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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韩少山洗漱甫毕,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韩相公起来了么?” 韩少山应道:“是哪一位?” 一手拉开房门,只见铁书生严秀侠一袭青衫,当门而立慌忙拱拱手,含笑道:“原来是严兄,请到里面坐。” 严秀侠拱手还礼,笑道:“家叔昨日和韩相公一度清谈,深佩相公学识,今日一早,怕相公有事出门,特命兄弟前来奉邀,务请移至后院一叙。” 韩少山微微一笑道:“不敢,令叔武林前辈,承蒙不道,兄弟自当赶候。” 两人相偕下楼,进入后院,严秀侠刚把韩少山让进客室。 但听一声大笑:“韩老弟早。” 一阵橐橐履声,从屏后转出一个蓝袍紫脸的老人,老人左肩,跟着一个一身紫衣,柳眉微挑,凤目含星的美姑娘。 蓝袍老人自然就是红脸判官严友三。 那紫衣少女,正是西秦太平堡主的独生女儿萦飞燕秦素珍秦姑娘! 韩少山抱拳一揖,说道:“老丈早。” 严友三呵呵一笑,回头道:“贤侄女,这位就是韩少山韩相公。” 接着又抬目朝韩少山道:“韩老弟,这是敞堡主的女公子。” 韩少山慌忙抱拳道:“原来是秦姑娘,在下失敬了。” 秦素珍瞟了韩少山一眼,敛衽施礼,低着头,低低地叫了声:“韩相公。” 严友三立即摆手肃客,笑道:“韩老弟请坐。” 大家落坐之后。韩少山目光一抬,朝严友三问道:“这位秦姑娘,可是……” 严友三没待他说出,就接口含笑道:“敝堡主膝下,只有一位女公子,昨晚才脱险回来。” 韩少山爽朗地笑道:“老丈武林前辈,威名显著,这些狗强盗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贵堡,秦姑娘安然归来,原是意料中事。” 严友三只是含笑聆听,但昨晚那位神秘客一直以“千里传音”和自己交谈,不易听得出口音,只觉那神秘容声音较为清朗,而眼前这位韩相公却是口齿清朗,音如其人! 严友三等他说完,低沉一笑,道:“这是老弟过奖,昨晚若不是高人指点,老朽筋斗可就栽大了。” “昨晚?”韩少山睁大双目,吃惊说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可笑晚生倒头便睡,竟会一点也不知道。” 严友三心中暗想:“看你装到几时去。”一面说道:“事情并非发生在客店里,昨日旁晚,老弟不是看到伙计送来一封信么?那是一个叫做五凤门的江南总分坛送来的。” 韩少山口中啊了声,攒攒眉道:“可惜晚生对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严友三接着又把昨晚经过,述说了一遍,说话之时,暗暗注意着韩少山脸上神色。 但这位读书相公,除了面露惊讶,不住地摇头晃脑,作出惊叹之状,根本看不出有何异状! 一时倒把红脸判官看得心头暗暗嘀咕,想道:“莫非是自己看走眼了?” 韩少山望望严友三,沉吟道:“这两位侠士,神龙见首,确是奇人,老丈见多识广,莫非也看不出他们的路数来么?” 严友三突然心头一亮,这“路数”二字,乃是指武术家的门派路子,和使用的招数而言,韩少山一再表示他是读书人,从没和江湖上人来往,就不可说出“路数”二字来,这是他无意中露出来的口风。 严友三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摇摇头,捋须道:“老朽看不出两位少年侠士的来历,只听那神秘客称另一位侠士管兄,江湖上姓管的人不多,只要查出那姓管的侠士,两人来历,也就不难查出两人的底细来。” 韩少山的身躯微震,口中“啊”了一声。 严友三看在眼里,接着又道:“据舍侄说,昨晚四更左右,发现老弟住的屋上,似有夜行人一闪而没,当时老朽尚未回转,舍侄怕有宵小港人,曾去老弟房上察看……” 韩少山一惊,接这:“晚生那时睡熟了,不知严兄可有发现?” 严友三道:“此人身手绝高,等舍侄赶去,已经不见了。” 韩少山搓搓手道:“会有这等事?那是贼人?” 严友三笑了笑道:“老朽回转客栈,差不多就是四更稍后,此人和老朽先后不过一刻之差,据老朽猜想,他可能也是住在店中……” 韩少山淡淡一笑道:“招商客栈,三教九流,人来人往。原来卧虎藏龙的场所,严兄看到的夜行人,在店中落脚,那也无足为奇了。” 严友三目光深注,呵呵一笑,道:“老朽走南闯北,自信老眼不花,以老朽看来,你韩老弟恐怕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少年游侠!” 韩少山先是一怔,接着爽朗地笑道:“老丈这可看走眼了,晚生一介书生,可说是读书学剑两无成,如何当得少年侠士四字?” 