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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茵道:“假使他们只是普通好手,则虽说一夫拚命,其势难当,但放著这许多名家高手在此,仍然不难抵挡。” 白蛛女道:“姊姊错了,这些人一旦动手,功力能增强数倍,加上不要命的打法,实在难有几个抵挡得住他们之人。” 齐茵道:“以前听你说,万孽法师培育出一批蜂婆子,每人只有一击之力,立刻送命,因此之故,厉害无匹。现在这些人大概亦是把生命之火,压缩在一刹那间燃烧精光,是以功力能增强数倍。” 白蛛女道:“正是如此,这几个人才可怕不过,只要有动弹之力,就不肯罢休,所以袁怪叟有恃无恐,不把张公茂放在心上。” 方锡道:“以朱公明等人的武功看来,袁怪叟的武功,大概可以赢得过在场任何一人,以他这等特异高手,咱们纵是想凭仗人多,围攻他一个人,恐怕也未必就有收获,更何况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以及黄旗帮主等几位大有身份之人,亦不会肯联手围攻对方,至于其余的高手,如叶高前辈、邱氏兄弟、沙问天道长等人,虽肯联手应战,只怕没有什么大用,除非是齐姑娘内伤已愈,能出全力应战,大事便尚有可为。” 齐茵叹口气,道:“我的伤势虽然不重,但碰上袁怪叟这等强敌,这一点点内伤,已成了无法挣扎的弱点了。” 他们一直低声议论,四下群雄却十分骚乱,有不少人跌倒坐在地上,似是毒发而支持不住。 至于那一团黑雾,兀自浓黑如故,使人触目惊心,越看越怕。少林慧海方丈、武当俞长春真人以及黄旗帮主吴伟,各以本身数十载精修苦炼之功,行那内视之法,一次复一次,都查不出丝毫中毒迹象。 这实在是十分奇怪的情形,因为如果袁怪叟的话不假,则他们站得最靠近战圈之故,当时俱曾闻到异味。 既然中毒,不论毒性何等高明厉害,但总瞒不过他们这三位一流高手。 齐茵望望混乱的场面,摇头叹道:“这些人也真是,平时个个自命英雄,但一旦面对死亡,就都原形毕露了,这些人还算是武林精英呢!” 方锡道:“这也难怪,谁能真不怕死呢!” 白蛛女道:“这些人即使学去了金浮图的武功,但以他们的胆色为人,恐怕将来也得不到什么帮助。” 齐茵恍然地哦了一声,道:“你这话大有见地………” 方锡长眉一皱,道:“齐姑娘不会是打算放弃金浮图吧?” 齐茵道:“为什么不?假如十方大师之言不假,这金浮图内的千百种绝艺,俱比不上那无敌三大绝技的话,我们何必拚了命强求公开金浮图之秘?L方锡道:“十方大师之言,想必不假。但这是从某一角度来看而已,假如其中有些武功绝艺,被某一门派之人得去,其武力比之别的家派之人修习,相去能有天壤之别,这是由于武功之道,千变万化,相生相克之理,微妙奇奥,谁也无法尽窥其秘,所以兄弟仍然主张不可轻言放弃。” 齐茵道:“唉!假如十方大师在此,出头干涉,定可稳操胜券。” 她举步向慧海方丈走去,俞长春和吴伟都过来聚合,商议大计。 齐茵见他们面色安详,不似别的高手们那般瞑目运功调息,以便集中全力与毒力对抗,像他们这种风度,果然不愧是大帮大派的领袖。 她微微一笑,道:“三位放心,那黑雾之毒,早已破去,袁怪叟尚未知道,还在夸口而已!” 她这么一说,慧海方丈等入岂能不信,都露出会心的笑容,表示无怪他们全都查不出来中毒之象,原来有此内情。 齐茵又道:“晚辈特向诸位奉商目下的局势,我们是奋争到底呢?抑或是把金钥双手奉送与他?” 那三人默然寻恩顷刻,吴伟首先道:“袁怪叟既是朱公明的授业师父,武功之强,可以想见。因此之故,齐姑娘的话,大是值得慎重考虑。” 齐茵道:“不但他本人武功奇高,还有无法抵抗的,便是他手下那十多个持刀大汉了。她把内情说出,最后道:“咱们纵然能把这些手下拚掉,但想来也得不少代价才行,假如划不来的话,我们便趁早撤退的好。” 俞长春真人道:“进退之间,关系到在场许多人的性命,自然也关系到各帮派今后的存亡凶吉,此事实是重大不过,是以必须多加考虑:…” 他停歇一下,又道:“假如大家都赞成退出,贫道亦不反对,不过,从此之后,咱们这一帮两派,很难在江湖上抬头了!” 