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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有信却一直没有忘掉阿公河上的背渡,他深切地迷恋上只有他自己才知背上的是个女孩子,以及肌肤相贴的感觉。 直到最近,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随李鳄泪李大人赴菊红院,蓦见蓝牡丹原来就是当年那河上风中的女子。 可是那女子一点也认不出是他。 他虽然震动,但并没有表达出来:因为他知道,李大人视“蓝牡丹”为禁脔,而鲁大人也十分沉迷于她的美色。 以他的身份,无论是李大人还是鲁大人,他都招惹不起。 然后他也得悉关飞渡落在狱中,他对这个英雄形象的人物,出奇的嫉恨,于是千方百计献计李惘中,使得李惘中对关飞渡恨之入骨,既不能用之,只好杀之。 关飞渡既殁,丁裳衣劫狱,言有信不忍见她被捕,便假意出手,暗中示警,指使丁裳衣逃逸之路。 言有信双眼发出极狂热的光芒,激动地道:“丁姑娘,从阿公渡河起,我一直对你……一直对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我记得有一次,梦里梦见你,你……对我很好,我一面睡一面笑着,结果笑醒了老二,老二把我摇醒……我真不愿意就此醒来,因为梦醒了,你就要消失了,不见了,再也得不到了……所以我还是蒙着头继续睡下去,希望能梦回刚才那个甜梦,不过……” 他的语音充满了懊丧:“我再也没有梦到你。” 丁裳衣出神了一阵,回复过来,忙道:“我不是……不是就在你的面前了吗?” 言有信喃喃地道:“是呀,你就在我的面前……” 丁裳衣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在你的面前,这不是很好吗?” 言有信双眼直愣愣的:“你在我的面前,这一切都很好……不,不可能的!” 这使得连丁裳衣都急了起来:“为什么不可能?我不是在你的面前吗?这是真实的呀!” 言有信掩面近乎呜咽地道:“你不可能会对我好的!” 丁裳衣温婉地笑道:“我为什么对你不好?我不是很好的对你吗?” 言有信徐徐把手自脸上滑下:“你……你会像梦里一般待我吗?” 丁裳衣微笑问:“我梦里怎么待你?”她这句话一问出来,瞥见言有信的眼色,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毕竟己不是十年前那个天诊谵邪的少女了,“菊红院”里“蓝牡丹”的身份虽然只是一种掩饰,而且,关飞渡率领“无师门”子弟的行动她也不便事事参与,不过,她对男女间的事已看得很开、看得很化,也看得很淡。 她不是没有羞赫,但随即习以为常,男孩子的绮梦正如小女孩的春梦,谁都可以去做梦,不分好人坏人,罪恶善良。 言有信嗫嚅道:“你真的……会像……梦里一般待我……?” 丁裳衣点了点头。 言有信的眼神忽然锐利了起来,扫瞄了地上的高风亮和唐肯二人,激动地道:“可是……你一定会要我放了他们的,是不是?” 丁裳衣点首。点头的时候,眼珠还是望着他,以致眼珠子左、右、下三处的眼白,亲托漂亮的眼眸,很迷人。 言有信长叹道:“可是……我不能放……不,我不能放他们!” 丁裳衣说:“油灯快熄了。” 言有信慌忙再添油燃着灯芯,灯火渐亮后,回过头来看丁裳衣,却被伊在渐亮灯火里的容色惊艳住了。 丁裳衣两条又细又弯巧的眉毛微蹙着,似在沉思什么。 言有信情怀激动,这刹那间,他离那具朝思梦想的胴体还远,但已感觉她身子的柔软和热,微汗和轻颤。 言有信一时几无法抑遏自己内心里强烈的欲望。 丁裳衣忽细声地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好不好告诉你。” 言有信一时没注意她的话:“嗯?” 丁裳衣缓缓抬起头来,眼眸里有一股教人心碎的幽怨:“这些年来,你在江湖上流浪,在武林中闯荡,可曾想过,结婚养子,置产兴家,安安稳稳过下辈子?” 言有信闻言一怔。他落魄江湖十数年,而今也近四十岁了,什么刀光剑影没见过?什么艰苦岁月没熬过?何曾不打算富贵荣华的过后半生,何尝不希望能含饴弄孙的过下半辈于!