秦素珍姑娘坐在严友三身边一把椅子上,一双俏目,只是不住地打量着韩少山,这时嫣然一笑道:“韩相公自称读书学剑两无成,那是学过剑术的了。” 韩少山赧然道:“在下只是引用古人读书不成,学剑又不成的成语,作个譬喻,像在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怎像是学过剑术的人?” 秦素珍道:“我不相信严伯伯会看走眼。” 韩少山淡然一笑道:“事实如此,古人说的好,智者于虑,必有一失,严老丈见多识广,错把在下看成会武之人,就是那千中的一失了。” 秦素珍回头道:“严伯伯,如此说来,那真是你看错了。” 她人在和严友三说话,突然右手轻轻一仰,指疑中射出一缕极细的寒芒,却向韩少山眉心打去。 严友三急忙喝道:“贤侄女不可造次。”喝声出口,已迟了一步。 说来可也真巧,韩少山眼看秦姑娘回过头去和严友三说话,就端起来茶盅,低头轻轻喝了一口,这一低头,飞射而去的一支钢针,正好接着他耳朵飞过,打到了粉墙之上! 韩少山一口茶还未咽下,突然听到严友三的喝声,手上一抖,几乎把茶盅打翻,一口茶水,喷到地上,惊惶失措地张目问道:“老英雄什么事?” 他一直称呼“老丈”,这一慌张,却叫出“老英雄”来了。 严友三的目中异采一闪。 泰素珍小嘴一翘,娇声道:“严伯伯,你不要叫嘛,我只是试试他的呀!” 韩少山敢情不知道差点被姑娘飞针击中,一脸茫然之色,问道:“老丈究竟是什么事?” 严友三微笑道:“没什么,老朽这位侄女,想试试老弟是否会武,老朽叫她不可造次。” 韩少山骇然道:“这个试不得,秦姑娘武林世家,家学渊源,晚生真的不会武功。” 严友三也没说穿,只是微微一笑道:“所以老朽要加以喝阻。” 秦素珍妙目一转,忽然转过头去,朝严秀侠道:“严大哥,夜晚严伯伯不是说过,这位韩相公和神秘蒙面人,有几分相似么?” 她说话之时,一连眨动了几下眼睛。 严秀侠不知秦姑娘的意思,方自一愕! 韩少山早已接口笑道:“这真是从何说起,在下……” 秦素珍没待韩少山说下去,抢着道:“你说嘛,昨晚严伯伯是怎么说的?” 严秀侠说道:“家叔曾说:那神秘客身材欣长,和韩相公颇有几分相似。” 韩少山淡淡一笑:“老丈看清那位蒙面侠士身材和在下颇相近似,自然不会错了,但身材颀长之人,何止区区一个?纵或相似,也未必就是在下。” 秦素珍凤目一仰,说道:“严伯伯,那蒙面侠士除了身材和这位韩相公相似之外,你老人家想想看,还有什么?” 严友三拈须笑道:“老朽只是有此感觉罢了,韩老弟既已否认,也许真的不是他了。” 秦素珍嫣然一笑,俏皮地道:“侄女有两点补充之处,也许更可以证明韩相公就是那位蒙面侠士。” 严友三目露奇光,捋须笑道:“贤侄女发现了两点什么?” 秦素珍眨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朝韩少山笑道:“我说出来了,韩相公可不许抵赖。” 韩少山道:“姑娘请说。” 秦素珍道:“夜晚严伯伯不是和蒙面侠士各自隐身在一棵大树一定很大,是不是?” 严友三道:“不错。” 秦素珍笑了笑道:“树上一定长着很多青苔,那蒙面侠士纵然轻功高绝,但时间稍长,鞋边上多少也总会沾着些育苔……”说话之时,亮晶晶的眼光,有意无意地胡韩少山的杨底靴上看去! 姑娘家总究比男人心细的多。严友三、严秀侠听她一说,目光不由同时投向了韩少山的靴子上! 但见他雪白的粉低靴上,果然沾着一小块青苔。 韩少山低头看看自己靴子,口中“啊”了一声,笑道:“姑娘是说在下靴上这块苔迹?这是昨日进城之时,不小心在路旁滑了一下沾上了的。” 严友三心中早已有数,只是微笑不言。 秦素珍红菱似的小嘴一撇,道:“且慢抵赖,还有一点,还没说出来呢!” 韩少山没有开口,秦家珍接着说道:“严怕伯,昨晚那蒙面侠士追逐白旗令主人林,在漫天暗器之下,你说会不会在衣角上带上一些?” 韩少山还是昨天穿的那一身青衫,他坐在严友三侧面,右首下摆,赫然有着几个针头大的小孔,显是被细小暗器穿射所留下的迹迹。 这点,严友三也早已看到了。 韩少山依然神色自若,微笑道:“秦姑娘这可忽略了一点。” 秦素珍道:“我哪里忽略了?” 韩少山道:“在下方才听严老丈述说,蒙面侠士那时乔装严老丈赴约,身上穿的应该是一袭蓝缎长袍。” 秦素珍道:“韩相公说的不错,那蒙面侠士是在半途中等候从容骑马赶去另一个假扮严伯伯的人,然后再乔装严伯伯赴约的。他在句容和严伯伯见面之时,身上穿的原是青衫,何况那时正当匆忙这间,改扮严伯伯,自是无暇再换衣衫,可能就把蓝袍穿在青衫外面。再说埋伏在树林里的贼党,个个都是高手,从他们手上发射出来的暗器,纵然细小,也一定势劲力急,要穿透两件长袍,也并非难事。” 韩少山尴尬地笑了,说道:“秦姑娘要是这么说,在下就无言可对了。” 秦素珍甜笑道:“那就是给我全说对了。” 