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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意减惰痴赤子心


  又用衣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黄恕言忧惶不安的向宫笠投去求援的目光,宫笠却非常冷静的说道:“告诉他们实话。”
  黄恕言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十分艰辛的道:“是……是的,宫大侠并没有说假话。”
  鲍贵财张大了嘴巴,呆了片歇以后,似是难过得快要哭出声来:“真……真是可可怕……又可可惜……像像这样美美丽的姑姑娘……却偏偏罹上这样的恶恶疾……红红颜薄命啊,红红颜薄命……”
  廖冲也叹了口气,道:“天下实在不容易有十全十美的事,小小年纪,居然染患这样的恶疾,日子摆在眼前,却怎生去渡法?可怜——”
  蓦地,他脸色倏变,又愤怒的道:“黄恕言,你这闺女既然有着恶疾在身,你他娘却又举行什么‘比武招亲’大会?你是打的什么主意?安的何等居心?你是想找个愣头出来娶你家闺女,然后再把你闺女的恶疾过于人家,是不是?”
  黄恕言面青唇白,手足无措的道:“不不,前辈,你别误会,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宫笠适时开口道:“廖兄,黄庄主此举,乃另有苦衷,牵扯着另一段隐情,但我们只论事实,他的闺女未曾嫁与令徒,令徒亦未曾感染恶疾,对你来说这就够了,其他枝节,与你并无干系。”
  廖冲气吁吁的道:“可是,若万一没有你在当场识破这件事,进而出手替下了我的徒弟,那么,这傻小子便将独占鳌头,雀屏中选,我徒弟一朝与黄恕言的女儿谛婚,他这条命还想要么?”
  宫笠平静的道:“这个‘万一’只是你的假设,不是事实,事实是我已经换下令徒来了。”
  廖冲火躁的道:“黄恕言的存心就不良!”
  宫笠道:“这一点他难辞其咎,但他一则遭至外来压力,穷思无计,方才出此下策,二则他事后亦颇知仟悔,其情可们,三则好在令徒安然无恙,此事隐而未发,廖兄,你也就不必追究了。”
  廖冲又是懊恼,又是气愤,又是窝囊的道:“奶奶的,真正这算怎么一码子名堂?费了老大心机生了一肚皮闷气,又眼巴巴的长途跋涉,顶着日头风雨往来争论,却只落了这么个结局,简直不成体统,不成场面,不像话…”
  黄恕言心惊胆颤的道:“这全怪我一时糊涂,才出此下策,务盼前辈恕宥……”
  重重一哼,廖冲厉烈的道:“你要我恕有,我却找谁去吐这口冤气?耗了恁大的力量,到头来却完全泡汤,落个白搭,一场空,啥的指望也没了!”
  黄恕言满面愧色,低声下气的道:“前辈包涵,前辈谅解……”
  廖冲没好气的道:“他娘的,活了大半辈子,第一遭遇上这么件窝囊事!”
  宫笠缓缓的道:“现在,廖兄,你该知道我日前挫败令徒,乃是全系一片好意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桩善行,向你表示我对你极度的友好,相信你不会再怀恨我了……”
  连声叹气,廖冲道:“宫老弟,我如今才弄清了此事的内情,倒是错怪你了,你呢,也不要见怪,我这人没有其他毛病,唉,就是毛躁了一点,这番却险将好人当歹人,你救了我的徒儿的小命,我记在心里,我们老哥俩这个朋友算交定了,大德不言谢,老弟,日久再见人心吧。”
  他又瞪着黄怨言,粗暴的道:“老黄,这事有宫老弟出面替你担待,我自认晦气,就此罢休不再追究,否则,看我不把你这片鸟庄子给拆散了才怪!”
  黄恕言如释重负,苦着脸道:“多谢前辈宽容,多谢前辈垂谅……”
  摇摇头,廖冲兴味索然的道:“一场空,唉,一场空…”
  这时,鲍贵财畏畏瑟瑟的道:“二二叔,那……那小娘子,你你还要要不要呢?”
  宫笠有些啼笑皆非的道:“我怎能要?休说从头到尾我就没有招亲的意图,我之所以上场全是为了救你,便算我有这个意思,也不能明摆着是个坑仍然朝里跳,那位小姐的病,我并没有兴趣接替过来。”
  竟然松了口气,鲍贵财喜形于色的道:“二二叔,你……
  你你是真真的不要了?”
  宫笠忙道:“当然,我一直也没有过这种念头。”
  疑惑的看着自己徒弟,廖冲不解道:“徒儿,你问这个干啥?你他娘心眼里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鲍贵财羞羞答答的道:“师师父,二二叔不不要,俺俺要!”
  惊得差一点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廖冲变得和他徒弟一样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你你他奶奶的在说什么?”
  鲍贵财笨拙的,但却虔诚的道:“师师父,俺俺中意她,俺俺想要她,俺娶她,不不一定非非要像一般夫妻那那样同同房不可,只只要她嫁了俺,俺便好好生照应她,能治好她她的病的是最好,要不俺成天陪陪着她,伴伴着她,光看看她,心心里就舒坦了,至不不济,她她也算是俺俺的老老婆不不是?”
  呆了好一会,廖冲才怪叫起来道:“我的天,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疯了,痴了,迷糊了,这种念头岂是胡乱起得的?
  你是想自寻烦恼,找个牌位回去供?小子,你这个主意,等于是背着口棺材回家呀,你明白不?”
  点点头,鲍贵财道:“俺俺明白,师师父。”
  目瞪口呆的看着鲍贵财,廖冲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压着嗓子道:“贵财,贵财,哦,你还清醒吧?有没有哪里不对?是不是被什么邪异祟着了?你知道你在哪里?你认识我是谁么?”
  鲍贵财觉得好有趣,他道:“师师父,你老怎怎么啦?
  徒徒儿可可不是清清醒醒,明明白白的?俺俺们这是在‘玉鼎山庄’,徒徒犯法正好好端端的在与师师父说说着话吗?”
  大吼一声,廖冲咆哮道:“你可知道你他娘的是在说的什么话?全是驴话,熊话,疯话!”
  畏缩的垂下视线,鲍贵财可怜兮兮的道:“师师父息怒……俺……俺中意她……俺俺舍不得她I”
  廖冲咬牙切齿的道:“你中意她?舍不得她?娘的皮,你是嫌命长了,她那身恶疾能过得你死得比谁都快,你不想活,可也得想想我,我还指望你在我百年之后为我送终,你一旦夭折,我他奶奶又去指望谁?”
  鲍贵财慑懦着道:“师师父,方方才二二叔说过,要同同过房,才才会传染她的病,如如果没没有那回事,不不就传染不了啦?”
  廖冲大叫道:“这样的挂名夫妻姑且不说你受不受得了,难道你就不想获得闺房之乐?不要传宗接代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想再加上一个不孝之名,要断你鲍家的子嗣香烟?再说,奶奶的你这样搞,日后麻烦无穷,请了这么一房媳妇进门,将来缠绵病榻,汤水药罐够你服侍,一待挺了尸又得大伤感情,白搭个‘杖期生’又白搭上一大把眼泪鼻涕,这这这,这算是打的哪一门子算盘?”
