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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愁渊道:“花公子,多谢你出手相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如此英才神慧,胆识兼备,武林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真是大幸。” 花开恭敬地一拱手道:“前辈太过夸奖,晚辈实在担当不起。” 颜愁渊微微一笑,目光已转向颜大小姐,道:“小,小睛,这几十年来,我对你们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罪不容恕,实在是对你不起。” 颜大小姐叹了一口气,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颜愁渊喃喃说道:“我知道自己做的错事实在太多。当年,为了得到你,几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都丧在我手中,真是罪孽啊,罪孽。” 颜大小姐道:“堂,堂兄,事情都已过去五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你一直被困在缺心花园之中,含辛茹苦,如今既然翻来悔悟,也就不必太过自责。” 颜愁渊惨然一笑,满脸伤感,说道:“没想到我颜愁渊一生,为情魔所困,始终不能自拔,犯下种种罪过,唉!究竟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花开道:“前辈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神。” 颜愁渊凄然一笑,“多谢你了,花公子。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不是你迷津指点,我如今还在孽海中沉浮,不能自拔。” 花开道:“晚辈也只是背诵经文,其实自己也没有彻悟。” 颜愁渊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难那,难那,不过,花公子也不必太谦,以你的聪明才智,将来纵不是济世活佛,也当是一代侠者,实是江湖之福,武林之幸。” 花开道:“前辈过奖,晚辈但求能凭良心做事,尽力而为。只要人世间能少一点不平之事,天下人能多一点快乐,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颜愁渊点头道:“好,好,你说得好!”他从怀中掏出一包事物,交给站在一旁的颜素素,说道:“素儿,把这个交给花公子。” 颜素素应声接过,走到花开面前,双手捧上。 颜愁渊道:“花公子,请收下,这就是‘无去无来阵’阵图。”他转脸望向颜大小姐道:“小睛,这张陈图就有劳花公子转交与你了,我祖父不愧是旷世奇才,这张阵图我研习近十年才惨悟其中一二,这里面有我十年来记下的心得,对你或许有用。”他轻咳了几声,又说道:“小睛,花公子,我有一事相托,还望你们能够答应。就,就是请你们,代我好好照顾素素。” 颜大小姐道:“素素是我的侄女,我自当……”话未说完,她募地停住,惊愕地看着前方。 颜愁渊竟已双目紧闭,头一歪,身子倒向一边。 颜素素一声惊呼,回身扑向父亲,却见一人速度更快,飞身一跃,已经抢到她的前面。 花开一把扶住倒下的颜愁渊,右手一按颜愁渊后背,左手食指已搭在颜愁渊的脉门。良久,他才松开双手,喟然长叹,说道:“颜前辈竟然自断经脉,已经仙去了。” 颜素素刹时抱着颜愁渊失声痛哭。 颜大小姐黯然神伤,她想起刚才颜愁渊让素素把阵图交给花开,又由花开转交自己,然后又以女儿相托,心中已经明白颜愁渊临终前的一番心意,不禁暗自长长叹了一口气。 黄昏,夕阳一片红。 颜素素撤去‘五心桥’阵,跟着颜大小姐和花开走出了缺心花园。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缺心花园,十二年前,当秋婆婆带她进入缺心花园时,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这十二年来,颜素素谨奉母亲的临终遗言,小心翼翼地陪伴服侍着半疯半癫的父亲,使父亲在极度寂寞和空虚中获得了不少温暖和安慰。