韩少山道:“如果在下真是那位蒙面侠士,严老丈面前,实在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秦素珍抿抿嘴道:“是呀,所以韩相公就该承认了。 韩少山望着严友三用手摸摸下巴,苦笑说道:“可惜在下不是那位蒙面侠士,张冠李戴,叫在下如何承认呢?” 严友三忽然间似是神情一愣!这一楞,值得注意。 秦素珍眼看韩少山依然否认,还待再说! 严友三适时摆摆手道:“贤侄女,韩老弟说得不错,他真要是那位蒙面侠士,毋须再对咱们隐瞒,看来他真的不是了。” 他口气忽然改变了! 秦素珍诧异地道:“严伯伯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严友三拂髯笑道:“韩老弟为人爽朗,自是不会有假了。” 他不待秦素珍再说,回头朝严秀侠吩咐道:“秀侠,快去关照店伙,要三元楼送一席酒莱来,我要和韩老弟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 不多一回,三元楼送来酒席,两名伙计摆好碗筷,就陆续上菜。 严友三起身肃客,四人分宾主入席。 严秀侠取起酒壶,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严友三举杯笑道:“来,来,韩老弟,咱们一见如故,老朽先敬你一杯。” 韩少山慌忙起立,说道:“不敢,老丈是武林中的老英雄,晚生该先敬老丈才是。” 两人各自干了一杯。 秦素珍盈盈站起,从严秀侠手中取过酒壶,给韩少山面前斟酒。 韩少山慌忙拱手道:“秦姑娘,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案素珍婿然一笑道:“我要敬韩相公一杯。”举杯就在唇,轻轻喝了一口。 韩少山惶然地说道:“姑娘出身武林家,巾帼女杰,在下理该先敬姑娘。”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个杯底朝天。 秦素珍俏目之中,闪过一丝异采,接着又替严友三斟满了酒,娇声道:“严伯伯,侄女敬你老一杯。” 严友三拂髯笑道:“贤侄女,咱们自己人,不用客气了。” 秦素珍眨眨星目,说道:“这是侄女一点敬意嘛。” 严友三呵呵一笑,点头道:“好,好。”举杯就唇,一饮而尽。 秦素珍接着又敬了严秀侠一杯,才行坐下。这一顿酒,杯箸交错,谈笑风生,宾主间显得非常融合。 酒席半酣,韩少山好像想起什么事来,口中忽然啊了一声,放下酒杯,仰目朝严友三道:“该死,该死,有一件事,晚生差点忘了。” 严友三心中一动,举杯问道:“韩老弟有何见教?” 韩少山道:“晚生今晨一早,无意中拾到了一件东西……” 严友三道:“不知韩老弟拾到了什么?” 韩少山微微一笑道:“晚生先要请教一事,贵堡传递书信,不知是否使用信鸽?” 严友三听得一怔,领首道:“老弟见询,老朽不敢隐瞒,敝堡书信往返,确是由信鸽传递。” 韩少山一拍手掌,笑道:“那就不会错了。” 严友三惊疑的道:“韩老弟忽然问到敝堡信鸽,不知究有何事?” 韩少山慢条斯理的道:“晚生一向习惯早起,每日黎明都要散上一回步,再行漱洗,今晨一早,天色刚明,晚生正在店门前散步之际,忽见一头灰鸽,从头上飞过,掉下一个小小竹筒,正是信鸽传递的信件,晚生从它飞起方向推测,极可能就是客店后院,敢情是贵堡的飞鸽无疑。” 严友三奇道:“敝堡今晨并无书信。” 韩少山接道:“晚生怕是贵堡之物,已经把它带来了,老丈请一看便知。”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竹筒,递了过去。 严友三神色微变,问道:“老弟看过确是敝堡的书信么?” 韩少山道:“贵堡机密信件,晚生不敢擅拆。” 严友三从韩少山手中,接过竹筒,看了一眼,微微摇头道:“这不是敝堡之物。” 韩少山笑道。“鸽从后院飞起,虽非贵堡之物,也可能和贵堡有关,老丈看看何妨?” 红脸判官严友三目中寒星飞晃,颔首道:“老弟说的极是。” 两指微一用力,捏碎竹简,取出一个小小纸卷,打开一看。不由得脸色大变! 原来纸卷上写的,竟是昨晚的详细经过,无疑,这是给五门风江南总分坛的一份报告,底下并没具名,只划了一个记号,但字迹秀丽,一看就知是出于女子手笔。 红脸判官严友三手上拿着纸卷,只是沉吟不语。 韩少山道:“老丈,这信上写的什么?” 严友三随手把纸卷递了过去,说道:“老弟请看。” 韩少山接过纸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头笑道:“上面写的是老丈昨晚经过详情,那是老丈发给贵堡的书信了?差幸给晚生拾来,老丈只要再放一头信鸽就好,若是给旁人拾了去,或者半途中失落,贵堡就收不到了。” 严友三道:“老弟不是江湖上人,不知江湖上事,这是一份给五凤门江南总分坛的报告。” 