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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以往两三年当中,曾经看过此塔无数眼,也登临过很多次。 那钱塘江白白茫茫蜿蜒天际,另一面群山起伏景清意幽,谁能忘记这些平凡而又安祥的日子? 但现在忽又被迫重入江湖,生死难卜。 这一眼会不会是最后一眼? 还有没有机会活着重来胜地登临名塔? 呼延长寿知道“悲魔之刀”真的非出鞘不可。 这是因为剑池两边通路忽然出现一个人,他们褐色衣裳使他们看来跟四周的树木石头没有什么分别。 此外头顶数丈高处的石桥上还有一个。 这一点呼延长寿连头也不必抬就知道了。 他主要是从这三个人联合形成的杀气网感觉出来的,故此眼睛似乎暂时屈居次要的地位。 白衣飘飘,俊美如临风玉树的李不还,面色严冷,浑身也发散出骇人杀气。 呼延长寿理智认为自己第一招应该力取李不还,如果一招能收拾得了他,剩下来其他杀手的威胁就减弱一半以上。 但他魔刀一出,空自涌起千万道夺目霞彩,却不是攻向李不还,而是挡住“别有洞天”拱门那个褐衣人。 不论那李不还长得多么俊美,呼延长寿心中对他仍无好感。 所以他这一刀很感情用事地攻向褐衣人而不是李不还,连他自己也大是迷惘,为何做出擒贼不先擒王的事?如果先杀死李不还,才应付他手下高手岂不是更容易得多? 反正就算先杀死他一个手下,仍然还得跟他硬拼一场。 那么何以会采取这个错误战略? 那褐衣人右手挺竖一把三尺短斧,斧身厚而刃利,精光闪闪,大有悍气。 他狂笑一声,挥斧猛劈,斧招无花无巧就像劈柴一样迎头劈出。 呼延长寿魔刀千万道的光芒突然变成一线,改攻为守,钻地一声拨开敌斧砍落之势。 原来褐衣人这一斧虽是平实无奇,但那凶厉戾气却是难以言喻。 总之你就算一刀砍下他的脑袋,但他这一斧也必定能够劈中你,纵然只能劈中非要害地方,他好像都不计较。 这种拼命法,真令人想不到他何以能活到现在? 根本上如果不是一流高手,这一招非得拼上不可,绝无转环余地。 而拼上了的后果,褐衣人即使不死,恐怕也免不了肢体残废。 但他既没有残废,看来负伤疤痕大概也没有。 呼延长寿心中一凛,随之又大大宽舒,压刀不发,问道:“你练过什么硬功? 那褐衣人眼光微嫌呆滞,但又显然不是痴呆无知。 因为他口齿清晰得很,道:“如果你瞧不出,告诉了你也没用。” 呼延长寿浓眉一竖,威风凛凛,道:“告诉别人可能没用,但我不同。” 褐衣人一定感觉得出这个威仪赫赫勇猛慑人的青年绝不是信口乱说。 所以他问道:“为什么你不一样?任何人死了都一样,王侯将相跟贩夫走卒都绝无分别。” 呼延长寿道:“因为我这把魔刀能破二十一种软硬气功,你只要告诉我练的是那一种,我就告诉你此刀能不能杀死你。” 他的确是据实直说。 只因他虽然知道手中宝刀能够克破廿一种最上乘软硬气功,也知道每种气功的名称,问题却出在他认不出人家用的是那一门功夫。 为了希望多知道一些,他宁可坦白说出秘密,希望对方肯回答,这样他下次就认得这种功夫了。 褐衣人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话声停顿了一下,又道:“但我却又觉得你好像没有骗我。” 李不还负手宁立池边,态度悠闲,大声道:“你说得很对,他这个人就是不会骗人哄人。他说不知道你护身气功是那一种,硬就是不知道.绝无假!” 褐衣人道:“那么你呢?你知不知道?” 李不还道:“我当然知道!” 呼延长寿道:“你们原来不是一伙的?但你们为何都要对付我?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 褐衣人低低狂笑一声,却答得很爽快。 不过声音冷涩刺耳:“你也要杀,他也活不了,我们向来不喜欢留下任何强敌的,你呢?” 呼延长寿不能不同意,道:“我自然也一样。但你们和我几时变成敌人的?我根本没听过你,亦没有见过你!” “现在你已看见听见,所以就是敌人了!” 此类道理真是狗屁不通之至。 不过,既然人家很坚持自己观点的话,似乎是完全无可奈何之事。 你可以杀死他,可以威迫他不准讲。 但你却没有法子把他的思想从脑子里拔掉。 呼延长寿大声道:“李不还,看来你大概也不能置身事外。但何以你廿几个手下都全无动静?难道我看错了?那些人不是你的手下?” 李不还说道:“你没有看错,我真想不到你的外表如此粗豪,心眼却是如此的精细呀!” 褐衣人道:“没有人能闯进来,我向你们保证这一点。” 李不还侧耳倾听一下,皱眉道:“没有理由,我的手下功夫都还过得去,其中有几个还不止过得去。你们就算高手如云把守了所有通道,但最少也应该有争杀拼搏之声。” 褐衣人冷笑道:“李不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不还摇头道:“不知道。” 褐衣人道:“那我就放心了。” 李不还讶道:“放心?放什么心?” 呼延长寿插口打断他们的对答,他声如巨雷,说道:“李不还,现在你仍然要杀掉我么?” 李不还笑一声,道:“现在当然不杀,但以后仍然不能放过你!” 他毫不支吾隐瞒,竟然大有英雄气慨大将风度。 呼延长寿道:“很好,你这笔账我也不肯罢休。”他双眉一竖,怒火迸射,杀气腾腾,又道:“咱们现在就一块儿算,不必等到日后!” 如果情势依照呼延长寿想法发展,这儿就变成三角混战了,无论那一方的人,都可能同时受到另两方攻击。 而本身亦可以攻击任何一方,不用说这种形势必定权之凶险混乱。 举例说,当你顺势配合甲方,出手夹攻乙方之时,但甲方却忽然反而给你一刀。 这一刀不一定杀得死你,然而乙方的斧头极可能有机会劈中你。 总而言之,这种三角混战简直混帐不合理,而又对每一方凶险无比,任何武艺极高胆极大的人,大概都不怎么赞成的。 褐衣人厉声狂笑,道:“好,好极了!” 李不还声音比较紧促,没有刚才那么自负从容了。 他道:“你们都是傻瓜,都是……”他忽然停顿一下没有讲出来。 但人人皆知他一定想斥骂他们都是“疯子”。 李不还只停了那么一下,就又斥道:“武功高低用这种方法如何测度得出?何况我和你呼延长寿都只有一个人,他们却有三个人之多?” 呼延长寿心中泛起怪异感觉,他好像应该知道三个褐衣人来历,因为他似乎听说过他们的。 但现在偏又想不起来。 究竟听谁说过?这些褐衣人是谁? 揭衣人斧头一举,寒气溢射。 他面孔本已不漂亮,如今更是狰狞。 他厉声道:“李不还,我希望先杀死你,你小心了!” 这句小心等如出手时招呼。 有些人明明并不打算出手之前先招呼对方,可是却又往往情不自禁会先招呼一声或者叱喝一声。 不过李不还与他之间还有个呼延长寿,所以他的短斧锋锐劲厉杀气根本只能冲击呼延长寿。 呼延长寿目光到处,竟然连对方凶厉气势的破绽也看见了。 