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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飞鸿抱拳道:“高明!” 花明满面不屑地道:“苏步是九上九出,燕步是二二三三,秦步是花步两跺,李步是一虚三实,你这黄家八旗步,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郭飞鸿“哧”的一笑道:“所以你是见闻尚浅了!” 病书生花明冷笑道:“你如信口胡诌,老夫要扎穿你的心!” 郭飞鸿冷笑道:“知为知,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既有‘病书生’之雅号,却没有读书人虚心下问之风度,令人好笑、齿冷。” 花明一声狂笑道:“黄毛小子,也敢教训起人来了!好,你且说来!” 说罢,向前又踏了一步,郭飞鸿却后退了半步,接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花明眉尖一挑,心忖道:“这又算是什么玩艺儿?” 他哪里知道,这是郭飞鸿胡乱想出的玩艺儿,根本不成为步法家数,其旨在以虚欺敌,可笑花明,身负偌天的奇能,一时反倒被蒙住了。 郭飞鸿这种怪步,使得他越发地戒惧起来,一时不敢冒闯,像他这一类的奇人,是绝对不作没有把握的事的。 当时他嘿嘿冷笑着,眼角放出了凌厉的神光,道:“这也是黄家八旗步法?见鬼!” 郭飞鸿哈哈笑道:“黄家八旗步,乃是一实二虚三点六坐,大不同于你所说的苏燕秦李!” 花明箭眉闪闪道:“什么是一实二虚三点六坐?怎么个虚?又怎么个坐?” 郭飞鸿又哈哈一笑,花明怒声道:“笑什么?” 郭飞鸿道:“我差一点上了你的当?” “上我的当?”花明更是糊涂了。 郭飞鸿点头道:“可不是,我要是说出了这一实二虚三点六坐,你岂不是学会了?我平白无故传给你一手天下奇绝工夫,而你却连一声谢也没有,甚至还不领情,我岂不是成了寿头了?” 花明低头想了想,面色灰白地道:“如此我不问你就是!” 郭飞鸿一笑道:“我也是说到此为止!” 花明一双细目上上下下打量了飞鸿一刻,实在气不过道:“你这黄家八旗步法一定要说出来!” 郭飞鸿笑道:“为什么?” “因为……”花明身子抖了一下道:“任何人不能欺骗我,你也不能例外,据我所知,天下根本就没有这么一种步法,你休想骗我!” 郭飞鸿冷冷地道:“信不信由你。” 花明狂笑道:“我当然不信,你是一个坏透了的小子,你骗不了我!” 郭飞鸿心中一动,暗忖,糟了,这老鬼怎地又聪明起来了,看来我必须要另施点花样了。 兵法有言:“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用之于二人打斗则该为,“斗智为上,斗力为下”。 郭飞鸿此刻面临着生平未见的大敌,若论实力来说,双方相差甚大,郭飞鸿决不是对方对手,可是他忆及龟山云海老人之言,对这位当世的双魔之一,只能智勇兼取,不可凭一时匹夫之勇力敌。 他诌出这一套“黄家八旗步”,果然使得花明困惑不已,可是如果始终一成不变,亦难收镇慑之效,所以郭飞鸿不得不再另想花样! 病书生花明见郭飞鸿低头不语,益发认为他是情虚有诈,冷笑道:“小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郭飞鸿哼了一声道:“我已说过,信不信由你!” 说罢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正眼也不看花明一眼,花明一声狂笑道:“好!我就见识一下你的黄家八旗步。哼!” 双足一点,挺身而上,这老魔两只留有长指甲的瘦手左右一分,直往郭飞鸿一双肋骨上插来。 他身形一倾,飞鸿立时觉出力道像是一堵墙似的,全面向自己身上压来。 和如此一位武林异人对敌,必须要全心全意十分小心,任何的一点失误,都可能制命。 郭飞鸿早知他要出手,这时身形一闪,无意中使出了师傅的‘小六乘挪移步法’,只一闪,已至八尺以外。 花明陡然一怔,狂笑道:“小伙子,你露了马脚了吧,这明明是小六乘步法,你却来骗我是什么黄家……” “黄家八旗步法!”郭飞鸿一笑道:“一点都不错!” 他说时按照“一实二虚三点六坐”胡乱地转了一通,正当他要表演那“坐”字诀时,身形一转,却发现病书生花明已立于身后。 这老迈病书生花明面上此时带出了一种鄙夷的微笑,他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哑声道:“看掌!” 掌心向下一沉,指尖作劳燕分飞之势,一出手便贴向郭飞鸿的背后,霍地向外一抖,郭飞鸿正在表演得得意之时,怎会想到有此一着? 这时候他是除了挨打一途之外,别无良策了。 不过郭飞鸿已由对方先到掌上,体会出这一掌并无太大的功力,自己还挨得起。 无可奈何之下,他双足一弹,紧跟着背上着了一掌,整个身子飞出了丈许远,“噗”一声跌倒在地,虽是挨了打,他还是忘不了玩个花头。 只见他身子一旋,面不改色地飘立一边,哈哈一笑道:“老头儿,你这算是哪一手呀?” 花明见对方形同无事人儿一般,心中也不禁动了一动,固然是这一掌他意在试探虚实,并未用上十足内力,可是凭自己所浸淫的数十年掌力,哪怕是一成,也能有“开碑碎石”之功,而对方这个小伙子,竟能无动于衷,这已是不大容易了。 这一霎时,病书生花明不再多疑。他已认定了对方必定是卦相中所示不利于自己的那个年轻人。 有了这个认定,花明不再留情了。 这老头儿仰天一声哑笑道:“小朋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今天倒要看看你如何逃开老夫手下!” 郭飞鸿心头一惊,他知道:“智取”已成过去,眼前将是“力斗”开始的时候,当下略一定神,把内力贯注下体,使得自己下盘稳若泰山。 然后他向后退了几步,使背部靠依在一株松树之上,嘻嘻一笑道:“花老头,我劝你动手前要三思而行,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花明目射精芒,一步步向前逼进。 忽然,他在郭飞鸿身前五尺处站定了身子,猛然双掌一扬,只听得“咔嚓”一声大响,郭飞鸿背后那株大树拦腰倒下,大树帽子倒下来的声势,有如天崩地裂,声震山川。 郭飞鸿在这种情形之下,自是不能保持静默,他只有窜身而起。 就在他身子甫一落下的当儿,病书生花明已如凌空的鹞子一般,一下贴近了他身边,郭飞鸿左肩向下一坍,右手用“穿心掌”向外一抖,叱声:“打!” 病书生花明伫立的身子,不进不退,右手骤出,实实地接了他一掌。 这是双方倾集实力的一次交锋,郭飞鸿只觉得掌心一热,由于他下盘内力充沛,身子不过是摇了摇,可是五内在这霎时之间,受了极大的震动,只觉喉头一甜,心血一阵上翻。 郭飞鸿暗中道了声不好,这口血要是吐出来,败像立现,往后就不堪设想了,他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有如此真纯的功力。 他面色一变,强吸一口气,不吐反吞,“咕噜”一声,把欲吐出口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在残枝败叶飞扬中,他那傲岸的身子,兀自保持住原来的姿态,足下更是不移分毫。 