韩少山讶然道:“老丈何以要把昨晚经过告诉贼党?哈哈,晚生明白了,老丈这是存心要气气他们!” 严友三说道:“这纸条并不是老朽写的,是贼党奸细给他们主子的报告。” 韩少山点点头道:“是了,贼党本来派出了一个晚生的同宗,准备接替老丈,走马上任,结果他们阴谋并未得逞,这奸细听到了内情,利用信鸽,飞报贼党,但却阴错阳差,恰巧会在店门口失落,给晚生拾来。” 口气一顿,接着“啊”了一声,吃惊道:“如此说来,这店里一定潜伏了贼党的奸细!” 严秀侠道:“二叔,看来咱们昨晚说的话,都给贼党听去了。” 严友三似是在思索什么,没有作声。 韩少山重又打纸卷,看了一眼,摇头晃脑地说道:“若从笔迹看来,倒像是女子写的,莫非这奸细会是女的不成? 秦素珍一直坐在边上,没有作声,这时忽然接口说道:“韩相公说对了。” 韩少山奇道:“秦姑娘知道奸细是谁么?” 秦素珍嫣然一笑道:“我自然知道。” 韩少山惊奇的道:“原来秦姑娘早就发现了!” 严友三面情凝重,目注秦姑娘问道:“贤侄女,你说这奸细会是什么人?” 秦素珍格的娇笑一声,应道:“我!” 严友三勃然变色道:“贤侄女,你……” 秦素珍语声一寒,道:“严大侠,你当我真是秦素珍么?” 严友三目射神芒,点头说道:“老夫早该想到你是五凤门的人乔装而来!” 假秦素珍格格笑道:“可惜你想到得太迟了!” 韩少山吃惊道:“姑娘会是奸细?”接着摇摇头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严友三霍然站起,沉声道:“如何迟了?” 严秀侠跟着站起,一手紧按剑柄,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假秦素珍冷笑一声,望着二人说道:“你们适才饮下之酒,乃是本门特制的毒药,藏在我指甲之中,无色、无味,但却剧毒无比,严大侠要是不信,何妨运功试试?” 韩少山大惊失色,惶恐地说道:“在下和姑娘无冤无仇,你……你真的连在下也下了毒药。” 假秦素珍目光冷峻,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是自己找死,怨得谁来?” 严友三仰天洪笑一声,喝道:“贱婢,老夫何等样人?真会上你的当么?” 突然张口喷出一道酒泉,直向假秦素珍激射过去! 假秦素珍一惊,娇躯急闪,一下欺身到严友三身侧,扬手一掌,当胸拍去。 严友三大袖一拂,劈出一股潜力,一面沉喝道:“秀侠,守住门口,别让她跑了。” 严秀侠“呛”的一声,掣剑在手,迅速到门口,喝道:“小丫头,你那杯毒酒,我根本就没喝,老实说,这里没有你逞强的份儿,还是束手就缚的好。” 韩少山皱着眉头,苦笑道:“姑娘,你倒看看,他们两位都没喝下去,那是你只毒了在下一个……” 口中说着,随手从桌上取过一个酒杯,一张口,把刚才喝下去的一杯毒酒,重又吐在酒杯之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满满的一杯。 假秦素珍目中异采一闪,冷声道:“你果然就是昨晚那个“蒙面人!” 韩少山微微一笑道:“姑娘好眼力!可惜你想得太远了。” 严友三呵呵大笑道:“老弟,方才要不是你传音叮嘱老朽,暂时不便暴露身份,老朽真还失之交臂。” 韩少山拱拱手笑道:“晚生是被这位姑娘逼得急了,不得不向老丈求援。” (注:方才秦姑娘逼着韩少山,要他承认就是昨晚的蒙面侠士,韩少山曾用手摸摸下巴,就在此时,以“传音入秘”暗中和严友三说的话,严友三当时曾愣了一愣。) 假秦素珍趁两人说话之际,突然双肩一晃,身发如电,一下欺到了门口,低叱一声:“还不给我闪开!”纤手扬处,一掌朝严秀侠肩头拍去。 这一掌,来得奇快无比! 严秀侠当门而立,但觉眼前的人影闪,一只纤纤玉掌,已然拍上肩头。 他没想到假秦素珍身法会有这般快速,此刻要待封架。已嫌不及,只是左肩一沉,身向侧闪。 对方这一掌是避开了,但也让出了半扇门户。 假秦素珍一掌出手,似是早巳料到严秀侠非侧身闪避不可,是以不加思索,娇躯一例,轻盈快捷的往门外闪去。 那知身形方动,但见一个人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双方相距不到三丈,差点就和人家撞了个满怀! 这人来的悄没声息,形同鬼魅,把假秦素珍骇了一跳,定睛看去,那不是韩少山还有是谁? 假秦素珍冷笑一声,右手一转,五指舒展,如兰花乍放,直向韩少山当胸拂去。 这一掌看去虚飘飘的,资态美妙,其实却是手法谲诡,恶毒无比! 韩少山轻笑说道:“九转拂脉手,姑娘出手好不歹毒?”左手一伸,摊着五指,好像要捉她手掌。 假秦素珍总究是女孩儿家,自然不愿自己的手掌被人捉住,纤掌疾翻,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了七种手式,招招都指向韩少山身前要害。 