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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情女囚幽宫 摘奸破伏


  潇湘仙子看出情形不妙,如果这样的打下去,自己必定有败无胜,个人胜负还是小事,败了却影响大局,萧玉霜突然把心一横,拼着两败俱伤,使出凶猛迅辣的剑法来,她首先施展开“昆仑二十八宿”剑法来,完全采取攻势,前七剑,后七剑,左七剑,右七剑,二十八剑回环运用,赛似狂风骤雨,把金山双丑逼得手忙脚乱!
  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估不到潇湘仙子突然这样勇猛,还以为对方一开首以逸待劳,故意示敌以弱,然后暴起猝攻,大奋神威,呼延真一下手慢,被潇湘仙子剑光一闪,刺破衣袖,几乎划伤手腕,不由哎呀一叫。
  金弓郡主立即把智禅上人的尸首向地下一放,霍地拔出弹弓,将一腔非愤化为怒火,刷刷刷,使出连珠弹法,一连十六八颗弹子,猛向金山双丑身上飞到,不过金山双丑的本领太强了,简直不把孟丝伦的弹丸放在上里,身上连连中弹,若无其事,孟丝伦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一个练武的人不管他的内功怎样高强?到了铜筋铁肋,刀枪不入的地步,也不能够防护自己的眼睛,自己何不瞄准了金山双丑的眼睛打呢?
  金弓郡主意决定,弹九不再浪发,一颗一颗的瞄准了呼延兄弟的眼睛打,这样一来,形势立即扭转!
  要知道金山双丑跟潇湘仙子交手,名家对敌,疾如飘风,瞬息万变,哪里有分神的工夫,金弓郡主的弹丸别的地方不打,偏偏打他们的眼睛,呼延陀呼延真兄弟便不能够不防范了,铁弹一颗一颗的飞来,不离眼眶鼻梁,他们只好扭头晃脑,左右闪躲,潇湘仙子的玄女剑,乘机着着抢攻,力争先手,金山双丑被他们逼得风旋动转,不到三四十合,已经连遇险招,这时候岳金枫、熊素珊双双赶到,看见智禅上人倒在地上,不禁大骇!立即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回事了!
  岳熊二人一声叱喝,奋勇向前,金山双丑知道不能够再蛮战下去,双双打个呼哨,便自转身突围,几下起落之间,已经没影无踪!
  福贝子命令金山双丑抓拿金弓郡主的诡计,虽然失败,却断送了智禅上人的性命!
  这时候清兵和廓尔额兵,已经混战在一起,短兵相接,白刃相搏,战事进行到这般情景,已经没有战略战术可言,只有身高力猛的人占便宜,清兵的枪火炮固然没有用武的地方,廓尔额兵的长枪大戟也失了效用,大家都是在步下马上相斗,刀剑铿锵交击,金弓郡主看见清兵数量之多,密如蚂蚁,如果这样的耗战下去,自己的兵力人数少,始终吃亏!
  就算是这一仗打成平手,也要大伤元气,她忽然想起孙子兵法里面“用正不如用奇”那一句话来,立即跑到岳金枫的身边,向他耳边低说了几句,岳金枫诺诺连声,一策坐马,突出围阵,径自脱离了战场,直向铜鼓关那一面飞奔过去!
  这时候的铜鼓关,所有兵力完全出动,关上留下来的守军,不到二千,岳金枫取出金弓郡主的令箭来,向关上的“喀巴”面前一晃,(喀巴是尼泊尔土语,即是带兵统领)说道:“主帅有令,立即拨派一千名骑兵,绕出玛萨尔山后面,突攻清兵大营,要快!”
  那喀巴吃了一惊道:“一千人就可以攻打清兵大营吗?关上的兵力这样少,如果再抽调一千人去,便不能够防守了!”
  岳金枫把面一沉,说道:“孟郡主有命令,哪一个敢违抗?这一次如果打胜了清兵,还愁没有兵力防守吗?不要多说废话,快点发兵!”
