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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色弹丸,凌空飞出后,宛如劲弦之矢,奇迅逾常,无巧不巧,却尘子背向洪五,在和天府老人,聚精会神的拼斗内力,眼看弹丸,便要打中。 忽闻波的一响,却尘子身体四周,似有一堵无影之墙,将身拦住,劲弹反跃,半空开花,弹体四裂,里面却冒出一股黄烟。 奇腥扑鼻,烟浓味重,并向四周逐渐散开。 暮闻一声佛号,苦行禅师,怀抱竹杖,人己缓步而出,并对恶丐洪五微笑道:“赤癸弹久成禁品,道友为青城有数人物,暗施辣手,不怕武林道友齿冷么?” 他也不俟对方答言,立时报以颜色,袍袖展处,狂飓如轮。 对着天空黄烟,略事卷扫,再将手对空一扬,玉柱峰头,忽卷起一阵狂风,带着纷飞白雪,冲人高空,霎时不见。 天府老人和却尘子,两人正相持不下,老人额上,汗落如雨,却尘子头上,却是白气蒸腾,看情形,似乎十分吃力。 禅师暗地吃惊,一时却苦无解救之策,不觉修眉频瘦,困悯异常。 耳畔,忽然响起公孙虚的口音,只闻他传音密语道:“青城邛崃,这两个老怪物,功力奇高,连却尘道友,相形之下,也觉稍逊,为解危计,小弟只好用掌力把他两人震开。蓉城老怪,功力不逊乃兄,能和他作对手的,只有道友和铁蓑前辈,而今事颇危急,我们也无暇顾及什么江湖过节了,” 白云之内,似有青蒙蒙的光华一闪,如闪电穿云,掠空而下,又快又猛。 天府老人,暗里一惊,功力骤减,却尖子须发怒张,双目神光四射,手中真力迸聚,音能裂石,气可穿云,只闻他暴喝一声“打!” 他以右手稳住拂尘,左掌却猛朝对方胸的劈去。 天府老人,咬牙切齿,手稳长剑,屹立如山。也立即报以颜色,左掌也往前猛推。 只闻一声“糟”。 紧跟着“啪”的一响,两人手中的宝剑和拂尘,似被一种千钧力道,往当中一撞,如果彼此互不松手。就是双方功力再高,也得把自己右手震断。 兵刃出手,双方手臂都感着一阵酸麻,不由同往身后一撤,却尘子知是公孙虚热心为友,自然心存感激,那天府老人,却气得颜面发青,拾起地上的兵刃后,立时怒吼一声,身子一耸,离地而起,人如一只大雁,飘空掠来。 平地上也冲起一条人影,身背铁蓑衣,轻如飞燕,凌空作啸,气震风云,那正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长辈人物。八十年前,以落英掌力,名震江湖的铁蓑大侠,此人酷爱山水,淡于名望,归隐极早。岷山派与穿云剑客,深有仇恨,归元生率众复仇,紫阳真人,仗义援手,掌震裴杰,岷山锻羽,衡山派赖以保全,铁蓑翁心存感激,投桃报李,昆仑有事,哪能不挺身而出? 天府蓉城二老,与此翁年岁相若,彼此正是同辈人物,相互知名。 他一出,更触发了蜀中两老的怒火。 只闻天府老怪冷笑一声,只一接近,立把那肥大袍袖,对铁蓑翁轻轻一拂,人便跃开。 天空里,立便卷起一阵旋风,初则呼呼作响,继而锐啸大作,旋风威力,势同百丈窝流,只一下,就把铁蓑翁全身卷入。 昆仑高手,知道这是青城派独负时名的镇山绝学,袖里乾坤,威力奇大,江湖上盛传已久,但从未见其使用,铁蓑翁只一出手,便遇上这种罕见功力,一个应付不当,这位老年前辈,一世英名,便付诸流水,不由担心万分。 忽闻哈哈长笑之声,其音震耳,紧跟着铁蓑翁双掌一挥,也发出一种奇异掌力,那是风也是一股旋流,整整把身子包住,回旋方向,刚好与对手所发的相反,一则由外往内挤,一则由内往外压,方向相反,互相激荡,奇声异啸,四周迭起,一若万马千军,疾从四方八面,急奔而至,昆仑派旁立高手,知道这位衡山前辈,也施展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学,落英掌力,双方相遇,互见神奇,铁蓑翁竟朝自己所发的风缘一撞,铁蓑乘风,搏羊角而冲天直上,身法奇快,如星陨弹泻,电掣风驰,转眼间,便冲出那旋风之外。 天府老人,冷笑道:“相好的,就想趁机逃走么?未免作梦!”他身子原已飘落峰头,复又耸身而起,冲天直追。 铁蓑翁也打出真怒,一式云里翻身,倒头便落,两人都凝用内力,凌空对掌,按情理,铁蓑翁居高临下,势已占先一着,所用拿式,更是“飞鹰搏兔”的罕见奇招。他头下脚上,身子笔直,铁蓑已无鼓风之力,两手微屈作势,形同鹰爪,人还未到,十指上寒风如剪,双方高手,不由相顾骇然,彼此屏息以待,倒要看这种奇猛招术,对手天府老人,如何化解? 一上一下,不过相隔丈余,谁知天府老人,突把两手往袖中一缩,头也朝右一摆,避开铁蓑翁攻击正面后,两袖招展,竟用束湿成棍的寻常招数,一阵拍打,铁蓑翁奇招无功,来势太猛,背上竟被袍袖打中,好在身背铁蓑,把后身挡住,饶是这样,犹被天府老人凌空击落。 怪老人得手不容情,一式苍龙入海,龙降峰顶,脚才落地,便借力一弹,绝不让对手有喘息机会,立便排山运掌,铁蓑翁自觉一股奇热,直冲面门,知道对方手辣心黑,忙震丹田一口气,银须自发,根根直坚,人也不闪不避,一式单掌摧碑,巧打中盘。 两位武林长辈,各拼真实功夫,只闻“啪啪”两响,两旁高手,尚有许多还未看清他们是用何种招式,对掌的人彼此都不约而同的往后一撤。 铁蓑翁,手抚前胸,颜色如上,天府老人也用手按着左肋,变颜变色。 苦行禅师和仟峰老人,立纵落铁蓑翁身旁,由禅师低语问道:“前辈是否受伤?” 铁蓑翁摇头苦笑道:“我用落英掌,他使玉灵掌,双方都凝运内功,硬打硬接,他用扑击之力,震我前胸,我用挤按伤他左肋,虽负微伤,无碍大事。” 那边青城掌教,也飞落师叔之前,满致关切之意,天府老人冷笑道:“我们彼此都挨了一下,不过有重有轻,不分强弱,绝难罢手。” 又朝铁蓑翁沉声喝道:“王一峰,想不到你人逾百岁,还觑颜看昆仑后辈的颜色”真是无耻之尤,适才一掌未把你打死,算你长命,有种再来!” 双方长啸一声,正待纵身再搏,却尘子已看出对方功力,铁蓑翁绝难是他敌手,立拦在这位长辈身前,二度接打,只交手,各出奇招,谁也不让。 蓉城老人,缓步而出,指名铁蓑翁和他对敌,苦行禅师却朗声笑道:“待老纳向檀樾领教几式绝学,就请立即发招!” 蓉城老人大怒,立和禅师战在一处。 一气真人和仟峰老人,双方也于此时,大打出手。 风雷僧早已忍耐不住,舌绽春雷,一声大喝,疾如电闪,掌蕴风雷,青云师太,正待跃出迎战,铁蓑翁又二度出手,两人对上便是辣招,剩下的人,昆仑派却只留下青云师太,公孙虚却隐身一旁。 恶丐洪五,和那冷面观音与黑寡妇,虽在一旁虎视眈眈,乘机待隙,却还未曾出手。 赤霞女铁江娥,痛心爱徒身受酷刑,早已万念惧冷,她对师门一向忠心,但个性倔强,连掌门一气真人,也得瞧她颜色,不敢惹她。 此次以事,原以黑寡妇白鹤峰被天蜈咬伤后,熊玉仪关心长辈,寅夜向麟儿求救,麟儿碍于友面,出手医伤,伤势将痊,数言不合,麟儿掌碎铜令,一怒决绝。 事后,黑寡妇被赤霞女着着实实埋怨了一顿,更触发黑寡妇一腔怒火。 当时,惟恐铁江蛾师徒,当面翻脸,黑寡妇只好忍怒不发,反求师姐,对紫铜令之事,隐住不说,善筹妥策,设法转环。 铁江蛾素有须眉气,个性豪爽,自以为师妹果真听劝,不疑有它,第二天,立即动身返蜀。 由鹤峰直奔青城,不下千余里,一行四人,都施展轻功,昼夜不停,尽五日之力,始抵成都,觉虚僧须立即奔赴峨嵋,报告此行经过,抵城小息后,立即告别回山。 赤霞女知道这位师兄,门户之见虽重,心地倒还光明,这一次,固属一败涂地,对昆仑派不免仇恨极深,促自麟儿为他疗伤法毒后,以往成见,无形中部消去一半,当黑寡妇不在身旁时,话语中对麟儿还不时稍加赞赏。 他一告别,赤霞女似觉怅然不安,忙笑着道:“本门离此不远,以师兄脚程,往来不到一日,掌门人也时常盼望,能不时与诸位师兄聚会,以便探究武功,为何今日过门不入?莫非小妹语言有什失检之处,得罪师兄了么?” 觉虚忙合掌一揖道:“师妹言重,贫僧实不敢当,迩来禅心不宁,本门似属从此多事,深悔此次不该鲁莽下山。一念贪嗔,即入烦恼,返山面见掌门后,拟即闭关三所,忏悔此行罪恶,峨嵋青城,彼此一家,相隔也不算远,得闲,即将赴访,相见不争一时?” 又朝着赤霞女和熊玉仪看了一眼,脸上似带着三分黯然神色,默然久之。 赤霞女知他善麻衣相术,一定看出有何不妥之处,遂正色问道:“师兄,是否看出小妹和玉仪,气色不善?有话为何想讲不讲?” 觉虚宣了一声佛号,淡淡大笑道:“心存善念,必获我佛慈悲,虽有小灾,不足为害,惟望师妹一切务宜忍耐,一俟明心见性,悟澈真如,则能化乖戾为祥和,则百害不侵矣!” 黑寡妇适从门外闪身而入,觉虚遂不愿再事多留,忙和她道过别,即飘然返回峨嵋去了。 赤霞女和熊玉仪,正待小息一会,第二天赶回青城,面见掌门,请示处理。 黑寡妇却促她师徒两人立即返山,她暗中认为这是青城派有史以来最大的侮辱,熊玉仪显有通敌之嫌,至少也存了袒护敌人之心! 欺师拗祖,吃里扒外,犯上便是死路。 两人拗她不过,只好随意用过食物,立即赶路。 青城山在灌县西南,状如青城,历代方士如张道陵,孙思邈之类,均隐居于此,究其实,此山不过是岷山之第一峰而已。黄帝曾封此山为五岳丈人,故又名丈人山,道家且把它列为十大洞天之一,确是人间仙境,更为武林所必争! 青城派开山立派之所,却是一所美仑美奂的道观。观名青阳,位当山南离顶不远之处,四围都是大可逾抱,岁逾千龄的老桧孤松,青城派的人物,里里外外,数近千人,其中僧道俗丐,可以说应有尽有。 青城掌门一气真人,武功修为极高,门户之见至重,但他本身很少下山行道,刻己也严,论他自己一生,还不失为武林中洁身自好之士,不过耳皮软,喜听谗言,性优柔,而不能当机立断,一遇大事,可能给他处理得很糟。 当日下午,赤霞女和师妹三人,就抵达观中,青城三凤中的老大陈玉贞。老二成玉霜,一闻师父返山,都出观迎接。 太华子。寒江钓叟原是赤霞女的师兄,也赶出现外,一见两位师妹返山,不由笑道:“为着本门之事,有劳两位师妹千里往返,掌门人正在云房调息,师妹亦须稍慈征劳,明晨再见便了!” 晚辈见着长辈,彼此自有一番俗礼,无须细说。 赤露女正待缓步人内,不料师妹黑寡妇竟寒着一付脸,动问太华子道:“师叔是否在观?” 谁都知道,天府老人,潜修观后一洞府之内,长年蛰府不出,就是掌门一气真人,有事参见,也得考虑再三,绝不冒昧前往,黑寡妇竟无端问起师叔来,分明有至为重大之事,大约这种事,连掌门一气真人,也难于解决,才急于找见师叔了。 太华子和寒江钓叟,不由大吃一惊,忙答道:“师叔在观,只不知师妹何事,必须惊动他老人家?” 