但无论你掌势如何变化,韩少山却是原式不变,只是摊着五指,似握似接,等待着她出掌。 假秦素珍每一手式,都好像是自己送上去的一般! 这是因为假秦素珍是位姑娘,他不好真个把她的柔夷握住,但饶是如此,假秦姑娘已然急得涨红了耳根。 她也许戴着面具,也许是经过了易容,总之,她脸上没红,红得只是耳根! 韩少山摊着手掌,微微一笑道:“姑娘要是再不退进去,在下说不得只好提着你进去了。” 假秦素珍目含怒色,道:“好,我进去。” 突然退后半步,左手还没扬起。 韩少山手上已然多了一支三寸长的钢管,朗笑道:“姑娘少在区区面前玩这些花样。” 假秦素珍目注韩少山,冷笑道:“姓韩的,你莫要逼急了,太平堡女公子还在我们手里。” 韩少山淡淡一笑道:“就是因为秦姑娘还在你们的手里,所以要请你进去。” 假秦素珍一语不发,缓缓回进室中。 严友三问道:“你们把我那秦侄女弄到哪里去了?” 假秦素珍目光一抬,冷冷说道:“自然在我们总分坛里了。” 严友三问道:“你们总分坛在哪里?” 假秦素珍说道:“总分坛没有一定的地方,坛主行迹所至,就是总分坛。” 严友三道:“那么你们坛主现在何处?” 假秦素珍道:“不知道。” 严友三道:“你不肯说?” 假秦素珍道:“除了坛主自己,别无人知。” 严友三问道:“你们坛主姓甚名谁?” 假案素珍道:“你想我会告诉你么?” 严友三脸色一沉,冷嘿道:“此时此地,只怕由不得你!” 韩少山笑道:“姑娘不说,在下也已尽知。” 严友三道:“老弟知道他们坛主是谁?” 韩少山道:“三宫主。” 假秦素珍惊诧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 韩少山笑:“在下韩少山,姑娘不是早已知道了么?” 假秦素珍问道:“你们要对我怎样?” 韩少山望望严友三,潇洒一笑道:只在下可以代严老英雄回答一句,在秦姑娘没有回来以前,只好暂时委屈姑娘。” 假秦素珍冷笑道:“你们打算用我去换回秦素珍,那是休想。” 韩少山笑道:“至少你是三宫主身边的人,五凤门的机密,你知道的大概不会太少……” 假秦素珍脸色一变,道:“你想逼供?” 韩少山淡淡一笑,说道:“你们五凤门的阴谋,在下知道的已经够多,用不着逼供,至于交换秦姑娘,只要我们随时通知江南的总分坛,在下料定三宫主非把你换回去不可,只是目前还不是时候。” 假索素珍问道:“目前你待如何!” 韩少山道:“秦姑娘尚未回来以前。姑娘仍然是太平堡的女公子。” 严友三听得暗暗点头,站在一旁,拈须微笑,没有作声。 假秦素珍道:“你们不怕我逃走?” 韩少山笑了笑道:“多谢姑娘提醒,那就只好暂时封闭你的功力了!” 话声出口,突然凌空扬指,连点数点。 假秦素珍娇躯微震,打了一个冷噤,抬目望着韩少山,恨恨地道:“姓韩的,总有一天,你若是落到姑娘手里,我就要废去你武功。” 韩少山道:“那就等落到你手里再说吧,不过在下要告诉姑娘,我使的独门手法,若是妄图解穴,触动五阴绝脉,落个终生残废,莫怨在下没说在前面。” 假秦素珍神色颓然,垂首不语。 韩少山回头朝严友三说道:“不知这里可有贵堡使女?” 严友三道:“只有一名使女,叫做桂花,原来随素珍来的。” 韩少山道:“如此甚好,老丈就要桂花陪伴这位姑娘两天。” 假秦素珍冷冷地哼了一声,意思是说:“你怎么不干脆说要派人监视我呢?” 严友三吩咐道:“你去叫桂花进来。” 严秀侠答应了一声,立即传下话去。 不多一会,但见一名十七八岁的青衣使女走了进来,朝严友三躬身一礼,道:“总管呼唤小婢,不知有何差遣?” 严友三一手捋须,低低地说了两句。 桂花望望假秦素珍,点头道:“小婢省得。” 韩少山抬抬手道:“姑娘可以回房去了。” 假秦素珍没有作声,默默地随着桂花,往外行去。 严友三呵呵一笑,道:“老弟果然高明,看来你似有成竹在胸?” 韩少山笑道:“老丈夸奖.晚生只是对五凤门的阴谋略有所闻。” 严友三注目问道:“五凤门的首脑,究竟是何等人物?” 韩少山道:“他们称他大宫主,是江南总分坛坛主的主的大师兄。” 严友三道:“老弟也不知道他们来历么?” 韩少山笑了笑道:“说实在,晚生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听到了些,对他们来历如何,也并不清楚。” 严友三望着他,半信半疑道:“老弟,你真叫做韩少山?” 韩少山笑道:“晚辈很少在江湖走动,贱名从无人知,但确是真姓实名。” 严友三道:“老弟虽未在江湖走动,但机智过人,就是多年老江湖,也自愧不如。” 韩少山道:“那是老丈过奖。” 说到这里,忽然正容道:“晚生今晨截住的一只飞鸽,尚在晚生房中,老丈此刻就可派人前去取来,也许有用。” 严友三大笑道:“老朽早就想到这信鸽是老弟截下来的了。” 回头朝严秀侠吩咐道:“秀侠,快去把信鸽取下来吧。” 