可是,她心中的寂寞又有谁能了解,孤独时又能向谁倾诉。 现在,自己又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她将是孤苦伶仃,孓然一身,想起这些,颜素素便感觉心头万分的孤凄,无尽的落寞。只是,在这孤凄落寞之中,她依稀还有几分幻想,几丝希望。 可是,颜素素的幻想很快就被破灭,希望很快就成为泡影。 缺心花园之外,有许多人正在等待。颜素素认出领先的一人正是秋婆婆。 忽然,从秋婆婆的身后,飞快地闪出一个少女,好像一阵风般奔向花开。那少女脸上充满兴奋和喜悦,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见她望着花开说了一声:“你,你终于出来啦!”说着,语音竟似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两行清泪已经夺眶而出。 望着那少女凝视花开的眼神,听着花开轻声安慰那少女的话音,颜素素的心在抽紧,在收缩,在哭泣。 她感到一阵晕眩,仿佛天在旋,地在转。在这阵天旋地转中,她想起了自己父亲为情所困的一生,想起了花开念过的那首诗,那段经。 颜素素忽然感觉,这周围的事物都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色彩,一切竟都已成为灰色。 那个含泪奔向花开的少女当然就是衡山七道中的林月儿。 看着林月儿脸上的两行清泪,花开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他轻声答道:“我回来了,我没事。”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用这样轻柔的声音对一个女孩子说话。而且,分开仅仅两天,自己竟然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孩,一时间,花开忽然怔住。 一只拳头重重地击在花开的右肩,然而,他竟似浑然未觉。 于是,那个击出一拳的人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大声嚷嚷道:“好啊,老花,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重色轻友之人,难道你没看见我在跟你打招呼吗?” 慕容铁话音未落,林月儿已感到脸上一阵飞红,她头一扭,迅速地躲向一边。 花开抬头,看着慕容铁微笑。 慕容铁双眼一瞪,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花开右掌忽然拍出,说道:“接我这招!”这一掌轻轻推来,虚实莫辩,看似缓缓按向对方右肩。却忽然中途一飘,已拍到慕容铁左肩。 忽听“啪”的一声,慕容铁的右掌在间不容发之中以闪电般拍中对方手掌。 花开叫道:“好!”手掌一翻,再次穿出。 又是“啪”的一声,慕容铁又拍中花开手掌。 花开掌法忽然加快,接连攻出三十二掌。 “啪、啪、啪、啪……”,空中连响三十二下。 双方动作越来越快,花开的手掌仰、捺、亮、拍、穿、推、插,变幻莫测。只是,无论他攻向何方,慕容铁总是能准确地拍中他的手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拍掌声连珠价般回响在空中。 赵莺娘、方小慧等姐妹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众人不禁莞尔。 赵莺娘笑道:“没想到,拍手掌游戏竟能如此玩法。” 蓦地,空中的击掌声嘎然而止,花开和慕容铁已忽然停住,彼此手掌互相按着,四目对视。 骤然间,二人开怀大笑。 柳青青拍手喊道:“哈,真有意思,慕容大哥,什么时候你也教教我。” 慕容铁愕然,笑声停止,说道:“哦,哦,这……”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嘻笑之声,众人看去,却见林月儿正热情地握着一个淡装少女的双手。 颜大小姐道:“她叫颜素素。” 顷刻间,衡山七燕已围住了颜素素,问长问短,有说有笑。 慕容铁不耐,故意大声问道:“老花,那个什么阵图是不是到手了?” 花开道:“不错。” 慕容铁道:“那么说,咱们明天就可去破阵了。” 花开笑着摇摇头,道:“好象没这么容易。” 慕容铁一愣,看着颜大小姐笑着走过来,道:“为什么,姥姥,你说?” 