病书生花明面色黯然了。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谜”,他真不敢相信,天下能有如此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实实在在地接下了自己一掌,他——郭飞鸿,身不摇,足不移,简直如同无事人儿一般,至于对方内心的感受如何,他就无从体会了。 就表面而论,花明气焰立挫,那只右手,也感到了阵阵酸麻,他心底呐呐地自语道: “好家伙!好个厉害的小子……” 说着,他身子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些。 郭飞鸿在短暂的时间里,得到了休息,显然他已受了些内伤。可是,他眼前却不能表现在面上,对付这种大敌,是一丝一毫也松弛不得的。 他冷冷一笑道:“老头儿,你看吧,这一个回合,你并没有占着上风,我们何不坐下来谈谈,你与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花明一双明锐的眸子,不住地转着,他也是在用智力去分析对方的一切。 闻言后,这老头儿哈哈笑道:“好的,小朋友,我倒要问问你了,铁云既是你师父,可是以我看,你的武功却在铁云之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飞鸿冷笑道:“这些年来家师功力精进已倍胜于昔,又岂是你所能妄断的!” 病书生花明左右走了两步,摇头道:“不对,他武功绝不如你,也许你不是他的师弟,那么,你师父又是谁?快快老实告诉我!” “铁云!”郭飞鸿冷然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花明一声凌笑,他在左右走步时,早已窥好了第二次下手的路子。 眼前这个少年,既经他认定是加害他的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他过去的! 郭飞鸿自知方才一击,自己五内已受了轻伤,此刻再要和对方交手,那是太不智了,所以他借着说话,暗中运气调息,一方面他也在注意着花明的动静,由花明的眼神中,他知道再次的攻击又将要来临了。 病书生花明凌笑声中,右手五指,如同鸟爪似地弯屈了起来,郭飞鸿情急之下,忽然忆起了当日云海老人传给自己的两招绝招。 为了救命,这两招必须要施展得恰到好处,才能使对方知难而退。 他心中有了主意,面上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微微地笑道:“花明,你还要打么?” 话方出口,紫帽儒衣的花明,已自他右面凑了上来,郭飞鸿的右手就在这时缓缓举了起来。 花明发出了一声怪啸,鹰爪也似的右手,伸缩之间,看起来骤然长大了几乎一倍,这种“巨灵金刚掌”,郭飞鸿还是只听传说,而从未曾亲眼见过。 这种掌力惊人的威力,郭飞鸿是久仰了,只要容他把内力吐出来,自己要想再保全这条性命,可就妄想了。 郭飞鸿就在这危机一瞬间,身子一晃,冷叱道:“老头儿你欺人太甚!” 随着叱声一抖手腕,云海老人所传的一手“海天一线”使了出来。 这招式看似无奇,其实乃是云海静悟中,针对花明武功而创设出来的绝世奇学,只见郭飞鸿右手一翻,左手骈指如刃,由右腋下递了出去。 花明面色一变,口中“晤”了一声。 奇怪的是他那么凌厉疾快的势子,竟然会被郭飞鸿这种看似无奇的招式阻止住了,他一声惊呼之后,整个身子霍地退了下来。 郭飞鸿在他骤退的同时,左足向前猛然踏进了一步,左手二指由上而下,正正地划了下来。 病书生花明更吃了一惊,一双大袖霍地一抛,作飞虫状向后再次撤身,可是他的攻守进退,都早在云海老人算中,是以这“海天一线”早已把他退路也封死了。 随着郭飞鸿指力向下一划,花明“眉心”、“心坎”、“咽喉”、“丹田”四处穴道,全都暴露在郭飞鸿的混元指力之下。 花明这一惊,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总算此老一身软硬功夫,已入化境,他竟然能在必死的情况之下,绝处脱身。 他那瘦削的身子,就像是一条绸缎似地,飘然贴地,全身看过去作波浪状,疾移一尺,郭飞鸿如刃的指力,顿时走了个空。 尽管如此,花明那一袭儒士服,已是由胸而下,如同被剪子剪了一般,整整齐齐地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种情形之下,一任病书生花明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再装作不知,同时他也是实实在在为对方的绝世武功所败了,灰白的面颊,带出了一种极为难看的笑容,向着郭飞鸿点了点头道: “小朋友,这一手功夫好厉害,老夫见识了!” 郭飞鸿这时呆立一边,一言不发,他是在想,云海老人传给自己用来对付花明的,只有两招,自己己用了一招,如果对方再不服输,自己可就危险了。 花明之言,顿时触动了他一点灵感,当下冷笑道:“老朋友,见好就收吧。承教,承教!” 说完抱了抱拳,转身徐徐而去! 他每走一步,内心都在担着一分惊险,因为像病书生花明这种奇人,每发一招,哪怕是举手投足间,也足可制人死命。 可是他一步步走出去,直行出十丈以外,并未见病书生花明再猝起发难,至此,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并且知道,一场风波大概是到此为止了。 郭飞鸿站定了脚步,徐徐回转身来,暮色中,病书生花明仍然站立在那坡岗之上,怔怔地望着自己,也许是因为天色太暗的关系,他面色显得一片灰白。 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如今正陷于极度的痛心惊吓之中,他不明白,甚至无法猜测,对方那奇妙的一招,是如何发出来的…… 这时候,他在搜尽枯肠地想想想…… 郭飞鸿提了提真气,知道自己已受了内伤,可是自己无论如何,总算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完成了云海老人交嘱自己的初步任务,往后如何下手,只有稍待再说! 他想进一步探查病书生花明的根底,可是他身受内伤,已不容许他冒险行事,反正花明既在此出现,一天半天他是不会走远的。 在沉沉的暮色里,他找到了拴在树上的马,翻身上鞍,顺着驿道一直行了下去。 ※ ※ ※ “福升客栈”已掌上了灯,郭飞鸿的马,越过了客栈,却在一家叫“元记”的药铺前停了下来。这时,他只觉得全身无力,五内如焚,那强压住的一口血,终于忍不住在这时呛了出来。 一个店伙计吓得丢下了手上的小秤,跑出来道:“客官你怎么啦?受了伤啦!来,进来坐会吧!” 飞鸿吐出了这一口血,倒觉得五内舒服多了,这时他牵着马,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为我配一份药!” 伙计赶忙回头倒了一杯水,郭飞鸿接过来喝了一口,道:“桃仁五钱、川贝七分……” 伙计高应道:“有!” 郭飞鸿接着念下去:“坎离铁砂,加热醋拌和,以牛皮纸封之,合计斤半!” 店伙计摸了摸头道:“唷……这玩艺儿怕不大好找……行!