  他这样的一说,喀巴不敢再多说其他话了,立即调拨了一千骑兵,岳金枫带领着他们,取道关后小路。下了玛萨尔山,迂回山石,直向清兵大营冲去!
  福贝子征西大军的大营距离铜鼓关有四十多里,清兵虽然倾巢出战,可是留在大营里的兵力,还有二万多人,岳金枫如果用这一千人的兵力去攻进它,何异以卵击石?飞蛾投火?
  不过他已经奉了金弓郡主的锦囊妙计,冲到大营十里左右的草原上,却取出预先携带的原油来,(即是玛萨尔山盛产的原质石油)洒向牧草之上,点火焚烧,刹那之间,茂草熊熊烧着,火舌四卷,浓烟密布,把守大营的清兵看见火光弥漫,不禁吓一大跳!
  清兵不知道岳金枫用的只是佯攻之计,火烧草原,无非装腔作势罢了,他们以为廓尔额军突出奇兵,进攻大营,不禁手忙脚乱,立即射出告急的信号火箭来,在前方作战的福康安大军,看见浓烟升起,还有告急旗花火箭,不禁大吃一惊!
  福康安和海兰察再也无心蛮战,立即下令全军后撤,回救大营,哪知道他这一下令撤退并不打紧,清兵秩序当堂一阵大乱!
  要知道从前的军队,通讯联络并没有今日那般便利,尤其是在几十万大军交战的场面,要想上情下达,真个谈何容易?
  福贝子这一下令撤退,三军壮士不知道个中底细,有的以为大营遇劫,有的以为前方溃败,一时军心涣散,狼奔狈突,人马互相践踏!
  海兰察看见三军大乱,他坐在轿子里,连连顿足,叫道:“不好!中计中计!”
  立即命令司号官吹集合号,刹那之间,数十支海螺号角,呜呜呜的吹奏起来,福康安手下这一支征西大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雄师,并非乌合之众可比,集合号声一响,纷纷结集一齐,排成数十个轮型的圆阵,步兵在内,马军在外,长枪弩箭押住阵脚,徐徐后退!
  福康安又派出几百名削刀手担任执法,有胡乱奔窜冲突的立即斩首,这样一来,原先是极端混乱的征西大军,秩序慢慢恢复过来,一边作战,一边撤退。
  可是先锋部队退到大营边缘,不禁又呐喊起来,原来这一带草原上,火势已经成了燎原之局,浓烟密布,火舌四卷,天空又吹起强烈的东风来,草原上几条火龙,到处蜿蜒,直向清兵营垒扑去,留守大营的清兵,看见火焰迫近,纷纷卷起帐幕,抢运一切马匹辎重,运出营外,这一边福康安的前方大军,被这几道火龙隔开,没有法子抢救大营,只好巴巴的望着自己营垒,吞没于火海之内!
  另一方面,金弓郡主望见清兵大营火起,知道计已得手,她命令廓尔额兵,不用衔尾穷追,要抢夺清兵马匹,众军壮士听了,莫名其妙,以为自己不趁着敌人混乱的时候,拼命掩杀,以竟全功,难道抢夺一些战马,就这样收手吗?
  等到清兵结成圆阵,马队押住阵脚,大家方才恍然觉悟过来,佩服金弓郡主的远见,清兵原来是有节制的雄师,而且对方人数比自己多出几倍,如果过于穷追,必定被它反噬,各部队只好依照命令,抢夺清兵马匹,可是对清兵委弃满地的甲仗,却是半件不要!
  孟丝伦一直追出二十里远近,立即鸣金收兵,把掳获的马匹和战利品,带回铜鼓关上,金弓郡主返到关上,首先把智禅上人的遗体火葬,各人都有说不尽的哀伤震悼!
  潇湘仙子向孟丝伦道:“明儿和阿布敏殿下返到王城请求增援粮草,已经好几天了,还不见有信息回来,还有冷师姐跟他们一道儿去的,也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意外,还是让我到加德满都王城去走一遍吧!”