韩少山拱拱手道:“兄弟把鸽子缚在窗下,有劳严兄了。” 严秀侠答应一声,立即转身往外行去。 韩少山和严友三两人,在客室中密谈了一回,严秀侠已把信鸽取来。 严友三取出了纸笔,由韩少山仿照假秦素珍的笔迹写好了一封密柬,卷成一卷,放入竹管中,缚在信鸽脚上。 严秀侠捧起信鸽,走到院中,双手一放,信鸽立即展翅飞起,冲霄而去。 韩少山起身拱手说道:“老丈有事待办,晚生告辞了。” 严友三颔首道:“老朽自当遵嘱行事。” 韩少山微微一笑,飘然朝外行去。 严友三也不相送,转脸朝严秀侠低低说了两句。 严秀侠脸色微变,迟疑的道:“二叔,这消息可靠么?” 严友三含笑道:“自然可靠,你快去了吧!” 严秀侠道:“侄儿遵命。”说完,匆匆出店而去。 严友三一手捋须,抬头喝道:“孟武。” 院前一名青衣汉子应道:“孟武在,老掌柜有何吩咐?” 严友三道:“你要他们准备马匹,再雇一辆马车,结清店账,在店外伺候。” 青衣汉子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严友三背负双手,走进秦姑娘房间,假秦素珍背窗而坐,看到严友三,只作不见。 桂花慌忙躬身一礼道:“小婢见过总管。” 严友三微一摆手,抬目道:“你挽扶姑娘出去,我们立时动身。” 假秦素珍迅即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把我押到哪里去?” 严友三道:“老夫送你到一个地方去。”说完朝桂花以目示意。 桂花立即说道:“姑娘,小婢扶着你走。”不待假秦素珍回答,正待伸手扶去。 假秦素珍倏地站起,冷声道:“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扶。” 严友三目中精芒电射,沉哼道:“姑娘最好识相些,老夫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桂花听了总管的话,那还客气,乘机出手,一把扣上假秦素珍胳臂,笑道:“还是小婢扶你的好。”不由分说,挽着她就走。 严友三随着两人身后,步出店门,马车早已在门外伺候。孟武迅快的打起车帘,桂花扶着假秦素珍,跨上车去。 一名店伙立即牵过枣红马,伺候严友三上马,六名太平堡的武士,也各自跨上马匹。 严友三一马当先,接着是一辆马车,然后又是六匹健马,紧随车后而行。 就在他们离开客店的同时,离盛记客栈不远转角上。就有一名灰衣汉子,转身疾奔而去。 一行车马,到清凉山麓,差不多还只有申牌时光! 严友三策马徐行,到得紫竹庵,便自停马,回头吩咐道:“孟武,你去通报一声。” 孟武一跃下马,走近庵门,举手轻轻叩了几下,只见庵门启处,走出一个妙龄女尼。 孟武不待对方开口,立时一抱拳道:“烦劳小师父进去通报一声,太平堡严总管拜会老师太来了。” 妙龄女尼正是紫竹庵主无尘师大门下了因,她自然认识红脸判官,慌忙合十道:“严大侠驾临,快请庵中待茶。” 严友三含笑道:“小师父不用客气。” 孟武早就迅速退下,打起车帘,桂花挽扶着假秦素珍跨下马车。 严友三朝后一摆手,吩咐道:“桂花扶着姑娘随老夫进去,你们就在庵外休息。” 六名青衣汉子弓身应“是”。 严友三当先跨进庵门,桂花扶着假秦素珍相继走入。 了因随后掩上庵门,急步在前面领路,把三人让入大殿,才合十道:“严大侠请稍候,小尼这就进去禀报家师。” 严友三微一颔首道:“有劳小师父了。” 了因转身进去,不多一回,无尘师太手拨念珠,面情冷漠,缓步走出大殿,合掌道:“阿弥陀佛,什么风把严大侠吹上荒庵来了?” 显然,她对那天红脸判官的中途退走,心中犹感不快。 严友三知道老尼姑的脾气,呵呵一笑,拱手道:“老朽特地拜会老师太来的。” “不敢当。”无尘师太目光落到假秦素珍的身上,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严友三道:“她是敞堡秦姑娘。” 假秦素珍冷笑道:“严大使何用替我掩饰,怎不告诉老尼姑,说我是五凤门被捉的人?” 站在无尘师大身后的了因,听得微微一怔,好奇地朝假秦素珍投以一瞥。 无尘师太冷峻目光望着严友三,问道:“严大侠,她究竟是谁?” 严友三尴尬地笑道:“她确是五凤门的人。” 无尘师太冷然道:“严大侠不是说她是贵堡秦姑娘么?” 严友三抱抱拳道:“此事说来话长,敝堡秦姑娘,三日前道五凤门江南总分坛挟持,由此女假冒敝堡秦姑娘,为老朽识破……” 无尘师太脸色一沉,道:“你押她前来,那是找贵堡秦姑娘来的了?紫竹庵可不是什么五凤门的江南总分坛,严大侠找错地方了。” 老尼出了名的火燥脾气,管你红脸判官?一言不合,就当面抢白。 严友三呵呵笑道:“老师太误会了的老朽来意。” 无尘师太道:“那么严大侠的来意如何?” 严友三道:“老朽有重大之事,和老师太奉商。” 无尘师太道:“什么事?” 