有!” “取桃仁、川贝研粉,用黄布包裹,共置纸袋,趁热快快取来!” 伙计领命入柜,三个小伙计,都放下了工作,赶着为飞鸿弄药,一个身着夏布衫的小老头,大概是这“元记”药号的掌柜的,笑嘻嘻步出来道:“这位相公,你进来坐一会吧,是受了内伤吧!” 郭飞鸿略一迟疑,点头道:“也好!” 迈步进入药铺,老先生拉开一扇门,内有一个小暗间,设有一张木榻,原来他这药铺,除了为客配药之外,还代人疗伤看病,内外伤都治。 这时掌柜的点起灯,道:“解开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郭飞鸿接过了灯,沉声道:“不用,我自己会,你快取药来吧!” 小老头怔了一下,转身走出,郭飞鸿随即解开了上衣,就灯下一看,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说:“好厉害的花明,我这条命真是拣回来的了!” 灯光下,他整个的腹肋间,浮现出了一片暗紫颜色,这正是被内炁真力所伤的显明现象,若非是郭飞鸿内功至厚,只此一震之力,已足可碎其内脏有余了,而现在,却是一时岔气所致,只需去了淤集在五内的内炁,就可还好如初了。 店伙计推开门,手中捧着配给郭飞鸿的药袋,龇着牙,连连叫道:“哟!好烫,客官你这药怎么个用法?” 郭飞鸿接过来道:“你退下去!” 然后他把一件外衣撕成了尺许宽的一条长带,把那牛皮纸袋,紧紧地缠在胸腹之间,一股奇热如焚的热流,骤然攻入内腹。 这一霎时,郭飞鸿这位铁打的汉子,也痛得哼出了声,一时间,汗水洗面而下,他挣扎着坐上木床,双膝盘空,牛喘了起来。 这真是痛穿心肺的一刻,整个腹内,仿佛是有十万雄蚁在咬嚼着,那种痛楚,可真不是一个人所能忍受的。 可是过了这一时,痛楚慢慢减轻了,郭飞鸿整个人仿佛被洗了一个澡似的,被汗水湿透,再试着运行一下气机,已是大为通畅。 他睁开了眸子,解开了布条,把牛皮纸封由胸肋间取下,人喘成一团,他全身血脉气道虽已通畅,只是新伤方愈,全身上下却是半丝力气也没有,倒身在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就在这时,药铺前出现了一个紫帽瘦高的老人,他那双细长而闪光的瞳子,打量着门前的那匹马,频频冷笑不已。 店伙计见状惊异地上前招呼道:“老先生要抓药么?” 瘦老人哼了一声,道:“我是找人的!” 用手指了那匹马一下,道:“这匹马的主人可在这里?” 店伙计怔了一下道:“不错,是一位相公,老先生要找他么?” 紫帽老人点头道:“我自己进去……这位相公可是受了伤?” 店伙计点头道:“不错,是受了伤!” 瘦老人面上一喜,遂冷冷笑道:“我是他朋友,请带我进去见他!” 店伙计哪知内情,当时回身一指道:“那位相公,就在里面房中上药呢!” 瘦老人抢进店内,推开了房门,只见郭飞鸿仰面睡着,一灯如豆,老人身形微晃,已至床前。 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在郭飞鸿上身转了一转,冷冷一笑,心忖道:“果然他已受了伤,我差一点被他骗了!” 想着一只瘦白的右掌缓缓举起,正要向飞鸿顶门上按去,转念一想,他又收回了手。 他想:“我病书生花明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岂可如此结果了他?再者,他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人?是谁要他来暗害我的?这些我却不可不弄个清楚!” 想到这里,他暂时止住了杀机,闪烁的目光在郭飞鸿身上一转,骈二指隔空向着郭飞鸿脐下“气海穴”上一点,郭飞鸿倏地打了个哆嗦,顿时就不动了。 然后他找出郭飞鸿的衣服,为他穿好,把他背在了背上,开门步出室来,对铺内人道:“我们要走了,他伤得不轻!” 掌柜的笑道:“老先生,这相公的一两药钱还没给呢,你给了吧!” 病先生花明丢下了一块银子,走出店外,然后跨上了郭飞鸿的马,蹄声得得一路放马而去。 ※ ※ ※ 白昼的强光,使得郭飞鸿一双眸子十分刺痛,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从梦中醒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处身在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 这是一座半圆弧形的地洞,四壁以及屋顶,全是青色的岩石砌成,正面上方,开了一个洗脸盆大小的天窗,那刺目的阳光,正是由那里照射进来,整个室内充满阴森潮湿而冷冽的空气。 郭飞鸿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一双足踝,为两根细若小指的黄色透明带子紧紧束着,整个身子是被系在一方极大的青石之上。 他摇了摇头,心忖道:“天,这是怎么一会事?我怎么会来到了这个地方呢?这是个什么地方?” 记得昨晚自己在药铺内疗伤,不久入睡,怎么一觉醒来,会来到了这里? 想到此,他跳下石块,觉得双足上那两条绳子,似乎有相当的韧力,可长可短,试着运功去挣断它,一任他施展出全力,竟不能断其分毫。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落入某人掌握中了,这人必定是那花明无疑。 郭飞鸿内心不禁浮上了一层悲哀,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落在了他的手中,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他坐在那块类似石床的大石块上,静下心来思索了一阵,又试了试内功真力,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然完全复原。 这是一间奇怪的建筑,它的形状说难听一点,很像是一座大坟墓,只是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坟墓?整个面积足足有十丈见方,其中,除了郭飞鸿所睡的大石床外,好像还有些其它的东西。 郭飞鸿此刻不得不抱着逆来顺受的心情来承受现实的遭遇,他是一个遇事极为冷静的人,他想如果真是落人病书生花明手中,要想逃走,只怕暂时是不可能了。 现在他细细地观察一下这室内的一切,在他左面有一块和自己所睡同样大小的石块,两者间距离约有两丈左右,奇怪的是,在这两块大石旁边,各立着一个魁梧的金甲武士。 两个武士当然并非是真的人,而是用钢铁所铸成的,金黄色的盔甲,都长着绿茸茸的一层霉菌,看上去至少在此立有数十春秋,也许还要再久一点,因为由两个武士的装束上来看,已不是今日士兵所流行的盔甲,说得远一点,应该是属于宋朝末年时的装束。 郭飞鸿不禁为眼前的一切,引起了极度的好奇,目光继续地四处望着,他已经意识到,这地方的确是一座坟,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大古坟! 他又发现,两个石床之间,还有几盏生了锈的灯座,在四周的青石墙上,刻有很多不同的花坟,沿壁有十数处灯座,可以想得出,一旦点亮了这些灯,这座古坟内必定是相当明亮,整个的坟内,还开有十数个通气照明兼用的天窗,因此白天这坟内仍然有光亮,不至于黑不见物。 