赤霞女和熊玉仪,知道绝大风波,就在眼前,也只好沉着气,隐忍不说,大不了,豁出性命不要而已,赤霞女怜爱万分地把徒弟看了一眼,但见熊玉仪满怀沉着,垂首不言,不觉暗中更为痛惜。 黑寡妇且不答理师兄所间,竟跑到大堂之上,拿着钟杵,连敲一十二响,这是表明门弟子发现重大事变,门中不论何人,一闻钟声,必须赴堂聚会,否则便是轻视门规,为大不敬。 在观的人,都来不及整衣配剑,立赴堂前,好在各人位置,往常都有规定,一个个鸦雀无声,垂首而立,静候掌门及本门两位长者,出而主持其事,除黑寡妇及赤霞女师徒外,谁也猜不透,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后堂里,玉磐频敲,人堂之处,门户本来虚掩,此时竟无风自启。 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生相俊美的道童,手里捧着香炉,炉内白烟袅袅,清香四溢,一出堂,把香炉放在桌上后,立即站立堂上正当中椅子之后。 另两位年岁相约童子,左边一个手捧本门令符,及二十四根朱竹签,右边一位,则捧着一把用黄布包就的长剑,一脸庄严,缓步出堂后,立即分向左右,岳峙渊淳,俨态万千。 门中,立即走出一位道装老者,年纪约六十开外,青巾道服长髯飘胸,风目长眉,两眼神光十足,手中却抱着一只长可逾尺的玉匣,才出门,立把两眼朝堂一扫,青城门下的一干人众,立即肃然起立,迎接掌门。 真人点头一笑,并招呼落坐。 大堂之上,鸦雀无声。 一气真人,落坐后,也未立即问话。 后堂,又传来三声玉磐。 一气真人,忙从椅上立起,回转身,面里而立,又从后堂走出一位道者,一位和尚。 那道人就是青城长辈的天府老人,和尚正是那风雷僧。 两人年逾百龄,长年不出,青城门中,下至门人,上至掌教,对这两位老辈人物,异常恭谨,才入厅,一气真人,即率众下跪,迎接长上。 天府老人,忙含笑命起,两旁上首落坐后,立把脸色一沉,劈口就问真人道:“紧急钟声,八十年来,本门尚属首次,如门弟子中,不分事情轻重,随意敲打,或经查不实,即便大惊小怪,均应按门规予以重责,以肃风气。” 一气真人,还未答言,黑寡妇已栅珊而出,就着堂前一跪,现出满面庄严,竟朝青城掌教哭诉道:“小妹白莲,有关系本门存亡大事,不得不禀,如有半句不实,愿领反坐之罪!” 此语一出,除赤霞女师徒外,在场的人,无不大吃一惊,立时议论纷纷,相互忖测,到底出了何事,如此严重! 一气真人,脸色一整,急道:“此语尔何所指?还望师妹明言,愚兄绝对秉公处理!” 黑寡妇竟沉痛哭道:“本门弟子熊玉仪,漕宇庙失落敌手,贪生怕死,竟尔降敌,并还和昆仑派门弟子季嘉麟混搅不清,彼此称姊道弟,此次奉命下山,一则为着那千年灵芝马,一则为着打听她的下落,不意对敌之前,熊玉仪已将本门机要全部泄漏,致高手如觉净觉虚两位师兄,虽然一同出手,犹不免惨遭败北,司马紫阳的徒弟,并还暗中放出蜈蚣毒物,出手伤人……” 语声未尽,门外竟有人接口冷笑道:“那他是吃了豹胆熊心,自求速死,他们有蜈蚣,老叫化袋中有蛇,囊中怀毒,只要掌门下令,哪怕它走刀山,下油锅,不是我洪老五夸口,还没有把这批东西看在眼内!” 堂上微风飒然,门口却进来一位独眼、盘譬、破服、跣足的中年异丐。 这是青城门中最偏激的人,江湖行道,以手辣心黑,武林人畏之虎豹的恶丐洪五。 他一根百节蛇骨链,不但制自千载寒铁,而且淬有奇毒,既可锁人兵刃,而且伤人之后,立可使人伤发身死,临阵不过十招,自称无敌。 囊中红麟锦蟒,训练有素,原是数百年奇毒之物,全身可大可小,只一使出,武林中若干高手,均曾膏蛇吻。 洪五一身武功,得自青城真传,门户之见,以他最深,个性也最偏激。 他终年在外行道,来去自如,所说的话,不仅同门要听从。 连一气真人,也得卖他三分闲账。 这次大约又是倦游知返,适逢其会,什么事,有他一出只有推波助澜。 他见过掌门,参过师叔后,落坐在寒江钓叟的下首,圆睁着一只独眼,静俟师妹诉说原委。 黑寡妇继续陈明师兄道:“觉净师兄和小妹,身中蜈蚣毒,熊玉仪亲自奔赴敌方报信,季嘉麟那小子得便宜卖乖,亲来疗毒,面加侮辱,并还抢走本门紫铜令,用‘搓铁成屑’的手法,将铜令摧毁,小妹不能不面陈掌门,及两位师叔,并还亲诣祖师之前,自刎谢罪!” 这寡妇,表演能力,至为高明,竟当堂抽出宝剑,往自己颈上就抹。 天府老人低咤道:“是非自有定评,何用行此拙志?”人腕微抬,弹指作响,只闻“当”一声,黑寡妇手中长剑,似被一股无形劲力,打落地下,这女人竟伏地大恸起来。 这种先发制人,卸责推过的手腕,还真用的巧妙,别看黑寡妇名字不雅,模样儿偏还又俏又艳,双峰奇凸,柳腰圆臀,樱唇贝齿,一颦一笑,都有独到工夫。曾据青城门弟中有若干蜚言,谓她一身生具奇趣,不但柔若无骨,暗中对人却是娇媚十分,艳福飞来,能使你飘飘欲仙欲死,不过你体格不强,貌相不美,男女之事,经验不足,极难得她青睐。当然,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真真假假,只有她自己知道清楚。 倒是她这一哭,还真收到先发制人之效。 一气真人,双眉一挑,把眼朝着熊玉仪一扫,冷幽幽地说道:“你还不出来,伏地认罪?” 熊玉仪只好越众而出,玉惨花愁的往当中一跪,不作一语。 赤霞女冷笑一声,走到堂中,朝两位师叔一拜后,立即面对掌门,淡幽幽的道:“熊玉仪从小就由我抚养,与其说是我的徒弟,不如说我们就是仗义执言,可能也有人认为我肌犊情深,心存偏袒,不管人家存着怎样的想法,事实真象,我得把它指点出来,以正视听!” 这一来,成为一告一辩,而目赤霞女和黑寡妇,往常私交颇笃,一旦反脸成仇,使一气真人,深觉辣手,只好微笑道:“师妹有话,不妨直讲,不过,此事关系本门声誉太大,不能不按规处理!” 赤霞女冷笑道:“这么说来,掌门人是把仪儿的罪,已经定妥了,那小妹还有什好说?” 仁气真人,被她言语一顶,一时还回不出话,天府老人冷哼一声,对赤霞女所讲,未加理睬,寒着脸,向一气真人道:“此事问题症结,在于女弟子熊玉仪,是否确向敌人伏首乞命,如果她能这样作,就难免不把本门机要,泄诸旁人,紫铜令无端被毁,她得担承这种责任!” 此话一出,无殊宣布了熊玉仪的死亡,只听得赤霞女机伶伶的不住乱打寒噤。 一气真人立沉脸向熊玉仪喝道:“你是否为着个人生死,不惜伏首乞命。” 熊玉仪气得玉容失色,热泪双流,她把被擒后的一切经过,以及觉虚僧和黑寡妇身受奇伤,自己寅夜求援,麟儿入洞疗毒,黑寡妇硬逼麟儿,交出随身至宝,双方弄僵,于是惹怒麟儿.掌碎铜令等情,侃侃披露。 这一说,青城派的人,虽觉熊玉仪在立场上,不能站稳脚步,但黑寡妇似乎也做得过火,堂中鸦雀无声,彼此都陷入沉思。 急闻黑寡妇一声狞笑,手指熊玉仪痛斥道,“你这无耻贱婢,分明与昆仑派那男生女像的小狗,热恋成奸,所以师姊一见面,就逼你回来时,你却满怀不愿,现于辞色,而今,因为我当堂揭发你一己隐私,你还无耻巧辩,须知,敌人毁去本门信物,对本门已属莫大侮辱,稍具天良,莫不视为痛心疾首,如果我还隐忍不报,不但无以对掌门,死后也愧见本门列代祖师……” 赤霞女见师妹竟把一己的过错,均倭诸自己的徒儿,而且就事论事,熊玉仪还于她有救命之恩,而今不但不心存感激,乃至以恩作仇,不由悲愤填胸,遂恨声对黑寡妇道:“师妹,我和你同堂学艺,想不到为了徒弟们的事,你竟这样忍心,须知你言不由衷,却无异于把这孩子毁了,你又哪能对得住掌门对得起师叔?对得住本门列代祖师?……” 语声激昂,声泪俱落,大堂之上,扬起一片哭声,一气真人,立时慌了手脚,深觉左右为难。 暮闻风雷僧冷笑一声,面容严整地对着一气真人道:“就事论事,熊玉仪已有贪生惜命之嫌,法无可恕,惟关心长辈生死,尚未可厚非,暂时罪减一等。毁令之仇,不可不报,依我看,即日驰赴昆仑,找司马紫阳理论,他能毁我本门铜令,我们也得把昆仑山闹得地塌天崩,惟望佛祖慈悲,降罪恶人,使无漏网。”说完,又宣了一声佛号。 天府老人,含笑地点了点头,并着一气真人,将熊玉仪之事,立时处理。 一气真人,立刻将脸一沉,人从倚上,缓缓立起后,即命身旁两位少年弟子,把壁上黄绶拉开,正当中,却现出一位道装老者的画像,道鬃修眉,长露垂胸,青袍云履,背负长剑,左手抱着一本道书,右手却拿了一柄拂尘,栩栩如生,直似呼之欲出,正是青城派,开派祖师的丹青画像。真人捧着一把香,在祖师面前焚香膜拜后,竟高声朗诵道:“弟子姜庶,忝为一十五代掌门,一身才德不足,致使门中女弟子竟有惜命友敌之事,除按门规惩处外,特在祖师面前告罪,自请处分!” 祷告既完,自把道髻打开,随手分出一股辫发,猛可里,右手一扬,一道青光,如闪电飞霞,撩人双目。门弟子连看都来不及,一气真人,已提着一络长发在手。 这一做作,无非仿曹孟德削发代首,但堂中空气,却显得特别紧张。 熊玉仪有如待宰羔羊。所有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可是,事情很奇特,她虽然满怀悲戚,但了无惧容,从容不迫的从身上摸出一颗红珠,珠如鸡卵,红光四迸,双手捧着往前一递,待赤霞女接过红珠后,然后恭恭敬敬的朝师傅磕了四头,泪流满面道:“弟子幼遭孤露,赖恩师抚养成人,十五载顾覆之情,虽肝脑涂地,也难酬报慈恩于万一,不意宏恩未报,反损清名,祖师堂前,遂成叛逆,不但恩师前所难料,弟子到此时犹疑幻疑真,羊枯陆抗,百世流芳,若当时史官不察,又何偿不可以叛逆视之黑寡妇当场冷笑一声,正待答话。 寒江钓叟,蓦地怒叱道:“白师妹(黑寡妇的姓氏)!你身为本门长辈,对门弟子自应爱多于恨,这种血淋淋的事,在本门尚属创见,依我看,也丢尽了本门的人,如果还有人在此逞意气之争,我得呈请掌门师兄,念念本门戒条,那时谁也落不了好,可休怪我不顾情面!” 太华子和寒江钓叟,彼此交称莫逆,和赤霞女感情也深,两人一身武功,在青城派位高权重,寒江钓叟一落话,太华子也若明若暗的把黑寡妇数说一顿,只气得黑寡妇双眸喷火,但对这两位师兄,她还真不敢惹,只好把口中要说的话,硬咽回去。 堂上显得非常嘈杂,门弟子对此事也似有微词,但又不敢挺身出辩。 熊玉仪仍继续向赤露女哭诉道:“鹤峰上,自芝马出现后,江湖百家,尽出高手,意图摄取那天地间草木之灵一成形的灵芝仙马,其中最注目的,要算阴山派的人。昆仑弟子季嘉麟,以阴山派一干人众,无一不手辣心黑,惟恐弟子无意受害,特将他原已赠人的蝻目红珠,借给弟子,因遇恩师,临行仓足,不及送还。