  鲍贵财病苦的道:“师师父,没有她,俺俺也活不下去,只只那一面,俺俺就再放不下了……”
  “呼”的站了起来,廖冲吼道:“只见了一面,你业已痴心至此,娶回去以后,日久生情,你还到哪里放得下去?
  将来她一死,你岂非更活不成啦?”
  鲍贵财呐呐的道:“说说不定……她她的病尚能治好廖冲猛的坐下,寒着脸道:“能治好早治好了,奶奶的,老黄还会等到如今?”
  鲍贵财胆怯却固执的道:“师师父…俺俺要娶她!”
  廖冲吼道:“不行,我不答应!”
  宫笠笑着插口道:“廖兄,你师徒二人也别一个劲的在这里作一厢情愿的打算——一个要,一个不要,人家女方黄庄主恐怕还不肯把这位姑娘送出去呢。”
  鲍贵财急切的道:“二二叔,烦烦你帮俺俺说几几句话,横横竖那小小娘子别人不能要,嫁给俺不好么?他他黄家的财产俺俺也不想,只只要那小小娘子跟俺回家就行,二二叔,俺俺非要要不可呀……”
  宫笠道:“我看,算了吧,娶回去以后,在你在她,全是一桩痛苦。”
  鲍贵财几乎声泪俱下道:“二二叔,俺俺要她,俺会好好照照应她,只只要她跟着俺,叫俺去去做什么都行,二二叔,你你老帮帮忙……”
  摇摇头,宫笠道:“贵财,那位姑娘的恶疾,几乎便是绝症,到头来她一旦撒手人鬟,岂非双方俱皆伤感?还不如像眼前这样,彼此全都无牵无挂的好……”
  红了眼眶,鲍贵财的喉咙打着呼噜,声音也变得暗哑了:“二二叔,这些,俺俺全不顾了,能娶得这这房媳媳妇回回门,恁她她是只有三三天两日,俺俺这一辈子便也不不叫白活……”
  廖冲气得脸色铁青,嘴唇泛白,闷着声不说话,两个鼻孔却像风箱一样,吁吁喘个不停,他是真的动心火了!
  宫笠耸耸肩,向黄恕言道:“黄庄主,看你怎么说了。”
  黄恕言脑筋一转,干笑道:“这个……宫大侠,我以为要先看廖前辈的意思才做定夺……”
  唇角勾动了一下,宫笠道:“廖兄,你的高见是?”
  廖冲断然道:“不行!”
  一声干嚎起处,鲍贵财居然“扑通”一声跪倒乃师身边,他叩头碰碰的叫:“师师父,你老快快允了徒弟吧,师师父,徒弟俺自小无无父无母,是一个叫叫人丢在路路边的弃弃儿……亏亏得师师父将俺俺救了回去,从个奶妈将娃子调养到恁大,师师父……你你老跟俺亲亲爹有什什么两样啊?俺俺又几时不不似你你老的儿啊?师师父,师师父,求求你老,请你老看看在徒儿这些年孝敬你老,服服侍你老的份上,就允允了徒弟吧,师父啊…”
  廖冲坐不住了,他又是心疼,又是火躁的道:“快起来,看看你,看看你这是副什么熊样子?可丢死了,你他娘便不要这张脸面,也得替为师的想一想,这等光景,传出去岂不是闹笑话?”
  叩头如捣蒜,咯咯有声,鲍贵财业已开始涕泅横流,嚎叫如鬼:“不不,师父,你你老若是不答应,俺俺便—一直把头撞破,叫叫它骨骨也碎,血血也淌,连脑脑浆也一遭流流出来吧,师师父啊,你你老心心硬就硬到底,也也好让徒徒儿早早点碰死,一了百百了,徒徒儿死就死吧,只只是不能再孝顺师师父……啊……”
  廖冲急得去扯鲍贵财,一边怪吼:“起来哇,你碰你娘的什么狗头?你是要活活气死我?你这不孝的畜生,你这样作践自己却不知是在挖我的心啊,不要再朝地下碰啦!”
  这时,鲍贵财的前额已经皮开肉绽,血糊淋漓,这小子也真狠得下心,仍然又哭又嚎,一个劲继续叩撞个不停,看架势,他可真是说得出做得出——如果乃师不允许婚事,他就直到碰死算完!
  廖冲将鲍贵财自小抚养长大,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弃儿,情感的蕴育乃是更为密切深厚的,他们都属于人间世上的孤苦者,彼此之间,也就较之一般师徒多加了那么一份亲情,有如父子却越亲于父子的亲情,两人数十年来相依为命,谁又舍得下谁,谁又抛得了谁?
  猛一跺脚,廖冲切齿吼叫道:“好,好,狗娘养的小杂种,你会缠,你会赖,你能吃住我,我答应你,奶奶个熊,就算我栽在你手里吧!”
  一下子抱着乃师的大腿,鲍贵财仰起那张不堪承教的尊容,且含着涕泪,却展开了一抹憨笑,他犹是呜咽的道:“师师父,当当真?可可是当真啊?你你老不能诓俺,要要不,俺会再再开始把脑脑袋瓜碰破,碰碰到骨骨也碎,血血也淌……,,大喝一声,廖冲嗔目叫道:“不要再说你娘的浑话了,快给我爬起来坐回去,把血擦拭干净,我还有事要同人家女方商议!”
  鲍贵财现在的反应好利落,他一跃而起,坐回原位,却顾不得拭净头脸上的血汗涕泪,他努力把一双斜眼调正,伸长着耳朵注意乃师的言谈举止。
  没有开口先叹了口气,廖冲道:“作孽啊,这真是作孽…”
  宫笠一直在做壁上观,此刻,他方才安详的道:“令高徒用情倒很专一,廖兄,在某些方面而言亦未尝不是一桩优点,执着己见,只要方向正确,也颇堪嘉许…”
  廖冲恼火的道:“颇堪嘉许?娘的,只差一点便没让他把我给活活气死!”
  宫笠温和的道:“如今,你又有什么主意呢?”
  摇摇头。廖冲转过脸来,神色有些尴尬的道:“哦,老黄,这件事,倒要托咐你了…”
  黄恕言面有难色,他陪笑道:“另有一层隐情,方才宫大侠既然不与前辈师徒分论彼此,各般苦衷俱不相瞒,这件事,我也便和盘托出,还请前辈包涵……”
  廖冲迷惑的道:“你的‘隐情’可真叫不少,又有什么纰漏夹在里头啦?”
  黄恕言欠着上半身,模样儿十分抱歉的道:“令高徒看上的姑娘,也就是日前‘比武招亲’那天当众亮相的那位姑娘,并非我的小女,她叫祝小梅,乃是我的外甥女……”
  勃然变色,廖冲吆喝起来:“你们到底是在弄些什么玄虚?好像连环套一样,一圈跟着一圈,点子层出不穷,简直是叫人头晕脑涨,目眩神迷,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如今连你们是些什么人我都在怀疑了!”