这倒底是怎么样的一座坟?是谁居住在此?为什么自己会被关在这里?郭飞鸿还一时想不透。 他缓缓睡下了身子,目光视向室顶,只见无数的蝙蝠倒吊在顶上,由此可知这座坟平日是人迹罕至的了。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那口爱不离身的宝剑,不由探手向胸前摸了摸、已然没有了,可是目光一扫,却意外发现壁边这一个石兀上,平平地置着自己那口残月剑,还有随身所带的银两什物,一样不少,只是那石兀距离自己太远,无法拿到手中。 很显然的,对方已在自己身上搜查过了,郭飞鸿心中战抖了一下,探手在肋下摸了摸,真是万幸,云海老人赠送给自己的那枚“如意金市令”,还没有被搜出来。 因为这枚“金市令”关系至大,所以郭飞鸿一直是极为小心地收藏着,他把它平平贴在肉上,外面用一块人皮贴上,如此随身携带,可谓万无一失,想不到自己一时聪明,果然有了用处,否则一旦为花明搜出了这枚市令,身份暴露,自己怎还会命在? 想到此,他真是暗中庆幸不已。 正当他思绪起伏,不可遏止之际,猛然发现壁顶的蝙蝠一阵骚动,纷纷夺窗而出,万千黑翼展动之间,有如风卷黄叶,令人眼花燎乱。 就在这蝙蝠竟飞的当儿,一个瘦长的人影,有如无常鬼一般,悄悄移到了郭飞鸿身边。 郭飞鸿蓦地侧首,看见了这人那张苍白的瘦脸,正是当今宇内双魔之一的病书生花明。 这时只见他穿着一件黄格布的长衫,长度几乎盖到了脚面之上,他身子笔立,飘忽而来,乍然看过去,像个鬼似的。 他低头看着郭飞鸿,良久才动了动嘴皮子道:“你醒过来了么?很好!”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花明,你趁我不防时,把我点了穴道,移送至此,算是什么英雄?” 花明白皙的瘦脸上,炸开了两道笑纹,喃喃地道:“小子,我差一点为你骗了,你原来已受了我的掌伤……嘿嘿……” 郭飞鸿哂然道:“可是我对你也手下留了情,否则你怎能逃过我‘海天一线’那一式绝招!” 病书生花明那张白脸,看来更白了,他鼻中哼了一声道:“那是我一时大意,不出三天,我必可想出破你那一招的手法!” 郭飞鸿沉声道:“花明,你永远胜不了我,就算你想出了破我那一招的手法,我还有更厉害的招式!” 花明全身一阵战抖,细目极张,呐呐地道:“你胡说,当今天下绝无一人能是我的对手!” 郭飞鸿嘴角一扯,不屑地道:“那可不一定,不信你松开我,我们再比试一番如何?” 病书生花明白眉一扬,正要解开他足上的绳索,却又森森地一笑道:“你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小鬼,你想这样我就会放开你么?你是作梦!” 郭飞鸿朗笑一声道:“你不敢!” 病书生花明一只鹰爪也似的手掌,比了一下道:“我要用“鹤爪功’抓砰你的头颅,使你溅血当地!” 郭飞鸿一笑道:“生死有命,只要你承认不敌,请便!” 病书生花明气得面色如灰,退后了一步,双手轻抚,改愤怒为祥和,轻笑道:“你真是一个精灵的小鬼!” 郭飞鸿冷笑了一声道:“花老头,我实在不明白,你何以要如此害我?为什么?” 花明森森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郭飞鸿惊讶地问了一句。 花明目射精光道:“你是那个老和尚派来的!” 郭飞鸿心中一动,作出益发迷惘的样子道:“什么老和尚?哪个老和尚?” 花明眼珠子一转,道:“算了,你必定是姓石的派来暗算我的,哼哼……你还想狡赖?” 郭飞鸿一怔道:“老和尚姓石?” 花明毗目道:“石秀郎,他必定是指使你来暗害我的人!” 郭飞鸿哂道:“我看你简直是胡猜,石秀郎是什么样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告诉我一下可好!” 花明盯望了他半天,面色少霁,道:“你真的不认识这两个人?” 郭飞鸿怒声道:“当然是真的,你怎么乱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谁是老和尚,谁又是石头郎呀!” 花明呆了呆,自语道:“莫非这小子真与此事无关?” 说时一双瞳子来回地在郭飞鸿身上转着,旋又冷冷地道:“我不会就这么容易地相信你,这件事我会慢慢地调查清楚,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会放你!” 郭飞鸿冷笑了一声,道:“你莫非要我在这块大石头上,等候你慢慢调查清楚?” 花明一笑道:“有什么不可以?这地方很好!”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四周,接道:“这是宋朝神宗皇帝御弟靖南王的坟冢,虽历经数百年,这坟家仍然完好如初,这地方也是我南来安身的地方,住在这里远比你住在客栈里舒服多了。” 郭飞鸿坐起来道:“可是我的脚……” 花明哑笑了一声道:“不用愁,这东西不会使你受伤的,只是你要想弄断它,却是不能够,这是我当年在南水一条巨蛟身上,取其筋焙制而成!” 郭飞鸿暗暗吃惊,心忖难怪它如此强韧,原来竟是蛟筋所制。 花明冷冷一笑又道:“你放心,虽然你逃走不能,可是你仍有相当的活动范围,平日必需的行动,不会受限制的!” 用手指了一下,他又道:“这里有个暗门,离你很近,你可以随时进出,至于三餐,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这不很好了么?” 郭飞鸿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也只好如此了。” 病书生花明在附近走了几步,落坐在另一块大石之上,一双手交叉在胸前,猛然跳起来道:“我看你还是实说了吧,你不要惹我发脾气。” 郭飞鸿冷笑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病书生花明凌厉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好,我总会有办法对付你的!” 说罢站起,飘然而去,古坟内顿时归于安静。 一天,两天,三天…… 花明没有再来,郭飞鸿除了在贮水池内,获得一点必要的饮水之外,竟是粒米未沾。 几天不吃饭,固然对一个武技内功均臻上乘的人,构不成致命的打击,可是却能消蚀一个人的体魄。 第四天过后,郭飞鸿已感觉五内如绞,人也有些飘飘然了,他现在才知道,花明对自己是使出了残忍的饥饿手段,想用饥饿来迫使自己招供。 他生就倔强的个性,是绝不会如此抵头服输的,抵抗饥饿唯一的方法是静坐,坐到整个忘我的地步,也就会把饥饿忘了,可是坐毕之后,那种痛苦,就更令人挺受不住。 如此到第八天的时候,郭飞鸿已有些挺受不住,他静静躺在大石床上,心里想:“莫非花明真是要饿死我?莫非他算定我能挺受如此长久的饥饿?” 想到此,他不禁甚为愤怒,忽地大吼了一声,这声吼啸,几乎震聋了他自己的耳朵。使得坟穴内的蝙蝠蜂涌而出,争相飞鸣,噪成了一片。 郭飞鸿信手一挥,十余只蝙蝠自空堕落而下,他现在是饥不择食,蝙蝠虽不能吃,可是吃下去也不见得会毒死人。 这时他真变成了一只狼,一头兽,猛地扑下石床,正当他抢拾起一只大蝙蝠,预备去毛而食的时候,红色的阳光,在地上映出了一个修长的人影子。 