弟子原是一身清白,借人之物,誓必璧还,而今,留在世上,时日无多,此一心志,还望恩师成全……” 此时一气真人,已将桌上那玉匣打开,但见光华一道,直透梁间,随手竟取出一把精光夺目,长不逾尺的短剑,又着门弟子准备了一条长逾一丈的牛筋。 青城派的人,想不出熊玉仪将遭受哪一种刑罚?但祖师的太白剑,竟也于此时取出,有它一出,罚便不轻。 一气真人,此时铁青着脸,披头散发,状至可怖。 他一手擎着宝剑,一手却拿着一支朱红竹签,双目中神光闪闪,面朝熊玉仪沉声喝道:“你身为门中弟子,竟敢触犯门规,例应赐死,念尔年轻,罪减一等,暂穿琵琶骨,侯昆仑派毁令的人捉到后,再抽去牛筋,而后幽居思过室,忏悔一十五年,是否甘心领罚?” 熊玉仪肃容答道:“本门门规,弟子无有不从,只是认定弟子,惜命事仇,贪生泄秘,这一点,弟子虽死,绝不承认!” 一气真人,怒喝道:“裁定之事,不容你不从!” 随说,随拿眼朝赤霞女一扫,低声:“根据本门往例,处罚徒儿,例由其授业师尊,亲自动手,望师妹行刑!” 赤霞女此时,脸如败土,泪流满面,伤心已极,一闻此语,立把杏眼圆睁,冷笑一声道:“师兄,你这一命令,恕小妹无法领受,本来,徒弟有罪,师父掌刑,这是武林中一般如此,不足为怪,可是今日之事,情形两样,熊玉仪论年纪不过一十六岁,论罪状,不过和庐山派的门人,彼此订交而已,以小妹眼光来看,我绝不认为她惜命事仇,贪生泄密,而把本门铜令被毁之责,逐诸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要我来做这种刽子手,恕我不能从命!” 黑寡妇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旋即扬首接口道:“为维护本门尊严,小妹愿代为掌刑!” 堂上,立起了一阵骚动,无数目光,都带着愤怒神色,移向黑寡妇的身上,而且门弟子都窃窃私语,显见群情激动,都不满黑寡妇所作所为。 一气真人,不由怒喝道:“祖师堂上,必须肃静无哗,道门中弟子,连这一点都不能遵守?” 说完,立把左手朱红竹签,疾朝地下一摔,竹签粉碎,口中还暴喝一声。 “动刑!” 黑寡妇忙应了一声“遵命!”身形微耸,扑上前,接过掌门人手中大白剑,飘然落地后,但见银芒连闪,堂前发出一声哀感动人的惨叫,两道鲜血,喷出三四尺远,熊玉仪的双肩,连衣带肉,穿了两个大孔,徒见她娇躯一阵抖动,身子已经扑在堂前。 青城门弟,不约而同的哭出声来。 赤霞女一脸惨白,泪如涌泉,人也几乎晕倒。 寒江钓叟和太华子铁青着脸,不满之状,显形于色,可是黑寡妇却丝毫无动于衷,琵琶骨刺穿之后,立将宝剑奉还,从桌上取过牛筋,穿孔绑缚后,熊玉仪已只有奄奄一息。 黑寡妇净过手,向掌门缴了令,立即返位就坐,赤霞女直恨不得一掌将她劈死,几番跃跃激动,均被寒江钓叟暗中止住。 一气真人,覆过神像,并将太白剑还匣,立命人将熊玉仪禁诸幽闭门人之地,又和长辈同门计议一阵,决定即日攻打昆仑。 天府老人,使用信鸽,通知义弟蓉城,着其协助一臂,翌日清晨,青阳观前,即来一位玄装葛服,长眉毛。山羊须,精神矍烁的老者。 青城门中,不但掌教真人,迎迓嘉宾,连风雷僧和天府老人,也亲自走出观外。 来人竟是邛崃派的蓉城老人,只因得着义兄来信,立即赶来,人手齐全后,当晚,即决定向昆仑进发。 赤霞女也在一气真人指定之下,押着熊玉仪,同赴昆仑问罪。青城三凤所佩的宝剑三把,当即手令缴回,云中凤陈玉贞所佩的白骨碧磷剑,由天府老人,作为随身之物。碧梧凤成玉霜。 所佩的天蜈剑,则由蓉城老人带以防身。熊五仪的赤癸剑,却由风雷僧携带。青城掌门,则带了那把历代祖师相传的太白剑。 青阳观养着宝马数匹,这一次,算是出动最多,赤霞女,黑寡妇,和那冷面观音,每人都骑着一匹五云桃花驹,恶丐洪五,则独骑一匹青骢,掌门人和三位长辈,则用千里飞行术,下了青城,马不停蹄,人如御风,同奔西南方向,直赴昆仑。 虽然脚程很快,到达昆仑,已是三日三晚,熊玉仪由恩师照顾,但黑寡妇却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之中,熊玉仪人比花娇,但这种折磨,纵是铁打金刚,也熬受不住,娇躯不免随时日而消瘦,碧绿青装,桃红片片,前胸后背,还缚着药制牛筋,人已弄得不成人样,生与死,已只是一纸之隔。 一气真人一行数人,隐踪在昆仑山一岩穴之内,由天府蓉城二老,勘探乾元洞后,决定次日清晨,实施攻击,首由恶丐洪五,单人入洞,其余的人,立向中洞进逼,当日,伤那昆仑弟子的人,都由青城掌教亲自出手,待麟儿一和蓉城对敌,彼此遂各走极端,以上各节,纯系补叙,熊玉仪身受酷刑,及青城发动攻打昆仑的经过,就此表出,不必再提。 昆仑青城两派的人,正在玉柱峰上,作殊死斗时,麟儿练秋,跃下峰头寻师,也发现一种奇情异事。 原来玉柱峰的西北方,下临一处绝探险谷,恒古人迹不到,毒蛇猛兽,古树奇花,应有尽有,这一处,连紫阳真人,也绝少涉足。 麟儿练秋,由峰头跃下后,均施展师门无上心法,御气飞行,飘飘下落,麟儿一心念怀恩师安危,失去往常沉静,突把真气一沉,那身子立便星飞丸泻般,朝下疾降,眨眼间,已将练秋丢下很远。 董练秋心头大急,不由着了慌,一面急降直追,一面高声叫道:“麟哥哥,落慢一点,小弟追赶不上呢!”下行之势太快,两耳只闻呼呼风声,那还听得到? 落下之处,却是一处密林,麟儿穿枝而过,刚一落地,练秋也跟着下来,但他将真气下沉后,因为经验不到,以神卸气,运用不灵,不免浮出浊力,从峰头直到谷底,起码也高逾五千余切,只要现出浊力,收势不稳,这一落,不是跌成肉泥,也得弄个筋断骨折。 麟儿因为急于寻找恩师,却把此点忽略,未曾提醒秋儿,偶尔回头时,才于无意之中看出,不由得魂飞魄落,赶忙惊叫一声,将身一跃,凌空而起,恰好秋儿挨身而过,遂顺拦腰一抱,无如这位师弟势子太猛,连他自己,也带了下来,两人一屁股坐落地上,虽是泥地,却也跃得不轻,只觉痛彻心脾,暗把真气一运行,幸还未伤内腑。 练秋龇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麟儿不觉埋怨道:“你怎的这等冒失,我如发觉稍迟,你岂不把自己跌伤?如有三长两短,恩师们几年心血,无殊付诸流水?师门正在多事之秋,尔我如不能此时效劳,反使人碍手碍脚,岂不有亏弟子之道?” 这一诉说,把练秋也说得落下泪来,话才出口,麟儿却又深侮自己把话讲得太重,只好展颜笑了一笑,把自己所领会的武学神髓,提要勾元的传了师弟很多,练秋始破涕为笑,人从地上,一跃而起,笑顾麟儿道:“本门武功心法,小弟所知不少,平日也勤加锻炼,只是每当使用,总觉不能得心应手,由此才知学识经验,必须齐头并进,否则仍属徒劳,师兄训诲之言,无殊金玉,小弟必定终身行之。” 麟儿见他说得郑重,不觉满怀歉意道:“愚兄因为重重逆事,耿耿于怀,一时口不择言,有渎贤弟,好在自家兄弟,并无存心,望勿见罪!” 练秋笑道:“你就是打我骂我,我也不会恨你的!师父落下峰头之后,人却不见,麟哥哥,我们赶快找他,好不好?” 麟儿用星眸往四下一打量,空谷寂寂,杏无人影,不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响遏行云。 山谷南端,也突传来一声清啸,啸如龙吟风吵,声振九霄,那声音和麟儿竟两相类似。 练秋雀跃大笑道:“这明是师父的回音,他连麟哥哥的啸声,也能辩出,回答的声音,也有七分相似,足见恩师对你器重非常,我也来学上一学,看他是否给我回答?” 这孩子,稚气十足,竟也啸了一声,他内功原极精湛,中气充沛,也震得山谷争鸣,云霞荡漾。 果然山南又有人回啸作答。 麟儿练秋,不由惊喜万分,双双拔空飞跃,捷如星陨,一前一后,往山南方向便跑。密林之内,凸出一座危岩,崖头上,静立一位中年道长,一袭青袍,襟飞袂举,长眉入鬓,气朗神清,麟儿练秋,一眼瞥见,宛那回失乳娇儿,见着慈母,临空疾落,一左一右,飞扑上前,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师父!”双双拜落地上。 真人一手一个,把两人挽起后,竟微微含笑道:“青城派风雷僧,年逾百岁,跻身空门,按理,应是心如止水,不带半丝火气,然而事实上,却适得其反,以他这种成名人物,居然也使用鬼域之技,乘机偷袭,你们两人,以为我毫无防备,被他一掌击伤,玉柱峰高逾千寻,人伤之后,失去轻功,如何可活?嘉麟啸声中,隐含悲愤,闻言可辩,秋儿天真淘气,也效法师兄,啸声人耳,即知你们两人一同追至,如不是闻啸作答,却也没有这般容易被你们一找就着了。” 麟儿双眸灼灼,把师父身上,瞧个不停,几番开口想间,又似不敢。 真人笑骂道:“十四五岁的孩子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祸,怎么有话想问,又不开口?” 麟儿俊脸一红,微笑道:“风雷僧练就的风雷掌法,霸道无比,恩师能在粹不及防之下,却未受伤,这道儿,我还未曾相通呢?” 真人一手挽着秋儿,漫不经意的答道:“本门的伏魔神功,一经发动,百邪不侵,风雷僧的掌力,焉能穿透这种道家的三清罡气?否则即不当场致命,也必受伤不轻!” 略事停顿,又继续道:“天府老人,功力精湛,剑术尤为所长,只是这武林老怪,把他们中晚辈熊玉仪抛下峰头后,我急于救援,猝遭突袭,幸喜在与他们动手之先,已用神功护体,风雷掌风,看似打在背部,其实相隔五六尺,已被伏魔神功挡向两旁,可是跃落谷底后,偌大一个人,竟杳无踪迹,凝神四望之下,此间似传来一阵冷笑之声,追踪此处,又杳无人影,正耸身岩顶,凝眸四顾之际,你们两人,也循声辩向,跟踪至此,只是青城派,那位可怜的女弟子,却不知被何人救去?” 麟儿想到熊玉仪冰清玉洁,却落得这种悲惨下场,不觉星眸中含着一泡热泪。 真人笑了一笑,温语慰告道:“人间原是坎坷难平,一念情痴,便堕色戒,你和霞儿两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较为脆弱,还得痛下功夫!” 秋儿原是天真稚气,有话毫不隐瞒,竟傻笑道:“本门兄弟姊妹,以前虽然未晤麟哥哥,但一般言谈,都讲麟哥霞姊,许多地方,承受了恩师性格,还说什么有其师必有其徒……” 麟儿听他说得溜嘴,底下竟愈说愈不成话,唯恐恩师着恼,不由朝秋儿使了一个眼色。 