  黄恕言忙道:“我是‘玉鼎山庄’庄主,这乃决不会错的……”
  廖冲吊起一双眼道:“你是个老滑头!”
  黄恕言愁眉不展的道:“前辈且息雷霆之怒,由甥女出面代替小女征婚,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廖冲火冒三丈道:“苦衷,又是苦衷,还有完没有?娘的,我好像进入迷魂阵了,听的看的,全都是恍恍忽忽的,幻幻悠悠,脚不踏实,身悬半空,你们有哪个站出来说句真话行不行?也好叫我心里稳扎一点!”
  苦笑着,黄恕言道:“前辈,现下所言,句句是实,字字不假,绝对没有丝毫隐讳之处……”
  廖冲沉沉的道:“我完全迷糊了,既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又何必如此慎重其事,大张旗鼓的替她搞什么‘比武招亲’?而又为何不随便找个人将她的恶疾过人,偏偏绕这么大的圈子费这么大的事呢?难道你就不怕担风险,出漏于?”
  鲍贵财迫不及待的嚷嚷道:“不不管那小小娘子是谁,黄黄庄主,是你你的闺女也也好,外外甥女也也好,或或是你们的丫丫鬟,都都不关紧,只只要是那个人就行了,俺俺不挑剔这些,俺俺只要人……”
  廖冲叱道:“你闭嘴,一辈子讨不着老婆,也不作兴作那样猴急,有为师在这里替你作主,你吵闹个什么玩意?!”
  微微一笑,宫笠接口道:“廖兄,那位祝姑娘不是黄庄主的千金,你怎么说?”
  搔搔乱蓬蓬的头发,廖冲无奈的道:“我还能怎么说?
  谁叫我有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他喜欢人家姑娘,就算对方是窑姐儿出身,我也只有认了!”
  黄恕言迟疑的道:“不过,前辈,这桩婚事,我尚不能完全应承,还得看外甥女的意思……”
  廖冲怒道:“什么话?你能代她举行‘比武招亲’,就能替他作主婚娶之事,如今又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愿答应?”
  黄恕言苦涩的道:“并非我不答应,前辈,委实得问问她本人的心意,‘比武招亲’,固然是我有苦衷,而一半也为了她,亦在事先征求过她的同意,如果令高徒当时夺魁,我无话可说,但事情不是如此,我却不便越俎代庖,替她作主,何况,她的病情也是一大难题……”
  廖冲肝火顿旺,咆哮着道:“老黄,无论怎么说,那祝小梅非嫁我徒弟不可,我徒弟当时打擂台虽非第一,也是第二,第一是宫老弟,他不接受彩头,顺理成章就该轮到第二,也就是我的徒弟,至于她的病,既然‘过’人能愈,我会设法替她找个人‘过’一‘过’,这就不用你关心了,你的财产我徒儿不想,连嫁妆一概全免,我们只要人,别的就通通不必再提了。”
  额头上又见了汗水,黄恕言呐呐的道:“这……前辈,总要给我一个回环的余地,容我与合外甥女商量商量,开导开导,现下,我实不敢一口允承…”
  “啪”的一拍桌面,廖冲厉声道:“不行,你不答应也要答应,答应也要答应,没有道理可讲,我马上就要得到答复,马上!”
  黄恕言满脸惊慌焦灼之色,他忧惶的道:“前辈,前辈,请莫相逼太甚,至少也得给我一点时间妥贴计议,说服舍外甥女,若一力硬逼,只怕会生意外…”
  大喝如雷,廖冲道:“鸟的意外,老黄!黄恕言,我把你当人,你愣要扮鬼,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我将你这片破庄子夷平了,再看你拿什么出来耍弄!”
  黄恕言恐惧的喊道:“前辈且慢,前辈且慢……”
  急得站了起来,段威打恭作揖的道:“有话好说,前辈且请平心静气,大家从长计议……”
  廖冲粗暴的道:“奶奶的,你们不识抬举,老夫我更不耐烦与你们闲磕牙,大家撕破脸干他娘场,我师徒抢了媳妇就走!”
  突然有哧哧的笑声发自宫笠的嘴里,廖冲有些不快的道:“你笑他娘的什么?”
  宫笠闲闲的微笑道:“笑你,廖兄。”
  廖冲瞪着眼道:“笑我?我有什么可笑之处?”
  宫笠低沉的道:“谈婚事,总要两相情愿,不能霸王硬上弓,尤其是以暴力胁迫,更乃等而下之,‘玉鼎山庄’在声势上远超于你,你若以气焰罩人,未免显得过于嚣张,将来流传于外,也不怕招致闲话?再说,人家女孩子有病,经不起你们这样威吓,贵财既如此中意对方,想亦不愿令对方心存怨意及恐惧,男女相悦,首先不能勉强,等彼此都能适应了,再做进一步的打算岂不更好?”
  廖冲道:“我哪来这些闲功夫等他们适应?而且,万一将来又不能适应呢?”
  宫笠平心静气的道:“廖兄,这也是个缘份的问题,贵财已经深深爱上那位祝小梅祝姑娘,他若真心爱人家,便不会强迫人家嫁他,以免将来给人家留下更大的痛苦与怨艾,而他也要考虑到,恃强逼婚的结果,若是祝姑娘受逼不过,出了意外,只怕他的良心也不会好过吧?中意一个人,绝不是以这种手段去伤害那个人的……”
  连连点头,鲍贵财异常感动的道:“对,对,还还是二二叔说得有有道理,师师父啊,俺俺们可不能像这样去逼逼人,弄弄不巧,祝祝姑娘若是寻了短见,俺俺也就活活不下去啦……再再说,如如果她不情愿,俺们强强逼她回回去,她她心里悲苦,俺俺也不好受啊,这这样的事,还还是得她点点头才行……”
  廖冲吼道:“呆鸟,若是人家不点头呢?”
  愣了一下,鲍贵财神情坚定的道:“俺俺尽量去央告她,和和她接接近些时,俺能做到什什么地步,便做做到什么地地步,却却不要强迫她……”
  宫笠一拍手,道:“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贵财,我助你一臂之力!”
  廖冲悻悻的道:“傻小子,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这副熊样,可生得姥姥不亲,舅子不爱,上不得大台盘,光凭你这样子,若不相强的话,我看实在希望不大……”
  鲍贵财凄然咧嘴,笑得好慢:“师师父,二二叔方方才业已说过了,结结夫妻,连双双好,总要两两相情愿,人人家姑娘如果没有意,俺俺们硬要拉拉人家回去,那那等光景,多多么愁惨?俺成天面面对一张哭哭脸,心心里也不不是味,更体体谈那股疼法了……若是她想想不开,再再寻了短短见,师师父,俺俺还能再做人?与与其将将来苦,不不如现在苦,好好歹,先夹磨夹夹磨,行,最最好,不不行,便便算俺没福份,也也就死了这这条心吧……”
  点点头,宫笠赞许的道:“好小子,说得一点也不错!”
