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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瘦桐冒险救娇娃


  十一婆的伤势不算轻,臀部衣裙都为鲜血浸透了,巧哥儿的刀,扎进去足有四五寸深!
  如果当时再扎得深一些,这位老太婆起码要废去一条腿,那可就更是不堪设想了!
  现在,她幸还能动。
  这几天,她一直小心在疗养着身上的伤,白天还要继续装疯卖傻,那种滋味可真是难受!
  这一夜,红线金丸边瘦桐正在灯下看书。忽然,他放下书本,打一了窗户,微微笑道:“婆婆,我猜着你来了,请进,请进!”
  房上传来了阵哧哧娇笑,紧接着飘下一人。
  这人一身紫绸衣裙,背系短剑,一张清水脸儿,在月光之下十分妩媚。
  她悄悄前行了几步,边瘦桐才认出了她是谁,不由一怔,道:“哦!是卜姑娘……”
  卜青娥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能进来么?”
  边瘦桐点了点头,卜青娥一掠而入,遂即把窗子关上,她望着边瘦桐眨动着的那双灵活的眸子,道:“好精的耳朵,你怎会知道我来了呢?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边瘦桐尴尬地一笑道:“姑娘请坐!”说着回过头唤道:“司明,倒茶!”
  卜青娥吓得脸色一变,马上站起来道:“怎么,你这里还有外人?”
  边瘦桐一笑道:“是我一的个书童,并不是外人!”
  这时哑童司明已走了出来,看见卜青娥,不由脸上一红,回过脸看着主人。
  他想不明白,此时此地,却怎么会有一个姑娘来访?
  他把茶杯捧在卜青娥身边,卜青娥红着脸道:“谢谢!”
  司明除了雪用梅以外,从未和任何姑娘相处过,当下窘笑了一下,低着头又进去了。
  边瘦桐一笑,道:“他是一个哑巴,为人忠厚,你不必顾虑!”
  卜青娥点了点头,一只手在胸前拍了一下道:“吓了我一大跳!”然后她笑了笑,道:“你的胆子好大!”
  边瘦桐一惊,不动声色地道:“姑娘说的什么?”
  卜青娥小声笑道:“你别装傻,三天前大闹王母峰的准是你,只是这种事太危险了!”
  边瘦桐微微一笑,否认道:“姑娘你猜错了,什么王母峰,我可是不清楚!”
  卜青娥秀眉一蹙,道:“不是你?”
  边瘦桐摇了摇头,这个姑娘的来意他还不清楚,暂时是不能承认的!
  卜青娥冷冷了一笑,忽地站起来,道:“既然这样就算了,想不到……”说着转身就走。边瘦桐忙道:“姑娘请转,你来此到底是为什么?”
  卜青娥回过身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算了,边大爷,还有什么好谈的呢?想不到你会不相信我?你和十一婆那晚过海,是我亲眼看见的,你却不承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着眸子泪光闪闪,一副委屈悲伤的样子。
  边瘦桐不由俊脸一红,叹道:“姑娘既已看见,我自不便再否认了!”
  卜青娥不禁破涕为笑,眨着眼睛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实话?当我是奸细?哼!告诉你,我要是有心害你,我也就不来这里了!”
  红线金丸边瘦桐站起了身子,恨恨地道:“九宫除锡这个人太怪了,他竟会拒绝十一婆的好心,甘心被他们拘禁,真是怪事!”
  卜青娥小声地道:“萧二岛主已经猜到,那晚是你过海去了。只是另外一个是谁,他却不知道!”
  边瘦桐一怔道:“真的?他怎会认出我来的?”
  卜青娥笑了笑,道:“听说他还跟你动过手呢!他对我师父说,来人掌风充沛,大异于常人,一定是你!”
  边瘦桐踱了两步,微微笑道:“你们这位二岛主,果然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只是他要存心与我为敌,却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卜青娥笑道:“我看他对你倒是蛮好的,要是旁人他早就大发雷霆了,可是对于你,他倒是挺客气!”
  边瘦桐皱眉冷笑道:“这或许是不打不相识吧!”
  卜青娥又小声道:“可是我师父对你印象却很坏,他说早晚要来取你性命的。边相公,我真替你担心……”
  边瘦桐微微笑道:“哦?这我倒是没有想到!”