慧海方丈道:“这正是贫僧难以解决的困难,试想我们连著认输两次,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武林中提名道姓呢?” 吴伟鞭眉一挑,长髯飘拂,道:“老朽不才,却愿充任先锋,打头一阵,说到投降放弃,却是万万不可。” 他的话声虽然很低,却十分有力。慧海、俞长春都不作声。 吴伟接下去又问:“老朽眼见这袁怪叟如此冷酷残忍,视门下弟子的性命,贱如尘土。可见得以往探听到关于此人恶毒的情报,并无虚假。” 齐茵道:“此是千真万确之事,尤其是万孽法师,更是以弄得生灵涂炭,天翻地覆为己任,这就是万恶派的最高宗旨。” 吴伟道:“若是如此,则那万孽法师早晚必有出世大肆为恶之举。到了那时候,咱们是伸手管呢?抑是韬光隐晦,闭眼不管?” 他自家持髯苦笑一声,又道:“当然到了那时候,恐怕必将是不由咱们不管的局势,咱们如若现在嬴不得袁怪叟,将来更无赢得过万孽法师和袁怪叟联手之势的道理。是以与其那时被毁,倒不如现在就出全力拚上一拚,成败利钝,只好暂时不想它了!” 他一力主战,所说又十分有理,慧海、俞长春可就不能不再行慎重考虑了。 齐茵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思路。 她直接了当的道:“晚辈但要请问三位一者一句话,那就是你们肯不肯联手出斗?” 吴伟、慧海等三人,都定睛望住她,并不立刻开口。这意思自然是要她再解释清楚一些,方能作答。 齐茵道:“假如三位前辈被身份声望等条件所限制,实是碍难联手出战,那就不要多想了,晚辈有个计较在此。” 他们三人几乎是齐声道:“愿闻姑娘高见。” 齐茵道:“假如你们不能联手迎敌,那就由晚辈和方锡兄上阵,双斗袁怪叟。诸位一瞧之下,当知敌我之间的强弱胜负。倘若自知难敌此人,即可免去出战之举,咱们把金钥交给他也就是了。” 吴伟轻唤一声,道:“这般劳动姑娘,又是出生入死的大事,却让姑娘和方大侠涉险,教老朽此心如何安得?” 齐茵道:“凭良心说,假如我不是受到薛陵的影响,也不会把天下之事,看做一己的责任。说到眼下这一场拚斗,我和方兄自问还有能力保存性命,三位前辈不必过虑。” 她看这三位领袖一派的人物,都无反对之意,当下转身走到白蛛女身边,凝望著那一团黑雾,道:“方兄,咱们联手出斗那袁怪叟,如若还抵敌不住,那就只好认输放弃。那一帮两派的领袖也不必出手啦!” 方锡剑眉一皱,道:“他们不肯联手对付袁怪叟么?唉!这也实在怪不得他们,这叫做各有苦衷,为势所迫。” 白蛛女忽然惊道:“齐姊姊,你有一根白发。” 齐茵淡淡道:“是么?那有什么打紧?” 白蛛女道:“你今年才二十岁,怎会有白发出现?” 方锡道:“最近一阵真够她耽心焦虑的了!尤其是薛陵兄失去影踪,而他在失踪之前,又是那般模样,假如无人护持,说不定会挨饿受冻……唉!齐姑娘内心中一定万分焦急,只不过她不说出来就是了,因此之故,她头上才会发现白发………” 白蛛女道:“多可怜啊,唉!我竟不知你内心是如此酸苦!” 齐茵道:“这些话以后再谈吧!” 她眼中射出强毅的光芒,又道:“白妹妹,劳你放出黑神蛛,收去这一团黑雾。” 白蛛女点点头,随即把两只黑神蛛一齐放了出去。这两只奇凶奇毒的蜘蛛,出现之时,全场无人发现。 它们很快就投入毒雾之中,说得迟,那时快,但听雾中发出一阵嘶嘶之声,晃眼之间,那一大团又浓又黑的毒雾,霎时已生出变化。颜色由浓黑变成淡黑灰色,又变为灰色,弹指工夫,已变成灰白色。 接著忽然间随风而逝,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的人,包括袁怪叟在内,都因受地上出现的两只乌黑发亮的巨大蜘蛛而大吃一惊。 这时黑神蛛吸了毒雾之后,体积已有海碗那么巨大,加上脚爪的话,那就有面盆那般巨硕了。 任何人见了如此庞大的毒蛛,没有不汗毛直竖的。 齐茵高声道:“袁怪叟,你当必认得这一对来自洪炉秘区的黑神蛛,更且知道此蛛能克制你的毒气黑雾,因此之故,你想眼见尸横遍野的心愿,只有落空了!” 群雄一听此言,顿时都雄心振奋,人人欢呼。 袁怪叟早就收起震惊的神情,等到群声平息。 