颜大小姐道:“虽然有了阵图,可是我们还得识阵、解阵、然后才能破阵。”她稍停,看见衡山七燕已回转身来倾听,接着又道:“这就好象走迷宫,你虽有了迷宫的宫图,还要根据这张宫图,解算出正确的路线,然后才能进入迷宫,顺利通过。”她又顿一顿,道:“不过,无去无来阵比起迷宫,却又不知要复杂多少倍。” 柳青青道:“那,破解这个阵又需多少时间?” 颜大小姐略一沉思,说道:“有花公子、方姑娘,还有得到大家相助,大约七天便可。” 慕容铁叹了一口气,道:“唉,还要七天。” 颜大小姐笑道:“别急,你以为这七天你就没事可干吗,到时候可要请你去大名府走一趟。” 慕容铁精神一振,忙道:“去干吗?是不是去探路?” 颜大小姐道:“要你去时自会告诉你。”她环顾众人,又道:“还要一件事要麻烦大家,请诸位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然后交给我。” 苏敏奇道:“要生辰八字做什么,姥姥不是要给我算命吧?” 颜大小姐笑道:“现在哪有功夫给你们算命,自然是与破阵有关。” 慕容铁嘿嘿一笑,道:“真有意思,破阵也要八字。” 花开脸一板,盯着慕容铁道:“各种阵法当中,经常用到五行生克易理之学,人的八字中的天干地支,本来就包涵了阴阳五行的各种生克。姥姥自然是想根据大家的八字情况,挑出适当人选用于破阵。” 慕容铁两眼一瞪,:“呵,这个我早就知道,我只不过说是有意思而已。” 颜大小姐书房。 书房内布置得十分精雅。 慕容铁发现,书房内的桌椅几榻,居然都是利用天然的成年花枝树根精雕细刻,镶上坚木面子而制成。椅子上又铺着龙须草垫。 现在,众人或坐或站,已经围着那张‘无去无来阵’阵图看了很久。慕容铁看得眼发直,腿发酸,却实在不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曲线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于是,他索兴在身后那张大师椅上坐了下来。开始东瞧西看,欣赏房中的景致。 这时,他听见颜大小姐说:“从刚才缺心花园中的‘三月红’和‘五心桥’两个阵推断,‘无去无来阵’必是按星垣、星宿的位置分布而设,同时结合了阴阳五行的生克变化、土木搬移之术和易理之学,另外还布置了无数陷阱、活板、翻板、踩板、空板、机驽、暗器等机关。阵中还可埋伏众多高手,使冒然进阵者随时都有可能遇伏遭袭,防不胜防。” 慕容铁心道:“这劳什子阵果真有如此历害?”却又听颜大小姐道:“要识解这张阵图,必先找出其中的阵心或阵眼,然后从中入手,策划破阵之法。” 慕容铁连忙欠身向阵图望去,却依然感觉像在看天书一般。他又坐下,抬头看着前方壁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心道:还是这张画好看多了,有山、有水、有树、有云。他凝神细看,发现画中密密的树林中依稀有几个小人,不禁对自己眼力和细致感到非常满意。 正看着,他仿佛又听见花开说:“从阵图看,阵中似以丙火最旺,如果仅仅找到阵心,已土破丙火,则需在巳年巳月巳日巳时破阵最宜。” 方小慧略一沉吟,道:“这岂不是还要等十年有余?” 花开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还必须找出它的阵眼,这样,只要在巳月巳日即可破阵,依此推算,正是十日之后。” 却听苏敏叹一口气道:“一个阵心已是难找,而阵眼通常至少有三个以上,岂非更加麻烦。” 慕容铁心道:这可是越来越玄乎了。他无心再听,又开始凝神看着左前方矗立着的高脚古铜雕花烛台发愣,但见烛台上的两支巨烛正明旺闪亮。 良久,慕容铁才回过神来,却见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在阵图上指指点点,嘴里说的话居然和图上的符号曲线一样深奥难懂古怪。他唰地站起,咳嗽了一声,道:“姥姥、老花,诸,诸位,我……我……”。 颜大小姐立即笑着说道:“慕容公子,我这山庄你虽来过,却还有许多地方你没有看过,你不妨让秋婆婆找个人带你去四处逛逛。” 慕容铁如遇大赦,忙道:“不用麻烦,我自己随便走走即可。”转身便出了书房。 慕容铁在山庄中四处乱转,只是看来看去,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曲栏回廊,要不就是各种各样的树木翠竹和争奇斗艳的芳草花卉,虽然竹影婆娑,花香沁脾,却终不能激起他心中的豪气。