  卜青娥忽然面色一红,用很小的声音道:“边相公,我为你想,我们还是一块逃走吧!”
  边瘦桐吃了一惊,道:“我们?”
  卜青娥面色微红地低下了头,哽咽着说道:“不瞒边相公说,这赤城岛我早就住够了,一直都想逃,只是我一个人……”
  边瘦桐冷冷道:“你想得太简单了!”
  卜青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点了一点头道:“我知道,我一个人是绝对跑不了的。这岛上埋伏重重,一旦跑不出,抓回来可是死路一条!”
  边瘦桐皱了一下眉道:“可是现在你又怎么会想到要走了呢?”
  卜青娥轻叹了一声,不好意思地道:“是因为有了你,你的本事大,我想如果由我指路,你来对付他们,我们是能够成功的!”
  边瘦桐正色道:“卜姑娘,谢谢你,可是眼前我却不能逃走!”
  卜青娥呆了一下,没有说话。
  边瘦桐笑了一笑,道:“这海角红楼内,关着这么多人,他们都是无辜的好人,比起你我来更要冤枉!”
  卜青娥叹道:“这个我也知道,可是现在,还是顾自己要紧。边相公,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再不走,等到他们先下毒手,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边瘦桐摇了摇头笑道:“姑娘的好心,我感激不尽,只是现在我不能走,我也不能走!到时候,我们所有的人会一起走!”
  卜青娥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边瘦桐笑了笑,道:“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卜青娥苦笑道:“这里的百合花和海棠花开了,我告诉师父要来采花,他就给了我这个东西……”说着从腰上取下来一面漆牌,道:“这是他们的通行证,我是坐小船过来的!”
  边瘦桐接过去看了看,又还给她,问道:“那花呢?”
  “在外面呢!”卜青娥站起来,很失望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要走了。边相公,你最好再多想一想!”
  边瘦桐摇了摇头道:“我心已定,不必再考虑了。卜姑娘,谢谢你的好心,可我不忍心就这么走!”
  卜青娥鼓了一下腮帮子,失望地转身道:“好吧!那么我走了!”
  说着她伸手推开了窗子,外面一片安静,秋夜的月光,显得分外明亮!
  她点了点头道:“边相公,我走了。如有什么事,你来找我就是,你要特别小心!”
  边瘦桐探头出去,左右看了一眼,回头道:“现在可以走了!”
  卜青娥抬手一按窗台,掠窗而出。她在窗下拿起花蓝,悄悄向前走去。
  当她绕过了花圃,正想加快身法之时,耳旁忽然传来了声低叱:“站住!”
  卜青娥不由吓了一跳,立刻站住了脚步。
  这时,从身后走出一人。卜青娥定睛一望,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强自镇定地道:“师叔,是你!”
  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晴空一羽萧苇,含笑点了点头道:“卜青娥,你来海角红楼做什么?”
  卜青娥镇定地举了一下手上的篮子道:“来摘花……海棠花和百合花!”
  萧苇冷冷一笑道:“怎么我好像看见你上红楼那边去了呢?你去那里干什么?”
  卜青娥不由一惊,吓得跪倒地上,抖声道:“师叔……我没有……呀……没有!”
  萧苇朗笑了一声,道:“卜青娥,你的胆子可真不小!你去边瘦桐那里说了些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卜青娥只吓得粉泪籁籁,连连摇头道:“师叔,我没有!我不认识什么边瘦桐!”
  睛空一羽萧苇面色一冷,沉声道:“你是夏侯岛主的弟子,我又破例传授了你一些功夫,对你格外照顾,我兄弟有哪一点错待了你?”
  卜青娥泪下如雨,道:“师叔大恩,弟子绝不能忘……”
  萧苇双目一瞪,大声道:“那你又为什么私通敌人,图谋不轨?”
  卜青娥面色苍白道:“师叔不可误会,弟子天胆也不敢对师叔及师父心存不轨,弟子是去向他讨教武功……”
  “讨练武功?”
  “是的……因为师叔说他武功很高,所以我才借着采花之便,前来向他讨教!”
  萧苇目光注视她良久,才稍稍笑道:“背师学艺,这罪名就更重了。”
  卜青娥吓得浑身颤抖,连连叩头,娇声道:“师叔宽恕!”