这才怪笑一声,道:“两只小小毒蛛,也值得如此卖弄么?老夫却还不放在心上,你不信的话,让它们过来对付老夫瞧瞧。” 齐茵向白蛛女问过,这才说道:“你也别夸口了,以你的能为本事,诚然可以击毙这两只黑神蛛,但你本人也难幸免,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已!” 袁怪叟道:“胡说八道,凭这两只蠢物,岂能伤得老夫?” 齐茵困惑地望望白蛛女,但见她也露出茫然之色。 她道:“袁怪叟说谎,我的神蛛除了万孽法师之外,谁也休想击毙它们之后,自身还能安然无事,特别是目下它们都吸饱了百虫之毒,莫说袁怪叟,连在场所有的人,无一能够幸免。” 她接著又道:“以我之力,也不过仅能护著你和阿锡的性命而已,但你们回头还得害一场大病呢!” 齐茵顿时恍悟,仰天一笑道:“袁怪叟,你真不愧是万孽法师之弟,更不愧是万恶派第二号头子,你凶毒之性,与生俱来,竟不惜以一己之性命,想使在场数百人,都陪你一同死掉!” 全场人人都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谁也不敢作声。 齐茵又道:“但你可别忘了,我这白妹妹现下神通越发广大,最少也能庇护数十人,又能迅即救治数十人之多,而你们这几个凶徒恶棍,休想有一个活得成!” 其实她但须说出有三个人能活,而袁怪叟就断断不肯出手了。 袁怪叟冷笑一声,道:“老夫仍然不大相信。”虽然还说不信,但口气之中,分明已软弱得多了。 齐茵道:“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我倒是有一个建议,希望大家都不要反对。” 她锐利地扫视众人一眼,又道:“想你袁怪叟既是大秘门的开山祖师,出过朱公明那么高明的徒弟,论起真正武功,自然强绝一时,因此,我如是一人独力出战于你,未免大小觑你了。” 袁怪叟嘿嘿冷笑,道:“然则你打算找多少人帮忙?” 齐茵道:“只找一个人,就是昆仑派名宿白头翁老前辈的传人方锡兄。我们两人代表全场英雄,与你纯凭武功,决一胜负,假如我们侥幸得胜,你袁怪叟立刻离开,假如我们败了,这金浮图之钥双手奉上,我们所有的人,也即时离开。” 袁怪叟欣然道:“如此甚好!” 慧海方丈等人都不做声,他们不反对,旁人更无反对的资格。 白蛛女召回黑神蛛,尖声道:“袁怪叟,你这老混蛋今日如若杀害在场任何一个人,我拚舍这对宝贝,也得弄死你,方消心头之恨!” 袁怪叟不怒反笑,道:“好家伙,胆于真不小,竟敢骂起我来了。” 他随即把注意力放回齐、方二人身上,竟不计较白蛛女的辱骂。于此可见此人性情之怪,难以用常情推测。 方,齐二人各持兵刃,全神待敌。袁怪叟走出来,手中也拿着兵器,乃是一口大刀,寒光闪耀,锋快异常。 他们不再打话,动手便打。但见袁怪叟一口大刀,幻化出千百道精芒寒光,宛如一面大网,把方、齐二人笼罩住。 他的刀法神奇奥妙,千变万化,加上功深力厚,每一刀都有大量内力发出,排空生啸,威势之强,无与伦比。 那方、齐二人,也自各施绝艺,他们同行日久,时时谈论武功,是以攻守之间,配合得十分严密坚固。 只见他们两人互相照顾,无微不至。进攻之时,宛如水银泻地,无孔而不入,配合之佳,直如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这三人的武功,皆是当世罕见的高手,连慧海方丈这等身份之人,也瞧得有点目不暇给,旁的人更是为之目骇神摇,不在话下了。 双方看看拚斗了五十招以上,百十股潜劲内力鼓荡挑轧之下,生出无数强劲的风柱,呼呼直响。距他们尚有三丈以上之人,也都感到有立足不住之慨,由此可知这三人的功力竟是如何的深厚了。 齐、方二人,尽避是有攻有守,气势强大。但事实上那袁怪叟已逐渐掌握了主动之势,占得上风。 慧海方丈看到此处,喟然一叹,转眼向俞真人和吴帮主望去,只见他们恰也沮丧地望过来,彼此一望之下都已会心,确实知道袁怪叟武功实是强绝当代,若是单打独斗,远非他的敌手。 吴伟到底是帮会之主,乃是讲究心机谋略之人。 当下低声道:“老朽打算与两位一同开口发话,要他们罢打认输………” 这是因为再斗下去,方、齐二人更落下风之时,固然是任何的一刹那都有丧命之虞,而且其时败势已成的话,也很难退得出战圈。 