眼前这一切,对他来说,仿佛变得越来越是遥远,他真想飞出“尽开颜山庄”,随便找一个市镇,然后扑进酒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聊天。 百无聊赖之际,慕容铁找了一处石墩,坐了下来。他转眼一看,却募地发现石墩旁种着许多兰花。 慕容铁识得又叫得出名的花实在不多,却唯独对兰花印象深刻。这个世界上,唯一使他既想见又怕见的事物,就是兰花。 每当看见兰花,他就会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既想见又怕见的人。 一个复姓宇文,名叫心兰的女人。 宇文心兰。 慕容铁喟然长叹,他想着天夺人意,造化弄人。 他甚至想到了颜大小姐对他说的命。 难道人命真是天定? 是命中注定他与心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是命中注定两个有情人一个粗豪率真而秉性耿直,另一个却心细如发而任性执拗。 难道这是天意,心兰居然将他的仗义救人误会成移情别向? 难道这是天意,他竟然不知心兰的断情拒婚只是负气而为? 如果不是天意,心兰又怎会在他离家出走后允诺另嫁他人? 如果不是天意,他又怎会因途中受阻延误而未能在心兰婚期前赶回家中? 心兰在新婚之夜突然出走,不知去向,而他仅仅晚到两个时辰。 于是,他只有漂泊江湖,浪迹天涯。这些年来,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逃避,亦或是在寻觅。 他大碗喝酒,因为酒能消去他心头的愁闷。他大口吃肉,因为肉菜能填补他心中的空虚。他大声聊天,因为闲聊能遣散他胸中的无聊。 然而—可是—但是—幸好,他毕竟还是一个英雄汉,毕竟还是一个好男儿。 他虽然悲愤,却不颓丧。虽然忧闷,却不沉沦。 所以,他行侠仗义,锄暴扶弱。 他有时甚至想,自己在江湖上已经创下如此声名,而这些,心兰是否知道,会不会来找他? 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到了柳青青,他察觉到了柳青青眸子中的热情,也感觉到了柳青青言词中的关切。这一切,更增添他心中的忧虑、烦闷和苦恼。 如果心兰知道,她是不是又会生气。 如今,心兰究竟又在何方? 这一夜,一向吃得好睡得好很少失眠的慕容铁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慕容铁就从床上跳起来,使劲推醒了正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的花开。 他大声问道:“喂,昨天晚上你睡得好不好?” 花开揉了揉眼睛,道:“很好,如果你不摇醒我,我还要睡上半个时辰。” 慕容铁瞪着眼睛,道:“难道你昨天晚上没有听到什么?” 花开伸了伸懒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什么?”慕容铁几乎不敢相信,喊道:“那次晚上,你连天下第一神偷包空空的眨眼声都能听出来,昨晚你居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花开呼地坐直身子,睁着眼睛说道:“怎么,昨晚有小偷?” 慕容铁吼道:“没有!昨晚你没有听到我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声音吗!” 花开一愣,随即非常同情地问道:“怎么,原来你昨晚没有睡好?” 慕容铁恨声道:“当然!” 花开睁眼看着慕容铁,慕容铁瞪眼瞧着花开。 突然,花开忍住不住,哈哈大笑。 慕容铁愤愤道:“这么说,你是听见了。” 花开止住笑道:“当然,你在床上翻来翻去,声音简直比打雷还响。” 慕容铁冷笑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一声?” 花开笑道:“哦?难道你会告诉我吗?” 慕容铁粗声道:“至少,你可以跟我聊聊。” 花开脸一板道:“我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当然要好好休息,你以为那个阵好破吗?” 慕容铁道:“哼!” 花开又笑道:“别急,昨天我已经替你约了一个人,待会儿你见了,包你称心满意。今天晚上,你保证酣然大睡,美梦不断。” 慕容铁奇道:“谁?” 