本来“气势”只是无形无声的压力,就像烧得通红的铁块,你可以看见炽红色,可以感到炙人热力。 你知道很危险,万万不可让通红铁块碰到。 可是热力却仍然是看不见的。 因此如果你能够知道这一阵热力那一部份比较不热,决定不能用眼睛,而只能用感觉了。 所以刚才说呼延长寿“看”得见对方气势的破绽,严格地说,他只是感觉得到而已。 他的刀当然也立刻动。 不过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他端的想起寒山寺说话的老僧侧峰大师,并非想起他的面貌或衣饰等。 而是他使呼延长寿注意而留步的一下手势。 那一下手势根本就是一招极之奇妙刀法,呼延长寿当时心驰神醉,不由得停步听老僧的说话。 如今他想起的正是这一招刀法。 假如他还想跟对方讲几句话,而不想一招拼出生死,天地间好像就只有这一招是最合用了。 呼延长寿也像老僧挥手那样子,轻描淡写地挥动一下魔刀。 褐衣人骇然收斧连退三大步,由于他已用尽平生功力以硬生生收回斧势,故此一时喘将起来。 他唯一的感觉就是那呼延长寿的魔刀光影好象已布下一个天罗地网,只等他自己冲进去掉进去。 他当然不能陷落敌人罗网中,故此竭尽全力撤回攻势。 呼延长寿头也不回,竟不望背后李不还一眼,厉声道:“李不还,这厮的护身功夫到底叫做什么?” 李不还不答反问,徐徐道:“你手中使的是血腥魔刀,但使的却是佛门大慈大悲刀法,你究竟是魔是佛?” 呼延长寿道:“是我先问你的!” 李不还道:“好吧,我先回答你,他的护身功夫是和泰山派石敢当硬功齐名的软功,称为‘此恨绵绵’。 所以你第一步已看差看错了,他不是练成硬功,而是比一尺厚牛皮还坚韧的软功,你可曾听过‘此恨绵绵’这种功夫、” “此恨绵绵”之名一听而知比牛皮糖还都韧得多还可怕得多,任何人顾名思义都不难猜到。 呼延长寿道:“这一刀法我刚从寒山寺学会的。” 他虽已回答了李不还的问题,但李不还仍然继续追问道:“你的刀可破得了那种软功?” 呼延长寿道:“当然可以,他这种阴柔气功在名单上只排列第十九位,虽然不算最差劲的,却也差不多了!” 他这个人可能是因为属于粗猛易怒类型,所以讲出来的话,人人都很容易懂,容易相信。 连褐衣人看来也不例外。 因为他眼中闪现惊惕震凛的神色。 他又问道:“李不还,现在你可曾已知道他们的来历?” 褐衣人暂时不动,大概他也很好奇,想知道这个答案。 李不还回答之前又侧耳聆听一下,才道:“奇怪,没有一点声息,我那些手下没有理由这么容易全部放倒。” 他其实并没有回答问题,只制造多一个问题。 所以呼延长寿和褐衣人都静静等着。 李不还又说道:“从种种的迹象来判断,他们大概就是东海狂人集团中的高手。” 东海狂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恐怖集团的名称,而且他们虽然自封“狂人”,其实是不是疯狂也难以稽考。 因为廿余年来这个集团尽管为了赚钱而杀了不少人。 可是他们行踪极之隐密,江湖上除了一些有关系之人外,根本大多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恐怖集团。 呼延长寿居然知道而点点头,他记起五、六年前,天下无双的公门强人沈神通曾经提起过。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内容,但沈神通那副很鄙视又很担心的样子,使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呢! 在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的意思就是说呼延长寿已可以立下杀不杀死他们的决心。 这是因为这世间上除了父母兄弟这一类血亲不论之外,对他关系最深最密切的人,以沈神通为第一。 呼延长寿手中的“悲魔之刀”,是沈神源从极厉害可怕的一流高手夺回来还给他的(此刀本属呼班长寿父亲呼延逐客所有)。 除此之外,还将天下第一鉴赏异宝大家“海龙王”雷傲候从刀身古巴利文字译出的刀诀传授与他。 故此可以说呼延长寿今日之成就,根本是沈神通的功劳。 何况当时呼延长寿差点被天下第一恶人“人面兽心”陶正直整死,也是全靠沈神通及时赶走陶正直。 不但如此,沈神通还向扬州春风楼的刘双痕要了救命灵丹,救了呼延长寿一命。 所以凡是沈神通鄙视的人,呼延长寿根本可以连脑筋都不转就一刀劈死。 不过另一方面凡是沈神通都有点担心的敌人,他亦是连想也不想,就会予以十二分的重视。 现在这三个“东海狂人”的褐衣高手正是这类既可杀,又不得不小心应付的人了。 别人自是想不到呼延长寿脑中有这么奇怪微妙的反应,呼延长寿最大好处就是他的悍猛外貌和易怒性情。 像他这一类的人,通常别人都会认为他似乎没有什么脑筋,思想能力低,也不会骗人的错觉。 及至发觉他既不是没有脑筋,而又不时会弄个陷讲让你掉下去之时,那时已经太迟了,已是后悔莫及了。 呼延长寿现在正是尽量利用自己的优点。 他怒声咆哮道:“东海狂人是什么玩意儿?你们既然在东海,跑到杭州这里来干什么呢?” 他的逻辑简直不通之至。 为什么住在北方的人就不能来江南? 何况他自己本也住在北方,那么何以他现在又在杭州? 褐衣人被这种道理弄得楞一下,他虽然属于“狂人”集团,但似乎还比不上呼延长寿乱七八糟的脑袋。 呼延长寿仍然怒声道:“你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任谁也不必审问就知道了,所以我要先砍下你们三颗狗头,才跟李不还算账。” 李不还应道:“好,一言为定。” 呼延长寿提刀当胸,声音猛暴震耳:“你们通名受死!” 他的样子连“狂人”集团高手们也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不说出姓名,他一定更是怒不可遏。 而一个人在狂怒之下,真是可以连自己性命不要也务求劈你一刀的。 这当然是极不划算之事,把姓名说出来有什么关系? 何必因此助长对方杀气? 褐衣人道:“我是水无争,你一定从未听过我的名字。” 呼延长寿道:“的确没有听过,但你能练成‘此恨绵绵’护身气功,同时斧法凶毒无比,跟你的姓名很不相配。” 水无争狰狞笑道:“你自己呢?你名字叫做长寿。但你以为像你这种人,会不会长寿?我瞧你活得过三十岁就很不错了,然而三十岁决不能够算是长寿,你以为如何?” 呼延长寿道:“我长寿也好,短命也好,这都与你无关,还有那两个叫什么名字呢?” 水无争道:“堵住另一边那个使寿星拐的是贾三,你碰上他的寿星拐大概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他自己狂笑两声,但别人都没有反应。 