  萧苇厉声叱道:“叛师逆徒,谁是你师叔?”只见他的右手骈指向前一指!卜青娥口中“哦”了一声,翻身栽倒,顿时不省人事!
  萧苇微微一笑,走上前弯腰把她夹了起来,面上带着冷笑,大步向着红楼行去!
  边瘦桐房内的灯光仍然亮着。萧苇来到窗前,冷冷笑了一声,沉声道:“边兄请开窗,不才萧苇专程造访!”
  边瘦桐闻声一惊,他搁下手上的书,忙自推开了窗,见状不由吃了一惊,剑眉微皱道:“萧岛主,这是为何?”
  萧苇朗笑了一声道:“可容我进来一谈么?”
  边瘦桐点头一笑道:“请!”如清风一扫,萧苇已掠窗而入。
  他把手上的卜青娥轻轻放在椅上,笑道:“无妨。她一会儿就会醒转!”
  边瘦桐微笑道:“萧兄来访,有何见教只请明言!”
  晴空一羽萧苇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冷冷地道:“边兄弟!我们是明人不说暗话,今夜我来,完全是一番诚心与你谈话,希望你以诚相告才好!”
  红线金丸边瘦桐对于这位二岛主,实在是有些头疼,他点了点头,冷笑道:“边某从不说谎,二岛主有话请讲!”
  “好!”萧苇点了下头,道:“三天前,你夜入王母峰,当时,我网开一面,放你逃走,你可知情?”
  边瘦桐面色微变,正色道:“感激不尽!”
  萧苇冷笑了一声,道:“凡事可一不可再,你应该知道,我萧苇并非怕事之人,自然也不会怕你!”
  边瘦桐微笑不语,眼前情形,他只有以静观变。
  萧苇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道:“你的一举一动,我无不尽知。不过,我劝你一句话,得罢手时且罢手!”他直直地看着边瘦桐继道:“自你来岛,我便有些后悔,其实我们应该早就放你回去的!”
  边瘦桐仍是不发一语。晴空一羽萧苇微微一笑,又道:“你应该知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两人是应该顾些情面的!”
  他言归正传,用手指了一下昏迷不醒的卜青娥,微笑道:“此女对你钟情,你应该知道。她为了爱你,甘愿叛高师门,论理说,是罪大恶极,杀不可赦;但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可以网开一面……”
  他笑了笑,又道:“此女委实可怜,而且人品不坏,边兄既对她有情……小弟愿促成好事……”
  红线金丸边瘦桐闻言,不由剑眉一挑道:“萧岛主,你误会了,边某一生书剑飘零,只知江海湖山,却没有儿女私情,对你老兄的好意,实在不敢当!”
  萧苇不由双眉一皱,遂即沉声冷笑道:“这么说,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不过那夜你二人月下倾谈,倒颇像有几分情意呢!”
  边瘦桐心内一惊,这萧苇果真厉害,什么事都休想瞒得住他!不过,他对卜青娥一派真诚,问心无愧,当即微微笑道:“说话是说话,如冠以‘倾谈’,却免太过分了。萧兄,你是否也跟她谈过话?”
  萧苇面色一寒,道:“那么她今夜来此为了何事?”
  这瘦桐一笑道:“你既是事事精明,又何必问我?”
  晴空一羽一双大眼睁得极亮,忽然站起身道:“这么说她是自作多情了!好!按本岛规矩,她企图谋反,就是死路一条,别无可说!”言罢,一掌向着卜青娥当头击去!
  边瘦桐大吃一惊,双掌交接,右掌平出,整个的房间都为之一震。
  萧苇面上一笑,收回了手,道:“这么看来,你对她还是有情!”
  边瘦桐叹道:“不能以此断定,人皆有不忍之心,你又何异?”
  晴空一羽萧苇朗笑了一声,说道:“总之,我是看你的面子,才饶她不死。边兄请坐,我还有话要说!”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坐了下来,他一时还弄不清,这萧苇肚子里是闹的什么玄虚。
  萧苇落座之后,微微一笑道:“港外有大船一艘,扬帆待发,边兄,你和书童带此女快快走吧!此事是我一手安排的,就连我那拜兄夏侯三也不知道。船上只有何七一人,他是奉命到中原采买东西去的。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话之时,萧苇的眸子里,闪出一片真情!