花开道慢条斯理的道:“哦,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稍久,门口果然响起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慕容铁刷地飞到门前,伸手打开了房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红光的老头,这老头正在冲着他笑。 老头道:“慕容公子,花公子,早上好啊。” 慕容铁一愣,未及回答,却听见花开道:“早上好,颜老伯,快请进来。” 慕容铁一边让老头进来,一边回身向花开问道:“你说的就是他?” 花开道:“正是。” 慕容铁愕然道:“我怎么不认识他?” 花开笑道:“一回生,两回熟。颜老伯,麻烦你告诉慕容公子,你是谁。” 老头向慕容铁拱手道:“慕容公子,小老儿颜庆,是庄里的二管家,秋菊是我的老婆。” 慕容铁知道老头说的秋菊当然就是秋婆婆。 花开道:“颜老伯,你不妨再告诉慕容公子,你平素最喜欢、最常做的是什么? 颜庆笑呵呵道:“哦,我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爱好,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吃肉、聊天。” 慕容铁眼睛一亮,问道:“当真?” 颜庆道:“当真,我又怎敢欺骗慕容公子。” 慕容铁哈哈笑道:“好!好极了。” 花开笑道:“颜老伯,都准备妥贴了吗?” 颜庆笑道:“都在厅里放着呢?” 慕容铁奇道:“什么?” 花开道:“一会儿出去看就知道了。” 二人忙略作漱洗,换了衣服,跟着颜庆来到正厅。 正厅靠近桌椅的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十坛酒,桌上已经放好八个大碗和四个盘子。盘子里堆放着大块的牛肉、狗肉、猪肉,还有羊肉。 慕容铁鼻子嗅了几嗅,大声道:“呵,这是陕西凤州的‘千尺雪’,好酒。起码是五十年的陈年老酒。” 颜庆笑道:“慕容公子不愧酒中高手。”他又指着一旁靠壁的十个罐子说:“肉也是好,有坛子肉,酱牛肉,还有肴肉。吃完桌上的,这些罐子中还有。慕容公子,不知够也不够。” 慕容铁大声笑道:“够了,够了,暂且已经足够了。” 花开走到桌边,从盘中挟起一块狗肉放入嘴中,边嚼边说道:“不错,真是好手艺。”转脸看着慕容铁道:“现在,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慕容铁忙道:“哪里,你真够意思,快忙你的去吧!” 花开哈哈一笑,身形一飘,已到了厅外,闪身不见。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慕容铁和颜庆两人又吃又喝,有说有笑。 颜庆谈起当年带领波斯王子进入“尽开颜山庄”的有趣往事。听得慕容铁津津有味。 慕容铁说着自己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奇险经历,听得颜庆兴致勃勃。 可是,到了中午,慕容铁突然对颜庆说:“我得去看看老花他们怎么样了。要不然,他准说我不够朋友,老哥,你暂歇一歇,我去一个时辰就来。” 颜庆笑着点头。 慕容铁来到颜大小姐的书房,却见房中只有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林月儿和颜素素六人,慕容铁站着看了一会,见桌上摆放着各种工具、尺子,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却不知是什么玩艺儿。正在这时,秋婆婆带着丫环端来四盆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于是,众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指着阵图议论着什么。 慕容铁听不懂,看不明,只是发现林月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看着花开出神。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一个羊肉包子放入嘴中。 林月儿看见了他,笑着说道:“三姐刚才还问起你呢,她待会儿就来。” 