他便又说道:“上面石桥的那个是樊通情,他使的是追魂鞭,听起来好像不大好听。” 呼延长寿道:“你这支斧头叫做什么?” 水无争耸耸双肩,道:“好像有人称它为‘绝斧’,我也没有反对。你想如果招数不够狠,不够绝的话,恐怕就连一只鸡也杀不死了,既然非狠非绝不可,又何必一定要讲出来呢?” 李不还认为此人的歪理也是能够瞧老半天的,与呼延长寿的无端发怒,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他完全不打算研究这些,因为另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最好能尽快弄清楚,至少也须得探出一些线索才行。 于是他忽然以义愤填膺大声地说道:“呼延长寿,你根本没有理由出手,因为他们本是冲着我李不还来的。 而且你似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乃是东海狂人集团七大高手其中之三,据说他们七大高手很少亲自出马。 这回竟然一来就是三个,可见得他们对李某人还算相当重视,我想我不应该使他们失望,我今天必须杀死他们三个,然后才可以知道我需要的情报?” 呼延长寿大讶道:“你把他们杀死之后,能从死人口中间出什么情报?” 李不还道:“不是他们,而是另外的人,我想知道的情报大概只有他们的主脑人物才知道。而杀了他们,就可以引出主脑了。” 水无争大怒道:“放屁,第一点,我什么都知道。第二点,是我们要杀你而不是你杀死我们。第三点,我们已得到情报,知道你必定会于这个时间到此地来,所以我们早已布置好。哼!哼! 你以为你很聪明很有本事?你为何不想想看,何以你那么多手下,忽然都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个人过来助阵?” 这一点正是最可疑,又可怕的事实。 李不还深信如不是对方早就设下陷断埋伏,断无那么多人突然无声无息之理,至少拼命或临死之前也会叱喝或惨叫的。 既然水无争坦白指出这一点,便已是大有价值的线索。 李不还反而微笑道:“虽然你们使用武力以外的卑鄙手段放倒了我所有手下,但这仍然是好消息。 起码你们心有所怯,不敢使用别的手段对付我,由此推论,你们三个人纵是联手对付我,却还是没有信心,很怕有人帮我,所以你们第一步必须放倒我的手下。 可是这种作风却又不是你们东海狂人集团一贯作风。可见得你们并不是受雇杀人,而只是服从命令行事。” 水无争冷笑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李不还道:“我认为你们这个集团,现在已不能保持独立,必须听别人命令,你当然不肯告诉我须得听命于谁,但我一定会查出来。” 水无争仰天狂笑一声,道:“你人都死了,还查什么?” 李不还声音很严肃,绝无开玩笑之意,道:“不一定。我就算死了,还有呼延长寿他一人。 他若是查出你们听谁的命令,宣告于天下,别人就知道应该怎样防备,以及怎样对付你们了。” 水无争疑惑地说道:“但你既死了,这些事与你何干呢?要是我才不管这么多……” 李不还道:“你是你,我是我。例如现在我要出剑对付在我这边的贾三,如果我认为他属于呼延长寿那一级的人物,我决不会先打招呼的,不像你刚才出斧时还先叱喝一声。” 水无争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不还道:“我意思就是要出手对付贾三。” 这句话大概还未说完,但剑光一闪,剑势笔直向两丈左右处的贾三刺去。 他的剑法有一点与水无争的“绝斧”一相似,那就是全不花俏巧妙。 有一点不大相同的,就是水无争的斧法完全是不计得失的拼命方法。 而李不还的剑法不但没有这等凶戾味道,反而令人觉得就算被他刺中一剑,却未必一定会死! 这一点分别异常重要,能够令敌人斗志减弱,能够令敌人有万一希望而不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 贾三的寿星拐丝毫不曾落后。 “呼呼呼”一连三拐,封住来剑。 李不还身如飘风,转到左侧,随手一剑刺去。 贾三这次拐势潮翻浪涌,一连十二拐也自抵消了敌人这一剑,他的拐法严密而又凶毒,十二拐之中有三拐是攻招。 但由于敌剑所指的角度极是危险可怕,故此寿星拐根本攻不出去。 李不还一转已到了他背后,又是一剑刺出。 贾三回身蹲低身子,拐杖舞得风雷迸发。 杖影如山,一共是十八招。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水无争等人却是知道的。 知道他的寿星拐身上一百零八支毒刺已经竖起,只要擦上一下,任是大罗神仙大概也活不了。 但见李不还剑势不快不慢,竟自刺入拐影中,好像我们用竹枝木棍戮人一池清水里一样。 贾三的拐势刚好是十八招使完而招未出,忽见敌剑刺人,剑尖离咽喉只有两寸距离了。 当下面色瞬间变得雪白,眼中凶光全消。 但心上念头却比平时多,也转得快。 ——李不还虽然号称剑术精绝,可是他仅用一招,而我却须得闪电似的急封一十八拐杖。 ——我这一十八拐如雷如电,如网如墙,却还须连退五步。 ——他这一剑轻松顺滑刺破我拐网,速度之快是我平生仅见。 ——他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 贾三当此之时应该想的事情本来很多,可是却情不自禁每个念头都环绕着李不还的诡异剑法。 白白失去想想世上别的事情的最后机会。 那李不还剑光乍亮便自倏然消隐。 剑已经归鞘,而贾三喉咙则多了一个洞。 鲜血溅射数尺之远,不过却没有一点能溅污李不还雪白的长衫。 那边的水无争和石桥顶头上的樊通情当然不会喝采叫好,就算李不还剑法再精彩一倍,他们还是不会喝采的。 至于呼延长寿则大可以这样做,一来那李不还三招杀敌的剑法的确万分精彩,二来鼓鼓掌叫叫好大可杀杀东海狂人锐气。 可是他却因为专心研究李不还剑法,所以忘记了做这些事。 水无争狂叫三声,樊通情也狂叫两声,从桥上飘落。 他们的声音凶厉野乱,入耳惊心。 显然他们狂性已发,似乎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呼延长寿声响如雷,问道:“李不还,你使的是什么剑法?” 他看来一点也不被水樊两狂人的疯狂叫声扰乱。 李不还也是一样,微笑应道:“这剑法叫做‘闪电七杀’,是区区的家传几招剑法呢!” 剑法虽然名为“闪电”,但并非说一出手就闪电那么快攻出七招,这速度是指刺入敌人要害时,快逾闪电而言。 呼延长寿自是不至于弄错,直到这时他才喝采叫好:“好剑法,真是无双的好剑法。” 李不还眼见那水无争已经举斧跨步,心中不觉一笑,你呼延老兄现在才喝采,是不是太迟了一点呢? 