慧海方丈俞真人都一齐答应了,当下觑准时机,齐齐喝道:“双方暂时罢手停战!” 这三人都是功深力厚之士,齐齐发声,非同小可。连拚斗中的袁怪叟也感到耳鼓大震,不由得心中微凛,忖道:“若然再加上这些老家伙,胜负之数,就得倒转过来了。” 当下一跃而退,齐、方两人自然也退下,转首向慧海等人望去。 吴伟高声道:“齐姑娘,把金钥给他吧!” 全场之人,都不敢出声反对,只因以慧海方丈、俞长春真人以及吴伟帮主,皆是当今顶尖人物,他们尚且认输,谁人还能不服呢? 齐茵犹疑一下,才叹息一声,道:“好的,这座金浮图,只好让给大秘门独享了!” 袁怪叟仰天冷笑,道:“不错,你们马上撤退,但若有愿意投入我大秘门中之人,却可以分享金浮图内的奇功秘艺。” 在场之人,纵然有不少势利贪得之士,但一则时机不对,总不好意思马上应声而出。二则人人眼见袁怪叟如此残酷无情,视弟子性命如草芥,也是寒心。因此,没有一个人出声答腔的。 齐茵方在取钥,突然间一阵清冷严厉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岑寂。这阵话声说的是:“金钥拿过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雪地上,站著一个灰袍僧人,身材颐长,两道黑眉,垂拂双颊。 此人正是早先取钥而去的十方大师,他手中提著一口连鞘长剑,站立如山,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度。 袁怪叟来得迟了,根本不知十方大师夺钥之事。 当下桀桀怪笑,道:“和尚是谁?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十方大师道:“贫僧奉命守护圣迹,岂容你这等邪魔外道之辈,玷辱了圣地?你如是不服,那就过来印证一下!” 袁怪叟道:“好大胆的秃驴,老夫今日若不宰了你,难消心头之恨,通名受死………” 十方大师道:“贫僧道号十方,适才已观看过你的刀法,果然有点门道,却不知你为何在武林之中,并未享有盛名?” 他们一边说,一边凑近,袁怪叟道:“你一个出家无用之人,懂得什么武林………” 十方大师道:“不见得吧,贫僧多年前,倒也会过一些高人,如广寒玉女邵玉华邵仙子,如无手将军欧阳元章,如孤云山民徐斯,在这些人面前,你大概不敢逞强称雄了,是也不是?” 袁怪叟厉声道:“难道你在他们面前,就敢称雄么?” 十方大师道:“这不是在下舌上称能之事,咱们还是动手吧,免得耽误时间。” 他又向齐茵道:“金钥暂时交你保管,谁赢了给谁?” 袁怪叟扬起大刀,见他尚不拔剑出鞘,心中冷笑一声,忖道:“你如此大意,这叫做自取灭亡,老夫定教你连长剑出鞘的机会都没有,便自横尸此地!” 十方大师仍然毫无戒备之意,袁怪叟表面上也生像是尚未打算出手,但一转眼间,猛见千百点精芒寒光从袁怪叟身畔涌出,疾如闪电般向十方大师当头罩扑。 这一招刀法不但快极,而且奇幻无方,刀尖星洒电转,宛如放黑夜中烟花一般,好看之极。 但在场之人,无不骇得惊魂不定,以为十方大师剑术虽是深不可测,但这袁怪叟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目下突然攻袭,刀势如此强,纵是十方大师,亦将难以禁受。 齐茵、慧海方丈等有限数人,虽然晓得十方大师不会有性命之危,但他如何能挡住这一招,却是颇值得用心视察之事。 只见十方大师屹立如山,大有渊停岳峙之象,对于敌人漫天电急罩落的刀光,视如无睹档贸伲鞘笨欤胍鸬热肆钔飞形丛僮鼋鲋焕吹眉奥庸戎椋豆庖鸦髦辛耸酱笫Α* 只听“锵”地响了一声,袁怪叟连退了三步,这才稳得住脚步,但见他满面凝重之色,手中长刀,不住地摇移作势,似是在变招换式,手法奇奥无比。 众人明明见到十方大师并没有撤剑出鞘,也就是说他并无进攻的迹象,那袁怪叟何以这般严封固守?大家都弄不明白。 十方大师缓缓道:“天下之间,裆得住你这一击之人,实是无多了,你大概也没想到贫僧居然挡得住吧?” 