真人神目如电,哪有不知之理,竟淡淡一笑道:“你这一说,无异谓你师兄弱点,都是我这当师父的教导无方,像你这般天真淘气,难道也是为师的教了出来?” 秋儿以为师父责怪下来,不由私心大急道:“谁说师父教导无方?往常师父不是也说,少年人天真点好! 真人不觉忍俊不禁,忙道:“你愈来愈淘气,往后看我严格管你,而今闲话少说,找人才是正经!” 密林之内,忽传来一声冷笑,林中竟有人发话语道:“师徒忘却正事,却在此处闲谈,所谓朋友情重,看来纯然是假。” 语音清越,酷似妇人女子所发,音调不高,但中气十足,只觉徐风飘拂,声音所过之处,林木蘑菇自落。 紫阳真人,一见来人语音中,似含有一种无形功力,酷似九天元阳,但刚劲不如,如认为是九天元阴,但又缺乏强种阴寒之气,不管真人见多识广,也猜不透武林中竟有伺人练有这种功力,一时沉思不语。 麟儿在师父身前,未经吩咐,不敢随便出手,秋儿忍耐不住,身子一塌,人便凌空,口中还大声疾喝道:“何人敢来此处,出语嘲讽,有种,不妨露面!” 只闻哼的一声冷笑,枝头微微一晃后,也不见有人影飞出,密林之内,仍杳无一人。 秋儿从空中疾落而下,星眸四嘱,困惑异常,刚好真人和麟儿,惟恐练秋鲁莽,双双跃至,秋儿却笑顾麟儿道,“麟哥哥。 这大约是什么山精海怪之类,否则,绝不至有语无人,武林中那班邪魔外道,想来此处作怪,无疑自动送死!” 真人正待喝阻,一株千年老松之上,主干内,原有一处空心,里面正可藏人,蓦地人影一晃,竟从那空心之处奔出,轻如飞花坠絮,捷同飞鸟,一纤细身材,黑中蒙面的青衣怪妇,立时飘落地下。 她也不俟真人答话,更看不出她脸上表情,青衣迎风,似觉神情冷漠,可是一落地,却拿脸朝着麟儿,看了一眼,而后幽幽地朝着真人道:“名山圣地,自当供人观览,我就不信凭你师徒三人,就可挡尽武林人物,使其不涉足此处,否则,玉柱峰头,也不至有人影飞舞了!” 真人笑道:“昆仑山本门创派,历代掌门,绝未禁止武林同道,来往其间,适才不过小徒无知之言,还望道友海量,不加深责!” 青衣女人冷笑道:“你如此解说,只恐言不由衷,这点我也懒得理会!只是,既来宝山,不领教你这位统率群伦的大掌教,岂不令人失望?” 话落人起,还夹着一声“接招”,立觉香风扑面,对方身法奇快,一出招,右手食指,立朝昆仑掌教的右臂就敲。 这种奇异指法,竟和昆仑派的天指,有异曲同工之处。 真人只觉一缕寒风,犀利如剪,疾朝自己右臂袭来,赶忙往边一闪身,正待避开正面,不觉那袭来的风势,有如附骨之蛆,竟朝旁边一卷,迂回侧击。 真人不由大吃一惊,猛提丹田一口气,立骄右手食中二指,迎着寒风一划,这一下,也运了六成功力,而且是昆仑派绝技失传后,指功内的武学神髓,罡风如箭,立将来人指风封住。 青衣蒙面妇人,不由呆了一呆,但随即冷笑一声,衣袂飘飘,人如魅影,四方八面,都是她的影子,只一接近,不弹即点,而且攻的都是穴道。 紫阳真人,用昆仑派的失传绝学,七十二式斩龙掌和那鸿钩八式,和来人对拆八十余招,而且掌法中;还使用自己精研独创的乾元内罢,想把这蒙面妇人的拳掌,硬封回去。无如对手武功太强,不但所用招式,着着奇诡,而且内功精湛,敢和真人硬接硬架,丝毫不惧。 麟儿凝神一志,想把人家的招式,来路摸清,但越看越觉奇怪,因为这青衣蒙面妇人,所用拳掌,竟和扶桑姥姥,在水灵宫,有心传授师妹的招术,了无二致,但这人的穿着打扮,和那扶桑姥姥,大不相同。 扶桑姥姥穿的是一身冰绡素服,而且身材也比这黑衣女人,高大丰满,拳脚招式虽同,体形有异,不由把麟儿陷入困惘之内。 缠战百招以上,两人不但愈打愈快,而且都把压箱艺业,使了出来。 青衣妇人身形步法,不但行云流水,而且前后左右,似乎都有她那婀娜影子,举手投足之间,着着都见功夫,招招都复杂秘奥,一掌一式,有奇有正,可实可虚。 紫阳真人,素以沉稳机变见长,所用的又是道家玄门正宗的特有心法,敌人只要稍现破绽,立便乘袭进逼,斩龙掌由头至尾,都是一气呵成,鸿钧八式,则是绝好散招,只一搭上手,真人有八次连续猛攻、均未得逞,那青衣妇人,也立即报以颜色,双方五次撞掌,两人各自震退三四步,真人不由暗忖道:“武林中何时有这么一位妇女,怎样也思索不出,只好沉住气,小心应敌。” 麟儿以为熊玉仪是这位来历不明的怪妇所摄去,他是不见一面,决不甘心,恩师被人拦载受阻,如果时间无端耽误,伤痕势必逐渐恶化,那一来,熊玉仪的一生,就毫无意义的断送了。 这一想,不由心中大急,也不管恩师见责与否,竟把身子一扑,穿入两人掌风之内。 紫阳一怔神,正待喝斥,心料对方必趁势猛袭,可是,事实上却是不然。 那蒙面妇人,一见麟儿介入,直往斜刺里飘落,似乎收招不及。 这种飘落之式,又是扶桑姥姥暗传师妹双环招术时,所用的奇异路数。 麟儿眨眨大眼,知道来人不愿显露身份,可能别有隐衷,而且,她潜身此谷,也似乎善意多于恶意,想到此处,已对来人毫无恶感,不由微笑道:“长辈竟技之时,按理,晚辈不应插手,但一时见猎心喜,不顾冒昧,除恩师及长辈谢罪外,能否赐教几手高招?” 蒙面妇人清笑一声,缓缓说道:“你自恃已得尔师门武学神髓,只要有人动拳动脚,就想过招么?高招倒有,如果记性不强,说不定,看过的,也早忘了九霄云外了?” 麟儿笑道:“一回生,二回熟,多看几次,便永远也忘记不了,还是请前辈赐招罢!” 蒙面妇人呆了一呆,似乎听了麟儿话中有话,暗里吃惊。 紫阳真人,也把眉一皱,但旋又回复平静,含笑不语。 蓦地里,蒙面妇一幌身,左拿右点,双招并发,麟儿微将身子往下一蹲,两掌由下而上,向空中划了一道大孤,立觉劲风如涛,硬将来式逼住,紧接着,轻如飞絮,捷比灵猿,双拳挥动,奇劲无比。 他还边打边笑道:“这是晚辈到窃而来的拳招,授艺的人,不是从心传我,而且传我那位娇憨师妹,如果偷学不全,还望前辈不吝指点!” 蒙面妇人笑了一声,低咤道:“容情不举手,我哪管你什么拳招掌式,学来偷来?”两人一阵猛攻疾打,斗了一阵,中间有几度缓了下来,麟儿似又重新立式,再度进逼,不久竟斗了一百八十余式,所用招术,全然不是以往所学。 紫阳真人,静立一旁,个中情由,业已了如指掌,不由暗赞,自己这位爱徒,果然是天地间灵秀之气,萃汇而成,武林中不知有多少奇人,为他倾倒! 猛可里,双方朝后一退,麟儿竟拱手一揖道:“前辈功力不凡,辱赠高招,至深铭感,师门劫难重重,青城派业已倾巢来犯,至友又复围困金牛绝谷,一身罪孽,无所逃避,惟望武林长辈。多赐恩怜!” 讲完话,立回到师父紫阳真人身旁,静待对方答话。 青衣蒙面妇,竟朝麟儿发言道:“江湖恩怨之事,与我无关,此来也不过慕昆仑之盛,偶尔至此一游而已,而且到此谷的,绝非我一人,适才从峰头之上,被人抛落的看身形,却是一位受刑女子,本想伸手挽救,不意却有一位白衣空门人物,抢先出手,半空中,把人接过后,立即飞走,你们师徒三位,均从峰头,降落此谷大约也与此事有关,只是迟了一步,武林扰攘不休,要救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只顾眼前,忽略远处,那更惨更悲的事,又何尝不能发生?常闻昆仑星宿海,内有冰莲雪藕,食之,可解热病,老身却有一位晚辈,人在病中,需此颇急,然老身打发一位毛头小子,找寻药物,但那孩子冒冒失失,到处沾惹是非,只好老身亲去一趟!” 话一讲完,麟儿已听得纷纷泪落。 但闻冷笑一声,林木中微风飒然,蒙面老妇,飘空而起,直朝西北飞去。 练秋毫不知此间来龙去脉,听了麟儿和那蒙面妇人的话,如堕五里雾中,一脸茫然神色,不由怔柯柯的问道:“麟哥哥,这青衣怪妇,和你似曾相识!她那依老卖老的神气,颇有点使人看不顺眼,此人到底是谁?” 真人笑道:“此人虽然脾气古怪,倒是一位冷面热心的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听她话中口气,却似摸嘉麟还未取药,却不想青城派适于此时攻打本门,几桩事碰巧凑在一头,哪能同时解决之理?青城派那苦命孩子,既已为人救去,总算了却一重心事,此时峰头剧战,已臻高潮,你二师伯的天龙竹杖,竟也使出,难道又遭遇什么魔家异物不成?” 麟儿忙抬头一望,但见峰头上,红光烛天,还现出无数碧点,矫夭飞舞,青芒如电,涌出峰头,红碧光华,只一接近那青光,立便淡了很多,但一离开,又忽立盛。 麟儿忙仰头向真人笑道:“这就是恩师曾告弟子,青城派的魔家三剑,如无制它之物,这东西还真惹厌,而今轩辕至宝虽然不在身边,但制它之物还多着呢!我们何不上峰,把这批魔崽子,宰他几个,也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练秋拍手大笑道:“对付恶人,不用讲什么道理,谁的宝剑锋利,谁就占着便宜,以杀止杀,真是武林第一要义?” 真人笑骂道:“一念精诚,可感顽石,恶人最好让他们自动改邪归正,以杀止杀,究非儒家正道本旨!” 说完,立携麟儿练秋,直朝峰脚走出,练秋还想游游山谷,走路时,不免东瞧西望,瞥见一株老杉,似有人在干上刻了许多字迹。 练秋好奇,不免走近一看,这字迹,极为娟秀,而且刻划根深。真人麟儿,将它读了一读,写的却是。 青城派倒行逆施,处分门徒,用此酷刑,有违我佛慈悲之旨。人已为我所救,立携返山门,调息养伤,一俟体愈,不患无相见之缘也。 白云麟儿练秋,忙问真人,这自署白云的人,是江湖上那一派的人物。 真人微笑道:“想不到这位空门侠隐,也出来插手此事,真是密罗急鼓。 紧凑非常,惟此事说来话长,俟有机缘,再行相告吧!” 立即长啸一声,袍袖一拂,轻飘飘的从地上纵起。 麟儿练秋,一左一右,竟从绝谷之下,直望玉柱峰头奔来。 此时玉柱峰头,青城派正大显威风,四剑连合,电掣霞飞,山鸣岳撼,声威之盛,无以复加。 原来场子里作那生死斗的,正有四对! 却尘子和天府老人这一对,打得最惨,老人因为久战不下,不觉心头怒发,猛震丹田一口气,只闻全身骨骼,格格作响。 适才老人采用快攻快打,却尘子使用散招,也立即报以颜色。 不过,骨骼响过后,天府老人,又把那疾快身形,缓了下来,但他每次出手,就凝用上十成内力,这种掌力,可以裂石摧山,刚烈无比。 却尘子一式,“金豹探爪”出手巧快,五指如钩,猛扣敌人前胸,不料那天府老人,也于此时一掌攻到,他知道,却尘子的内功,较自己稍逊一筹,硬打硬拆,只要对方一式招架不牢,准可得手,所以这一次,竟把他自己独门心法,也使了出来。 这种功力,名叫牵劲功。 