  边瘦桐不由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二岛主,竟会说出这种话。以他当今立场,如此行为,确实也代表了一些不凡的友情。但是……边瘦桐不由思忖道:“我怎能只顾自己一人,而忘记了红楼如此众多的不幸之人?”
  他慢慢站起了身子,在室内踱了一周。
  萧苇冷冷笑道:“边兄,你还考虑些什么?莫非还想在这红楼久居不成?”
  边瘦桐叹了一声道:“小弟承二位仁兄,施以妙手,得除宿疾,恩同再造。如今足下之言,更见恩重,按说当无异议,只是……”
  萧苇面色微显不悦道:“边兄尚有何事放心不下?”
  边瘦桐把心一横,冷然道:“萧兄,这红楼内所囚禁诸人,依小弟看来,都是些善良无辜之人。萧兄即有放行小弟之意,何不网开一面,把这些人一并放出,岂不是功德一件?”
  晴空一羽萧苇不由大为不悦,自位上昂然而起道:“这是办不到的!”
  边瘦桐皱眉道:“为什么?”
  萧苇冷笑了一声,道:“他们一走,赤城岛就完了,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运和这些人拉在一起……”
  这一刹那,他面上现出了凌厉的神色,接道:“你今日不走,来日可就别怨我萧苇心狠手毒了!你再考虑一下吧!”
  边瘦桐苦笑了一笑道:“赤城岛一切,与我无关,我只希望这些无辜的人,能够重见天日!如不能达此目的,我宁可不走!”
  晴空一羽萧苇朗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自愿不走了?”
  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终有一天我会走的,但不是今天!”
  萧苇蓦然站起,道:“好!我们走着瞧吧!过了今天,边瘦桐,你可别怪我萧苇不够朋友!”说着,他一把抱起了仍在昏迷中的卜青娥!
  边瘦桐冷然道:“她是一个弱女子,萧兄不会置她于死地吧?”
  萧苇回头一笑,道:“萧苇手下不死妇人女子,她将被废去功力,放逐中原!”
  边瘦桐不由赶上一步,道:“这太残忍了!”
  晴空一羽萧苇哼道:“残忍?这是她自作自受!”
  边瘦桐叹了一声道:“萧兄,是否可给我三天时间思考一下,暂时请不要把这姑娘废掉如何?”
  萧苇回身一笑道:“这倒施得!三天之内我负责这姑娘安全,三天之后我来讨回讯就是!”
  边瘦桐含笑道:“多谢你了!”
  晴空一羽萧苇冷笑了一声,道:“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边兄,你是聪明人,赤城岛不是一天造成的!”说着夹起卜青娥,身形一掠,已至窗外,转眼间消失在沉沉的黑夜里!
  边瘦桐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自忖道:“这可如何是好?”
  有些事是解释不清楚的,也是不用解释的,越解释越糟。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你原来的旨意,但求无愧于心的去做。这就是自然的真理!
  红线金丸边瘦桐眼前正是如此!
  他不能因为萧苇的误解,而眼睛睁看着这个无辜的姑娘受害。而事实上,他对卜青娥来说,根本还谈不上什么“情”!
  三天的时间,是多么的短暂!
  他这一缓兵之计,当然别有用心。
  次日的午夜,这位少年奇人,把自己装扮得十分利落,他要在今夜,把那个卜青娥救出来,让她远走高飞;而自己依然留在岛上。
  海风猎猎,边瘦桐几乎和平日一样,顺利地来到了海沟对岸的赤城岛上。
  天空的云很高,海面上的风也很大。
  边瘦桐展开身手,来到夏侯三居住的阁楼下。只见里面依然灯光通明!他毫不费劲地潜伏到窗下,悄悄地向内窥视!
  他看见夏侯三坐在一张木案上,对他的女弟子们传授内功心法!
  梁上悬着无数盏明灯,血鸥云翅夏侯三不时地伸出一根手指,平空点去!
  那些悬着的灯,在他指点之下,一盏盏地熄灭了。边瘦桐不由暗自吃惊,这是一种上乘的内功,而夏侯三施展起来,却是如此地得心应手!