  廖冲泄了气,无精打采的道:“随你吧,不过,你如想自己下功夫,只怕时日旷废太久,而且我可以预见结果不会如意……你的容貌,实在吃亏……”
  鲍贵财死心眼的道:“不不管成不成,师师父,俺得试宫笠接口道:“男女之间产生情愫,进而相悦相许,容貌只是条件之一,但非绝对,更非重要,一个端庄贤慧的女子,应该明白人的内心重于外表,品德志节强似俊俏的面貌千百倍,贵财,不要气馁,只要有恒心,铁桥会成针,何况有我为你后盾,替你参酌,放心大胆的去追求,希望大得很,你师父名大气大,但料事断事,却不是第一流的!”
  鲍贵财感激异常的道:“谢谢二二叔,谢谢二二叔廖冲紧皱双眉道:“你不要来拨弄我,宫老弟,你敢与我打赌?我认为用这个法子不行!”
  宫笠昂然道:“我却说行,廖兄,赌什么?说吧!”
  廖冲大声:“就个光头,谁落受三月!”
  宫笠颔首道:“可以,我们就此一言为定。”
  廖冲忙道:“期限呢?总不能一辈子赌下去,该有个日期……”
  略一沉吟,宫笠道:“你说你?”
  廖冲迅速的道:“以一个月为期!”
  宫笠干脆的道:“行,一个月就一个月。”
  转向黄恕言,廖冲道:“老黄,你还有说的没有?”
  黄恕言忙道:“没有,没有,前辈,这样很好,很公平,我没有话说……”
  哼了一声,廖冲道:“那么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师徒就要在你这片鸟庄,不,贵庄打扰了!”
  连连拱手,黄恕言堆满笑容道:“欢迎欢迎,欢迎之至,以前辈师徒这等高人,平时请都请不到了,一旦赏光,蔽庄上下,同感荣幸,同感荣幸…”
  宫笠用这种巧妙又不着痕迹的方式,把“拇指圈子”廖冲师徒留下来,实则有两层意义——其一是压制着廖冲的冲动,以较缓和的法子来解决鲍贵财对祝小梅的婚姻要求,也给黄恕言一个圈转的余地,这样做,非但双方好看,也摒除了暴力威胁下可能发生的不幸,其二,他另有一层深意,就是想借此一月的期限,对廖冲师徒做进一步的了解,然后,希望能建立起彼此间的友谊来,以便这俩师徒可以做为后援,在对付“金牛头府”的行动上增加一份力量。
  他的心意,曾在事后向黄恕言与段威表明,这两位“玉鼎山庄”的首要人物也十分赞同,并且对官笠的安排颇为感激,如今,剩下的难题,就是祝小梅了,黄恕言已向祸小梅提出这桩婚事,反应如预料——祝小梅不答应。
  如果这头婚事能以顺利解决,那么,进一步谋得廖冲师徒的协助乃是可以预期的,反之,恐怕不结怨已属难得,再想拉他们为臂助,却是极不可能了。
  所以,祝小梅的态度与廖冲师徒——这股力量的能否依附,有着决定性的牵连,而这中间,宫笠也非常棘手。
  宫笠棘手的原因非常明确——他不能强迫祝小梅嫁给鲍贵财,也不愿强迫祸小梅嫁给鲍贵财,同样的,他亦不忍再向黄恕言施压力,因为,他决不同意以祝小梅的终生幸福来做为一场江湖争纷的代价,这是残酷的,也是不人道的。
  黄恕言的苦衷和宫笠一样,虽说祝小梅答应以“比武招亲”的方式征求一位并不打算做得长久的夫婿,但比武以后的人选者对象是宫笠而非鲍贵财,宫笠,祝小梅当然愿意,而鲍贵财,他却无法允承,事实上,黄恕言也知道不可以用这种方式调换主角,自觉理屈的要求,他一个长辈说不出口,更强迫不来,尤其是这个法子如今已事过境迁——失去必要的因素了——既然比招婿的原意变了质,祝小梅的恶疾又不能再以此过人,则祝小梅为什么要嫁一个她不愿嫁的人?
  但麻烦就在这里——鲍贵财是死心眼,他谁也不想,只想祝小梅一个人,在他的意念中,世上若说有完美无缺的女人,则除了祝小梅,不做第二位想了。
  廖冲师徒在“玉鼎山庄”已住了五天,五天以来,鲍贵财见了祝小梅三面,黄恕言非但给予鲍贵财最大的方便,允许他可以随时随地独自出入祝小梅的香闺,更主动制造机会让他们相晤,可是,三面见下来,交谈不上几句话,祝小梅那股子冷若冰霜的态度,不独令鲍贵财痛苦,连黄恕言都直在叹气,廖冲心中的那股子窝囊,就更不用说了,俗语道:“癞痢头的儿子自己的好,廖冲眼见鲍贵财受这样的委屈,遭此等的冷淡,个中滋味,自不较徒弟稍好,但他却也束手无策,休言他们有约在先,承诺于前,更有宫笠这么一尊门神护着”玉鼎山庄“的驾,就算没有这些,他又能如何?硬把人家姑娘抢回去,不就等于逼死人家么,况且,没有感情的婚姻,只怕遭受煎熬的不仅是女方,他徒弟就更要受罪了……
  鲍贵财和祝小梅在前三天每天见了一面,这两日来,祝小梅根本就托病不出,鲍贵财前往探视,也遭了闭门之羹,碰了个鼻青眼肿回来,连碰了几次,就头都抬不起来了,那等沮丧的模样,看在人眼里,都免不了替他担着份心事。
  在后园里,宫笠皱着眉坐在一张石凳上,望着前面一弯荷池沉思。
  凌濮也呆呆的抬头瞪着天空,天上的云翳阴沉,宛似压在人心上了。
  半晌!
  宫笠吁了口气,低声道:“上午,鲍贵财到那边去又没见着人么?”
  凌濮摇摇头,道:“没有,只看着一扇门,门还是闭着的,他钉子碰多了,胆子也碰小了,怯生生的敲了几下门,里头没动静,他说又憋回来了,一张脸灰土土的,如丧考妣。”
  宫笠瞪了凌濮一眼,道:“说话不要这么促狭!”
  凌濮笑道:“我也是替他着急,头儿,看光景,他可确是希望渺茫了,更叫我担心的是,你和廖冲的赌一旦输了,可真要如约剃个光头?”
  宫笠道:“如果输了,别说剃光头,就算赌的是性命,到时也得把命垫上,人无信不立,混了这么多年的世面,就是混的这一点,否则,背信毁约,食言轻诺,也就和街面上的青皮二流子没有差别了!”
  凌催着急的道:“但是,如果真剃了个光头,头儿,可就大大的不好看了……”
  无可奈何的笑笑,宫笠道:“这还用你说!”