郭飞鸿霍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面对自己的一扇石门打开了,这时正是落日时分,桔红色的阳光照映的这个修长的人,已然步进坟内。 郭飞鸿只当是病书生花明来了,这八九天来,双目在黑暗中处得太久了,此刻骤然与阳光一接触,只觉得瞳孔如针扎,视物不明。 他只能见到这个人黑而高的影子,却不能断定他是谁,心中猜出必定是花明回来,禁不住怒从心起,双掌霍地向外一推,发出了两股掌力,直向这人正面袭去。 他内功精纯,早已登峰造极,此刻虽陷于极度的饥饿中,可是发自他双手的功力,兀自是不可轻视,巨大的掌力,形同是两道风柱,向着那人全身直撞过去,四壁起了一片沙沙之声,石屑溅落了一地都是。 可是迎面这个人,并不立时闪躲,他发出了有如山羊似的一声怪笑,两袖交叉向外一拂,一声大震,已把郭飞鸿所发出的掌力消解于无形。 郭飞鸿八九日未食,五内空虚,又长处黑暗,目光骤为红日所眩,一时间顿觉眼前金星乱冒,头昏脑胀不已,这人蓦然出现,所发劲力,把郭飞鸿发出的掌力,消解无形,使得郭飞鸿身子大大震动了一下。 他双手在眼睛上揉了一下,怒声道:“花明,我与你誓不两立……” 面前所立的黑衣人闻言后,又是一声山羊般的怪笑,以甘陕方言道:“年轻人,你稍安勿躁,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然后再说话!” 郭飞鸿骤然吃了一惊,因为这人口音,听来陌生得很,他用力地揉了一下眸子,再细看了看,才看清来人并不是花明,而是一个身着黑衣,背后微微拱起的老人。 从这人身材看上去,似乎比花明略高些,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盆状的竹笠,整个脸被遮住了一半,一时尚还看不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人身子微微前倾地立着,手中杵着一根竹杖,身上衣着,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上身是一件黑绸子半长不短的衣衫,腰上裹着一条鲜红的带子,下身却是一条黄白色长仅及膝的裤子,赤着一双瘦腿,足下是一双芒鞋,立在洞口,状似呆偶。 郭飞鸿看清之后,站起身来,哼道:“阁下是谁,恕郭某不认识!” 这位头戴竹笠的怪人由鼻中哼了一声道:“这些都无关紧要,少年人,你是被花明关禁于此的么?” 郭飞鸿目光如饿狼般地在老人身上搜索了一下,道:“我饿,你身上有吃的东西么?” 怪人看了看他,探手摸出一个油纸包,木呐地道:“这是我的晚粮,赏给你吧,不要急,慢慢吃!” 郭飞鸿一探手,接过了纸包,里面是热热的馒头,还有一只油淋淋的卤鸡,这些食物,一时间,使得他食欲大动,当时哪里还顾再多说话,狼吞虎咽,如同风卷残云一般,霎时间一扫而尽。 怪人一直注意地看着他,身形不动,面部也一无表情。 郭飞鸿吃完了这些东西,由石上拿起一只水瓢,喝了几口冷水。眼巴巴地望着怪人道:“还有没有?” 怪人摇摇头道:“都给你了,没有了。” 郭飞鸿呆了呆,点头苦笑道:“谢谢你,这一饭之恩我日后必定要报答你!” 怪人鼻中“哼”了一声,身子挪动一下,道:“你饿了很久么?” 郭飞鸿剑眉微扬,愤然道:“大约有八九天了!” 怪人一惊道:“八九天,你还能活着?还能有如此的内力?” 郭飞鸿看了他一眼,这时红日稍下,再加以他饭后精神大振,已不如先前之萎靡,已能很清楚地看见老人的脸,心中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这人生就的是白眉白睫,尤其是睫毛挺刺如针,一根根都有寸许长短,银光闪闪,有如是两排钢针,很可能他选用这种盆状的竹笠,其用意正是为了掩饰他这怪样的眉睫。 郭飞鸿看清一切,心中虽是惊异,倒未想到其它方面,呆了呆才道:“我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怪人手中的鸠杖微弹,人如旋风,只一晃,已到了郭飞鸿面前,郭飞鸿吃了一次亏后,对任何人都加深了警觉,这时见状,猛地一退道:“干什么?” 怪人呐呐道:“少年人,抬起头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郭飞鸿这时近看,更发现出来人面上有一道道皱纹,层层相叠,每一道都根深,可以想像,此人岁数相当大了。 这时这怪人如此说,样子一本正经,郭飞鸿倒吃了一惊,将信又疑地抬起头来,怪人看了一眼,点头道:“你内功已入虚化之境,诚是难得,莫怪八天来,你还能如此健壮地活着!” 郭飞鸿怀疑地望着他道:“是病书生花明要你来的?” 怪人咧了咧嘴,道:“是我自己来的!” 郭飞鸿冷笑道:“你是他朋友?” 怪人发出了一声羊叫般的笑声,频频点头道:“当然是朋友,老朋友了!” 郭飞鸿不禁大为失望,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又何必送我食物?” 怪人“桀”了一声道:“这就是所谓人皆有恻隐之心。” 郭飞鸿气得闭上了眸子,道:“请你离开吧,如果你不能救我出去,还是请走吧,否则那花老头回来,知道你给了我吃的东西,只怕不会与你甘休!” 怪人左手把戴在头上的竹笠取了下来,慢慢在另一张石床上坐下来,长吁了一声道:“我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了这里,暂时不想动了!” 翻了一下眸子,他接下去道:“花明此刻正在凤阳打探你的底细,一时是不会回来的!” 郭飞鸿冷笑了一声道:“这人无聊得很!” 怪人眨了一下眸子道:“我听见了这个消息,所以赶来看你!” 郭飞鸿微喜道:“这么说,你可以救我出去了?” 怪人点头道:“我知道你是郭飞鸿,江湖上人人称你是大剑客!” 郭飞鸿心中暗吃了一惊,哂道:“那是人们的谬赞!” 怪人继续说:“在凤阳府你帮着楚氏兄妹,打败了三湘巨盗南汀异叟徐子明夫妇,在洪泽湖,你瓦解了大湖帮,然后你……少年人,你的威风可不小呀!” 郭飞鸿一双眸子在此老说话时,十分注意地望着,由老人奇异的神态里,使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顿时心中一惊,暗忖道:“自己只怕未离虎穴,又要与豹为伍了,一个对答不妙,同样有杀身之祸! 他听了这几句话后,微微一笑道:“除暴安良,乃是我辈习武人的本务,算不了什么!” 怪人手中鸠杖在石上轻轻敲了一下,道:“花明武功至高,天下无敌,何以会对你如此辣手?” 郭飞鸿这时心中已猜出了来人是谁,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他武功实在很高,可是,眼前还是有人高于他!” 怪人呆了一下道:“是谁?” 郭飞鸿冷冷地道:“共有三人。” “三个人?” 怪人有些紧张地问。 郭飞鸿点头道:“不错,三个人,一个人是洪泽湖心的云海老人。” 怪人“晤”了一声,面上透出了一片轻笑! 郭飞鸿叹了一声道:“可是这云海老人,长年打坐,早已不问外事,听说他身体已僵,等于废人一般,所以说这个人已不能算了!” 