呼延长寿胁下所挟着的魔刀忽然滚落掌中,另一只右手已抓住刀把。 他仍然面向着李不还,连头也不回。 刀也未曾出鞘。 水无争脚步为之一窒,他并不在乎一斧砍死呼延长寿之后,才冲过去对付李不还。 可是此人刀虽在鞘,而宛如千军万马的气势已经迫得人呼吸困难,显然并不是轻易一斧劈倒的那类人物。 事实上水无争领教过魔刀的厉害,心知若能在苦战之后获胜,已是不易,所以他当然不存这种毫无可能的幻想。 水无争这边受阻脚步一滞,那边樊通情也已发动攻势,连人带鞭挟着一声凶厉狂叫,由桥上跃落当头罩扑李不还。 这个名列东海狂人集团七大高手之一的人,手中那条追魂鞭金光灿烂眩目,长达七尺粗如鸭卵。 假如是黄金打制,而又没有虚张声势当真是实心的话,少说也有千两以上,甚至二千两亦不足为奇。 任何人有千把二千两黄金在手,简直不必做任何事,就可以享一辈子福。 虽然有些人不这样想,手上纵有一万两黄金,事情仍然照做不误。 却也似乎没有理由用那么多黄金打制一条长鞭。 所以李不还宁可相信那条追魂鞭是镀金的,并且又是空心的。 关于空心这一点,倒不是说低瞧了樊通情连黄铜也舍不得多用几十斤,而是空心才可以有古怪。 例如鞭内藏有暗器或毒液的可怕东西。 他身子一转踏在北边方位,同时拔剑挥出,剑身一颤幻化出无数剑芒刃影,却有如清波流水不带一点杀气。 金光也如电掣扫到,上中下铮然三声,每一鞭都被剑波封住,全然无隙可乘。 樊通情瞪眼龇牙咆哮声中,金鞭舒卷如疾风烈火,接续攻出七鞭,这七鞭一气呵成,顿挫接续时全无间隙。 一时金光万道宛如巨网,罩住了李不还。 七鞭之后又是七鞭,尽是攻招气焰嚣张。 李不还的剑势相形见拙。 虽然剑光有如春波绿水,还抵得住敌鞭迅攻,可是人人一望而知他完全采取守势而没有攻势。 守势就是被动。 被动则含有软弱、失败、顺从等意思。 但守势当然也有好处,例如敌人锋锐之气正盛,不宜硬拼。 这时就必须探拒固守,等到敌人锐气衰竭才可伺隙反击。 不过李不还似乎不是这种用意。 虽然他仍然施展这种平湖绿水的剑法,抵住樊通情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每一波刚好是七鞭)。 但呼延长寿和水无争都认为他并非坚守等候攻击机会。 水无争跟樊通情等搭挡多年,一瞧樊通情强攻了四波仍然师老无功,这情形虽然不怎么妙,却也不算希奇。 可是樊通情一直咆哮而不是狂呼大叫,这一点才正是大大不妙。 呼延长寿认为李不还并非纯属守势的理由,却用嘴巴说出来。 他说:“好剑法,每一剑挡住金鞭,都是在第二节同一部位,真是好剑法。” 李不还道:“我只是怕你误会,以为我只有攻法而没有守法,所以使出寒家家传的‘十二辰剑’。我这一招叫做春水碧于天,你不要见笑。” 他能够在守势中从容说话,还能够那么客气斯文,可见得他决不是苦守,而是大有余力的守了。 呼延长寿以比常人响亮许多倍的声音道:“你为何把你的剑法都告诉我?” 这个问题连水无争也知道,所以他也侧耳而听。 李不还剑光挥洒,逐一封住敌人迅攻金鞭。 还泛起微笑,答道:“因为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剑法路数,所以我趁此机会使出来让你亲眼瞧瞧。” “为什么一定要我知道?”呼延长寿仍然不明白。 “唉,我怕你和我早晚会决一胜负,所以早点让你知道比较好些!” “但我们为何一定会决一胜负?”这句问话只在呼延长寿心中回响,他并没有问出口,以免被人误会他是害怕这场决战。 他突然转身面对着水无争,右手原式按住刀把。 浓眉下那对环眼闪动着豹子似的光芒,他其实背对着水无争之时,亦已随时可以出刀攻杀。 现在正面相对,气势似乎比刚才更为强大凌厉。 水无争几乎被他这股森厉气势冲退,但终于能站稳,还能够狂声大叫道:“樊老七,我马上过来帮你。” 呼延长寿平时声音已响亮过常人许多倍,如今有意提高一些,更是震人耳膜。 他说道:“不行,除非你赢得我手中魔刀,你便过去。否则就要等他们决出胜负,才得过去。” 水无争狂叫声,脸容变得十分狰狞。 连呼延长寿也以为他必定挥斧亡命攻来。 可是没有,水无争仍然站在原处。 要知水无争虽不正常,但到了生死利害关头,一样会计算得失。 如果一味只会狂性大发乱杀一通,他大概老早就死掉了。 呼延长寿魔刀不好斗他是知道的。 何况以此行任务而论,李不还才是目标。 加上呼延长寿没有杀死他们的人,李不还却有,这是仇恨方面,另一方面李不还的剑法看得比较多,魔刀招数知道得少。 所以算来算去,自是蓄留全力拼李不还比较上算。 他过不去帮忙夹击李不还,却真个苦了樊通情一个人。 樊通情至少有三种痛苦。 一是空自鞭发如风一波波攻去,但他竟然一直只能施展三种鞭法之中的一种“烈火追魂”。 其余两种恶毒鞭法都没有机会使出来。 二是他竟不能狂呼大叫。 这是因为李不还每一剑封挡他鞭势,总是挑中那条九节追魂鞭的第二节,而且总是同一部位,黍米无差。 樊通情自知那是全鞭最虚弱之处,他真的不明白对方何以找得到这仅有一线之微的部位。 但不论他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总之他必须拼命运聚全身功力弥补这弱点,使得他狂叫之声根本闷在肚子里。 既不能发出以助长凶威,复又憋个半死。 第三种苦则是纯肉体的,原来李不还的剑虽是纯采取守势,却仍然有剑芒烁刺他的身体。 初时还不怎样,却是越来越感到痛苦。 那些无形无声无色无味的剑芒,竟是像尖锐长针一样刺入骨髓内脏,所以那种疼痛并不是像刺入肌肉的痛法。 他虽则其后发现无形剑芒的来源,不是李不还手中出鞘之剑。 而是来自左手那支细长杆子,但知道是一回事,痛苦又是一回事。 如果知道了仍然不能解除痛苦的话,知道又有何用? 幸而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变幻无常的,都是由种种条件凑合而产生的现象。 例如人的身体,是由种种不同物质,加上空间时间构成。这许多条件若有缺乏便活不成,或者称之为不能存在。 而假如世间一切竟是恒常不变的,问题可就大了。 一个婴儿由于没有变幻性,便永远是一个婴儿,铁也永远练不成钢。 总之什么东西都永远是那个样子,新的事物无从产生,你能不能想像这样一个乏味的世界? 老实说宇宙内根本找不到一样永恒不变的东西,因为没有任何事物是可以不靠条件凑合而能存在。 超出宇宙的就暂时不去说他了。 那樊通情终于找到机会改变局势。 这是当呼延长寿建议李不还说:“你最好快点结束,不然我就忍不住了!” 李不还应道:“说得也是!”话声中剑法忽滞。 樊通情奋起全力,金鞭抖得毕直,宛如一支长棍。 事实上他已用双手握持,使出的正是棍法。 此是追魂鞭三种绝艺之一,称为“如枪似棍”。 但见那毕直金鞭扎捣挑弹,一连以四种手法攻出十二招。 