却尘子右掌还未与人接实,只觉一种无形牵力,紧把右掌带住,但他位列五子之首,讲修为,以他年份最深,遂嗔目一声大咤,无极掌力随手而出,立觉气分阴阳,立滁六合,上冲霄汉,激荡云霞,下压危峰,山摇地动。 对手天府老人,被这无形劲气一撞,也被震退三四步,老脸上,也气得变颜变色,正待濒运掌,再事反击,眼前,只觉青蒙蒙的光华一闪,右臂上,似被人打了一下,如不是使用护身神功,先把身子里定,这一下,就得把手臂废掉,知是苗疆公孙虚,仗着遁形之术,在此捣乱,不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竟向青城来人,大喝一声道:“小辈无耻,不惜以多为胜,我们用宝剑对付!” 只闻跄踉一响,剑芒打闪,声作龙吟,白骨碧磷剑,随手挥出。 这把剑,原是云中凤陈玉贞防身之物,只一拿在天府老人的手上,那威力更不知增加若干?剑柄上的白骨骷髅头,随剑挥动之时,发出一种森森怪啸,如鬼哭神号,惊魂荡魄,椎心刺耳,不论你如何沉着,只要闻着这种怪声,立便丧失心志。 剑身上,绿光腾空,映得峰头白雪,天上素云,全因是一片碧绿! 魔剑只一挥动,立幻出万千骷髅头影,随空飞舞,使朗朗乾坤之下,宛如阴司地狱般,阴森可怖。 却尘子见他宝剑两度出手,知道他心存恶念,仍用手中拂尘,和他对敌。 蓉城老人,本和苦行禅师,双方拳来脚往,隼翻鹰扑,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蓉城老人以招式沉稳,内力充沛见长,禅师则以轻灵巧快,手法诡秘胜敌,双方互不相让,论禅师的功力,与大师兄却尘子,只在伯仲之间,但这一次,已打得满头流汗,头昏眼花,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稍不留意,立有致败可能。 紧跟着天府老人的行动,蓉城也把那天蜈剑拔出,但,见红光烛天,腥风四起,立使人头脑昏胀。 苦行禅师,一声清咤,反手拔取背上天龙竹杖,一声拂号,竹吐青光,立将那天蜈剑抵住。 风雷僧和那铁蓑翁,半斤八两,谁也不弱,最可笑是两人都走纯阳路子,铁蓑翁虽然不是空门人物,但衡山派的功力,原是佛门所传,两人只一搭上手,彼此都闷声不响,先是一阵疾绕,双方凝功蓄势,而后彼此往前一扑,风雷僧只一开始,便是辣招,八十余年性命交修之学,风雷掌法。 这种掌式一运用,便似雷风啸,山谷争鸣。 铁蓑翁冷笑一声,立时运掌如飞,一出手,也是九十年来性命交修之艺,武林中独树一格的落英掌。 双方来势都猛,掌风接触后,彼此都震得心头作跳,两耳雷鸣,缠战一阵,高下难分,待天府老人,发令用剑后,风雷僧立即猛攻两掌,把铁蓑翁逼退,可是双方不约而同的反手一拔,都令宝剑出鞘。 赤癸剑,是魔家三剑中最厉害的一把,这把剑,是用妇女月癸污秽之物,混合各种毒药,淬炼而成,长剑挥舞,红光闪动,奇腥秽气,无以复加,这剑专能破那遁形之术,只一挥舞,那青蒙蒙的光华一散,公孙虚正即现形而出,起初,他略一怔神,继而笑骂道:“想不到老友赠送之物,却被这把秽剑破去,想再使用,还得老友再花不少工夫,这笔账,总得挂在你们青城派的头上。” 不待话完,他立即扑向风雷僧,拂尘如怒龙卷尾,带着刺耳啸声,招名“横扫千军”直向风雷僧拦腰卷去。 风雷僧怒吼一声,道:“小辈,以二对一,真是无耻之尤!” 赤癸剑盘旋疾转,势如霓虹经天,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弧,刹那间,剑幕如山,雷声隐隐,红光点点,恰以半空里飘落万朵绮梅,迎头罩落,使在场高手,眼花缭乱,那秽毒之气,更使人忍耐不住。 铁蓑翁不由愤怒异常,绽口大喝道:“风雷僧,你是武林中辈份最高的人物,这种魔家异物,亏你有脸使了出来,看剑!” 老翁背上的古铁剑,黑渤渤的暗淡无光。武林中很少有人知道此剑来历,但铁蓑瓮却爱此剑如逾奇珍,剑虽不起眼,居然能和赤癸剑硬拼硬接,于是双方各展所长,剧战一起。 魔家三剑,次第出手,使剑的人,又是武林中绝顶高手,这一来,赤癸天蜈,放出漫天红光,白骨碧磷,却散映无边碧绿,气势之盛,使昆仑派黯然失色,而且就武功内力而论,似也较人稍逊一筹,如不是公孙虚一柄拂尘,时左时右,倏东倏西,抽空就给敌人一下,昆仑派早已落败,弄得天府老人等咬牙切齿,恨不得捉住他碎尸万段,偏生公孙虚异常贼滑,不用说将人捉住,连挨他一下,也深觉困难。 忽闻青城掌教,长啸一声,探手革囊,摸出一柄长约尺余的短剑,这柄剑,正是青城镇山之宝,历代以来,都传之掌门,青城派认为它是百刃之王,千古以来,各家各派绝难为敌的大古神物一一太白神剑。 但见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只一挥动,剑身竟从剑柄中,又伸长很多,一气真人,双目凝住剑尖,剑身上一阵震动,只闻嗡嗡之声大作,银光所及,寒气袭人,真人狞笑一声,面带满脸卑夷之色,向仟峰老人发话道:“姓石的,本门与你泰山派,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凭你那几下,也无法替人撑腰,我劝你还是自己知趣,趁早离开,否则,我手上这柄无坚不摧的太白神剑,只须略用剑幕把你罩住,你立时就得血溅当场,听不听全由你!” 仟峰老人冷笑道:“姓姜的,亏你竟有嘴脸在此胡吹大气,不用真实本事,却仗宝剑胡来,谁吃这个碴?尽管发挥你宝剑威力,我就用身上所背着的普通青钢剑,接你几招!” 一气真人,暴喝一声“好!”立有银光百丈,疾往仟峰老人当头罩落。 泰山掌门不敢怠慢,青钢长剑一挥,巧攻中盘,剑卷寒光,如同匹练,来势凌厉之极。 一气真人,从鼻中哼了一声,手腕往底下一沉,“玄乌划沙”,银芒打闪,双方的宝剑,还未接触,只闻跄踉一响,仟峰老人手上的青钢剑,已只剩下中截。 这一下,把泰山掌门,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人家的手上,所持的正是一把武林罕见的仙刃神兵,三尺之内,不用剑锋接触,只要内功臻顶,利用剑芒就可伤人毁刃,若没有能敌他的宝剑,此人就可横行无阻,只好用小巧功夫,离他一丈开外,用掌风攻他。 无如这位青城掌门,武功犹在石项祥之上,太白剑如霹雳横空,挟风雨以俱来,银光如电,耀眼生寒,剑幕如山,竟把这位泰山掌门,当场罩定。 苦行禅师一见,不由大吃一惊,正待把手中天龙杖,去抵御这把奇异兵刃,无如蓉城老人的天蜈剑,凌厉诡秘,招招指向要害,禅师被他缠住,哪容随意撤开?眼看银光剑幕,愈圈愈小,仟峰老人,就得当场溅血。公孙虚和青云师太,两柄拂尘,一齐出手,无如剑气太强,不敢轻攫其锋,一阵疾攻,竟被一气真人用剑幕把两人挡住,仟峰老人,手无寸铁,左冲右突,竟无法脱出剑暮之外,加以天府蓉城和那风雷僧,三人不约而同的往当中一靠,三把长剑,与那大自仙兵一会合,但见剑幕重重,天空里,现出五彩流光,千重剑气,竟把却尘子等五人,一齐罩住。 苦行禅师的天龙杖,和铁蓑翁的古铁剑,以及却尘子一柄拂尘,三般兵器,虽然把四剑抵住,但挨着那太白神剑,除天龙杖,能予顽抗外,铁蓑瓮和却尘子的两般兵刃,显然不敢轻攫其锋。 天府老人长啸一声,手中的白骨碧磷剑,竟愈施愈缓,可是剑上光芒,霎地暴长数倍,其他的人,都跟着依样葫芦,四把剑,同往当中一挤,那笼罩诸人的剑光,立时缩小很多,眼看形势十分危殆! 瞬闻两声清啸,一起一落,如凤哕九天,龙吟渤海,清越幽美之极。 立有三条人影,从峰下直跃而上,前面一位,正是紫阳真人,手中抱着那崆峒派镇山之宝灵虎剑,后面则是两位爱徒,一位手持佛门纯阳双钹,一则怀抱太乙五灵剑,真人如天上神仙,麟儿练秋,同是绝世金童,一上峰,即由麟儿开路。 青城派的人,正在抖搂精神,加紧进逼,一气真人的大白剑,正用青城派的射阳剑术,招名“日落九峰”,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大孤,剑上银光大盛,同时天府蓉城,两把长剑也舞成一道剑屏,挡住仟峰老人闪退之路,眼看老人就得死在剑下。 麟儿怒咳道:“恶道敢施毒手?”紫芒电掣,钹作龙吟,双钹一合乍分,罡风便如倒海排山,挟着千钧力道,硬向两旁一封。 左右正是天府老人和那风雷僧,两人都不甘心后退,却凝运手中剑气,想把麟儿的钹风挡回。 美麟儿朗笑一声,笑似银铃,身法尤快,不待敌人出手,人已穿身而入。 身未落地,右钹飞扬,迎着青城派一气真人的太白神剑,硬往剑身所去。 这种佛门异物,武林中用它当作暗器的,却不乏其人,把它当作兵器,在场的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盛名之士,都没有一人见过。 不觉彼此一呆。 但闻“铿锵”一响,紫霞荡漾,银光纵横,原来麟儿右钹,研在太白神剑上,一气真人,只觉虎口发热,右臂酸麻,不自觉的撤退两步。 青城派的人,不觉大惊失色,魔家三剑,不约而伺的齐往麟儿周身卷来。 麟儿又复朗笑一声,人在紫光环绕之下,似有千万化身,四周都是铙钹。 双钹扬合,紫霞乱迸,风啸云生。 却尘子,苦行禅师,公孙虚和那青云师大,都未曾见过这孩子的一身艺业,到底如何?而且他手上所持,又是武林中那辈份至高的神山三老,铙钹僧亲自防身之物,好奇之性,人皆有之,彼此都存着倒要看看,这孩子的武功,是怎样的好法。 佛门八八伏魔招,是雪山成道时,佛祖如来怯魔卫道的秘传心法,江湖上就没有人亲眼见过,苦行禅师,关心这一招式,只觉其复杂秘奥,隐微处,使人看得如入五里烟云,无从忖测,不但如此,他还揉合着其他招术,那招术截然不同,不但招招稳秘,而且还至为狠毒。 除了紫阳真人,知道这怪招的来历外,其他诸人,都瞠目结舌,讶异万分。 一气真人,被麟儿震退之后,微一错愕,立又扑上前,手中大白剑一式“星海泛搓”,激起彻天银光,无边煞气,又与那三把长剑,合在一起,紧紧把麟儿圈住。 四柄利剑,一齐挥动而且出手之间,上中下以及前后左右,都同时封住,青城派的人,不由暗忖道:“你就是本事齐天倒要看你如何闪避!” 不料麟儿把身子一缩,那身材立便矮了很多,利用铙钹,前护心胸,后护肩背,竟在那剑隙之中,穿来绕去。 空中的白骨魔影,蜈绝幻摄,以及那赤癸淫秽之气,被这佛家纯阳至宝,所发紫光一照,立便如雪见太阳,纷纷消失。 