他眼睛发亮,不禁握着丁裳衣的柔美道:“丁姑娘,嫁给我……” 丁裳衣微微垂首道:“你要不嫌弃我这个残破之身……” 言有信未等她说话,已一叠声地在说:“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会嫌弃你呢……”他也真的是不在乎。 丁裳衣有些倦慵的倚在那边,由于手腕支头,袖口垂落到肘部,小臂露了出来,令人生起一种不忍的感觉,仿佛这一截藕臂不堪揉折似的,连支颐都嫌负荷过剧。 “可是……我们这样,下半辈子,仍不能快快乐乐地活下去的——” 言有信迷惘的脸色变了变,道:“你嫌弃我?” 丁裳衣笑了:“快解开我穴道再说。” 要是丁裳衣先说一番话哄他,言有信是不会傻到去解穴的;要是丁裳衣作威迫引诱,言有信更不会解开她的穴道。可是丁裳衣没有那么做。她先引动言有信的情意,然后,给他一个隐约的打击,才直接提出这点,使得言有信相信丁裳衣这要求是很应该的,他解穴也很自然的。 不过。他只解掉丁裳衣身上的麻穴和左手的穴道,其他双腿一臂,仍不能动弹。 言有信过去把葫芦底部一拧,丁裳衣便感觉到身上束缚尽去,这葫芦的妙用,竟是如此之奇! 丁裳衣只觉身上本来受缚之处,并无被绳索之类捆绑后的淤血与酸楚,心中大感惊讶,回首望见高风亮和唐肯,因被封了重穴,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用手撂撂发鬓,道:“眼下有一大笔钱财,你拿到手后,我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言有信将信将疑地道:“你是说——?” 丁裳衣用下颔向地上的高风亮和唐肯扬了扬,道:“那镖银——” 言有信喃喃地道:“难怪,难怪……” 丁裳衣侧首问:“难怪什么?” 言有信道:“难怪为这件事,李大人那么大惊小怪、小题大作了!原来……原来镖银没有失!” 丁裳衣微微笑着,用一双略带倦意但极有媚意的眼斜脱着他:“想想……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言有信喃喃地道:“一百五十万两黄金……” 丁裳衣红唇嗡张:“一百五十万黄金……那够我们吃三辈子了!” 言有信愣愣地道:“可以买许多许多幢房子,可以吃许多许多餐山珍海味,可以养许多许多个孩子……” 双眼又发出逼人的光华:“说!镖银在哪里?!” 丁裳衣微一噘嘴,道:“你这么凶,在人家对你一番心意,人家可是自愿吐露给你听的,可不是给你逼着说出来的!” 言有信这才省起自己粗暴,忙不迭地道:“丁姑娘,对不起,请你告诉我,我起回镖银,马上就和你远走高飞。” 丁裳衣咬着润湿的下唇:“这……” 言有信忽问:“丁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丁裳衣一笑道:“镖银本就没有失,是高局主藏为己用罢了;我跟他们同在一伙避难,怎会不知!” 言有信自击脑壳道,“是是是、我该死,我怎么没有想到……那镖银——?” 丁裳衣慵懒地道:“你先扶我起来。” 言有信忙扶起丁裳衣,触手之处,十分柔软滑腻,丁裳衣软若无骨,藐香幽幽,言有信只觉一阵晕酡。只听丁裳衣遣:“扶我到门,拿灯出来。” 言有信扶持丁裳衣到了门口,仗灯一照,外面黑漆漆的夜幕被灯火略推开了二三尺的微光,丁裳衣用手一指,言有信运足目力望去,只见二十多丈外一处地方,隐隐有些亮光,夜风吹来一些浊味,像是腐叶的味道,言有信看不清楚,高举灯火趋前去张望,一面道:“哪里?” 丁裳衣约略退后了一小步,左肩靠着木门,支持着身子,双眼窥准言有信腋下露出来的一个破绽。 那破绽是一个死穴。 丁裳衣的声音却非常镇静地应道:“就埋在那里。” 言有信又凑近去瞧,腋下”攒心穴”的破绽目标更大了,一面道,“怎么会刚巧埋在这里?” 丁裳衣运劲于右手,注入于手指,表面若无其事他说:“为什么不是这里?高局主和唐镖头他们在这风声鹤唳之际,千方百计的回来青田,不是为了掘回镖银又为了什么?”言有信的头伸了出去,外面风大,声音传回来便较微弱,但语音十分诚恳,一字一句地道:“丁姑娘,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就算是死在你手里,我也甘心,我也愿意。” 