同时他也发出震天狂呼大叫,总算泄出梗塞胸臆之气。 他攻势突然转强,已把李不还迫退三步,看来自是应该乘势贾勇一鼓作气,力图克敌才是。 然而他却反而双臂一拢,金鞭缩退一尺有余。 李不还白衣飘飘,身子一转,到了他左面,抖腕刺出一剑,剑尖破空发出“嗤”的一响。 直到这时,樊通情才当真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可是已经来不及纠正也已来不及弥补了。 他只见尖尖的剑锋到了咽喉旁边,速度快得再转一个念头也来不及。接着只知道咽喉要害已中了一剑,如此而已。 李不还这次剑不归鞘,提在手中。 他等到樊通情身躯跌倒,才道:“你如果不是想用追魂鞭内的暗器杀我,你至少还可以再活片刻……” 他剑如闪电飓发,人如玉树临风,气度从容雍雅,虽然连杀两个著名杀手,看来却好像都不是他杀的。 呼延长寿回头望他一眼,心中留下一个奇异深刻印象。 不过他没说什么,退开几步,向水无争道:“过去吧,李不还就算不敌败亡,我也不会出手帮他。” 水无争口中发出“呜哇”狂叫声,身形掠过呼延长寿,直扑李不还,去势凶厉,如疯如狂,实是十分骇人。 他其实一眨眼间就冲近李不还挥斧猛劈。 然而李不还在这顷刻之间,依然予人提剑从容,视天下人如无物一样的雍雅,充满自信的印象。 李不还白衣飘拂中向右一转,第一次以反手剑一剑刺出。 他举止看来从容不急,其实动作快极,快得连“绝斧”水无争也被迫退了两大步,才争到出手机会。 但水无争利斧翻飞劈出十二斧,却也不过仅仅敌住李不还第二剑。 李不还又一转已到了他背后,剑光虹飞电射,却也只是一剑。 水无争感到剑气袭喉,锋锐得如同有形之剑,当下不禁面色大变。 因为他知道这才是真真正正杀人之剑,也因此狂性大发狂叫一声,根本不理会敌剑,却运集全身功力一斧脱手飞劈。 他们两人距离不远,所以李不还的剑既能刺中水无争,则水无争的斧也可以劈着李不还。 准此而论,水无争根本无须脱手飞斧攻敌。 但水无争经百战,杀死过无数武林高手,自然有他的理由。 原来他的经验告诉他,剑快斧慢。 也就是说他必定先中剑死亡。 而人一死了,斧势便失去内力催动,威力剧烈减弱不说,还会被自己五指阻碍。 既然横竖不亡也败,乾脆脱手飞斧,希望捞回一点本钱。 李不还剑势果然迫得略有变化。 剑身一颤,利斧化为一精光飞上半空,但因此水无争的伤口不是在咽喉,而是在他的左眼。 水无争左眼被长剑刺了一个洞,此眼登时瞎掉不在话下,却又不至于死亡。 他甚至没有跌倒,只退了两步,用左手掩住鲜血汩汩的左眼伤口。 李不还提剑危立,恢复从容雍雅风度,微笑道:“水无争,你已死了一半,你可知道应该怪谁?” 任何人瞎了一只眼,自是算得死了一半,现代的保险也是这样规定的。 水无争暗连玄功,运续吸三口气。 一时疼痛大减,而又神智回醒。 他的笑声既疯狂而又苦恼:“我不知道,我只怪你,除了你之外,我还能够怪谁呢?” 李不还道:“不对,你来杀我而不能得手,这叫做技不如人,怎能怪我?” 水无争吼道:“难道我怪自己不成?” 李不还道:“也不对,你技不如人,那是没有办法之事,例如你可能打不过你们老大,但你会怪自己么?你会为此而自杀么?” 水无争他弄得有点迷糊了,道:“我当然不会,那么我应该怪谁?” 李不还道:“你须得怪那个派你出来,却不知道你技不如人的人。换句话说,那个派你们来对付我的人,应该查明我的斤两。如果没有查明,就等于叫你们白白前来送死,你看这个人该不该怪呢?” 水无争厉声道:“就算应该怪他,便又如何?” 李不还道:“我给你出气,你自己是不行的了,但我可以!” 水无争笑得很狰狞可怖,大概是因为满面是血的关系。 他道:“这主意很不错,但是我却不会上你的当,我也决不会出卖我们自己兄弟朋友!” 李不还道:“你错了。我不是问你们集团内部的事,因为发号施令的人必定是你们老大‘独脚狂龙’方古儒。这是绝无疑义的事,我何必还要多费唇舌?” 水无争讶道:“你的确很厉害,无怪汉水铁肩担帮势力强大,听说还有席卷天下之志。” 李不还道:“别提这个,你倒是想想看,如果你认为我的剑法真有点名堂,认为我或者可以替你出气。那么你告诉我,东海狂人集团听命于谁?” 水无争沉吟一下,他虽是眼已瞎血流满面,但终是一流高手级的人物,所以还挺得住的。 他想了想才道:“你杀了我吧!” 这次轮到李不还大为讶异,问道:“为什么?你活得不耐烦了?” 水无争道:“不是。但我不知道老大要听谁命令。或者我变成恶鬼就查得出来,那时我一定会告诉你。” 他并不是以开玩笑口吻,可见得他心中确实是这样想法。 李不还有点啼笑皆非,回头望望呼延长寿。 呼延长寿很乾脆,向他作一个“杀”的手势。 杀人虽然很痛快俐落,但却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所以李不还苦笑一下,回头向水无争道:“你一定有些线索,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那就是线索而已!你若是要我替你出出气,替你们集团解除威胁,你现在且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水无争想想才应道:“好,你问。” 李不还道:“你们集团近一两年有没有特别的进账收益?” 水无争道:“我们有生意有任务,就在收益,却说不上什么特别。” 李不还道:“你们的老巢近来有没有特别措施?例如在防卫方面?” 水无争摇摇首。 李不还又说道:“有没有新加人的高手?武功当然是高到大概跟你们差不多的?” 水无争道:“没有!” 李不还问道:‘那么你们老大有没有特别宠爱的人?男的或者是女的都一样,有没有?” 直到此时,水无争才有反应,身子一震,道:“有,有一个女人。” 李不还问道:“她是谁?” “不知道。”水无争答:“我只知道她姓吕,我们都叫她吕夫人。” 李不还道:“她多大年纪?是不是很漂亮?” 水无争道:“她实在太漂亮了。没有人不这样想。连我也是,但我向来不近女色,我不喜欢女人。 因为女人是麻烦、痛苦、烦恼、灾祸的来源,所以女人除了坏处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呢?” 水无争的话自然是太偏激了。 要是换了一个喜欢女人的人,他可能列举出女人一千种好处。 不过既然水无争憎恶女性,那实在也不能禁止他这样想法。 李不还挥挥手,道:“你走吧!” 水无争以至稍远处的呼延长寿都大为惊讶。 水无争道:“走?你叫我走?” 李不还道:“你耳朵没有毛病吧?” 水无争喃喃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你一定另有诡计……” “没有。”李不还道:“我的诺言向来兑现,很少人不相信我的话。” 