他一发话,袁怪叟这才松了一口气地停止摇移手中之刀,但却又连退三步,这才挺刀屹立,阜视著对方。 十方大师停歇一下,又道:“贫僧的剑气,平生还是第一次施展,如若换了别的对手,这刻也定必被贫僧剑气反击之势,格毙于当场,似你这等功力,实是举世罕见了!” 他一直在评论这件事,众人一方面明白了这奥秘奇妙的过程,另一方面又不懂得他何以说个不停? 袁怪叟闷声不响,仍然毫不放松地凝视著对方。十方大师长眉轻轻飘拂起来,沉声道:“贫僧仰体我佛慈悲之者,今日放你逃生去吧!” 众人听了,都感到不大妥当,齐茵正要开口,突然想到这十方大师出头阻止群雄开启金浮图,实在算不得是侠义中人,如何能望他出手为世除害呢?当下忍住到口之言,默默地观看事态如何发展。 袁怪叟的反应,可真是天下群雄作梦也想不到的,敢情他霜眉一掀,狞声怒笑道:“放屁!今日老子不宰了你誓不为人,贼秃驴,你有本事就出手,用不得噜里噜嗦。老子岂是认输逃命之人?” 群雄初时一楞,继而大喜。 十方大师并不著恼,淡淡一笑,道:“孽障,你定要迫贫僧破这杀戒,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说话之时,手指第一次碰到剑柄,微一作势,一股森厉剑气汹涌冲出,袁怪叟虽是凶横无比,却也突不住又退了两步。 双方相距已远达八尺以上,袁怪叟猛可厉啸一声,叫道:“老子少陪了!”拨头就走,动作如电。 此人外号不愧是“怪叟”,实在是怪得可以。早先人家让他走,他偏不走。等到人家真动手了,他又一招也不接,转身便逃,所作所为,无不大与常情乖违。 众人只见到袁怪叟电光石火般飞掠而去,都瞧不清十方大师几时也出剑追击的。那十方大师身随剑走,化作一道经天长虹,凌空电射,奇幻得不可思议。 那袁怪叟只掠出数丈,背后的剑虹已狭著“嗤嗤”破空之声,衔尾追到。一晃眼间,剑光暴涨,疾向下射,光芒爆洒中,袁怪叟发出一声厉嗥,猛然摔在坚冰地面之上。 剑光随之收歇,仍然是一个灰袍僧人,手提长剑。却见袁怪叟所卧之处,霎时间呈现一片血光,染红了白皑皑的冰雪。 这时已无人不知袁怪叟业已惨遭诛戳,当场毙命,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声音嘹亮,群山相应。 十方大师猛可怔住,那阵欢呼之声,对他而言,竟是如此新奇,又能使人十分激动,热血沸腾。 他面上虽是泛起冷漠的微笑,但内心却不停地活动,想道:“由此看来,正邢之分,实甚分明,即使是佛门中的高僧大德,这刻想必也不会怪我破了杀戒………” 他突然间生出一念,转眼向齐茵望去,齐茵走了出来,手捧金钥,满面欢容,高声道:“大师诛灭此人,功德无量,金钥在此,祈为查收。” 早在袁怪叟中剑倒地之时,他那群手下已急急逃遁,作鸟兽散。 十方大师摇摇头道:“贫僧乃是出家之人,不能再破杀戒,是以行侠仗义之举,只有仰赖诸位了,这枚金钥,贫僧决意奉赠与齐姑娘,任凭处置。” 群雄几乎难以置信,呆了一下,这才又爆发出响澈群山的欢呼。但见十方大师在欢呼声中,放步行去,那高瘦颐长的背影,渐渐走远,不久便隐没在冰雪之中。 齐茵向方锡等人叹道:“这真是令人大感意外之事,这位十方大师,实是得道高僧,使人景仰崇敬,难以忘怀。” 这一大群人,无不兴奋地谈论著此事,接著簇拥著齐茵向那座矗立了百余年的金塔走去。 齐茵依照钥上刻著的指示,从千百道小小的门中,找到了其中一扇,乃是在第二层上。 金钥毫不困难地送入匙洞中,她往右边一扭,“呵答”一声,这扇只有两尺见方的小门,应手而开。 但见门内的底壁,乃是一块白色的木板,板上刻有无数字迹以及人像图形,姿势各别,一望而知乃是一种武功的秘诀和图解。 她伸手取出木板,但见板后另有一根金钥。忙又取出,立刻丢给方锡。 目下正是当仁不让之时,方锡也希望早早找到某种绝世武功,快快炼成,以便对付万孽法师。 他按照钥上所示,在第三层上找到该门,打开来一看,情形一如齐茵,他取出木板,把板后的金钥拿出来,丢给白蛛女。 白蛛女把另外取得的金钥丢给原主梁克定,粱克定便给慧海方丈,慧海传给俞真人。如此一个接一个的不断开启,天黑之时,人人都轮到一份。 当此之时,在金塔底下的薛陵,可也就发觉那圣地秘室之门忽已开启。 