严友三朝假秦素珍一指,说道:“老朽今晚有事,想把此女暂时留在老师太庵中……” 无尘师太道:“不成,紫竹庵不留外人,严大侠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就请吧。” 下了逐客令! 严友三微微一笑道:“老朽此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无尘师大冷冷说道:“严大侠还有什么事?”口气显已不耐! 严友三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无尘师太勉强的道:“好吧,严大侠请到后面来。” 严友三拱拱手,道:“多谢老师太。” 无尘师太冷声道:“老尼替严大侠带路。”转身往里行去。 严友三知道她的脾气,也不以为意,朝桂花吩咐道:“桂花,你们就在这里等候。” 这是示意桂花,小心看住假秦素珍,话声一落,立即随着无尘师太往后进走去。 无尘师太把严友三让到一间小客室中,仰手道:“严大侠请坐。” 了因跟着走进,倒了一蛊茶送上。 严友三目光一动,说道:“老师太能否请这位小师父在门口照顾?” 无尘师太道:“紫竹庵除了老尼师徒,只有一名打扫的婆子,不虑有人窃听。” 严友三道:“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小心些好。” 无尘师太微晒道:“严大侠盛名久著,江湖上能在你眼里的人,大概也寥寥可数,没想到你严大侠处事倒是这般谨慎。” 这话表面上虽极称道,骨子里实有讥诮之意! 你红脸判官,原来胆小如鼠! 严友三哪会听不出来?淡淡一笑,接着脸容一正,郑重的说道:“老朽此来,实有重大消息奉告,此事不但和老师太及清凉守觉胜大师有关,而且还关连到峨眉、少林两派,甚至是整个江湖……” 无尘师太看他说的这般郑重,不觉稍稍动容,道:“这么严重?好吧!了因,你就站在门口,不论什么人都不准踏进后院一步。” 了因脸上飞过一丝异色,躬身道:“弟子遵命。”退出客室,在阶前站定。 无尘师太道:“严大侠可以说了吧。” 严友三说道:“此事应该从老朽方才说的五凤门说起。” 当下就把秦素珍被劫,五凤门江南总分坛下书,一直说到神秘蒙面人把自己引去大茅岭,隐身材上作壁上观,贼人如何假冒自己,释放秦素珍,韩少山如何截获飞鸟,识破秦素珍系假冒之人,详细说了一遍。 无尘师太说道:“那韩少山年纪极轻,武功又竟然高不可测,此人来历,严大侠看不出来么?” 严友三捋须道:“这位韩老弟,确是令人莫测高深,说来惭愧,老朽在江湖上走了数十年,这等年轻高手,真还是生平仅遇!” 无尘师太冷冷道:“这姓韩的,比几天前那个假扮江寒青的小子如何?” 严友三啊了一声,沉吟说道:“这个老朽也说不出来。” 无尘师太道:“严大侠还没说出驾临荒宇,究有何事?” 严友三凝重的道:“五凤门江南总分坛,收拾了老朽之后,下次一行动就是清凉寺和紫竹庵,目的是老师太和觉胜大师两人。 据说他们预定的阴谋,此次行动中,只留觉明大师一个活口。” 无尘师太冷哼道:“那是为了什么?” 严友三道:“因为前几天咱们拦截江寒青,曾和流香谷的人照过面,他们此举,乃是一石二鸟之计,好让少林、峨眉两派,认为是流香谷干的,双方斗个两败俱伤,他们就可坐收渔人之利。” 无尘师大眼中寒芒飞闪,冷笑道:“此计果然毒辣的很,晤,严大侠这消息可是那韩少山说的么?” 严友三点头道:“这韩老弟亲耳听到三宫主发的命令,当是千真万确之事。” 无尘师太道:“他可知贼党要在何时采取行动?” 严友三道:“今晚由那姓郭的率同四旗令主前来,第一个目标自然是清凉寺……” 无尘师太铁青脸道:“那很好,咱们就在清凉寺会会他们。” 严友三乘机笑道:“老朽就因今晚贼党出动的高手,不在少数,老朽既然得到了消息,自是不能袖手,那假扮秦侄女的贼党,虽由韩老弟封了她脉段,真力无法施展,但若把她留在客店,实有未妥,再三筹思,只有暂时寄到宝刹来较为妥善。” 无尘师太想了想,点头道:“严大侠顾虑极是,那就把她留在这里好了。” 严友三大喜道:“老朽这里先谢了。” 无尘师太微微摇头道:“只是有一点,不知严大侠想到了没有?” 严友三道:“老师太请说。” 无尘师太道:“贼党今晚来袭,若是全数都赶去清凉寺,咱们就在清凉寺和贼人一决胜负,此女留在这里,自无问题;但若贼党分作两路,同时发动,老尼和严大侠都去了清凉寺,把她留在此地,就不如带她去清凉寺了。” 严友三道:“贼党今晚行动,旨在迅雷不及掩耳,以压倒优势,一举扑杀觉胜法师,然后再赶来此地,决无分成两路之理。” 无尘师太点头道:“严大侠既然说得如此肯定,那就留在此地好了。” 说到这里,一面问道:“严大侠准备何时前去清凉寺?” 严友三道:“目前贼党还不知老朽的身份,不便去的太早,贼党约二更发动,老朽想等到初更过后再去。” 