水无争仍然觉得难以置信,呐呐道:“但你们损失了那么多人?” “不要紧。”李不还还是那么自信的样子,道:“我只希望你们用的毒药并非厉害到没有人能控制的地步。” 水无争骇然道:“你知道我们使毒?” “那是一定的道理。”李不还微笑说:“除了使毒之外,你们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放倒我所有的人而没有声息呢?” 水无争总算感到有点支持不住。 他虽是一流好手,但一只眼被刺瞎,而又没有上药止血止痛,即使是一流高手也熬不多久的。 所以他又问:“我真的可以走?” 李不还道:“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呼延长寿目送水无争背形消失之后,才道:“你不是不敢杀人,为何放走这种近乎疯狂的一流杀手? 他虽然斗不过你,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呢?晤,我听见他提到什么铁扁担帮,你大概就是帮主吧?那么你部下的生命呢?像水无争这种人恐怕不会感恩图报的!” 李不还道:“我给我所有参加此役部属事先服食抗毒药物之时,早已考虑过许多情况,例如放水无争一马,也是事先想过的。” 呼延长寿道:“你早就知道东海狂人会攻击你?” 李不还道:“仍然是猜想而已。我查出他们来了,当然也查出你来了,我只注意那些有资格跟我一拼的人,并不是任何人都注意的。” 呼延长寿道:“你好像很看得起我!” 李不还叹口气道:“对不起,事实上我低估了你。所以我留在身边的重要助手被你杀死。他本应帮我对付东海狂人们的。” “幸而你忽然帮我忙。”李不还又接着道:“使东海狂人三个一流杀手只能一个一个跟我单打独斗。” 呼延长寿笑一下,他知道李不还有意隐藏实力,事实上东海狂人三名杀手一齐围攻他,也未必能占上风。 不过既然他想隐藏,那就无须揭穿了。 李不还又道:“我猜我另外秘密安置在附近的一些较重要手下,现在已经抓到那几个布下毒药陷饼的人,也开始施救行动,所以我并不急,还可以跟你多说几句话。” 呼延长寿浓眉一皱,道:“只说几句话?不是动手拼个胜负?” 李不还俊美脸上苦笑一下,道:“跟你拼有什么好处?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而你却是我平生所见刀法最可怕的人,尤其是你很年轻。” “这种事跟年轻年老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现在刀法和功力都这么厉害,将来一定更上一层楼,你可能变成天下无敌的大刀法家,我何必惹你这种敌人?” 呼延长寿道:“你也很年轻,你最多比我大几岁而已,所以我不敢小觑你,看看我们越早决一胜负就越好。” 他一点也不被对方的话软化,这是很奇特的现象。 通常来说,除非有深仇大恨之外,为什么非得决一胜负不可呢? 李不还皱眉想了一下,道:“好,我们早点决一胜负也好。” 他终是一帮之主,而铁扁担帮雄霸汉水流域,甚至这两年势力又扩大了不少,连黄河长江都有部份受他控制或影响。 所以他当真不可以示弱。 呼延长寿却说出令他十分意外的话,他说:“但不是现在,我看出你连杀贾樊两人,以及击败水无争这三个一流高手,你其实已经变成强弩之末。 你已经使不出你半空刺我一剑的功力来了,如果你不服气,不妨使那一招给我瞧瞧!” 李不还深深叹口气,道:“你真是很可怕的敌手。” 他样子的确不像是假装。 “但我仍然不知道你剑法来历,我很孤陋寡闻,你到底是什么门派的?” 李不还道:“我曾经学过四个大剑派的剑法,但碰上水无争这类一流高手,我不得不使出我家传剑法,所以可以说我是没有什么门派的!” 呼延长寿知道对方逃避那一点。 他其实是很聪明的人,只不过天生容易发怒(这一点据说跟他十五六岁时,吃过一只世所罕见的血蝎有关)。 同时他外貌粗悍勇猛,所以常常令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类的人物了。 他冷笑道:“你家谁最有名?谁创出这种剑法而又流传下来的?” 李不还沉吟一下,才道:“是我的祖父,听说当时他是当世最可怕,最厉害的杀手。他没有名字,人人都叫他做‘冷血’李十八。他传下来的剑法的确是很好,我常常是这样想的!”(冷血李十八故事,请看拙著十八郎。) “冷血”李十八的名字,呼延长寿从未听过,因为这到底已是五、六十年甚至七、八十年前的事。 江湖上永远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几十年已经是非常长久的时间了。 但他不能不承认冷血李十八传下来的剑法实在非常之好,尤其是出手攻敌,那真是超级杀手的剑法。 没有花俏也没有朕兆,速度却快如闪电。 “我觉得很遗憾。”李不还又说:“看来我们大概不能成为朋友!”他这样讲,自然有他的原因和想法。 呼延长寿亦有自己一套想法,连连点头道:“对!对!”这时他心中泛现一张极清晰极美丽的面庞,她就是崔怜花。 “所以等到过了今天,我随时随地会找你决战,你当然也可以这样做,而我则准备好你任何时间会出现。” 李不还白衣飘飘走出虎丘,丰神如玉的脸上微现忧色。 他不是为手下担忧,因为那些被毒的手下们一来先服了抗毒药物,所以受害不重,二来已经获得更进一步治疗与照料,当可无虞。三来这些手下都只是三流人物,帮中第一二流的人手都没有事。 这些人起先还奇怪何以不让他们贴近帮主,反而是一些三流的好手负起保护帮主之责任? 现在人人都明白了,因为对付用毒药高手谁也没有把握,只能消极抵抗。 例如先服下抗毒药物,这类措施纵然能躲过杀身劫难,但将养需时,事后至少也要治疗一些日子。 这么一来,帮主身边岂不是反而无兵可遗了? 李不还也不是担忧呼延长寿约好的决战,因为那一定是堂堂正正纯武功的决战,就算输了死了他也心安理得。 他担心的是那个在寒山寺外见到的崔小姐。 这个女孩子貌美如花,人见人爱,本来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偏偏李不还就是怕她一个人。 因为原在汉水流域的铁扁担帮顺利扩展地盘势力已好几年,最近忽然屡遭挫折。 受到挫折那是发展过程中免不了的事,谁肯把自己利益地盘双手奉上呢?但许多地方的挫折一齐出现。 而不久他也接到秘密警告,要铁扁担帮听从某一方面的命令,不得违抗。 这一来事情大大复杂而又风云险恶。 李不还知道对方用挫折他各地势力方式表示实力,又知道对方一定很了解像他这种人决不是容易屈服的人。 所以必定另有更厉害可怕的手段等着对付他。 所以他千思万想之后,突然离开老巢设法出击。 换言之,他想化被动为主动。 当然他已花了不知多少金钱,动用了不知多少眼线,务求收集翔实详尽的情报。 