他心头一热,怔道:“这显示出金浮图之门已被打开,无疑是阿茵、方兄等人已到了此地,但可怜她竟不知我就在地底,欲出无门……” 他自然梦想不到这俗传“财势之门”,真费了好大一番周折,这才能够打开,如若十方大师不是忽动善心,把行侠仗义之责,交给大家,却取回了金钥,这道秘室之门,永远再无开启之日。 薛陵在门外先收摄心神,想到这密室之内;乃是两位武林大宗师法体密藏之地,顿时大为恭肃,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举步行入。 这密室之内,迎面便是一道高及室顶的迎面壁。左边两丈之远,有道门,透出了光线。 他折过去,但见门内挂著一重帘幕,是以只漏几丝光线,当下伸手轻轻拨开,但觉这道帘幕入手微温,甚是干燥,毫无霉湿腐朽的迹象。 拨帘进去一瞧,这座秘室占地十分广阔,总有十余丈方圆,甚是明亮。 薛陵先得眯起眼睛,以免眼球刺激过甚。 饼了一会,这才转眼四瞧,细细打量。首先映入眼帘中的是对面有两张石榻,榻上并没有铺垫被褥,光滑温润,上面各有一人。趺跏盘坐,当中隔了一张四方石桌,对面而坐。 这两人一个是须发俱白,身穿青衫的老人,长得高额隆准,眉长入鬓,相貌极是威武而又俊秀。 另一个是位肤色黧黑,相貌奇古的天竺老僧,那样子生象画上的罗汉一般,宽大的僧衣,竟微露胸肉。 这两人都栩栩如生,似是对坐闲谈,自有一种潇逸出尘的风致。 薛陵心知这两位老人,就是天竺圆树大师和天痴翁,当下不暇打量别处,蜇走过去,在每人榻前恭敬行过拜见之礼。 在每张石榻前,都有一只蒲团,似是专供入室之人跪拜之用,薛陵每次跪拜其上,都仿佛感到蒲团似是很软,往下微微沉下少许。 拜见过之后,起身瞻仰。 这才见到天痴的身畔左右放著一张古琴,右边有一只古色古香的茶壶,还有一个瓷杯。 圆树大师左手竖掌,腕间有一串鸟黑发亮的拂珠,右边则放置一本摊开了的经卷,好像圆寂以前,还在阅经一般。 他恭敬地看了一会,这才流目四顾,但见一层宽大的石室之内,墙壁正是平整光滑,在靠右侧角上,有一道木门,门上还有供人拉启的把手。 除此之外,再无一件物事,空荡荡的,大是萧然。 他举步行去,伸手试行拉门。那道门应手而开,门框上微微一响,掉下一块薄薄的木板。 薛陵是何许人也,伸手接住,目光到处,板上更有不少字迹。当下低头阅看,只见板上用朱笔写道:“入室之人,如非深有渊源之后辈,或是诚敬尊贤之士,定然不会拜见两位祖师法体。若然如此,当罚以不获得睹无上心法。反之,具此大福缘者,万勿浮燥贪得,须视此内室中之财宝及各种速成绝艺神功如无物,可从此门之夹层内。 取出一张皮纸,其上纪录著祖师们合参而得的无上神功心法,如若研悟这『两极心功,则天下无敌,可以断言矣!”薛陵心头既欢喜,又怅惘,欢喜的是心功既得,可望天下无双,扫荡妖氛,成不世之功,立千秋之业。怅惘的是洞府石门紧闭,无法出入,纵然炼成了绝世之功,终归亦是无用,甚至得活活饿死此中。 他旋即驱去心中杂念,向内室望了一眼。只见珠宝杂陈,壁上挂著七幅条轴,有文字,有图解。假如入室之人,不曾拜见祖师遗体,则打开内室之人,只瞧见这些神功秘图以及珍宝诸物。他不必过去瞧看,也知道这七种武功定然也是极上乘的绝学,并且有些还可以速成,以期使来人不会入宝山空手回,亦万万想不到尚有一种至高无上的两极心功,未曾出现。 那扇木门上,并无痕迹,但既有示知,薛陵小心查看之下,很容易就找到了夹层,打开后但见里面有一张坚韧的羊皮纸,写满了字迹。他拿了这一张心功秘解,步入内室,找个角落坐下,开始阅读。一开始便是一首七言韵诀,共有二十八句之多,薛陵小心地诵读,初时尚能领悟其意,到后来便渐感茫然,终于完全不懂。 韵诀后面,另有解释文字,麻麻密密,少说亦有万言之多,薛陵越看越感兴奋,越读越有味道,一口气看了一遍,已经大有所得。 这是一门极高深的神功秘法,如果能遵照这门心法的要求修习,而得到了成功的话,所成就的力量之强大,将使举世震惊,天下决无敌手。这似是提供了一项方法,一条道路,以胜过那无敌三大绝艺。 在理论上来说,无敌三大绝艺虽然是三种兵刃招式,入于神化之境界,可以当得“无敌”二字。但从这两极心功提示出的理论而言,那也不过是三种修习最上乘的力量的法门而已。 