  然后,灯光重新点燃,由一群女子来练习,灯光有灭的,有闪烁不定的。夏侯三相当有耐性的周旋于她们之间,不时予以指点!
  边瘦桐仔细地去看这些女弟子,没有卜青娥,他的心中不禁甚为奇怪!当下哪有心情在此多看,匆匆离开这里,又在楼内各处察看了一周,仍然没见到卜青娥到底身陷何处!
  他不由十分担心,暗忖道:“莫非萧苇不守诺言,暗中把这位姑娘给……”
  想到此,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可是转念一想,似乎还不至于这样,因为三天的限期还没有到,就是到了,他也必会事先通知自己一声,而断断不会先下毒手……
  这么一想,内心才稍安了一些!
  尽管如此,他仍然十分着急,当下一路轻登巧纵,来到了晴空一羽萧苇的住处。
  这里却是一派清静。
  靠东面,也就是那座花棚之下,轩宙开着一扇,透出了一束灯光,其他房子都是黑呼呼的。
  边瘦桐知道萧苇非比常人,万一要是把他惊动了,自己虽未见得会输给他,可是今夜的行动就会落空,又是何苦?
  所以,他十分小心地走到了窗前。
  他把身子闪在花架的阴影里,偷偷地窥视着室内的一切!
  萧苇坐在一张椅子上,剑眉微皱,在他身前垂手站立着巧哥儿。
  他们二人,这时正在谈着什么。
  为了能更清晰地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边瘦桐当时提起一口真气,足尖一点,几乎是凌虚而行,来到了窗前,身子向墙上一贴。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夜行夜,在黑夜里,任谁也看不清楚!
  这时,二人的对答声,已能清晰地听见。
  这时,萧苇冷笑一声,道:“我绝不容许一个背叛我的人离去,她虽是大岛主最心爱的弟子,也是一样!”
  巧哥儿哧哧地道:“可是师父……那个姓边的那边,又怎样交待呢?”
  萧苇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安排!”
  巧哥儿挤了一下眼道:“但是那丫头也精得很呢!这两天,她连一口饭都不肯吃,这玩艺儿怎么下呢?”
  萧苇冷笑了一声,说道:“莫非她连水也不喝一口么?”
  巧哥儿搓着手,窘笑道:“这……师父,我想她一个姑娘家,也许不至于……师父只要不放她回去也就是了,又何必废了她,遣送她回去?”
  萧苇站起来,叹道:“巧哥儿,你跟了我这么久,莫非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卜青娥私通敌人罪大恶极!无法原谅!”
  巧哥儿像是十分同情卜青娥,闻言之后,他皱了一下眉道:“可是师父,刚才我问她,她哭着说,她和边瘦桐没有私情,她还起了誓呢!”
  萧苇冷冷一笑,道:“这一点不错!如有私情,我岂能让她活到现在?再说边瘦桐也不是那种人!”
  边瘦桐听到此,不禁忖道:“原来他早就知道!却故意以此来将我的军啊!”
  巧哥儿似乎不明白,他怔怔地道:“那么师父又何必要对她如此呢?”
  萧苇冷笑一声,道:“她虽和边瘦桐没有私情,可是阴谋逃跑,确是不假。那夜边瘦桐大闹王母岭,徐锡险些被救走,也一定是这个丫头走露的消息,否则边瘦桐才来几日,又怎会有这么精确的消息?”
  他挥了一下手,冷然地道:“你不要为她说情了,快快照我所说而行!”
  巧哥儿咽了一口唾沫,道:“师伯要是问起她来呢?”
  萧苇冷笑道:“我自有话说!你去吧!只是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巧哥儿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边瘦桐心中一动,暗道了声:“不好!”
  他用“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双手向下一按,“哧”一声,平空拔了起来,飘飘然落在了屋脊之上。
  这时候,他看见巧哥儿正自离开了萧苇的屋子,向对面一排房子走去!等他走了一段距离之后,边瘦桐才飘身而下,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
  巧哥儿丝毫也没有发觉有异,他匆匆地在前走着,穿过了一条回廊,来到一排房子前。
  边瘦桐这才发现,有一间房子亮着微弱的灯光!
  巧哥儿走到门前,在门上敲了一下,道:“师姐,你睡了没有?”