在这一点上,他不能不算已获得若干程度的成功,因为他已知道全国有不少集团组织已经投降受到控制。 也知道这个“某方面”的神秘组织,发号施令的不是男人而是女性。 像东海狂人这类杀手集团虽是可怕,却反而单纯些。 因为他本来就等于受任何人控制,而控制条件只要金钱便可以了。 只不知那东海狂人集团老大“独脚狂龙”方古儒最宠爱的吕夫人,会不会跟那个神秘组织有关? 当然那吕夫人这个人还是刚刚才知道的,而在此之前,他对任何有本事而来历不明的女人都存有戒心。 崔小姐就是这类女人。 她不知从何而来,忽然出现于他的注意范围中。 也可以这样说,李不还出击的第一步是亲率帮中高手到江南,而她却恰好在他这条路线上出现。 其实李不还这一路前来,所遇见的女人决非只有她一个。 不过由于他有极可靠情报指出,那个神秘组织的女性指挥者是在江南,因为她刚对付完合肥的七灯会。 那是一个一共只有七个人的单纯组织,七个都是相当厉害的高手,却没有太大野心,势力最多到达芜湖而已。 当李不还发展势力时,曾经跟他们联络接触过,他们一点账也不卖,所以李不还暗中派人监视这个七灯会。 要监视这等武林高手当然很不容易,也没有可能派出十几个功力相等的高手专门监视他们。 换言之,这种监视是另有方法。 负责者需要的不只是武功,头脑和手段更重要,例如想法子买通七灯会这七人之中任何一个身边的人为内线等。 事实上有三个人的家里都有人被买通,所以大致上七灯会的行动,李不还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也因此,他们遭受其他威胁而不肯屈服的事,李不还也知道了_ 情势更进一步,也就是七灯会七个主脑被杀死五个之时,李不还就立刻匆匆赶来江南。 他相信那种神秘组织还未离开,所以他不北上,也不前往西南,而就直奔江南。 现在要说到崔小姐了。 李不还并非好色之徒,而且算崔小姐美丽得使人心醉神迷,他也不可能一直由芜湖跟着她来到苏州。 主要原因不是崔小姐,而是她身边另一个中年美妇,两个漂亮侍婢,甚至崔小姐都叫她杜三娘。 这个杜三娘曾经在合肥出现,而且也杀死了李不还的一名手下。 这个手下武功还过得去,是合肥负责人故意派他夜间搜查杜三娘的房间,也故意让她发现,以便测试她的底细。 杜三娘的底细已经试出最重要的一部份,那就是她的武功造诣极高,高到一定有资格搏杀七灯会中任何一个主脑。 李不还立刻决定自己的策略。 由芜湖开始他就现身跟着崔小姐一行四人,并且所有杀手都知道他在苏州虎丘有些布置,希望能把强敌引到虎丘决一死战。 消息怎样泄露出去,李不还没有追究。 因为泄密的线索一断,有时他想故意泄露秘密也办不到了。 江湖上争雄斗胜的诡诈手段多得不胜枚举,而胸怀席卷天下大志的人,头脑手段自是更加复杂诡奇。 寒山寺外的古桥上,春风拂面。 两岸一些枫树和垂柳,青翠飘柔如诗如画。 李不还倚着古老的石栏,遥遥望着寒山寺大门。 崔小姐杜三娘她们到寒山寺干什么呢? 难道她们一面正在做着足以震惊天下流传武史的大事,一面还有闲情逸致,来这著名古寺拈香礼佛? 又莫非她们认识寒山古寺主持侧峰老禅师? 认识并不稀奇,问题是侧峰老禅师知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跟她们关系有多深? 李不还决不会忘记呼延长寿曾经一刀迫退“绝斧”水无争。那一刀真是神来之笔,难以描述。 正如温柔春风中含蕴天崩地裂般锋棱,反过来也可说在无限凶危杀机中,泛荡无边无际的祥和慈悲。 故此当时以绝斧水无争的凶厉气势,也只有拼命急退之一途。 除此之外,连李不还帮忙也想不出有第二要路可行。 其实不但李不还对侧峰老禅师既敬畏而又讶异,呼延长寿也是一样。 李不还眼光暂时离开寒山寺门,转向寒山寺对岸的桥头。 果然不错,雄稳脚步和坚凝气势,除了呼延长寿还有谁呢? 呼延长寿魔刀仍然挟在胁下,大步上桥,离李不还七步左右才停下。 浓浓眉毛下那对环眼,精光闪闪,两人互相凝视一下。 呼延长寿洪声道:“你为什么又站在这里?” 李不还没有反问也没有反驳,还微微苦笑,道:“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呼延长寿皱皱浓眉,道:“你不是骗人的人,我只好相信你。” 李不还道:“为了报答你的信任,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杀死蓬莱戚公子戚风云之事已经传出江湖,戚家一两天之内便会知道。” 呼延长寿道:“你是不是替我担心?” “不管你怎样想,有句话我仍然要告诉你。”李不还雪白衣袖轻拂,身上的衣裳似乎更洁白了。 “戚家有三大高手,其中只有威定远名字为外人所知,据我所知他们都有真才实学而又经过千锤百练的真正高手。” 呼延长寿道:“名字并不重要,我已杀死过许多不知道名字的高手。” 这话傲气干云,声音又响亮,桥上及岸边有几个汉子都听见了。 一个青衣大汉忽然大步走上石桥。 姿势步伐都极是雄浑,勇悍迫人。 他走近李不还背后,便因为李不还的话声而停步。 李不还说:“单老根,你终于忍不住了?你愿不愿意听我一点忠告?” 他说这话时头也不回,所以他能叫出来人姓名,看来又是另一种过人本事。 其实他本领还不止此。 只听那肤色黝黑的青衣大汉停步道:“你怎知道是我单老根上桥来?是不是有人给你暗号?” 李不还淡淡道:“除了刀道高手,谁会一见呼延长寿就是忍不住挺身出来?你虽然一向没有显露过真正刀法造诣,但我仍然看得出你是一流的高手。 我一直想查出似你这等人才,何以故意屈居本帮第二流人物之中,我仍未查出真相,但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单老根按刀沉声道:“李帮主,你可以怀疑我,但不必向坏方面想,我决无不利于你的意图。我只不过为了私人理由留在襄阳而已。” 李不还声音仍然淡淡的:“假如我不是向好方面想,你老早就死了,你大概也相信我还有这点办法。” 单老根想一下,点头道:“相信。” 李不还道:“但我跟呼延长寿已有决战之约,你本是铁扁担帮的人,这么一来,他会有什么想法呢?” 单老根悍然道:“他怎么想我不管,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值得真正出刀的人,所以对不起您也要做一次了!” 呼延长寿既不怒也不笑,眼光遥遥落向寒山寺。 心中却泛起崔怜花的婷婷倩影。 她在干什么呢? 跟侧峰大师谈禅论道? 侧峰大师又是谁呢? 他并不是完全不把单老根放在心上,而是经历得多,便变得无所谓了。 反正武林人总是这种样子。 越是自负自信的人,碰到对手时越要决一高下方肯罢休。 李不还苦笑微叹,喃喃道:“但愿呼延长寿不误会我就好了!” 