无尘师太道:“那么严大侠就在小庵用过素斋,再去不迟。” 严友三要六名武士把马匹牵入底中,一面指示孟武,如何防守紫竹庵前段。 晚餐之后,无尘师太留下了因,协助桂花,共同看守假秦素珍,自己带了长剑,和严友三一同离庵而去。 紫竹庵的后进,一排三间,只有左厢客室中,还点着灯火。 了因缓缓站起,走近窗前,望着窗外黝黑的天空,似是触景生情,口中低吟:“五彩文章宫里集!” 过了半暇,依然还没下旬,只听假秦素珍接着吟道:“八方凤雨网中收。” 两人居然联起句来! 联句,雅事也,但此时此地,就显得有些不寻常! 桂花虽然听不懂诗中之意,但她总究出身武林世家太平堡,纵然没有江湖经验,江湖上的事情,平日听也听得多了。 这时忽然听两人念着自己听不懂的词儿,心头不觉一楞,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了因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听不懂?” 桂花摇摇头道:“我不懂。” 了因笑道:“这是五凤宫词,你自然听不懂了。” 桂花心头一震,失色说道:“五凤宫,小师父,你……” 了因轻笑道:“是啊,你现在懂了。” 桂花吃惊道:“你不是老师父门下?” 了因说道:“谁说不是?可惜那老尼姑比你笨得多了。” 桂花听出了因口气不对,迅疾后退一步,“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喝道:“你敢背叛老师太?” 了因道:“连天下都是五凤门的,你别扛出老尼姑唬人好不好?依我相劝,你放下兵刃,扶她出去,我还可饶你不死。” 桂花短剑护胸,冷笑道:“我只要高叫一声,前面还有咱们太平堡的人。” 了因冷晒道:“那些酒囊饭袋,还没在我眼里呢,再说我也不会让你叫出声来的。” 话声出口,突然屈指轻弹,一缕白烟,从她指甲中飞出,朝桂花迎面打来! 桂花原是早有准备,但身躯一晃,还没闪出,鼻中已然闻到一股异香,登时双脚一软,跌倒地上。 了因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朝假秦素珍躬身一礼,道:“属下沈香见过侍者。” 假秦素珍道:“五旗下江南,何以照颜色?” 了因恭敬的答道:“东方甲乙木,柳旗清青族。” 假秦素珍颔首道:“你是青旗令下。” 了因躬身道:“是。” 假秦素珍道:“我被韩少山封闭穴道,真气无法运转,你速速背我离开此地,今晚约定在鬼脸城集合,到了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了因应了一声“是”,回头看看地上昏迷不的桂花,请示道:“侍者打算把她如何打发?” 假秦素珍冷笑道:“你还怕她泄漏了你的身份?今晚一战,清凉寺、紫竹庵,猫狗都不会留上一只,让她留在此地,自会有人收拾,倒是今晚行动,已经泄漏,咱们须得早些赶去。” 了因道:“属下遵命。” 话声一落,迅快地脱下缁衣,露出一身青色劲装,把披在后面的长发挽了个髻,用青布包好,正待蹲下身去,背走假秦家珍…… 门外突然有人冷笑一声,接着沉喝道:“要走只怕没有这般容易。” 了因脸色微变,接着欢愉地说道:“啊,是师父回来了。” 微风一飒,门口已有两人当门而立,那正是紫竹庵主无尘师太和红脸判官严友三! 无尘师太脸罩寒霜,厉声喝道:“好个叛师灭祖的孽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 了因瞟了师父一眼,笑吟吟道:“师父不是去了清凉寺么,怎么又回来了,你老人家这是生谁的气呀?” 她居然笑语盈盈,迎了上去。 严友三看得心头一凛,暗想道:“此女倒是镇定得很!” 看她迎着走来,不觉以传音说道:“老师太当心她的迷香!” 无尘师太沉喝道:“老尼这就劈了她!” 扬手一掌,直劈过去。 老尼姑一向是个火燥脾气,这时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竟然叛师投贼,心头气怒已极! 这一记劈空掌,差不多用上了八成力道,一股强劲掌风势若雷奔,大有把了因立毙掌下之意! 了因身躯轻轻一旋,便自避了开去,一下闪到假秦珍身侧,低声问道:“侍者要不要放出求援信号?” 假秦素珍低低地道:“不用了,他们不敢伤我的,你自己快设法出去才好。” 了因点头道:“属下遵命。” 无尘师太一掌落空,暴喝一声,第二掌紧接着劈击而出。 了因又闪身避开,说道:“老尼姑,你这是逼我动手了。” “师父”一变而为“老尼姑”,欺师灭祖,莫此为甚!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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