慕容铁连忙又拿了一个包子,嘴里嗯了几声,赶紧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颜庆正坐在厅里等着他。 颜庆一边把酒倒入碗中,一边笑着说道:“你比我预料的还要回来得早,来,还是喝酒、吃肉、聊天有趣些。咱哥俩不妨畅饮,痛快一番。” 慕容铁先把一碗酒倒入口中,然后坐下,说道:“对,喝它个痛快。” 这天晚上,慕容铁睡得很熟,鼾声如雷。 第三天。 早晨,慕容铁起来,发现花开已经不在房中,他连忙嗽洗更衣,来到厅里,见颜庆也不在。他走到室外,在晨风里大口吸了几口气,边走边想着。颜庆定是昨天喝多了,这时还在贪睡。 不知不觉,又走到颜大小姐住处,慕容铁步入书房,却见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正在里面。 方小慧问道:“姥姥,既然这第一个阵眼就是太微星垣,不知应该如何破法?” 颜大小姐道:“从阵中太微星垣周围的阴阳五行布署和机关分布来看,与缺心花园中的‘三月红’阵大同小异,所以,应遣一金命女子,穿黄色衣裙,执红色三角系铃小旗,从东方进入太微星垣,然后走坤宫,踏离位,直入五帝坐星曜之位,扭转设于咸位的枢纽。再加上阵心有人接应,太微星垣即落入我们掌握之中。” 赵莺娘:“可惜,阵心和其它阵眼还未找到。” 花开笑道:“这却不难,依现在情形看来,无去无来阵除阵心之外,共有三个阵眼,我们只要从眼前太微星垣入手,顺滕摸瓜,顺水推舟,两三天内,便可推算出阵心和另外两个阵眼。” 颜大小姐微笑点头,说道:“花公子所言正是。” 慕容铁听着,似懂非懂,心道,这破阵之法虽然玄乎,却也挺有趣。他退出书房,步出正厅,却见颜庆正在院中等他。 颜庆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昨晚睡得不错吧?走,今天咱们出去散散心。” 慕容铁道:“去那儿?” 颜庆道:“跟我走就知道了,不过,走之前,你可得换个模样,省得让那些劳什子秦楼的小崽子们认出来。” 慕容铁笑道:“这倒容易,正是我的拿手好戏。我的易容术,除了老花,天下很少有人能够识破。” 于是,当慕容铁再从自己房中走出来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乡下土财主,而颜庆当然摇身变成土财主的随身管家。 这一天,慕容铁和颜庆二人登上尽开颜山庄外的笔架山,瞻仰了山顶的栖霞寺,游览了山腰的钓鱼台。 然后下午又来到笔架山下的观霞镇,二人轮流做东,吃了三盘谭家菜,三盘炒肝,八笼烧麦和六碗打卤面,外加整整五斤涮羊肉。 晚上,二人乘着星光月色,引吭高歌而归。 第四天。 清晨,慕容铁正自酣睡未醒,忽觉面门微风飒然,他蓦地睁开双眼,跳起身形,却见对面床上坐着的花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慕容铁道:“喂,你又搞什么鬼,搅人清梦。” 花开笑道:“今天,你可没那么舒坦潇洒了,有劳你去大名府一趟。” 慕容铁道:“什么事?” 花开道:“当然是要事,不然,也不用你亲自出马。是去找一个人,顺便带上一封信。” 慕容铁道:“谁?” 花开道:“你的老朋友,老相识。” 慕容铁道:“哦?” 花开轻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慕容铁双眼一亮。 花开接着又吩咐交代了几句。 慕容铁越听越是兴奋,连声说道:“好,好!” 尽开颜山庄距离大名府二百多里,这点路程对慕容铁来说当然是家常便饭,驾轻就熟。 慕容铁的轻功本来就不让花开。 西北慕容世家的“微步足道”虽然在武林中鲜为人知。但却绝不在任何一门轻功之下。 慕容铁更是慕容世家的姣姣者。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赶到了大名府。 不过,当他离开大名府,回到尽开颜山庄之时,却已是入夜时分。 第五天。 慕容铁醒得很迟,起来之后,他就到颜大小姐书房找花开,却见花开不在,倒是柳青青也在那里。 慕容铁问:“姥姥,花开呢?” 柳青青抢着道:“他已去檀州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慕容铁道:“去檀州干什么?” 柳青青道:“哦,当然是找他们师兄叶飞。” 慕容铁:“哦”了一声,他稍一犹豫,终于又问:“阵法破得如何。” 柳青青笑道:“阵心和阵眼都找到了,姥姥刚才已破解了那两个阵眼,现在正设法破阵心呢。” 