  凌消忧心忡忡的道:“头儿,事情总得想个法子解决,不能任由它像这么撑下去,要不然,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影响所及,牵扯的范围就广了……”
  宫笠道:“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愣了愣,凌濮苦着脸道:“我?唉呀!老天,我这厢业已急得什么似的,哪还想得出法子来?如果有法子,头儿,我不早说出来啦?还在这里作践自己?愁都愁得化不开了双手托着下颌,宫笠道:“其实,我担心的倒不是我自己,鲍贵财的那股痴情劲,颇为令我感动以外,我还怕事情不成就无法拉他师徒帮忙对付‘金牛头府’了…”
  凌濮忙道:“就是这话喽,头儿,‘金牛头府’的孙啸和头儿与廖冲在江湖上都是齐名的人物,而孙啸手下却是兵多将广,喽罗无数,单打独挑,头儿或者可以占那孙啸的上风,但他的那些手下若并肩子一拥而上,恐怕头儿和我就罩不住了,事实上,孙啸是决不可能这么讲求武林规矩,甘心与头儿单挑的,因此,我们要以廖冲师徒为臂助的事便非常必须,但鲍贵财如果得不到祝小梅的青睐,别说要请他师徒相助一臂,我看不反脸成仇已是烧了高香了……”
  宫笠颔首道:“不错。”
  凌濮又道:“‘玉鼎山庄’的这些人是不能指望的了,头儿,甭提这般庄友,一个个腰粗膀阔却只有芝麻大点的胆子,除了一身笨力气也就会那么几手花拳绣腿,不堪一击,便说那八大教头吧,恐怕也仅有跑跑龙套唬唬庄稼汉的份,我看,黄恕言还勉强可以派上用场,却也担不了大梁!”
  宫笠叹了口气道:“对他们,我一向便未寄于什么希望,你不说我也心里有数。”
  凌濮道:“所以,能帮上我们的,就只有廖冲师徒啦,人家可是硬汉子,刀来剑去毫不含糊,明摆明显的顶尖好手,一个人能当一百个人用!”
  宫笠的目光投注在荷花池上,悠悠的道:“这是无庸置疑的,问题是,怎么样想法子使他师徒二人能为我用!”
  凌濮无精打采的道:“关键便全在那位祝小梅祝姑娘身上啦,如果她不点头,任是说什么也是白搭。”
  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宫笠道:“这几天来,黄恕言也相当头痛,明里暗里,他也不知劝说过祝小梅多少次了,但那位祝姑娘硬是不肯答允,她还说一见到鲍贵财就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甚至有恶心的感觉,她实在没有法子和鲍贵财谈到这一方面上去,她说她连往这件事上想都会害怕…”
  舐舐嘴唇,凌濮摇头道:“说起来,头儿,也难怪人家祝姑娘不答应,唉,我们的老兄那副尊范,可委实令人不堪承教,别说是祝小梅那样一朵鲜花似的美人儿,就连我这条粗汉,见到鲍贵财那模样,也有些心里嘀咕,生不起好感来…人嘛,尤其是男人,丑一点原本没啥关系,可也不能丑得离了谱,太叫人望而生畏,就不大好讲话了,想想看,日里对着的是这么个人,晚上搂着的也是这么个人,这等光景,便不起鸡皮疙瘩,也要起鸡皮疙瘩了……”
  宫笠不以为然的道:“人不可以貌相,天底下绣花枕头多的是,外表光鲜,内里一肚子草的主儿一大把一大把,万一选上了这么一个,远不如挑拣鲍贵财来得扎实,鲍贵财人是生得丑,但心眼好,秉性忠厚,而且在道上的条件来说,他已具备吃这碗饭的本领,丑是丑了,俊又怎么样?塞得饱肚皮,当得了衣穿?”
  凌濮道:“头儿,说是这样说,道理是对了,但实际上却又是另一码子事,任是咱们讲得堂堂正正,恳恳切切,人家祝姑娘一看到鲍老兄就要作呕,到了这等辰光,恐怕再多的道理祝姑娘也听不入耳啦……”
  又坐了回去,宫笠低沉的道:“这也是个人的观念与眼光问题,倒要怎么设法开导她一下,人间世上,美妻丑夫多的是,也没听说有什么过不下去的事发生…”
  凌濮道:“美妻丑夫是不少,主要是人家两相情愿呀,如果不是两相情愿,头儿,你看吧,包管统漏就出个不停啦……”
  宫笠沉思的道:“关键与困难,也就全是联系在‘情愿’这两个字上!”
  低喟一声,凌濮道:“这几遭,祝姑娘再次和鲍老兄朝面时,那种冷冰冰,硬板板,正眼也不看上一下的表情,连我在一边都不好过,鲍贵财不但长像不济,话也不会说,结结巴怕,舌头上就似坠了个钻,那等艰涩,又那等笨拙法,唉,明明还有几分希望的事,也叫他那话不达意的呆状给弄砸了!”
  宫笠慢慢的道:“廖冲也不好过,我知道他心里的滋味,他的悲哀与感慨,只怕要比他徒弟还更来得深刻,而他却是束手无策的,这并非是使用暴力便可圆满解决的事。”
  凌濮道:“头儿,我看,此事的成功与否,端在你了,非你没法为力,只怕后果堪虞,大家都没有‘辙’啦宫笠正色道:“在我来说,这原是当仁不让的事,何况对于鲍贵财,我还有过协助的承诺。”
  咽了口唾液,凌濮道:“头儿,鲍贵财找你央求过没有?”
  宫笠道:“没有,但他的神情眼色,却业已求过无数次了,不必他说出口来,我也明白得很,鲍贵财人虽天真木讪,可是,自尊却也很强!”
  凌濮愁眉不展的道:“头儿,你若有什么锦囊妙计,袖里乾坤,就得加速施为了,一个月的时间并不长。现在又已过去了五天,剩下的日子,可就一晃即过啦…”
  宫笠点点头,道:“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亦把我烦了好些天……”
  凌濮又道:“怕的是这边犹然茫无头绪,难以下手,那边‘金牛头府’的人便找上门来,设若贺大哥的惨死与‘金牛头府’无关倒也罢了,如果就是他们干的,一场血战便在所难免,那时,我们就要饱受人孤势单之苦了!”
  宫笠沉重的道:“假使事情的演变,果真到达那样恶劣的地步,也只有豁死一拼而已,好在我们原也没有奢望什么,最初的打算,就是凭我们两人的力量去解决这个纠葛,这个疑团的!”
  凌濮道:“话是这样说,头儿,但若多加一分助力,岂不更好?主要的是贺大哥的血仇也将报得更有把握些……”
  有些烦躁,宫笠皱着眉道:“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真是说得一点也不错!”
  凌濮小心的道:“头儿,你可千万别泄了气,眼前的这个难题,还正等着你去设法解决,如果你先没了劲,其他的人可就更‘抓瞎’了!”
  眼瞳中浮漾着一抹阴沉,宫笠的声音也就带着那样的幽冷了!
  “这阵子,廖冲师徒在哪里?”