这理论是说,两三种无敌绝艺,凡是以不用的兵刃,以特别精确的招武,发挥出无坚不摧的威力而已。不论它们以何种方式出现,也都同是一种攻击及防守的力量而已,而这两极心功修达到有成就之时,亦具有这等力量,并且由于这股力量是以“心”为兵刀,精致奇奥之处,更在无敌三大绝艺之上。 薛陵一旦悟晓此一武学上至高至深的理论,如卧冰雪,顿时心身通爽,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奇怪滋味。他双手捧住那张羊皮纸,神态庄严,喃喃自语道:“是的,两位祖师以莫大智慧,究悟出天人合一之理,竟以心『为兵刃,自然胜过刀剑拳脚等物了。” 这门神奇的两极心功虽是如此厉害,远胜过天下间已知的任何一种武功,但修炼之法,却并不艰深难做。 薛陵第一步先设法了解功夫的内容,那一篇口诀没有一个字轻轻放过,全都细加参研。这一步功夫,费去了他十天的时间,直到他自问已完全弄清楚,甚且倒转过来也背诵得出,这才停止了这初步的功夫,进而著手修习。 他估计过韦小容为他特制的那份干粮,每日只嚼上几曰,以供体力消耗之用,最多最多不过支持上三个月到五个月而已!假如这密室没有开启,又或是开启了之后,他由于没有参拜遗体,以致获取不到这一门“两极心功”的话,他决计无法以那末一点点粮食,支持三五个月之久。这是因为修习任何武功,定须消耗大量气力。气力之补充,又须靠食物供应,这是说密室已经开启,他能找到别的武功心法而言。倘使密室根本不开启,他长久的处于黑暗和绝对的孤独中,不论他多么的坚强,意志能如何的集中,但人类在这点上,亦有天然的极限,过一段时间,薛陵他决逃不掉发狂的噩运悲剧。 换言之,他纵然有足够的粮食,但在黑暗和绝对的孤独中,过不了某一段时日,达到了人类所能忍受的极限,他的意志将完全崩溃发狂而死。薛陵在目下缺乏食物的情况之下,假使是被困于黑暗和孤独,则他定必不知不觉地大量消耗食物,因而不须待多久,他便将活活饿死,并不须等到他意志崩溃发狂而死。 现下情势大大一变,第一点,他不再是在漆黑无光之中,相反的,这密室之内,甚是光亮。这使他醒悟到外面蛛网似的通道,以前也一定有光线,只不过其后完全被封闭了,变成极度的黑暗。第二点,这两间密室内温暖得多,那石榻上的两位前辈宗师的遗体,彷佛是活人一般,使他减去不少孤独寂寞之感。第三点,这一门“两极心功”,使他忙于参悟修习。一个人无事可做之时,当然会万分的痛苦。反过来说,有事情忙碌的话,自是可以扫除单调乏味的感觉。第四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两极心功”所修习的对象是“心”。首先要求的是达到寂灭不动,非眠非醒,非生非死的境界。此一境界,只是一个起点。但只要做到这初步功夫,他就可以不受饥饿的威胁了。 原来这两极心功的口诀之中,已说明,他若是修习到此一起点,就等如已迈入成功的坦途,余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宛如花开结实,这果实的成熟,只差迟早而已。 秘藉中讲得明明白白,那就是他只要达到“寂灭”的境界,则他此时身体的机能,完全停顿,只有心灵在神奇的境界中。凝积力量。由于体能之不再消耗,加上以精养精,以气补气的神妙变化,他已可以辟谷绝食。其时没有食物的话,他也能继续活下去。并且一直不断地修习心功。时日一到,他不但所有的体能,能在一击之中完全发出,并且还能在同时之间,摄取宇宙间某种神秘不可解释的力量,增强这一击的无限威势。 正因如此,炼成这“两极心功”之人,方能超越过无敌三大绝艺。因为那三种绝艺,只不过借兵刃之力,把全身的潜力、体能,完全发挥出来,变成无坚不摧的威势。而“两极心功”则更能摄取大自然的神秘力量,此中的差别,不问可知了。目下,他怕只怕在食物耗尽以前。尚未能达到那“寂灭”的初步境界,这一步功夫。需要多久的时间呢?他一点也不知道。 他一直在外面的一间石室内,修习心功。而把木门关起,从不进入内间。这是因为那方木板上的留字,曾警告过他,小心勿被内室的珍宝和武功所诱惑,以致分散了心神。他在天痴翁那张石榻前面的蒲团上,终日打坐炼功,尽量减少活动,以免消耗体力。