慕容铁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见颜大小姐将一枚类似棋子的事物在阵图上某个位置一放,抬头笑道:“这就对了。” 方小慧忙问:“有办法吗?” 颜大小姐笑道:“正是。”她指那枚棋子道:“你们来看,无去无来阵的阵心正是紫微星垣,中心以丙火最旺,周围配置甲木易象阵。破阵之人,应是一土命女子,着红色衣裙,一手执八角系铃金色油纸伞,一手执两支白色燃烧的蜡烛,从乾位入阵,走巽位,踏丰位,再经天枢星,绕北极星,熄掉正前方放在帝星位置的四十九支长明灯,再走坎位,踏兑位,直入太子星曜,将手中两支蜡烛插在晋位,这样整个阵的重心,从帝星转入太子星,阵式随即偏移,然后扭转‘复位’的枢纽,既可配合进入三个阵眼之人一同破阵。” 柳青青拍手道:“真是太好了。” 颜大小姐又道:“现在,我们尚需把进入阵去的各条明路暗道及其次序一一查明,理清贯通,估计明日午时就可大功告成。” 赵莺娘叹道:“姥姥真不愧是人中之凤,济世奇才。” 慕容铁也大声道:“我这就回去和颜老伯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这一晚,慕容铁果真喝得酩酊大醉。 第六天。 慕容铁居然一早跑到颜大小姐书房,整整待了一个上午。 柳青青觉得奇怪,却又实在想不通,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慕容铁道:“等人。” 柳青青道:“等花开?” 慕容铁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柳青青道:“呵,你居然比七妹还要着急。” 慕容铁淡淡地说道:“老花本来就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他。” 可是,慕容铁站起三十次又坐下三十一次,在书房里来回转了七十八个圈,还是没见花开回来。到中午,慕容铁竟然已搔头抓耳,仿佛热窝上的蚂蚁。 颜大小姐终于问道:“慕容公子,你是不是等花开回来有什么要事?” 慕容铁眼一瞪,道:“没有啊!” 颜大小姐道:“那怎么不去喝酒呢?难道是酒不好?” 慕容铁道:“啊,酒很好,只是,我,我已经喝够了。” 颜大小姐:“那么,是颜庆这老儿惹你厌了?” 慕容铁忙道:“那里,颜老伯实在是很有趣的人,不过,我这两天实在已聊得太多了。” 众人皆忍俊不住。 慕容铁忽然恍然大悟,大声道:“原来你们以为我是酒肉之徒?” 赵莺娘连忙笑道:“那里,我们只是看你等得实在太辛苦了。” 颜大小姐笑道:“真是百静不如一动。” 远处传来话音:“怎么,都已等不及了?”话音落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人影一闪,花开飘然进入书房。 “啊!”慕容铁大声叫道,声若洪钟。 “啊!”林月儿轻喊,声如蚊鸣。 颜大小姐道:“一切顺利?” 花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名青面汉大步走入书房,拱手施礼道:“庄主,我回来了。” 颜大小姐一看,正是自己派去大名府查看动静的庄内高手颜墨,当即笑道:“你也来了,大名府那边怎么样。” 颜墨道:“昨天下午,大名府突然来了许多神秘的高手。” 颜大小姐道:“哦?” 颜墨又道:“为首之人很像一个人。” 颜大小姐道:“谁?” 颜墨道:“上官天。” 苏敏儿道:“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花开笑道:“好戏来了。” 颜大小姐:“很好,咱们这就凑个热闹去。” 第七天。 颜大小姐、花开、慕容铁、衡山七燕、颜素素率庄内二十名高手,分批悄悄离开了“尽开颜山庄”,直奔大名府。 大名府楼台处处,人烟稠密。 大街小巷酒楼歌馆,车水马龙。千家万户鸡鸣犬吠,热闹繁华。 秦楼第一分堂就座落在城中西北角。 同周围的街市相比,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常人看来,依然是层层屋脊,片片绿瓦。只是,又有谁知道,在这重重门户之中,座座屋宇之下,埋伏着多少致命的机关,隐藏着多少嗜血的高手。 四条大街把这座庞大的院落与周围分隔了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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