  房内传出卜青娥的声音,道:“是巧哥吗?有事么?”
  巧哥儿咳了一声,道:“我给你沏了一壶茶,你不吃饭,茶总得喝一口,我这就给你端来!”
  卜青娥道:“谢谢你,我不渴。”
  巧哥儿叹道:“你这是何苦呢?这不是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吗?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气头上,过两天气一消就好了,你犯不着这么糟塌身子呀!”
  房内传出了卜青娥低声哭泣的声音。
  巧哥儿叹息道:“唉,你干么又哭呀?得啦,我去给你端茶去了!马上就来!”说着正要转身,边瘦桐却像一阵风似地扑到了他的身后,双掌一伸,直向他双肩之上按去!
  巧哥儿口中“啊”了一声,倏地把身子向下一蹲!可是对方的身手比他快了许多,正当巧哥儿蹲下刚转身的刹那间,边瘦桐的双手已如闪电似地,双双点在了他的两处肋骨之上。
  巧哥儿顿时觉得腰上一麻,眼前一黑,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就咕咚一下躺倒了。
  边瘦桐匆匆地把他抱到树下的暗影里,然后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把锁匙,另外有一个黄色的小药盒子!他匆匆地把它揣在身上,心中想道,这盒内的药,可能就是用来毒害卜青娥的吧!
  现在时间已不多了,他恐怕萧苇会走出来,于是忙用那把锁匙,试着插向门锁一拨,只听得“咋”的一声,果然把锁打开了。
  边瘦桐拉开了厚厚的铁门,闪身而进!
  只见一张木床上,坐着面容憔悴的卜青娥!
  卜青娥见来人竟是边瘦桐,大吃了一惊,由床上站起来,道:“咦!你不是边相公么?你怎么会来啦?”
  边瘦桐不及解释,向她一招手道:“快!我们出去再说!”
  卜青娥呆了一下,立刻随他走出囚室。边瘦桐把门重新关好,身形一纵而出。
  卜青娥随后跟上,口内低声道:“边相公,上哪里去呀?”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子,边瘦桐停下身来。卜青娥赶上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边瘦桐左右看了一眼,由身上取出前些天萧苇留给自己的那面令牌道:“这个你拿着,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卜青娥低头看了一下,道:“这不是萧师叔的令牌么?怎会到了你的手上?”
  边瘦桐冷冷地道:“现在我没有工夫跟你说许多,你只须记好了,想活命就快走!拿着这块牌子,就说萧苇命你去办一件特别的事,他们就不会疑心了!”
  卜青娥眼里含着眼泪道:“那你呢?”
  边瘦桐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是不能走的,卜姑娘,时间不多,你快走吧!”
  卜青娥紧张地道:“我有些……怕!”
  边瘦桐叹道:“姑娘不要再犹豫了,要知道,他们已有心要害你,再不走可就晚了!”
  卜青娥听了这话,似乎呆了一呆。她终于咬了一下牙,扑地跪了下来道:“边相公,谢谢你救命之恩,请你多保重!”
  边瘦桐连连挥手。卜青娥站起来,又痴情地看了他一眼,才蓦地转身而去!
  边瘦桐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要走,忽然,他听得卜青娥一声轻叱,当下忙自腾身过去,只见在一堆乱石中,卜青娥正和一人打成一团!
  边瘦桐心中一惊,为了救出这个姑娘,他已顾不得其他了!他由身上取出面具,匆匆戴在脸上。立时,他又变成了一满面皱纹的老人。当下身形往起一腾,低声叱道:“姑娘快走,我来会他!”
  声出人落,右掌呼地一声向着那人面门上劈去!卜青娥知道是边瘦桐赶来救自己,顾不得称谢,当下拨头就跑!
  那个和卜青娥动手的人,武功极高,这时见蓦然来了一个老人,不由大怒,怪声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来此撒野?”
  边瘦桐一声冷笑,道:“别管我是谁,纳命来吧!”言罢,平胸一掌推出,将对方足足震出七八步开外!
  边瘦桐这时已看见了对方面目,原来是双鸥手下奴仆何七!
  边瘦桐不由怪笑了一声,沉声道:“何七,今天你遇上对手了,你有什么本事,尽量施展出来,看看能奈我何?”