他向后退而单老根稳步上前。 于是变成单老根呼延长寿对峙局面。 单老根道:“我人在桥头那边,但已感到你的强大刀气,所以我忍不住出来要与你比比刀法!” 呼延长寿道:“有些人也是这样说,但一比之下往往会有伤亡,我们无怨无仇,何必比呢?” 单老根眼中射出凶悍炽热光芒,道:“你若是害怕,那就当众给我叩三个头,如果不害怕,就用刀子。” 呼延长寿两道浓眉尖射出好像能看见能摸到的怒气。 这一点是呼延长寿与天下人不同的独家招牌。 那把“悲魔之刀”虽是天下重宝,却不能算是招牌。因为魔刀可以落在别人手中,人人都可以挟在胁下。 只有这宛如有形有质的怒气,没有第二个人具有。 魔刀滚落手掌。 他这个人一怒就会出手,至于魔刀拔不拔出来,那倒没有一定准则。 如果对手太弱根本不值得用刀,那么他用拳头手掌脚腿,一样可以击倒对方。 单老根手一动,一把锋快长刀已经像变魔术似的紧握掌中。 森寒刀气随着刀尖所指方向遥罩呼延长寿。 他只须露出拔刀这一手,人人皆知他刀法造诣已臻刀道高手境界。 好几个人心头一紧,他们都是铁扁担帮的。 由于单老根本是他们一伙,已相处过数年之久,而人总是有感情的。 因此,他们心中都偏袒单老根,也替他担心便不足为奇了。 更正确的讲法是人人见单老根刀势不凡,大有名家之风,反而才替他担心,因为显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如果其中之一不是虎而只是兔子,大概最多被人踢一下屁股就算数。 单老根长刀连一分一毫都没有移动过。 但无形刀气却迅即变成刀风。 呼延长寿衣服固然飘拂微动,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对方好像想用森冷锐烈刀风,破去他的怒气。 “悲魔之刀”钢一声跃出三寸一截。 刀的光芒四射。 就好像你虽然在指缝窥日,却仍然会目不能睁,眩烈难当之感,所以人人皆见而又不能迫视。 单老根眼睛禁不住略略迷阖,刀风也登时减弱。 但他气势如故,毫不惊怯。 呼延长寿心中一动,怒气又减退四五分。 这自是因为魔刀具有一种神奇力量,能使奸恶之徒心胆皆裂。 如果不是奸恶之徒,这时的魔刀,只不过是比最好最利的刀,还要锋利而已。 这个人既然没有惊恐之色。 可见得他并不是奸恶之辈。 呼延长寿怒气便是因此而减。 但他仍然准备出刀决战,因为他已备有足够经验,深知这一类人性格,知道单老根决计不肯罢手。 这一点与好人坏人全不相于。 单老根不但不肯罢休,已采取主动先攻。 他一跃而起,魁伟身躯经捷如鹰隼。 足足飞起三丈,由空中向下猛攻。 他身形起落没有什么花样变化,所以人人看得清楚。 但他的锵声中劈出的刀势,却是左披右斩迅疾如风,复又变幻不定,使人瞧得眼花缘乱。 而这一落之刹那,他长刀一口气共劈出一十三刀之多。 呼延长寿连退两步(这一点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因为以他的威怒之势好像是死也不会后退一寸那种人)。 但这两步也真退得令人折服惊佩。 因为单老根每一刀仅只差一两寸而落空,十三刀犹如狂飓卷过,呼延长寿也就因而退了两步。 假如容得单老根刀势续发,呼延长寿自是仍须再退。 单老根亦并没有打算停手,没有不再攻击之意,他的刀招,也不是只有这十三刀就中断了。 但由于呼延长寿魔刀已经出鞘,雪亮精虹中嵌有两点泪形晶光。 他这一刀挥出,单老根但觉那魔刀果然大有古怪。 因为他若是仍要抢攻,魔刀好像已变化出无数化身,等他凑上去予以斩杀。 这样说来,只要不攻击不凑上去就行了? 古怪就在这里,若是不攻上去,那魔刀便能够产生长驱疾攻的绝大威胁。 而且能够使单老根感到自己全身似乎有十处以上的空隙可供魔刀杀人。 攻既不能,守亦不可。 单老根只有悍吼一声,连退三大步。 呼延长寿屹立如山,魔刀入鞘,没有上前继续追击,看他样子好像是表示说不必再斗了。 单老根气往上冲,凭什么一招就认为胜负已分? 就算真的胜负已分,你也不必瞪眼挺胸装出一副凶霸霸样子! 他怒极而笑,跟着呼一声跃起八尺。 长刀迎风披斩,快逾闪电悍若猛虎。 其实他的确误会了呼延长寿。 呼延长寿一辈子就是那副凶霸霸瞪眼挺胸愤怒填膺的样子,他除了这个样子就没有别的样子了。 单老根刀势狂发,刀刀连续。 脚未沾地,他已经斩出十五刀之多。 每一刀刀尖都从呼延长寿鼻尖眼前或咽喉等要害部位掠过,每一刀都只差一两寸就斩中。 由于呼延长寿一直后退,所以十五刀下来他已退了三步,不过他连后退也比别人有气派,有威势得多。 全无不敌而狼狈后退的样子? 好像可以抓在手中的怒气,又从他浓眉尖迸射出来。 有些人真是可厌可恨。 明明没有深仇大恨,何必一定拼命。 若以武功而论,难道你刀法很好,就不能容许其他刀法也很好的人存在?这是什么道理? 他一怒之下魔刀再度出鞘,刀光有如黑夜中的闪电,使得观战的人眼睛都花了。 但单老根眼睛没有花,上一次呼延长寿出的那一刀,虽然有两点泪形晶光,但并不能吸引单老根注意。 现在他却非注意而又十分惊讶不可了,因为在刀光中看见那两点晶莹得刺目的泪珠了呢! 这两滴晶莹泪珠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他已未及寻思,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运全力振腕提臂连同劈七刀,不是劈向敌人,仅只是在魔刀来路布下一片刀网。 他也只希望这片刀网能够阻得住魔刀斩到自己身上来,这就是现在他唯一所想的事。 任何人都一定认为单老根那片刀网防守得极之严密,简直是可以用滴水不透四个字来形容。 可是魔刀却仍然穿透刀网斩入,了无阻滞。 就好像那片刀网根本就有一道大大缝隙似的。 呼延长寿刀锋忽然偏侧了半尺。 单老根大吼一声,整条左臂飞开七八尺,鲜血喷溅。 但假如呼延长寿刀锋不是偏侧一点,现在飞出去的就不是一条左臂而是人头了。 单老根长刀仰天迎风竖举,姿式仍然威不可当。 如果他这一招乃是奋尽余力的一击,纵是粉身碎骨务求一逞,威力自是可撼天地山河。 但问题却是单老根心中根本没有如许充塞天地的仇恨支持他。 而即使有些仇恨,他的修养能不能达到此一境界亦成疑问。 但假如超过他能力之事,却实在超过得太多,那时最强烈的爱恨亦变得无能为力了! 单老根知道定须使得出那雷霆雪击大地震动的一刀,才足以反败为胜。但这样的一刀谈何容易? 他暗自长叹一声,心中全无仇恨。 技不如人而且还蒙人家刀下留情,还有什么可怨呢? ------------------ OCR 书城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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