丁裳衣这时候本来正要出手,听见这番话,心头一震,望去只见言有信提着油灯,往前面照着,映着他的缺耳,红得透明,衬着佝偻的背影,很是丑陋,不知怎的,反而下不了手。 这一迟疑间,言有信已缓缓转过头来,破绽已然消失。 丁裳衣知道自己就算在平时,也未必是此人之敌,更何况而今穴道仍大部分未解,而房里还有个煞星言有义。 只见言有信双目既有兴奋、也有感激之色:“丁姑娘……谢谢你,谢谢你……这件事,我要告诉老二,我要先告诉老二才行。” 丁裳衣知道那煞星出来,只怕蒸鱼那小姑娘便难逃摧残的命运,忙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便好,何必让他人知道,分薄一份?” 言有信闻言一震。 这一震之后,他仰首定定的望着丁裳衣眼色逐渐森冷。 丁裳衣强笑道:“我是为了……” 言有信摇首,道:“我什么人都骗,但是,有义是我亲弟弟,我决不骗他。”话一说完,倏然出手! 丁裳衣只觉眼前灯火一长,已被点倒,但未失去知觉。言有信一把扶住她的腰,柔声道:“你不要怕,我和二弟说明白后,把黄金掘出来,咱们一起快活逍遥去。” 丁裳衣在这刹那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她的一念之仁不但坏了大事,只怕还赔上了高风亮和唐肯的性命。 言有信这时扬声叫道:“老二,你好了点没有?” 忽听背后的声音冷冷地道:“我在。”言有信唬了一跳,原来言有义已到了他背后五步之遥。 言有信喜道:“老二,原来神威镖局押的税饱,并没有失,就埋在前面那个地方。” 言有义阴森森的眼光盯着丁裳衣,目光像刀子要在丁裳衣玉靥上剜几个疮疤。“你说的是真的?” 丁裳衣只有点头。 言有义返首望言有信:“我们……” 言有信眼光炸起异彩:“这笔金子……” 言有义作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跟杀人时候的姿势是一样的。言有信看了,陡地怪笑起来,言有义也怪笑起来,两人开始是忍着笑,后来是哈哈大笑,接着是捧腹狂笑,直至两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互相拍着彼此的肩膀,颤抖着语音说: “……我们……不必……再受……那乌……奴才气了……” “一百五十万两……金子……够我们受用……一辈子了……” 两人都抱在一起,眼睛都笑出了泪。 言有义抱着言有信,忽道:“老大。” 言有信还在笑:“哎我的老二。” 言有义笑着说:“一百五十万两黄金,不是笔小数目——” 言有信又忍不住呛笑出口:“当然不是笔小数目,看你乐糊涂了!” 言有义迳自说下去:“可惜你没有机会享受它了。” 言有信一怔。言有义拥抱他的手忽然一收,这钢箍一般的双臂夹了回来,言有信不及运功相抗,就听到自己双臂折裂的响声。 不止碎开两截,而是一阵僻啪声响,裂开好几截,每截又裂成几块。 言有信嘶声道:“你干——”忙运功相抗,脸色通红。 跟着下来,他的肋骨被挤断,又一连串骨折之声,肋骨一根根碎裂,白森森的骨头有的自胸肌、胁下、背肌倒刺出来,大量血水,激涌而出,鲜血也自他口中泉涌而出。 言有信发出一声如同野兽濒死前的嘶嗥,奋力一挣,这一下挣动,言有义嘴角也涌出血来,不过,言有义一言不发,“僵尸功”全力涌向言有信。 “啪”地一响,言有信脊骨断了。 言有信整个人失去了控制地,向后一仰,言有义双手夹住他的左右太阳穴,用力一扭,又“格”地一声,颈骨也拧断了。 不过言有信也发出了濒死一击。 他的膝盖撞在言有义的腹部。 言有义捂腹跄踉后退。 言有信巍巍然挣动了两下,然而,他己失去了脊骨,头后触近地,而又失去了颈骨,他双眼望到自己的脚跟,眼神和肌肉都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扭动,这扭动不能维持多久,他望了丁裳衣最后一眼之后,头就触了地,脚也站立不住,终于,翻倒在地。 也许他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说,不过,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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