  怪人何七闻言不由一怔,他闪烁着一双发怒的眸子,道:“你是何人?还不报名送死!”
  边瘦桐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才是送死呢!”
  怪人何七忽然身形腾起,双掌一上一下,直向着边瘦桐头足两处地方打来!
  红线金丸边瘦桐甫一接触到他掌上内力,已觉出此人功力果然不弱!
  他存心要好好教训这狂徒一番,当下身形蓦地腾起,何七双掌落空之后,竟发出了一声怪笑,倏地一个“怪蟒翻身”,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可是不容他掌力撤出来,边瘦桐那腾起来的身子,已如飞鹰搏兔一般,忽地向下一落!
  只听得“叭”一声,这一脚正正踩在何七右肩之上。这一脚直把他踩一个筋斗!
  何七自跟随双鸥以来,何曾吃过这种大亏?当时又惊又怒,他厉吼了一声,猛一个翻身,跳了起来,掌中多了一口光芒闪烁、不足二尺的短剑。
  怪人何七于愤怒之下,撤出了一口短剑,寒光一闪,点足而上。二话不说,掌中剑如同银虹贯日一般,直向边瘦桐面上点来!
  四目相对,他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边瘦桐这副面具所显露的面容,是一个满脸皱纹,留有稀疏胡须的老人!
  这样的一张陌生面孔,何七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不由惊地思忖道:“怪也!这个老头儿是从哪里来的?这赤城岛四周防务有如铜墙铁壁一般,他是怎么进的呢?”
  思念之间,他的剑已落了空招。
  眼看着,那怪相的老人,身形有如走马灯似地,滴溜溜一阵疾转,已到了他的身后!
  何七怒了一声:“老鬼,你直是找死!”反身一剑!
  这是一个猛砍的招式,动作堪称快、绝、狠,一闪到了边瘦桐眼前!
  这位身手诡异的老人,口中阴沉地冷笑了一声,只见他一抬手,叱了声:“拿过来吧,何七!”怪人何七只觉得手心一阵火热,眼前冷芒一闪,吓得他往下一缩!
  就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掌中的那口剑,已到了对方手中!
  眼看那形似朽槁的老头儿,笑嘻嘻地低头望着他手中的剑,何七一声怒吼道:“老鬼,快还我剑来!”
  这口剑乃是夏侯三的传世之宝,平日悬在岛内“演武厅”正中墙壁之上,供作镇岛神物。怪人何七今夜一时兴起,动了好奇的念头,私自取下巡夜,不意竟为边瘦桐夺去。
  为此他才奋不顾身上来夺剑,两手之上,施展出新近研习的“鹤爪功”,直向剑柄上抓去!
  边瘦桐一声狂笑道:“你也配!”右臂向外一分,把何七的双腕挡到了一边,掌中剑“金蟾戏水”,向外一抖!
  怪人何七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不由大吃了一惊,猛然向后一个倒仰,脚下用力一踢,想用“倒穿波”的身法逃开。可是在红线金丸边瘦桐手下,他焉能逃得开?只见剑光一闪,正点在了他的“气海”穴之上!
  边瘦桐短剑向前一吞,血光四溅,何七“啊呀”一声,顿时倒地,昏了过去!
  边瘦桐知他只受了一点皮肉轻伤。因自己所点是穴道,故此他才晕厥了过去,所以并不十分在意。他低头看了看掌中这口剑,只觉得冷气森森,侵入毛发,端的是一口难得一见的宝刃,只是奇怪何七如何得来?
  他一直为缺少一口好剑而感到遗憾,想不到这何七竟会送到自己手中,岂非天意?
  想到此,他不客气地走到何七身边,见这口剑的剑鞘,紧紧系在何七背后,遂伸手把它解了下来,入手轻同无物。夜里天黑,看不出是何种质料,料来定极名贵。
  他把宝剑系好之后,心中想道:“救人须救彻,否则不如不救。”就顺着这条道一直追了下去,想看看卜青娥到底走了没有。跑了一段路,见眼前十丈左右的地方,出现一道铁丝网,网上拴着百十盏灯笼和数不清的铜铃。
  这道铁丝网上除了没有灯笼铜铃之外,尚有七八处刁斗,显然是一个重要出口!