他也没有考虑到,即使心功炼成,使他往后永远可以不进饮食,但困居此处,却又如何善后?难道当真等上十年之久,等到开启府门的期限,然后又得期望十方大师、韦夫人和韦小容他们到来,打开这府门? 假使他寻思这些问题,那么他一定不能修炼“两极心功”了,幸而他原本就已十分消极,漠视生死。是以陷入这等绝境之时,他反而感到轻松自在。假如他永远出不了这座别府,他便不须面对许多使他痛苦的世事了。 日子不断地消逝,他身边那一大盘腊干的皮索,已日见短少。在这种时候和环境中,薛陵很自然地没有去记日期。到底已在这儿耽了多久?他全然不知。有一天,他出去取水,为了节省体力,他伸手按榻而起。手掌碰到石榻,一阵暖热之感,霎时传人心坎。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两张石榻,都是人间异宝,无怪两位坐化榻上的前辈宗师,遗体丝毫未损了。 他慢慢的在黑暗中,走向水室,饮过水之后,又慢慢的走回去。虽是全然瞧不见道路景象,但由于走熟了,他根本不必瞧看。回到密室中,他习惯地走到蒲团前,方要坐下。忽然间涌出一念。便只膝跪下,向天痴翁叩拜行礼,自语道:“请老祖师恕我狂妄之罪。” 行过礼之后,便登榻而坐,但觉一股阳和温暖之气,从下盘透起,充满于四肢百骸,真说不出多么的舒服。 他修炼心功,已成习惯。是以两目一瞑,便行起吐纳摄心之术。这一坐不知过了多久,才从空灵缥渺中回醒。 这一次他睁开双眼,觉得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但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一样,他懒得多想,下床舒展一下筋骨。随即向水室走去。 在甬道中走了一程,他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一向在甬道中全然瞧不见四周景象,而现在却朦朦胧胧的,依稀得见灰白色的墙壁。 他立时晓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踏人心功的初步境界,也就是已得到必能成功的保证了。他缓缓的走著,心中不禁泛起了喜悦之感。 四下的景象是那么朦胧和单调,可是在薛陵来说,已经十分美丽悦目。因为任何人假如不是籍著火光的话,休想在这些甬道之中。看得见一点影子。 不过,他对心底泛动著的喜悦,却感到很不习惯,因为他长久以来,都没有动过任何喜怒哀乐之情。 照他以往的日子来说,可以称得上是道道地地的行尸走肉,完全没有比较复杂的情绪变化可言。 因此,他一方面以好奇的眼光,观察自己这种喜悦的情绪,彷佛是另一个人观察著别个人一般。 这种喜悦,一直维持了好多天,才慢慢的淡了下来。他由于已断绝了重出人间的念头,加上人世间一些事情,都是使他自然而然地想逃避的,所以在他内心中,简直没有一点遐思。他可以三五日连续地处在一种虚无停顿的状态中,除了依照诀窍用功之外,全无半点活动。 由于他几乎完全不曾支出体力,并且又能够还精补脑,化气养神,使他的体质有了钜大的改变,根本上不会感到饥饿,总是许多天不进一点饮食。 在外面广大浩瀚的人世中,无数的事情正如海面上的波浪,起伏交织,此采彼去,永远的无休无止。 参与金浮图求取武功的武林各家派英雄豪杰,俱有所得,所有的人返回中原后,都闭门修习各式各样的武功,武林之中,变得十分平静。 万恶派已成为天下武林皆所畏惧忧虑的名词,人人都相信,当那万孽法师一旦出头露面之时,将带来亘古所未见的大劫难。 这是因为在武林中起领导作用的几个大门派,都深信如此,影响所及,整个武林之间无论是黑白两道,俱相信齐茵等人的预言,决不会假。那就是这万孽大师以积孽为宗旨,此人天性邢恶,不问是黑道或白道之人,届时无不遭殃。至于这一场劫难风暴,将是以何种形式出现。可就无人能够测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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