  凌道:“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前边右花厅里对坐着发愣,段威陪坐一边,也是愁眉苦脸的,三个人都不大开口说话,那股子沉闷,逼得我也赶紧走出来了…”
  宫笠又问道:“黄恕言呢?”
  摇摇头,凌濮道:“没有看见他,大概歇息去了……”
  睁大了眼,他问道:“头儿,你问他们干啥?”
  宫笠匆忙的道:“你去安慰安慰廖冲师徒,我这就去找一个人——”
  凌濮忙问道:“头儿去找谁呀?”
  宫笠一面往园子的左侧走,边头不口的道:“你猜猜看。”
  猜猜看?凌濮愣子一会,只好自行离去,一路走,一路嘀咕:猜猜看?却是怎么个猪法?
  其实,宫笠去找的人便是黄媚,这片后园的左侧,通过一道月洞小门,即是黄媚所居住的地方,那个地方取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名称——“吟竹小舍”。
  也是小小的园子,种植着丛丛的青竹,在竹影碧翠的深隐处,是一幢精巧的平房,很雅致,很幽静,更有一股脱尘的风格。
  宫笠早知道黄媚在住在这里,但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乃是第一遭,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心里便兴起了一种别扭腼腆的感觉,这种感觉源自怯赧,于是,他的脚步便放缓了,他开始有些后悔,他怀疑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孟浪了点?他该不该如此直截了当的来找黄媚向她要求什么?
  正犹豫间,他已经来不及追回——竹荫幽影里,黄媚那样突兀的似一只蝴蝶般飘现,嘴里咬着一片竹叶,她倚在一竿修篁之下,向宫笠嫣然含笑。
  立即站定,宫笠尴尬的咧咧嘴,道:“哦,黄姑娘,正想去看你……”
  黄媚笑盈盈的道:“真是稀客,宫大侠今天怎么会有这个兴致到陋居来的呀?”
  宫笠苦笑道:“有件事,想同你商议一下。”
  袅娜有如脚踩莲花一样走近,黄媚的姿态美极了,也优雅极了,她道:“正独个儿在竹荫里听竹吟天籁,没想到会看见你来,宫大侠,我当时便已料及你不会是单纯的只为了来探望我,果然不错,你应了那句话了。”
  宫笠愕然道:“哪句话?”
  妩媚的一笑,黄媚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没事,你才不会来看我呢。”
  宫笠忙道:“一则有事相商,二则也是专程拜访,本来早就有心与黄姑娘把晤请益,只是连日来诸多烦扰,所以一再耽延了辰光……”
  黄媚抿抿嘴唇,模样儿说不出有多么个娇俏法,她柔柔的道:“宫大侠,请到里面待茶。”
  宫笠也不客气,随着黄媚进入了她那“吟竹小舍”的小厅,这间小厅,可真是不算大,但是陈设布置,却清雅之极,淡淡的几幅画,幽幽的几盆花,数把舒适的坐椅,一张雕花的长几,再飘浮于厅里的那么一缕微微的檀香气,便将进人这小厅的人置身到一个清灵安详又怕适淡泊的境界中了,人处身于这样的气氛里,无论有什么烦躁困扰,也会自然平静下来……
  双手抱膝坐在宫笠的对面,黄媚笑着道:“这地方还算宁静吧?”
  收回了测览四周的视线,宫笠赞美道:“何止宁静?更充满了一种无比高雅的气息、温馨、柔美明净,祥和,住在这里,心欲自平,百虑不兴,而由于它的脱俗清幽,更说明了它的主人是一位如何懂得生活情趣与超脱凡尘,深切融合了美感的人……”
  黄媚笑了,笑得好开心道:“宫大侠,看不出你竟这么会奉承人,在此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高傲又严肃的,个性冷凛到叫人不能接近……”
  宫笠道:“这只是你的错觉,其实,我也很随和,与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黄媚轻轻的道:“是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
  宫笠有些赧然道:“没有谁告诉我,我来此已有一段日子,平时听大家谈话,自然而然也就晓得你的闺阁是座落何处了,冒昧打扰,尚请姑娘包涵。”’黄媚大方的道:“哪儿话,宫大侠驾临,欢迎都来不及,怎能说是打扰?”
  宫笠道:“我不知道,来这里造访姑娘,是否会令姑娘有不便之处?”
  赶紧摇头,黄媚道:“一点也没有,宫大侠请放心,‘玉鼎山庄’的风气很开通,况且,你是我们的贵宾,我自来也不拘小节,这些你都不用顾虑。”
  宫笠吁了口气,道:“我是怕太孟浪了。”
  黄媚真挚的道:“不是孟浪,宫大侠,你只是太谨慎,太客气了……,,换了个姿势,使自己坐得更舒适点,宫笠微笑道:“打前天在令尊的宴席上见过你一面,就只在廖冲师徒来的那一日见过,算起来,我们还只是第三次晤面……”
  黄媚抿抿唇,道:“但是,却好像已经很熟捻了是不?”
  宫笠道:“不错,好像已经很熟捻了。”
  眼波流转,黄媚道:“廖冲师徒来的那天,我跟你与凌大哥回到庄里后,就一直在阁楼上注意下面情势的演变,宫大侠,我不得不说,你的功夫好高好强,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具有如此精湛艺业的好手!”
  宫笠谦虚的道:“只是可以勉强凑合着混世面而已,算不上什么高明,姑娘谬奖了。”
  黄媚正色道:“讲真的,宫大侠,那天若不是你,恐怕我们‘玉鼎山庄’的麻烦就大了,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廖冲师徒,甚至连鲍贵财也挡不住,那样一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全亏了你,才使全庄幸免于难,得以保全,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事后,我们全庄上下,对你是如何的感载……”
  宫笠道:“黄姑娘言重了,这是我对令尊的承诺,因此,也就是我份内的事。”
  黄媚嫣然一笑,道:“现在听你说话,一点冷漠森酷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在与一个好和气的读书人在交谈一样,就在初见你的那天,你还是那样寒凛凛的呢……”
  宫笠也笑道:“可能那时还不太熟的关系吧……”
  这时,小厅通往里间的门儿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白净可爱的小丫受,鬟黑漆托盘托着两只接青纹的白瓷杯送到面前,茶香飘漾中,那小丫复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小丫鬟的动作举止,一看即知是受过严格调教的——中规中矩,轻灵自然。
  黄媚先将一杯茶放到宫笠面前,然后,方才举起自己的一杯,柔婉的道:“宫大侠,请,尝尝这种特制的松子茶。”
  清香沁鼻中,宫笠揭盖深啜了一口,赞美的道:“好茶,醇厚清冽,芬芳明神,苦而不涩,香而不腻,一饮入喉,余津犹存,这种茶,我可以一连喝上三大杯……”
  黄媚轻笑道:“只要你喜欢喝,别说三大杯,管你喝上一辈子都行!”