怪人面上皮肉裂出了甚多笑纹,道:“很对,我知道这么一回事!” 他用手中的鸠杖,在地上划了一下,道:“你方才说是三……” 郭飞鸿笑道:“不错,是三个人,你听我说呀!” 怪人点了点头,郭飞鸿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第二个人,听说是一个姓石的,至于叫什么名字,我就不大清楚了!” 怪人银眉一挑脱口道:“石秀郎?” “对了!”郭飞鸿立时接道:“一点都不错,冻水石秀郎!咦,你原来也知道!” 怪人鼻中哼了一声道:“你怎知石秀郎打得过他呢?” 郭飞鸿一笑道:“就是打不过,起码武技不会在他之下,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怪人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有关花明与这石秀郎之间,江湖上还有很多传说!” “哦?” “是这样的,”郭飞鸿若有其事地说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花明与石秀郎过去是很好的结拜兄弟,另外还有两个,叫什么……” “尚南飞与公孙羽!”怪人忍不住脱口而出,接着冷笑道:“你再说下去!” 郭飞鸿心中已十拿九稳地知道他是谁了,当时更是不动声色地道:“大概是这两个人,这四个人在江湖上本来很好!” 怪人冷哼了一声,郭飞鸿反问道:“你怎么也知道?” 怪人动了一下鸠杖,冷脸道:“江湖上怎么传说,你快点说吧!” 郭飞鸿点了一下头,皱眉道:“四个人本来是好朋友,可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大家反脸为仇,各不相让,姓尚的和公孙羽后来死了,那花明与石秀郎更是不肯相让,可是他们两个都怕那个老和尚,所以几十年都不敢出山!” 怪人冷冷地道:“这是传说,我想事实不会是这样的,既然那个云海老人已成废物,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该再怕他了!” 郭飞鸿点了点头道:“那石秀郎我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却听到了一些有关他的传说!” “什么传说?”怪人白眉一剔。 郭飞鸿皱了一下眉道:“这个人胆子未免太小了一点,诚然令人不解!” 怪人低笑了两声,道:“怎见得?” 郭飞鸿叹了一声道:“老先生你哪里知道,那花明口口声声要把石秀郎碎尸万段,可是石秀郎这胆小鬼,却东藏西躲,连面也不敢见病书生花明,岂不是太胆小了!” 怪人眨了一下眉睫,木然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郭飞鸿大声道:“其实何必听人说,就是花明也口口声声这么说,他认为那石秀郎是怕他,不过以区区看来,石秀郎武功不会比他低,也许还比他高,只是这个人胆子太小了!” 怪人身子微微地抖动了一下,道:“你是一派胡言,石秀郎怎会怕他?不过是时机未至罢了!” 郭飞鸿冷笑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认识他?” 怪人哼了一声道:“那你就不要管了,你方才所说,花明一直在找石秀郎可是真的?” 郭飞鸿一笑道:“当然是真的,他所以计陷于我,主要也是在此,他误认我是石秀郎派来暗害他的刺客,你看可笑不?” 怪人又是一声山羊般的笑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石秀郎岂会如此卑下!” 郭飞鸿乘机道:“不过,石秀郎胆小却是真的!” 怪人木呐的脸上,浮起了一片怒容,却没有多说。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少年人,你方才说花明怕三个人,如何只道了两个,还有一个又是谁?”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那人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是你?”怪人惊异得站了起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郭飞鸿一笑道:“你想,他要是不怕我,又何必如此对我?” 怪人一双眸子逼视着他,摇头道:“这是不会的,花明怎会怕你?如果你真能胜过他,又怎会为他擒来这里?” 郭飞鸿一叹道:“老朋友,你哪里知道,花明是趁我熟睡时暗点了我的穴道,计擒来此的!” 怪人摇头道:“如果你武功够好,有潜力护身,就算是睡眠之中,也不会为人点中穴道的!” 郭飞鸿冷冷地道:“你知道什么,护身游潜只能用来对付江湖上一般高手,碰到花明这种角色,那是没有用的,何况我正在睡眠之中。” 怪人点了点头道:“这话有理!” 说着探手拉起郭飞鸿足下所系的蛟筋,看了看道:“这是什么东西,你竟弄它不断?” 郭飞鸿冷笑道:“你不妨试试看?” 怪人哼了一声,二指在索上一按,那蛟筋开而又合,仍然完好如初,他不由银眉一挑,双手齐抓,用力一分,蛟筋为他拉得皮条似地长了数尺,却仍然是不断不折,怪人一怔道:“咦,这是什么玩意儿?如此厉害!” 郭飞鸿黯然道,“你如有心救我,可取出刀来一用!” 怪人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摸出了一口很短的匕首,那匕首漆黑无光,模样儿极像是牛角一般,他慢慢抽出来,方要向蛟筋上切去,忽然道:“我放开你,你可不要逃走!” 郭飞鸿点头道:“当然!” 怪人呐呐地道:“你跑也跑不掉的!” 匕首往郭飞鸿足踝处一挑,蛟筋立断,郭飞鸿身子一腾,立时掠出数丈以外,伸手把置在石几上自己那口残月剑抓在了手中。 他身子一回,却见那怪人,竟然已立在自己身后,身法之快,虽是后发,几乎与自己不差先后。 郭飞鸿把宝剑重新挂好颈上,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拿回我自己的兵刃,你不必紧张!” 怪人目光在那口残月剑上一转,森森地道:“原来铁老儿那口宝剑,到了你的手中,这是怎么一回事?” 郭飞鸿耸一下肩膀,微笑道:“铁云是我师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怪人颇为吃惊,木雕也似的脸上,现出了几丝笑意,呐呐道:“真巧得很,铁云的女儿徒弟,都叫我碰上了!” 说罢陡然又大笑了起来,郭飞鸿怔了一下道:“铁云的女儿?你是说的是铁娥?” 怪人笑声一敛,点了点头,道:“不错,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 郭飞鸿惊异道:“你见到了她?她在哪里?” 怪人移动了一下鸠杖,忽地抬杖数点,“咭!咭!咭!”三声尖叫,落下了三只蝙蝠,手法轻灵诡异之极,他眨动着银色的睫毛,道:“花明这家伙,说没出息就没出息,哪里住不了,偏偏在这破坟场里面住,他大概是被石秀郎吓破了胆了,想躲起来装死人了!” 郭飞鸿见他顾左右言他,知道他碰到铁娥一节必有隐情,问也问不出个名堂,当时微微一笑道:“老朋友,你说错了,是石秀郎被花明吓破了胆。” 