青城派的大白剑所发银光,并不因紫光照射而减少,麟儿不由暗中称奇道:“这宝剑所吐银光,正而不邪,青城掌教,仗着此宝,甚为自恃,而且把他熊姐诅弄得几乎丧命,黑寡妇算是祸首,但此人却是帮凶,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未免使人好恨!” 这一想,不由又激发他那儿时的天真与稚气,双钹飞腾疾舞,时高时低,而且专门照顾一气真人,口中还不时怒喝道:“你们这一干恶道,竟敢来本门滋事,只怕你来容易去时难了!” 一气真人,正使了一式“万点星光”,长剑如神龙招水,指向麟儿胸前穴道,神剑锋利,三尺之内,剑芒可以伤人于不觉,白光电闪而至,麟儿突将双钹一扬一合,钹作狮子吼,扬合之间,竟将那太白神剑摄住,双手一翻,一气真人,突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人如触电,酸酸麻麻,神剑几乎脱手而出。 他以一门掌教,如被这一位丰神似玉的少年,将宝剑随手夺走,那以后就不用江湖立足了,不由双眸喷火,左手一扬,五指如钩,立往麟儿肩上抓来,在同时.天府蓉城二老,和那风雷僧,竟把手中长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麟儿身上就劈。 暮闻一声大喝道:“依多为胜,无耻之尤!”刹那间,银光电射,霓虹经天,两条人影,双双穿入剑幕之内。 同时麟儿也绽口大喝道:“看招!” 奴钹一翻,罡风如涛,不但把一气真人,震开两三步,青城三老,也不敢硬挡这种凌厉劲风,只好往后一撤,刚好紫阳真人的灵虎剑,和董练秋的太乙五灵剑,均于此时攻到。 蓉城老人,业已打出,真火,也不问人家手上持的是什么物,顺手将剑一卷,天蜈和灵虎,双方撞个正着,只见一溜火花退出,紧接着就是一阵金铁交鸣,蓉城和昆仑掌教,彼此都大吃一惊,细看手上所持,灵虎剑仍似一泓秋水,无损无伤,可是天蜈剑上,剑当中,却崩了一粒米大的缺口。 董练秋是初生犊儿不怕虎,一领手中长剑,凝运功力,长剑一挥,便是一道五彩光华,带着一阵雷声,有如彩练横空,紧对风雷僧,拦腰卷去! 只闻这虬髯和尚,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随着话声,轻飘飘的往左边一纵,赤癸剑由下而上,盘卷疾绕,剑锋上发出一阵咝咝之声,似乎产生一种极大吸力,练秋手中神剑,几乎把持不牢,不由暗吃一惊,心里想到:“麟哥哥告我,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可破敌人剑式上的粘字决,我何不趁势使出,也让这虬髯怪像的老和尚,不敢狗眼看人低.轻视我昆仑弟子!” 董练秋为武林中第三奇童,昆仑派后进弟子中第二高手,论名份,仅次于麟儿惠元,不惟宿恨极厚,而且功力极精,所差不是火候高低,只是经验不到而已,他既细制敌之法,心神不慌,正合着定静诀窍,立将手中长剑往回一撤,双脚一蹲,目视剑尖,长剑似有千钧力量,剑尖由下而上,身随剑转,回绕方向,恰与风雷僧运剑的方向相反,剑尖上也是嘶声大作,而且愈啸愈厉。 这几招,正是三百六十周天神剑的精奇招数,“运转阴阳”,“天星绕日”,“两仪情合”,三式连环,招外藏招,式中套式。 风雷僧只觉手中赤癸剑,不但没有将人家的兵刃夺出,而且人家剑身上,竟产生一种奇大无比的斥力,震得手臂酸麻,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几个小子,所学的招式,非常邪门?如不将他们一举毁去,再过数年,武林中无旁人立足之地了。” 想罢,疾把长剑一带,左手一掌,风雷并作,通往练秋前胸便打! 练秋一怔神,右手剑疾交左手,混元罡力劈空打出,只闻一阵轰轰发发之声,两种内力一撞,风雷僧双肩略晃,练秋却被震退三四步。 双方不约而同的往前一扑,两条人影,有如两只大雁,只一接触,长剑挥动,只闻咝咝之声,奇招怪式,不绝于缕,不但青城派的人,感到惊异,就是昆仑的一干高手,也不免暗中称奇! 麟儿双战青城掌教和那天府老人,一对铙钹,骁勇无比,缠战六十余招,兀犹不分上下。 天府老人,业已打出怒意,竟把自己精心独研的五行剑术,使了出来,剑尖上五行真气并作,有如狂风暴雨,疾从四方八面,滚滚而至。 苦行禅师,笑顾公孙虚道:“世间事,无独有偶,五行真气,锻炼至难,息虎调龙,并无固定之法,金木水火士,五气运行,互相生克,一气受阻,立使功败垂成,贫僧知道友熟识此技,而且功力极高,不图此间又有,倒不知这孩子怎样应付!” 公孙虚微笑道:“禅师道行清高,深得玄门妙谛,身超三界,不在五行,令师侄,一代神童,功臻绝顶,举手投足,秘奥无以复加,岂是五行剑气可以将他困住?” 果然,那孩子嘴角间含着一片笑意,真气如激流迸射,罡风如大海狂涛,加以一气真人的剑光,有若波橘云诡,点点银光,着着不离要穴,存心致麟儿于死地。 麟儿突将身子一翻,左右手顺着五行真气的来向,轻轻一接,那身子便如负重荷,只见他猛吸丹田一口气,突将双钹朝着一气真人和天府老人面前一扬,这位年逾百岁,功臻绝顶的青城长者,从剑身上所发出的五行真力,不但全被人家原封挡回,而且力道加倍,天府老人,把长剑一阵挥动,剑身上咝咝之声大作,挡回的真气,立被他驱向高空,一气真人,疾把神剑护住全身,仗着大白仙兵,不惧五行真力,竟将挡回之物,居然轻轻化解,但也被这孩子,闹了一个手忙脚乱。 把公孙虚和仟峰老人,看得又惊又喜,不知麟儿适才用的招数,出自何来,仟峰老人,个性耿直,不由笑问禅师:“说来惭愧,令师侄这种奇异绝招,倒看不出他是何种功力!” 禅师大笑道:“贫僧和道友一样,也不知道这孩子所使为何?只知神山三老,已收他为衣钵弟子,这双钹是那位空门侠隐铙钹僧所传,莫非是这几位神仙人物的功力,无人识得,本门所传,倒瞒不住诸位道友!” 略事沉吟,慧目往前注视了一会,不禁摇头大息道:“武功一道,漫无止境,不有奇特禀赋,要想熔百家如一炉,殊非易事了,这孩子所学,不但掌门师弟,把本门所知所能,悉数传他,连巴山阴山的招数,全然用上,只看他双钹飞扬的情形,利用钹上紫光,炫人眼目,这就是蚩尤宝典中的飞环之术,招数至为狠毒,倒不知阴山派如何会将这种镇洞之技,传诸他们的心腹大患?” 公孙虚拊掌大笑道:“道友眼力真高,麟贤侄赋性超人,安知其不是从敌人招数中,领悟而出?” 那黑寡妇和恶丐洪五,自从双方交手后,即把眼光注定场中,目光游离,似心怀恶念,觑机下手。 公孙虚看在眼里,口虽不言,心中业已提高警觉,黑寡妇把他看了一眼,竟从怀中,取出一条绿巾,拊嘴微笑,媚态可掬,莲步轻摇的向前走了几步,缓缓的接近麟儿,一双妙目,却注定两老一小,双钹两剑,在峰头不住的盘打恶斗。 公孙虚不由暗骂道:“这恶妇手狠心辣,但她如心存歪念,却拣错了主儿.麟贤侄不但有神功护体,而且有玉珮防身。百邪不侵,只要这恶妇用一下流手段,决讨不了好,我们倒懒得出手,可在一旁看她笑话!” 忽有一阵寒风,当空袭来,紫阳真人和神童练秋,刚好站在下风。 黑寡妇有意无意的把手中罗巾一抖,只觉一股香味,从那罗帕中直吹而出,被那寒风一掠,真人练秋,两人都已闻及。 紫阳真人,早已嗔目大咤道。 “妖妇敢施暗算!”灵虎剑如风卷残云,半空中所幻现的灵虎,栩栩那口生,飞腾怒扑,剑锋早卷向蓉城老人的中盘。 老人一皱盾,虽不以黑寡妇行动为然,但昆仑派高手如云,若不出奇制胜,难免不一败涂地,只好施展全力,用剑光将真人圈住。 董练秋闻着那股香气,摹觉头昏眼花,加以风雷僧冷笑一声,赤葵剑一阵抢攻,练秋顿觉招架不住,剑招散乱,太乙五灵剑竟被风雷僧一剑磕飞,恶丐洪五,跃身抢剑,不想他快,仟峰老人目眦欲裂,飞跃上前,势同拼命,洪五五指如钩,金豹探爪,仟峰老人左掌独劈华山,右手天王托塔,攻敌接剑,同时出手。 洪五怒吼一声,中途变式,肘住上扬,一招横架金梁,硬把泰山派的来势封住。 五灵剑已被泰山掌门右手接住,但恶丐洪五,那肯甘休? 一式“金丝缠腕”,立把老人脉腕紧扣,双方都凝运内家功劲,一求解脱,一则擒拿,彼此遂缠结一处。 那风雷僧目的不在夺剑,而在擒人,练秋长剑出手后,他立如魔身魅影般,一阵晃动,左手连指带划,竟点了秋儿全身八大要穴,只闻他纵声大笑,响彻长空,冷幽幽的向昆仑掌门发话道:“司马紫阳,你还不停手等什么?死要面子,眼前就得失去徒弟!” 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到青城派以名门大派,路身武林,却用出这种下五门拍花迷药,却尘子,苦行禅师和公孙虚,异常震怒,同把身子一纵,三面包抄,将那风雷僧紧紧围住。 这位虬髯僧人,左手搂着练秋,右手提着赤癸剑,眉宇之间,满布杀机,一声狞笑道:“小辈,想依多为胜么?谁敢出手,我只须将宝剑轻轻一割,这个粉雕玉琢的兔小子,立得血溅峰头,只要你们不心痛,我和尚打出真火,天大的祸,我也敢惹!” 黑寡妇早已闪在风雷僧的身旁,朝着公孙虚挤了一挤眼,娇笑一声道:“你这位苗疆大侠,不是靠着遁形术大肆凶威么?为了投靠昆仑,不惜把自己曾经有过暧昧的小狐狸,自拉自送与那大名鼎鼎,妄自尊大的昆仑五子,老么白云生,凑合一起,临场失手,在你们,自有一番解说,道是意外,却不料早在我们计算之中。” 讲到此处,又把一双星眸,满场飞掠了一下,见昆仑掌教和麟儿,并未歇手,立把玉脸一沉,冷笑数声,没头没脑的朝着董练秋的脸上,“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用那冷酷无情的声音,朝着公孙虚又道:“你不是因为裙带关系,可以替司马紫阳作主么?而今我叫你立着司马紫阳停手,来此答话!” 却尘子修为至高,一闻此语,也愤然作色,苦行禅师却高宣一声佛号,那清瘦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怒意,双掌合什,朝着风雷僧施了一礼道:“老前辈跻身空门,动此嗔念,似非所宜,本门弟子董练秋,既未成年,更未作恶,贵派如此作法,只恐惹出武林中绝大风波!” 黑寡妇却娇声媚气道:“大和尚,想用你那猫儿哭老鼠的慈悲之念,来打动我师叔么?人既到了我们手中,却与本门的紫铜令,落入贵派手中一样,要杀要剐,权在我们,如果凭你大和尚一言半语,就可解决,我们也不会从四川赶来此处了。” 边说,边将手中剑在练秋脸上,晃了一晃,同时杏眼圆睁,从却尘子起,一直望到公孙虚的脸上,随即绽唇大咤道:“你们昆仑派到底服也不服?” 