  又啜了一口茶,宫笠放下杯子,笑道:“你很懂得享受生活的情趣,黄姑娘,无论是居住的环境饮食的调配或是气氛的衬托,连小到一件摆设,一样器皿,也是匠心独运,安排得恰到好处,令人感到无限的舒适,你不尚奢侈,却酷爱朴实中的那份雅致,这不容易,往往出身富家的小姐,尤其美丽的小姐,都是不缺这份飘逸气质的……”
  黄媚捂着嘴,笑得好清脆,好开心的道:“得了,宫大侠,别再捧我啦,你再说下去,我怕就晕陶陶的像浮沉在云彩中一样了……现在,说说你来我这里的目的吧。”
  宫笠微觉尴尬的道:“其实,主要的是来看看你!”
  摇摇头,黄媚道:“我有个好处,就是一向不自己骗自己,宫大侠,你对我的印象可能不错,但却尚不到你会来看我的这种程度,当然,除非另外有事,那就不能同一而论了,请告诉我,找我有什么事?或者,哪里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
  宫笠拿起杯盖来把玩了一会,方始坦然道:“黄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忙。”
  黄媚的反应非常快,她平静的道:“是为了我表妹祝小梅的事?”
  点点头,宫笠道:“不错,是为了这件事……”
  眉宇间浮起了一层郁色,黄媚低喟道:“很难,我爹也交待过我,叫我从旁相机劝解,但是,表妹态度很坚决,她不肯应从,说多了,就哭个不停!”
  宫笠低声道:“你们表姐妹间,一向感情可好?”
  黄媚道:“融洽极了,亲姐妹也不一定能比我们更要好,但是,越这样就越不容易说话,我不忍心见她痛苦,更不忍心逼她,宫大侠,婚姻之事,你知道,过份勉强会发生不幸后果的!”
  宫笠叹了口气,道:“我明白,我也是事非得已…”
  黄媚轻轻的道:“说真的,我不赞成勉强表妹依从这件事,这是残酷的,粗陋的,甚至是龌龊的交易,谁也没有权力拿她的终生幸福去做任何交换!”
  宫笠道:“你说得不错,可是,你怎么也会答应令尊那场‘比武招亲’的把戏?拿着自己的终生幸福去向一个无知的将来做赌注?!”
  笑得很苦,黄媚道:“我和表妹不同,宫大侠,我是我爹的亲生女儿,我有义务,也有责任替我爹分担一切痛苦及灾难,但表妹不是,她和我们虽是至亲,中间仍隔着一层,这就要差上很多,因此,爹也就不能太过于勉强她!”
  沉默片刻,宫笠又道:“我同意你的说法,而我也并不希望在祝姑娘不情愿的形势下用任何压力迫使她迁就这门婚事,黄姑娘,我想问你,你可知道祝姑娘反对这h婚事的原因在哪里?”
  黄媚睁大了眼道:“这还用问吗?宫大侠,你不了解?”
  宫笠低沉的道:“我可以判断出来,但我却愿意更进一步的知道真正情况以证实我的判断是否正确,我认为你可以告诉我详情。”
  端起杯子来,黄媚却没有去饮用,她凝视着杯盖隙缝中淡淡升散的雾气,语声也像那升散的水雾一样虚渺飘忽:“总括来说,只有两个原因,实质的,与无形的—…。”
  宫笠道:“请你说得明确一点,黄姑娘。”
  凄然一笑,黄媚道:“实质的原因,是鲍贵财的模样,一个人的生像丑陋至此,除非有特殊的因素,恐怕就极难引起女儿家的眷顾了,无形的原因,是彼此间缺少认识,没有感情的基础,精神的维系,就这么突兀的提出婚姻要求,要女方承受下来,这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迹近荒谬…”
  宫笠觉得自己已经不大容易措词了,他苦笑道:“黄姑娘,你认为男女之间谋求好感的首要条件乃是决定于容貌上么?你是否认为外表的显示即为内在的二切?”
  黄媚十分坦诚的道:“照道理上说,当然不,但在实际情形里,一个人仪容的美好与否,无可置疑的能以左右对方所建立的第一个印象,而且牵扯着日后持续的发展,宫大侠,面貌端正的人,往往都要比面貌丑陋的人更容易获得对方的接纳,我想,这现象你也不会否认的……”
  宫笠道:“但是,你说的只是初步印象的建立,长久的了解同依恃,决非单凭外表便可涵括了一切,黄姑娘,人的完整与否,是由许多条件组合,并不是光鲜的容颜就决断了人的可取与否,再言感情,感情可以培养,或者在婚前,或者在婚后,基础是步步深稳,不能一蹴而成…”
  黄媚忽然莞尔,她道:“宫大侠,看你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你讲的话固然正确,但你找错对象了,又不是我与鲍贵财的问题,你何必费这么大的精神来说服我呢?”
  宫笠道:“因为你的观念已偏倾于祝小梅,所以我不得不加以矫正,待你和我看法一致,站在同一立场之后,你才能再去劝导你的表妹……”
  垂下视线,黄媚道:“很难,宫大侠,的确很难…”
  喝了口茶,宫笠道:“你可曾考虑过,设若梅姑娘不同意这桩事,将要牵连的后果如何?”
  黄媚抑郁的道:“我考虑过,爹也说与我听了,宫大侠,但表妹不是我,我可以为我爹做任何牺牲,可是,我们不能强迫表妹也做这样的牺牲……”
  宫笠沉沉的道:“黄姑娘,你是否可以试着再去劝导她?”
  黄媚注视了宫笠好一会,方才毅然道:“好,我再试试,连续不断的试,虽然我毫无把握而且觉得难以启齿,但我仍会尽力——宫大侠,你不知道每一次当我向表妹进行说服此事的工作时,心中都有一种不安与罪过的感觉……”
  宫笠道:“罪过的感觉?怎么会?”
  黄媚道:“就好像在把表妹朝火坑里推一样……”
  摇摇头,宫笠道:“你这个譬喻太不妥当,鲍贵财不是火坑,他的意念与形体组合成的只有一团热爱,其中充满了痴诚与温馨,他丑,但他心地光明,对爱情专一真挚。”
  黄媚唇角上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她道:“宫大侠,你的话很令人感动,真的,难怪表妹对你十分倾心……”
  宫笠脸上感到一阵赧然,他忙道:“黄姑娘,这是不可能的,请你别开玩笑……”
  黄媚认真的道:“一点也不是和你开玩笑,表妹告诉过我,如果对象换成你,情形就会不大一样了……”
  宫笠有些窘迫的道:“我丝毫没有这种念头,以前、现在、将来,只怕我也很少会沾上类似此种的烦恼,这不仅是对某一个而言,一般情况下俱是如此。”
  黄媚略见紧张的道:“你是说,你没有成家的意念?”
  摇摇头,宫笠道:“没有,所以便不会涉及男女情感上的纠葛与苦闷。”
  黄媚急道:“这种想法是不正确的,孤僻的,怪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一个大男人不想娶妻成家,没有传接香烟的念头,岂不是反常?”
