要去攻擊那个老和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这里面一定有重大的原因。” 罗一郎还想再说些什么,司徒云却“咦”的一声,用手向角落的黑暗处一指,道:“你看!” 罗一郎顺著司徒云的手势望去,隱約看见角落里好像有些东西,于是倆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具骸骨。 骸骨是盤膝而坐的姿势,身上披著一件几乎快要风化了的僧服,看来年代已经頗为久遠了。 罗一郎问道:“这个人是谁?” 司徒云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罗一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应该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司徒云道:“嗯,有道理,从这个和尚衣服风化的程度来看,他死在这里应该很久了,可能有百年以上,而大师伯从自己家里挖了个地道通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和这个和尚有重大的关系。” 罗一郎问道:“你怎么能确定上面那间茅屋就是大师伯的家?” 司徒云道:“你別那么粗心好不好,上面那间茅屋的大门上釘了一个门牌,明明用緬甸文写著『沈默无语宝塔路一号』,难道你没看见?” 罗一郎喃喃道:“我又不懂緬甸文。” 司徒云道:“我也不懂緬甸文啊,但是左瓦娜早就翻譯了写在师父给我们的地址下面,看久了也会记住形状嘛。” 说起左瓦娜,罗一郎心中不禁悸动了一下,道:“我们出来那么久了,左瓦娜一定很著急。” 司徒云问道:“你真的喜欢左瓦娜?” 罗一郎盯著司徒云,用試探性的语气道:“是啊!像她这么漂亮的混血儿,谁看了不喜欢?” 司徒云笑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跟你搶的,只要你別三分钟热度就好。” 罗一郎道:“不会,不会,这次我有把握。” 司徒云道:“好吧,我们先回去把情況告訴左瓦娜,听听她的意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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