紫阳真人和麟儿,正在作殊死决斗,打得不可开交,师徒双双,不约而同的尽量接近练秋,筹思解救之策,但这孩子落在风雷僧的手内,不啻羊人虎口,一时如何可以解救得来? 黑寡妇朝着风雷僧一笑道:“师叔,有道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反正本门符令,被人搓毁,一报还一报,依我看,也教人家瞧点什么!” 她拿手扣着秋儿左脉,手中剑往他脉腕一划,这是人体的大动脉,只须轻轻割伤,那鲜血即津津冒出。 古语有所谓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却尘子和苦行禅师涵养再好,但见黑寡妇一再折磨这位昏迷不醒,天真稚气的师侄,那股愤怒如何忍耐得住?不由同口仗喝,排山运掌正待将敌人一举击毙。 风雷僧狰狞一笑,右掌一扬,却向董练秋的头上拍去。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果然被他这一手双双怔住。 黑寡妇洋洋得意,娇笑之声,不绝于耳,那讽言谚语,更是道之不尽。 暮闻一声清啸,啸声中充满激昂,若荆轲赋别,屈子离骚,同时铙声大作,紫气弥天,碧露闪闪,龙影飞腾,美麟儿人如一头怒狮,手中双钹,临空挥舞,那护身神佩也于此时发动,铙钹中习习风生,罡力如山,直往四周打去。 天府老人,被他逼退数步,美麟儿乘势直迫,双钹一阵震动,声作龙吟,势不可遏,眼看老人难逃一援之厄。 一气真人,一吃一惊,为使师叔松开手脚,竟施展三十六式射阳神招,振腕直刺,“神弩穿日”剑幕如山,银光暴涨,花雨缤纷,一气真人有六十余年修为,对剑术确有独到之处,武林中常谓:“青城掌剑,堪称二绝?”射阳剑术只一施出,着着都是疾率致胜之道,这位青城掌教不由暗道:“我这宝剑离锋三尺之内,即可伤人,‘神弩射日’的后三招,是‘天摇地荡,大地惊龙,扶桑落日’,这是射阳神剑内的精奇招数,任是武林神剑手,迎面不过三招,我就不信他能避开伤在我的手下。” 神剑果然不同凡响,银光紫芒一碰,彼此都暴长数尺,宛如大正月的花爆,五光十彩,绚丽绝伦,暮闻麟儿大喝一声:“着!” 身形疾转之下,右钹一扬,钹如烈日当空,紫光耀眼夺目。 右钹顺着剑身,紧把太白神剑撑住,左钹猛往剑身一砍,力挟千钧。 只闻震天一声大响,金铁交鸣,火花四迸,一气真人,手握神剑,但卒遇这种猛击之力,饶你功夫再深,如不撤剑,这条手臂非断不可。 神剑脱手,已被麟儿拾取,衔在口内,他头上秀发,根根直竖,星眸红如喷火,眉宇间,露出一条赤纹。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不由暗中一怔,心想:“莫道这孩子其温如玉,原来还隐藏着极深的杀孽,不过不到怒时不显罢了。 藏儿右手铙钹往前一扬,昆仑镇山神功太清罡力,劈空打出,不但青城派高手往两旁一撤,连却尘子和苦行禅师等人,也不敢轻攫其锋,赶紧往斜刺里纵开。 无巧不巧,黑寡妇纵落的方向,正是一株松树之旁,瞥见一道银光,从麟儿手中,脱手飞出,挟着呼呼锐啸,正朝自己迎面飞来,说时退,那时快,黑寡妇正待闪身避开,不料长来之物,还未临身,那强烈银光,已照得使人睁不开眼,同时罗风扑面,呼吸困难,略事迟缓,只觉左肩一阵剧痛,自己身子,竟被人用短剑钉在树上。 剑是青城镇山之物,穿透琵琶骨,深已没柄。 麟儿发剑之后,竟用牟尼身法,纵到黑寡妇身旁,嘴角间嗡着一片冷笑道:“今日之事,全是你这贱妇,搬弄是非,熊玉仪玉洁冰心,关怀长辈,午夜求援,救你一命,结果,落得如此下场,今日峰头竞技,董师弟以童稚之年,一与你青城派长两辈的人物动手。 你却用江湖上下五门的方法,对付一个小孩,由来血债血还,以杀止杀,你穿人家的琵琶骨,我也用你青城派镇山之物,把你钉住,使你知道:‘天道往还,报应不爽’,你还有何话可说?” 又缓缓朝着风雷僧,走了两步,嗔目大咤道。 “你拿我师弟,作为人质,而今不但你自己的人,落在我们手里,连你历代祖师,衣钵相承之物,也被我信手拾来,和战之否,全凭你一己心意,不过,本门兄弟,绝无贪生怕死之流,你有本事把他擒去,师门也有本事将人夺回……” 天府蓉城二老,哈哈一笑,随着笑声,人如电闪,临空挥掌,势可排山,一左一右,同时逼来。 麟儿从鼻中哼了一声,也将身子往斜刺里一纵,双钹一扬,冷笑道:“要动手,我也先把这罪魁恶首,一举格杀,然后再和你们,在武功上分高下!” 紫阳真人,业已停止打斗,怀中抱着灵虎剑,气定神闲的注视麟儿,且不时把长眉双锁,似有不愉之色。 美麟儿话声甫落,真人已奔赴身前,朝着麟儿面容一整,竟加斥责道:“这种血淋琳的事,为师深觉有污双目,就事论事,此妇虽死有余辜,但本门既自信以武卫道,随着恶人学步,何殊与人同流合污,难道三年训悔,等闲置诸脑后么?” 麟儿见师尊发怒,知道自己行动过火,引起师父不满,赶忙朝着真人面前一跪,泪流满颊道:“徒儿不敢忘恩师慈训,今后必加痛改!” 真人颜色稍霁,挥手命起,缓缓地走近黑寡妇身穷,握着神剑剑柄,轻轻一拔,一股鲜血,由黑寡妇的肩前肩后,直喷出来,这妇人一脸苍白,痛得娇躯不住抖动,用手按着创口,步履踉跄,几乎跌倒。 冷面观音看着不忍,闪动娇躯,往前一纵,拦腰将人扶住,正待走开。 紫阳真人喝道:“且慢!” 冷面观音金素霞,不由怒道:“杀人不过头落地,难道你还想将人侮辱么?” 真人淡淡一笑道:“贫道素不愿与人饶舌,而今她琵琶骨已穿,全身真气已破,一身武功,霄失殆尽。本属咎由自取,但贫道抱着天下武功同源之心,不忍见,她一中年女流,即恨上加恨,瓶中有芝兰仙宝两枚,动用一半,即可把伤医好,其余的,对你一生影响颇大,今后为仇为德,全在乎你们一念之间,” 立将药瓶一抛,金素霞本不想接,但真人后面一段话,说得她粉脸一红,情不自禁的把玉瓶接去! 原来冷面观音金素霞,儿时爱侣,系铁杖仙童董一清,弱冠之年,忽患萎阳症,致婚事久遭搁置,芝兰仙宝,可治萎缠,漕宇庙之事,金索霞如稍释嫌怨,相机向麟儿求药,既可免除今日烦恼,痼疾也就早已痊愈了。真人从麟儿口中已知其事,本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及儒家以德报怨之旨,使其心生内疚,改过自新,后来金素霞果能翻然悔悟,痛换前非,暂不细表。 风雷僧圆眸着一双怪眼,朝着真人呵呵大笑道:“小辈,想在人前示惠么?佛爷可算是有情不领,要想息事宁人,就请你带着你那肇事的徒弟,同赴本门一走,亲在本门祖师之前,作过交待,否则绝不善了。” 又朝着天府蓉城两老,龇牙一笑道。 “大哥二哥,我们既有所擒获,早点回山吧。” 紫阳真人,也冷笑一声道:“在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而且还是佛门弟子,竟在人间恃技为恶,如果让你轻轻逃脱,我从此退出武林!” 立将青城的太白神剑,递与却尘子,自己却轻轻一纵,加入包围。 风雷僧略事打量,见对付自己的,竟是武林中惊天动地的三把仙兵神刃,此外,还有那惹祸的少年,一对双钹,但他心中已起恶念,不由暗笑道:“饶你宝刃再利,却也挡不住我这奇异兵器!” 麟儿睁着一双大眼,注视敌人,圈机待发,风雷僧却是闲情逸致的抱着董练秋,秋儿左腕犹在冒血,这恶僧却不管人死活,只要你动手攻击,他就照原定计划,实施御防。 一气真人,把门中镇山至宝,当场失去,这却给予他绝大难堪,尤其面当赤霞女,如果她记忆熊玉仪的事,当面质问掌门:“黑寡妇被人擒缚释放,掌门人更把祖师遗留之物,临场失落,这算不算是贪生惜命,庸弱低能?太白剑的重要性,绝不下于紫铜令,就是技不如人,被人夺取,身为掌门,代表一派,也足使青城声名,从此一落千丈。”思前想后,顿使一气真人,暗中叫苦不迭。 忽闻嘎嘎之声,自九天上空传来,白云之内,忽然出现一只大鹰,这东西,目光锐利,一眼瞥见麟儿,更是引领长鸣,振翼欢啸。 这是麟儿座下的两只大苍鹰,母鹰驮着龙女,驰赴巫山,往那金牛绝谷,援救受困的人,神鹰竟被龙女遣回,金牛谷的情形,是吉是凶,殊使人难以臆测。 麟儿撮口一啸。 神鹰敛翼而降,如陨星下落,奇快绝伦,相距数丈,立将双翼一展,减低下降之势后,略一盘旋,即朝麟儿身旁飞落。 这东西的颈上,系着一幅素绢,幽香袭人,一望即知为白衣龙女之物。 麟儿心中一阵跳动,情不自禁的把那素绢解开,绢上有字,还未捧读。 风雷僧长笑一声,挥掌便击,势挟风雷,那苍鹰非常乖觉,立即振翼腾空。 麟儿以掌风劲疾,卒不及防,不敢硬接,立施展牟尼身法,轻飘飘的往旁边一闪,将掌风正面劈开。 风雷僧如影随形,竟跟身而进。 紫阳真人,一声怒咤,正待打出乾元罡力,谁知风雷僧把那昏迷不醒的董练秋,往上一举,呵呵大笑道:“只要你不心痛,有本事只管尽量施来。”语声未落,那身子立往峰下跃去,人如一只大雁,轻快绝伦。 天府蓉城二老,也于同时喊了一声:“退!”冷面观音和恶丐洪五,扶着黑寡妇,踉跄前奔,赤霞女也紧随身后,由天府蓉城二老和一气真人,在身后断路,临走,还讲了几句自壮面子的话,认为此事绝不算完,不把昆仑山弄得一败涂地,决不罢手。 却尘子和苦行禅师,纵声大笑道:“道友们想把本门弟子,安然掳去,就此退走么!恐无这等易事!”两人向掌门师弟打了一个手势后,双双就袍袖一拂,立朝峰下纵落,对着风雷僧的去向衔尾直追。 麟儿因为一时疏忽,放走敌人,不觉惭愧万分,垂着头,不敢仰望恩师。 谁知紫阳真人,业已纵落他的身旁,满脸微笑道:“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大非少年人所宜,手上白绢,应是霞儿之物,到底发生何等事故?” 连麟儿也忙中未看,自然答不上话,只好把素绢呈诸恩师。 绢上所书,竟是司马倩霞,向父母紧急求援之语,略云:久别壹椿,每索魂梦。 巫山群盗,采用火攻,金牛谷火花烛天,陈惠元高义感人,奋不顾身,力拒群盗,第伤者已为高热所扰,侍伤御敌,难于兼顾,事态危急严重,已臻极点,灵药不来,少则三日,多则一七,纵有仙丹,亦难望救,恳即祈援字迹如龙飞凤舞,非常潦草。真人知道爱女素娴礼教,不是紧急从权,上父母的书信,绝不敢如此随便,不由修眉一皱,略事沉吟,竟向铁蓑翁和公孙虚打了一个稽首,郑重其事的说道:“王老前辈和公孙道友,义薄云天,使人终身感戴,小女倩霞,此次携师门至宝,驰赴巫山,想挽回几位武林后辈的劫运,无奈道浅力微,恐难胜任,急书求救,而今大敌当前,灵药未获,贫道心有余而力所不逮,拟分途并进,还望援手,感激不尺!” 