怪人陡地一翻双眸,道:“你胡说!” 说罢手中鸠杖,重重地在地上划了一下,石屑飞溅,入石半尺,他怒声道:“我要是怕他,也就不来了。” 郭飞鸿其实早知他是石秀郎,只是装作不知,这时见他自己道出,当然不好再作不知,他故意呆了一下道:“啊呀!你就是石……” 怪人张开了一张大口,干笑了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郭飞鸿背上拍了一下,道:“我就是石秀郎。来,你跟我来!” 郭飞鸿皱眉道:“我们上哪里去!” 石秀郎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为你介绍介绍!” 在他点头的时候,全身都跟着颤动,这个人简直像是一个木头人似的,可是他立在地上,仿佛是只凭脚尖点地,全身一无凭依,就像一阵风也能把他给刮跑了似的。 郭飞鸿现在要改变对策,对付石秀郎这个人,绝不能再用对付花明一样的手段,他必须要沉着应付,而且要设法取信于他。 因此,他略为考虑了一下,就点头道:“好,你救了我,我们就是朋友。走,我去见你那个朋友去!” 石秀郎一对白果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高兴,忽然他手中鸠杖一翻,向他右面肩头上点来。 郭飞鸿心中早有防备,与这种武林怪人打交道,随时都得留着小心,再者他饭后精力大增,已不似先前那么萎弱,此刻见状,右手五指暗蓄内力,用苦练多年的“乾坤指”向着对方杖头上一捏,立时如胶也似地粘在了一块。 二人保持住这种态势,有一段相当的时间,石秀郎银眉簌簌战抖,忽地杖头一抖,二人各自分开,郭飞鸿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一元神功’,小可这身骨头可是当受不起,承教了。” 石秀郎翻了一下眸子,面色有些吃惊,那双干瘪的嘴皮子动了动,呐呐道:“好指力,想不到多年不履中土,中原道上竟然出了如此杰出的少年人物!”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来,若有所失,头上的短发,和他眉睫同样泛出银灰之色,点了点头,道:“出来,走路!” 一出坟洞,他立时戴上了竹笠,双眸顷刻眯成了一道线,这个人似乎非但是畏惧强烈阳光,甚至连普通白昼的光亮也不适应。 郭飞鸿含笑道:“你的那位朋友呢?” 石秀郎用手中鸠杖向前面指了一下道:“不远!” 他迈动长足一路向前行去,郭飞鸿在后跟随,一面笑道:“前辈,你为什么要救我?” 石秀郎回过身来,良久才道:“花明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说着似乎想起一事,道:“噢,对了,我这位朋友,与铁云有深仇大怨,你最好不要提起你的师承,否则定然不合!”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没有隐瞒师承的道理!” 石秀郎点了点头道:“好,有骨气!” 转过身去,又继续前进,边走边道:“铁云与我亦有大仇,可是他的女儿和徒弟,却是我的朋友,此事倒是料想不到的!” 郭飞鸿不作一声,未几,二人来到了一片黄土坡,眼前有一道清溪小流,溪边系有一叶小舟。 二人来到时,那小船上,已先候有一人,这个人郭飞鸿是认得的,只见他身高约在七尺左右,瘦削的一张长脸,下巴上留有一绺山羊胡须,满头白发,结了一个短辫,垂在背后,身上穿着一袭日月色长衫,只是其上皱纹重叠,看上去显得很狼狈,而且在他那原本洁白的胡须上,染了些灰沙,反倒呈现苍色了。 这个人瘦长的脸上,挺出一只过高的鼻梁,左面颊上还有一道发红光的疤痕。 郭飞鸿记得初见此老时,是在数年前八月中秋夜,在九华山顶,那时这位长青岛的段南溪,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潇洒风采。 他还记得那一夜,这段岛主是身穿一件缀有金片的漂亮衣服,是何等的威风,而今夜,看上去,他好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竟然现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段南溪远远看见二人走来,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他先望着郭飞鸿看了一阵,才向石秀郎道:“老前辈莫非没有见到花明?” 石秀郎摇头道:“他哪里会回来得这么快?不过,也快了!” 说时瘦躯一移,已飞堕在小船之上,郭飞鸿也跟着一掠而上,二人脚沾船板不差先后,落上船板后,小船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这种身法,立时使得段南溪大为惊异,他问石秀郎道:“这位少年人是谁?” 石秀郎哂然道:“大剑客郭飞鸿!” 段南溪倨傲地抱了一下拳道:“久仰。”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原来是长青岛的段岛主,失敬了!” 段南溪一惊,注目:“你如何识得老夫?” 郭飞鸿一声朗笑道:“鼎鼎大名的段南溪,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尊夫妇行迹遍及大江南北,杀人越货,武林中人谈虎色变……” 段南溪双瞳一张,厉声道:“你……胡说!” 郭飞鸿抱拳笑道:“岛主不必动怒,小可有一事正要请教,尚请赐答!” 段南溪身子一抖,嘿嘿笑道:“请说!” 一旁的石秀郎木杖拄地,仅用单足点地,现出一派悠闲的样子,大有“坐山观虎斗”的味儿! 郭飞鸿是存心要以神功,当面煞一煞段南溪的威风,一方面为师父与唐霜青雪恨,再者正可借此示威于石秀郎,当时沉声道:“江陵府日前监斩女贼唐霜青一节,岛主可知道?有何感想?” 段南溪嘿嘿一笑道:“这又关老夫何事?” 郭飞鸿冷森森一笑道:“岛主好深的涵养功夫,令人佩服!” 石秀郎嘻嘻一笑道:“是一件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看!” 段南溪冷冷笑道:“会有什么事情,老前辈岂可轻信?”说话时,他目闪凶光,狠狠地向郭飞鸿逼视着。 郭飞鸿一笑道:“其实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要人家偷盗钱财,自己中饱私肥,最后犯了案子,死的不过是别人,与你段岛主又有什么关系?” 段南溪嘿嘿一笑道:“小辈,你休要信口雌黄,你要知道长青岛如今早已名存实亡,岛徒早已解散,彼辈在外行为,又与我段某何关?” 郭飞鸿颔首道:“不错,长青岛是完了,这是铁先生的大功,为苍生造福!” 段南溪嘿嘿一笑,双手互捏,发出了一阵“喀喀”骨响之声,全身颤颤抖动道:“你是什么人?小辈!” 郭飞鸿哼了一声道:“唐霜青昔日是你徒弟,你居然见死不救,任其绑赴法场?若非是在下赶往施救,此时早已命丧黄泉,你身为长青岛主,对自己手下弟子,尚且如此无情无义,对别人更是可想而知了!” 段南溪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怎能受得了这种当面侮辱,如今虽已是斗败了的公鸡。