  宫笠淡淡的道:“对一个浪迹江湖的人来说,四海为家,天下是家,那样飘荡和流离的生活,是不适宜被局限于一偶的,而且,家室是一种累赘,现实与精神上的累赘,一旦背负,便自然的欲罢不能了……”
  黄媚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有些烦恼,也有些失望,她幽幽的道:“宫大侠,你这样的观点,未免不负责任,悻违天生绵延的法则……”
  宫笠笑道:“怎么说?”
  黄媚几乎是气愤的道:“你不思传宗接代,就是对祖上失责,你漠视于子孙的绵延繁延,就是有违天生不息的法则,这还不是明明白白的事?”
  有趣的笑了,宫笠道:“这是我的事,纯系私人的事,黄姑娘,你又何须如此‘慷慨激昂’?”
  突然间,黄媚也醒悟了自己的失态与稍稍的逾距,她乍感涨红了脸儿,显得不安又尴尬的举起杯来以啜茶的动作为掩饰——她啜那一口茶的时间好长,然后,她略略恢复了正常,却将话题轻轻移转了:“宫大侠,你有没有意思亲自同祝小梅谈谈?”
  宫笠沉吟了一下,道:“谈些什么呢?”
  黄媚道:“你向我讲的这些话呀,由你亲口再述说一遍,效果可能比我讲要来得大。”
  想了一会,宫笠道:“这样吧,你先去开导她,再不成,我来试试看。”
  黄媚道:“也好。”
  宫笠忽然记起了一件事,他道:“有关令表妹的那身恶疾,她最近可有医治的打算?”
  叹了口气,黄媚道:“这也是桩难题,治病的药几乎是仙丹,旷世难求,爹花了好多功夫,耗了多少财力,连点影子也不见,至于找人‘过’病,不但在道德上是个污点,于表妹的贞节闺誉也有妨碍,宫大侠,一个少女失去了原壁,无论在什么情形之下,也算失去了大半的生命……”
  宫笠脱口道:“除非将她的贞操交付于她的丈夫!”
  怔了怔,黄媚道:“没有谁活腻味了,做表妹的丈夫即等于过继了她的病,这个夫妇做得成吗?人家不是傻子,哪一个愿意为了短暂的婚姻生活便送上自己一条命?”
  宫笠沉思着没有说话。
  黄媚又道:“就算鲍贵财吧,也不行,他中意表妹,只是要获得她,在表妹的有生余年里照应她关怀她,却亦没有为表妹舍身的打算——当然,他也不应该有这种打算,双方的渊源不够,何况,廖冲不会同意的…”
  宫笠急道:“或者,由鲍贵财找个人替祝姑娘‘过’病!”
  黄媚道:“这是笑话,宫大侠,我表妹根本不愿嫁给鲍贵财,怎会接受他的好意而为自己背上人情?再说,女子的贞操由自己丈夫交付于另一个陌生人,又再回过头来做夫妻,岂不显得荒唐?”
  宫笠道:“这不可一概而论,黄姑娘,此乃特殊原因!”
  黄媚道:“那么,那个被恶疾‘过’身的陌生人就该死吗?这是不人道的……”
  低吁一声,宫笠道:“考虑这么多,你表妹的命也就完了!”
  黄媚忧心忡忡的道:“所以我才说,这也是桩难题啊……”
  站了起来,宫笠道:“黄姑娘,该说的,我都说了,无论如何,令表妹那里,请多为美言玉成,不管后果如何,我们宁肯一个人遗憾,也不要两个人遗憾,宁肯一人哭,不要二家哭!”
  黄媚点头,柔柔的道:“我尽力就是,宫大侠。”
  宫笠微微欠身,道:“那么,我告辞了。”
  也站了起来,黄媚犹有依依之态:“时间还早,宫大侠,何不坐片刻?”
  宫笠笑道:“以后尽有打扰之时,若不嫌弃,当常来探望,我觉得和你谈家常,论事理,都是一桩令人愉快的感受……”
  黄媚微带羞赧,却掩隐不住内心的高兴:“希望你常来坐坐,其实我还很幼稚,该多听听你的教导与训诲!”
  哈哈一笑,宫笠道:“姑娘兰质慧心,冰雪聪明,我自叹不如,哪里胆敢如此放肆?姑娘太客气了。”
  黄媚娇柔的仰着脸儿道:“宫大侠,你知不知道,在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多么平易可亲,叫人从心底泛起那种暖暖的,柔柔的感觉?”
  官笠打趣道:“是么?我怎的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讨人喜欢?”
  脸儿又泛起一抹朱配,隐隐的红晕就有如霞照的映幻,好美,黄媚含羞低笑:“人家是跟你说真的嘛,看你老是带着调侃人家的口吻……”
  拱拱手,宫笠道:“一时忘形,若有轻怫之处,尚请姑娘海涵。”
  笑了,黄媚道:“天,又马上正经起来啦。”
  往外侧行几步,她又回眸道:“我送你,宫大侠。”
  宫笠连声道谢,偕同黄媚出门步向园外,两人一边谈笑着刚走了一半的路,月洞门那边出现了一条啊娜的身影,正迎着他们朝面而来。
  是祝小梅。
  发觉宫笠同黄媚相偕走在一起,祝小梅的第一个反应是怔愕的,但怔愕的表情只有一刹,随即转为平静——一种带着些儿勉强与苦涩意味的平静,同时,她本能的用手将衣襟上往上提了提,似是要掩遮什么。
  黄媚十分自然的走了上去,笑道:“表妹,这时怎么有空来?”
  祝小梅的视线移过宫笠的面庞,微现局促的道:“闷在房里闷了一天,腻得慌,到表姐这里来散散心!”
  黄媚轻挽表妹手臂,向宫笠望去:“这一位,宫大侠,你们也见过几次面,不必我引介了。”
  宫笠欠身道:“祝姑娘的气色比前两次见面时似乎好了W……’,伸手摸摸脸颊,祝小梅道:“真的??
  宫笠笑道:“当然,只是气色好了一点,神韵却显得深沉了。”
  祝小梅苦笑道:“心里有事放不开,哪能爽朗得起来?”
  望了黄媚一眼,宫笠道:“和令表姐谈谈,或许多少可以化解心中的郁结,祝姑娘,祝姑娘,天下事都该从各种角度来思量,不要专朝某一方面去想,人生在世,烦恼很多,但消除烦恼的法子也很多,突破阴郁,便可豁然开朗了……”
  若有所思,也若有所悟,祝小梅好像在回味宫笠的许多含意,她怔忡了片刻,方才微现扭捏的说道:“多谢宫大侠的指引与开导,我会仔细想想……”
  宫笠含意深长的道:“不错,多想想,柳暗花明,往往又是一村……”
  黄媚笑:“宫大侠,你好像是在说禅了。”
  淡然一晒,宫笠道:“我岂有如此玄机?只不过略为将祝姑娘的胸中。惺郁及忧疑引申一番而已,隔靴搔痒,却也出自一片诚意,黄姑娘,还望你多为点化。”
  轻轻点头,黄媚道:“我明白。”
  于是,宫笠又向祝小梅微笑致意,独个儿潇洒的行向月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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