铁蓑翁持胡大笑道:“方今武林劫运已兴,所寄望的,在于贤师徒锐身自任,否则,后果真还不堪设想,有所差遣,只请明言,那怕上刀山,赴鼎锅,力所能及,老夫绝不皱眉,事情既然紧急,我和公孙道友,即赴巫山,不知真人有何指示?” 麟儿忙伏地一拜道:“轩辕剑上,有灭火珠一颗,但此剑用法,霞妹和元弟,均知之不详,可能无法发挥神剑威力,还望两位前辈,驰援巫山时,着意告知两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必须保持定静之旨,用本身真气,灌注剑身,使剑与神合,必有妙用!” 公孙虚纵声朗笑道:“儒门的定静安虑,佛家的静则生明,无物无我,说来容易,然而究有几人能达到这种境地?贤侄得数派真传,功臻化境,神剑在手,相得益彰,而今剑已易人,纵将诀要传他,是否效力之高,能如贤侄所料,那就很难说了,事虽如此,我不妨着他两人一试,可能兰芝玉树,遥映争辉,那一来,自然又当别论了!” 把话讲完忙向铁蓑翁道:“我和你用陆地飞行术,尽四日四夜的功夫,大约可以赶上巫山,凡事只有尽人力,听天命!” 青云师太也合什向两人一拜道:“贫尼无德无能,此次之事,全因小徒琼娘而起,不料把事情闹得如此严重,师妹小徒,身当其事,虽死原是数中安排,而今,千斤重担,却落在真人和诸位道友身上,好教贫尼心中不安!”说完,一脸慈然神色,还带着感激之容。 真人忙用话语劝解,又撮口一啸,召来那只大鹰,着两人骑赴巫山。 铁蓑翁和苗疆公孙虚,作事至为干脆,也就不再作无谓套语,别过众人,跨上鹰背,神鹰将铁翅一展,翼展逾丈,长翅几拍,激荡云霞,立时升人高空,穿云而去,暂且不表。 真人和青云师太,仟峰老人等计议一番后,决计追踪风雷僧,并立即驰赴星宿海求取灵药。 当下,由真人领路,一飘身,即朝峰下飞跃。 麟儿紧随紫阳真人身后,立施展那绝顶轻功,亦步亦趋,同向西昆仑奔去。 离开玉柱峰往西进发,山势崎岖,而且逾往西去,气候愈寒,山头罩雪,便似银装,凝望四周,只觉白光闪目,冰天雪地,另有一番情景。 麟儿满怀积郁,不但关心爱侣知交,眼前灵药未获,师弟又被凶僧擒去,是凶是吉,无从逆料,虽然强打精神,在恩师身旁,不敢失礼,可是剑眉双锁,星目凝愁,真人目光如电,那还察看不出?遂回顾麟儿,满脸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状似失魂落魄,再遭卒变,不用说打,连束手成擒也来不及了!” 麟儿也似有一肚子的委屈,大眼睛望着真人,流泪不语! 真人温慰道:“事已如此,只有静以观变,你公孙师伯,临走之前,不是也说,我们惟有尽人力,听天命么!如果沮丧颓唐,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自把灵智蒙住,你一身功力,已冠群伦,连为师也有许多地方大不如你,并非为师的修为不力,只因限于天赋,许多艺业,无法速成,而今千斤重担,全然落在你的身上,连你两位师伯,本是打算息影封剑的人,为着此次武林劫运,只好重作冯妇,武林长辈,均一致支援本门,胜败乃兵家之常,不骄不馁,机智集于一身,于瞬息万变之中,临危若定,才是儒家风度。这一点,几番向你解说,为何随便即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麟儿知道恩师对待自己,异常慈爱,几乎无话不谈,忙肃容答道:“弟子修为日浅,学养不到,临事失态,实属愧对恩师,还望怜宥!” 真人笑道:“师徒无异父子,有事必说,那还有什么不谅之理?此事讲过即算,放开胸怀,努力前进便了。”又用神目,向前面打量一会,即告知麟儿他那座下神鹰,已在空中盘旋,可能前面出事。 麟儿急于往前追赶,真人笑阻道:“你两位师伯,业已盯住风雷僧,合他二人之力,那和尚绝非敌手,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脚程较慢,两人已在身后,不如等上一等,一同前往,以免人家心生内愧!” 麟儿见师父处事,体画入微,不觉暗中佩服不已,忽然想到自己父亲,久居昆仑,虽然回山,一入洞,即遇着强敌,父子久离,迄未晤面,忙向恩师,探问父亲近况。 真人笑道:“云涛兄宿根深厚,自来昆仑小住。即一心慕道,为师已将本门内功诀要,一一传他,而今他在乾元后洞静室之内,努力详参,照他这样刻意修为,未来成就,纵不能臻于至境,却也决非泛泛可比!痴儿难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么!” 青云师太和仟峰老人,也于此时飘身而至,两人也看到前面苍鹰,在天空盘旋不止,猜已出事,不待真人细说,仟峰老人即向真人招呼:“前面大约有事,我们越过这白雪皑皑的山岩,即可看出,道兄脚程较快,可以先行,毋用客气了!” 真人知他为人率直,遂含笑应诺,袍袖一展,脚风而行,携着麟儿,立往那岩头之上纵去。 越往西行,山势愈险,秋冬之交,大雪封山,好在天气虽寒,目前并未下雪,雪地有人,远处即可见到,那苍鹰盘旋之处,就在前面山后。 前面山形至险,冰岩雪峰,高可拔云,素云征空,山雪共色,身历其境,立觉杳小无比。 麟儿正待撮口长啸,呼那苍鹰落了下来,真人忙喝止道:“雪地交战,至宜小心,内家罡风和那火药暗器之类,务宜谨慎使用,稍有疏忽,酿成雪崩,陷身其间,轻在受伤,重可致命,一点也大意不得!” 麟儿笑道:“师父和我,已练有御气之术,真正崩山,我们拔腿就跑,怕它何来?” 真人微温道:“山地之大,可能四处有人,卒变之下,不论你功夫多深,也可被那巨大冰块岩头,撞压至死,怎能恃技任性,不听为师所言?” 麟儿仰脸笑道:“徒儿胆子再大,也不敢不听恩师指点,只是心有所疑,立便脱口即间,触恼恩师罢了,还望恩师不记小过呢!” 真人笑斥道:“你年龄日益不小,下次如此随便,只有讨打!”吓得麟儿不敢再答。 御气飞行,疾如闪电,眨眼间,真人和麟儿,双双同落在一冰岩之上。 冰岩对面,却是另一处凸出的冰岩,四围冰峰挺拔,雪丘如山,古树秃枝,从山壁悬岩间,横伸而出,凝冰盖雪,酷似琉璃,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却落在岩壁间一横枝之上。 岩下却站着那风雷僧,董练秋却软锦绵的落在他左肩之上。 风雷僧的两旁,却一左一右立着两只白毛怪物,那东西高可逾人,两手过膝,周身白毛长逾两三寸,两只火眼金睛,塌鼻,阔口,齿利如刀,腿短腰长,貌像狞恶。 麟儿心中一怔,不由依着真人,笑问道:“这东西,似猿非猿,似猩猩毛色又觉不类,恩师可曾识得?” 真人温容相告,道:“西昆仑盛产雪猩,便是此物,不过平常所见,没有这等高大罢了。” 忽闻震天两声大吼,那东西同伸出一对利爪,大如蒲扇,一左一右,齐向风雷僧两侧抓来。 风雷僧往后一飘身,左手抱着秋儿,右手袍袖住上一拂,别小看这一拂之力,竟是武林中罕见的铁剪神功,隐含千般巧劲,风刀如剪,呼的一声,竟朝雪猩前爪扫来。 麟儿不由暗中一怔道:“糟糕!这东西如果仗着力大,硬接硬架,怕莫不把前爪轻轻断送!” 谁知他思潮刚起,那东西似知道厉害一般,锐啸一声,两条白影,同往斜刺里纵去,轻灵巧快,无以复加! 真人凝望雪猩,脸上带着一片困惑之色,似有无限心事,隐而不发。 麟儿不由心中大疑,但又恐无心失礼,脸上也是一片茫然神色。 雪猩善解人意,左手骄食中二指,从侧面直取罩门,右掌带着一缕寒风,竟从顶上压住,两只怪物所用的拳招,竟极为秘奥,以麟儿所学之博,也分不出这种招术得自何来? 风雷僧因为左手负着人,徒凭一只右手,竟为这两只怪兽所扰,一时左冲右突,绕场疾转,人与兽,竟打了一个功力悉敌。 雪岩之下,忽传来一种异啸之声,那啸声非常尖说,若断若续,节奏成拍。 辉。麟儿一听,似觉心中一动,星眸中现出一种莫可言状的光真人业已察觉,不觉心中大奇,忙问道:“麟儿,难道你已听出这声音有何奇异之处不成?” 麟儿缓缓答道:“依弟子看来,这声音似乎含有某种功力,说不定这两只雪猩,为此处高人豢养,这啸声,正是那猩主人指示他座下灵兽,使用某种功力,对付来人,不过此点纯为弟子臆忖,是否如此,必须默察雪猩拳脚变化,即可看出一点端倪?” 果然那对雪猩,闻着异啸后,拳术身法,慢了很多,但举手投足,却是招沉力重。 麟儿凝着一双星目,业已渐渐看出一点端倪,原来这对雪猩所使,竟是江湖上久以失传的白猿掌法,不知何人有此慧力,不但把掌法教了这对雪猩,而且系用它的正反手法。 因为猿猴身轻力巧,白猿掌以疾攻快打见长,但这两只雪猩,比最大猿猴,还大上一两倍,轻灵上,自然相差极远!也亏他心思灵巧,竟将白猿掌许多地方,加以增删,虽然略失原意,但仍不失为武林中一种独有绝技。 那雪猩愈打愈猛,只一摸着敌人的拳路,竟丝毫不惧风雷僧的袖法掌法! 风雷僧不由心中大怒,一袖一掌,端的使得神出鬼没,刚好用了一式“卷雾飞花”,立把手往袖中一缩,猛可里,回身疾卷,口中还大喝一声,“着!”长袖对着那身材较矮的雪猩,恶狠狠的拦腰卷去。 雪猩也不示弱,一式“金鲤穿波”,平空退出两三丈远。 风雷僧一击无功,再接再厉,身形微挫,飘忽如风,右掌猛往前面一吐,竟凝用内家掌力,还夹着玄门中伤人于不觉的印掌,这种掌力,打在身上不用说打实,挨着掌风,就得致命当场。 风雷僧一招打出后,心想对方绝无法躲开,不料“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果然他身后那雪猩,一见同伴危殆,奋力一跃,有如附骨之蛆,掌挥下击,势若雷霆。 风雷僧功力再高,对这东西总含着三分戒惧,不得已中途撤式,一飘身,纵出它那掌风范围之外。 就这样,前面雪猩,也安然无事。 忽闻一阵啸声,划空而至。 半空里,突跃落二条人影,来人非别,正是名扬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 两人脚还未踏实,雪岩下那锐啸之声,竟是愈接愈厉,两只雪猩,却也龇牙作啸,吱吱喳喳的对和起来。 正是: 皑皑白雪里 自有伏猩人 ------------------ 天涯浪子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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