  但见无数工人,抬着一笼一笼的货物,进进出出甚是繁忙!
  卜青娥正在门前,对人说着什么。两个生有络腮胡子的守卫,挑着一盏明亮灯笼,正在盘问她。边瘦桐见状,不由言道:“糟了!”
  他把身形微微一伏,用“蛇行”的身法,不一刻已到了近前。但因为灯光太亮,这种地方,要想隐藏身子,实在是不太容易!
  红线金丸边瘦桐只好冒险进身了!
  只见他身子倏地纵起,宛如一钻天的黑鹰,只一闪已落在了一棵七八丈高的椰子树上!
  借着树叶,他把身子缩成了一团。这样子,他不但可以看清楚下面的一切;而且下面说些什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见卜青娥皱着眉,正在对面前一个留胡子的瘦汉子道:“麻三爷,你怎么不信呢?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二岛主的令牌呀!”
  那个麻三爷呵呵笑道:“卜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敢诬赖你,只是这两天风声紧,二岛主有令,要我们对每一个出海的都要仔细盘查!”
  卜青娥大声道:“是呀!这是二岛主的令牌,你还调查什么劲儿呢?”
  姓麻的皱了一下眉,一只手摸着手,偏过脸来,对他身边的另一个身着绸衫的老头儿道:“周大哥,你看这事……”
  姓周的老头儿哼了一声道:“依我看,放她过去算了,二岛主的令牌大概不会错!”
  姓麻的哼道:“大概不会错?周老哥,要是万一有个差错,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姓周的小老头听麻三一说,不知如何是好!
  卜青娥似乎有些急了,故意叫道:“你们到底是准不准呀!灵哥儿的船可是快要开了,我要是搭不上,你们可得担着!”
  麻、周对看了一眼,十分为难!
  这时,就见灵哥儿匆匆地走过来,那姓周的老头儿一眼看见了他,不由大喜道;“这下好了,灵哥儿来了,叫他来认一认吧!”
  树上的边瘦桐不由吃了一惊,他生恐灵哥儿看出破绽!
  卜青娥也吃了一惊,可是事到临头,却没有忘记镇定。她娇笑了一声,说道:“哟!灵兄弟,你可来啦!”
  灵哥儿怔了一下道:“咦!那不是青娥姑娘么?你来这里干嘛?”
  卜青娥一跺脚道:“你来看嘛,二岛主叫我搭你的船去中原,赶办一件急事,可是麻爷和周爷硬不叫我过去!”
  姓麻的忙道:“咳,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们有多大胆子,敢不听二岛主的命令,只是这事情……”
  卜青娥直着嗓子道:“这事情怎么了?这不是二岛主的令牌么?你们拿给灵兄弟瞧瞧!”
  灵哥儿闻言呆了一下道:“哦!有这种事?二岛主怎么没跟我说呢!”
  卜青娥跺脚道:“唉!这是刚才的事嘛!你看,我匆匆忙忙地赶来,什么都没带!”
  姓周的一笑道:“灵哥儿,你是二岛主跟前的人,你来认一认这块令牌是真是假?”
  灵哥儿点头道:“好!我来看看!”说着走了过来,从姓麻的手里把那块翠牌过来仔细看了看,道:“不错!是二岛主的绿翠令牌,你们放心!”
  卜青娥由他手里把令牌接了过来,冷笑道:“怎么样,没错吧?”
  姓麻的一只手拉动铁丝,立刻现出一个出口,笑着道:“姑娘,快请吧!”
  灵哥儿皱着眉,奇怪地道:“你去办什么事呀?”
  卜青娥一笑道:“这是机密,咱们快走吧!”说完拉着他走过去了。里面的守卫见到令牌,也都一路放行。卜青娥再没受到拦阻,一直来到海边,同着灵哥儿,登上了一艘装满了货物的大船,直向中原驰去!
  边瘦桐见她离去了,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对于卜姑娘那种镇定灵活的态度,他深深地饮佩不已!
  看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想,这件事情在天亮的时候必定会被人发现。那时萧苇一定会猜疑到自己的头上,而自己也实在无法狡辩,说不得要和他一分高下了。
  想到这事,他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再也顾不得观察其他,匆匆返回红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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