饱经挫折,可是他眼中实在还没有把郭飞鸿这个小辈看在眼中,这时见他竟然在石秀郎面前,当面对自己侮辱,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就见他双目一张,嘿嘿一声低笑道:“小辈,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当时双掌一沉,用“进步穿身掌”,陡然向着郭飞鸿前胸上推来。 这股掌力陡然发出,小船船身霍地向下一沉,可见其力道之足,只见他掌势方出,就见立于船边的郭飞鸿,身子蓦地向后一倒、仅仅靠着一双足尖搭在船板之上,他整个的身子,竟然平平地凌空倒了下去。 掌风由他正前方“呼”一声擦了过去,溪水“哧”地冒起了两三丈高,可是段南溪的掌力打空了。 长青岛主一掌发空,当着石秀郎面前,更有些放不下脸来,他足尖一点,已到了郭飞鸿身边,低叱了声:“下去吧,小辈!” 这老儿一时怒起,竟然施展出“横断紫金桩”的厉害手法,右掌向下一切,吐气开声道了一声:“嘿!” 小船又剧烈地摇动了一下,水柱子更窜起了好几丈高,在起伏摇动着的船身上,竟然失去了郭飞鸿的踪影。 段南溪白眉一挑,嘿嘿一笑,他想可能对方已被自己的掌力打下水中去了。 一边的石秀郎嘻地一笑道:“段老儿,好本事!” 段南溪森森一笑道:“这是他自己找的,老前辈莫非有责怪在下之意不成?” 石秀郎嘻嘻笑道:“我倒不责怪你,我是要提醒你,小心你这条老命吧!” 段南溪一惊道:“老前辈这是何意?” 石秀郎用手向上一指道:“老段,你走了眼啦!” 段南溪一抬头,这才发现在高有三丈的桅杆尖梢上,郭飞鸿正点足迎风而立,呼呼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角,那种神态真是洒脱极了! 段南溪不看则已,这一看,真是吃惊不小,正要腾身扑上,不意郭飞鸿已自那三丈高的桅杆顶上蓦地飘身而下,双手箕开,反向着段南溪迎头击下。 自他掌心所发出的劲力,有如是一面散开来的气网,封死了段南溪的四周,段老头儿身子一偏,已有了感应,更不禁大吃了一惊。 他真想不到,近来自己流年如此不利,连番地遭遇劲敌,先是铁云,又而花明,此番又遇上了这么一个孩子,看来自己也是难以取胜。 悲怒之下,这老儿怒叱了一声,右掌向外一封,用“开碑掌”的重掌力,硬把身侧的劲力打开一环,翩然荡出,他足下方移,只听得“轰”一声,小船在溪水中打了一个转,浪花溅了一般都是。 一旁的石秀郎口中“吁”了一声,左手平伸,微微一按,船身复归于平静。 这时候动手的双方,已有了显著的变化,两条人影如同走马灯似地,缠在了一块。 忽然,双方同时腾身而起,在空中刚一接触,却又像一双剪空燕子一般地,分了开来。 他二人是那么轻飘飘地落在了一边,可是其中却有一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石秀郎在二人空中一接的当儿,早已看出了胜负,这时他的目光很快地投向段南溪,只见段南溪一张瘦削的脸,这一瞬间,竟然变成了金纸似的颜色。 旋见他身子簌簌地抖动了一下,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多谢郭少侠掌下留情,承让……了!” “了”字一出口,双膝微一弯屈,扑通一声已坐了下去,郭飞鸿向石秀郎抱拳苦笑道:“在下一时收手不住,在前辈面前放肆,尚请海涵!” 石秀郎鼻中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 说着开口一笑,向段南溪道:“老头,起来吧,没啥了不起,你伤在‘五元穴’上,我给你揉揉就得了!” 段南溪咬牙站起来,怒目如鹰地道:“郭少侠你的乾坤指力,很可以致段某于死命,何故手下留情?” 郭飞鸿一声朗笑道,“小可生平不喜打落水狗,段岛主此刻人单势孤,我怎能趁人之危?” 段南溪气得身上打了一个哆嗦,嘿嘿笑道:“段某不领情!” 两臂一张,就要扑上,却为石秀郎手中鸠杖一横,拦在了身前,冷笑道:“老弟,算了吧,你五元中枢已受了伤,只一着力,必心碎而死,何必呢,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可不容易!” 郭飞鸿不由大大地折服,暗忖石秀郎果然是阅力惊人,他只从表面观察,便知道对方伤在何处,如此看来,此人武功果然如云海老人之言,和那花明,为举世当今的一双魔头煞星了。 段南溪果然被石秀郎这几句话吓得呆住了,那石秀郎这时转身向着郭飞鸿冷冷地道:“俗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兄弟,你高抬贵手吧!” 郭飞鸿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是用乾坤指力点伤了段南溪的中枢第十二根经脉,而五元穴中枢共有十九根神经,根根相离,作用不一,石秀郎只看出段南溪伤在“五元”,也许并不知是第几根神经受伤,是以才要自己去动手救治,自己何不给他留个难题,杀一杀此老的威风。 想到这里,郭飞鸿微微一笑道:“前辈目力果是惊人,只是小可当初学技时,只学会了伤人,却未曾学得解救之法,这便如何是好?” 石秀郎发出了一声山羊笑声,点头道:“妙!妙!小兄弟,你是要考我老头子吧?” 郭飞鸿欠身道:“小可不敢!” 石秀郎一双眸子由眯成的细线,慢慢睁开来,银色的睫毛,频频眨动不已,一面呐呐道:“噢……让我想想看,五元十九,一走脾,二走肝,三四走四肢,五走脑,六七走左右双瞳,八走丹田,九十走双臂,十一走天庭,十二走……” “高明,高明!小兄弟,你是点了段老头的第十二根中枢经脉,使之心力交疲……” 郭飞鸿暗暗佩服,却冷笑道:“前辈不要忘了,每个时辰的血路都不一样!” 石秀郎翘嘴向天,似乎是干嘘了一声,那样子很像是觅食吠天的一只老狼! 接着他冷笑了一声道:“小伙子,你听着,你想考我还差了一点儿!” “心、肝、肺、脾、肾、目、口、舌、齿、胃、肠、肢谓之十二天,以十二时而各异之!” 说罢以手遮空,向天上窥了一下,忽然一笑,双手握住了那枝“鸠形杖”,向两下一分,“嚓”一声抽开来,原来是一口鸠把长柄的木剑。 石秀郎拔剑出鞘,几乎是一个式子,剑一拔出,旋即隔空向着段南溪身上一指,后者打了一个寒战,“啊”了一声,退后了一步,顿时觉出身上已回复了先前的清爽,知道五元中枢已为石秀郎剑尖的精气化解开来,当时上前一步,惶声道:“谢老前辈开穴之恩!” 石秀郎双手一合,木剑“叭”一声合于鞘内,仍然是一枝鸠形杖的样子,他眨了一下眼睛,望着郭飞鸿道:“小朋友,你看可对么?” 郭飞鸿这时已对石秀郎暗暗折服到地,如此的一个奇人,偏偏是云海老人关照自己所要敌对的对手,看来今后成败真是难以预料了。 当下含笑向石秀郎道:“前辈手法特别,小可拜服万分!” 石秀郎白果一般的双瞳,直直地望着他道:“小伙子,你那几手功夫,果然高明,我老头子看了技痒得很,来、来、来,我们就在这小船之上过几招,也让我老头子松松筋骨。”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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