  孟丝伦点头道:“很好,如此有劳前辈!”潇湘仙子飘然离开关隘上路不提。
  萧玉霜刚才离去,管粮官接着进来,说道:“孟姑娘,军粮快要吃完了啦,只有明天早上一顿,晚间没有粮食了!”
  孟丝伦说:“哦!还剩下半日粮,这不打紧,咱们今天跟清兵打仗,抢夺了对方一万多匹战马回来,把掳来的战马统统宰掉,用盐腌好,拿去做粮食吧!”
  大家方才明白金弓郡主刚才在战场上不要甲仗,只抢马匹的用意,原来是拿来充当自己的粮食!一万多匹战马,至少可以支持得三四天,虽然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也可以聊济燃眉之困,掌粮官诺诺连声退下,吩咐士兵宰马作粮,暂时不表。
  现在再掉转笔锋来,述说被困在假山石洞里的史存明、阿布敏王子、冷霜梅三人,冷霜梅着了女巫药蜂的螫刺,行气驱毒,不能动弹,他们三人坐困在石洞里,不经不觉,挨了几个时辰,在这几个时辰里面,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固然是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假山石阵外面的萨菩婆和哈延好相,也是焦急万状,因为他们知道国王在醉酒之中,只可以蒙蔽他一时,何况只手不能遮天,宫廷里的卫士,未必会个个受自己控制,万一国王酒醒之后,有一些存心忠义的卫士,把假山石洞里围困阿布敏王子的情形告诉国王,那岂不是大糟特糟?所以就萨菩婆这一方面来说,如果不在这几个时辰内,把石洞的三人完全杀却,那就是无穷的祸患!
  哈延眉头一皱,走到萨菩婆的身边,就着她的耳朵说道:“国师爷,我看还是施用火攻,才是上策!”
  萨菩婆皱眉道:“这一座是石头砌成的假山,不会着火,只有用烟黛的法子,可是不把柴草搬近洞口放火,火烟不能够攻入山洞里,也是徒劳,一近洞口,那姓史的便由洞里扑出来伤人,没有人敢上前,怎样放得成火?一时之间,又没有别的方法!”
  哈延说道:“我这里有一条计策,不知道行不行?”
  萨菩婆道:“请说!”
  哈延主张萨菩婆倾动宫廷里所有的卫士,挑运几千担柴草来,把这几座假山团团围住,然后放火,这几座假山占地不过七八丈纵横,如果放起大火来,不断添入柴草,不难把山石烧红,这样一来,躲在假山洞里的史存明,哪里还有活命呢!
  纵使火势大大,连花园也烧着了,也不打紧,拼着牺牲御花园一部分亭台楼阁,也要把这几个对头消灭,除去心腹大患,就算是日后国王追究起来,人已经烧成灰烬,再也没有生口对证了!
  萨菩婆何尝不知道火头放得太大,会有危险,可是她暗里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狠毒到底,她立即吩咐大内总管传下命令,把廓尔额宫廷里面几百名武士,统统集中到御花园,挑运一千担柴草来,把假山四面包围住,所有柴草完全放在假山不远的空地上,再调集全部御林军,强弓硬弩,埋伏在御花园四边,然后派人到库房去,搬运火药、硫磺、焰硝、鱼油等引火物,准备放火,命令一下,整个廓尔额宫廷里充满了紧张匆忙的气氛!
  俗语说得好,忠义在宇宙,公道在人心,廓尔额宫廷里的卫士,这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来,个个知道假山洞里围困着的,是一国储君的阿布敏王子,萨菩婆和哈延为了个人的私心,居然颠倒黑白,蒙蔽国王,指鹿为马,硬把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两人指做刺客,要放火把他们活活烧死!
  这些武士个个心中不忿,有几个还义愤填膺,要把事实真相告诉国王,可是他们一跑到寝宫前,立即被哈延的心腹宫监和萨菩婆的天竺武士叱退,他们的藉口是保护国王,任何人不能够迫近寝宫一步,这些武士虽然明明知道国师爷和丞相有意蒙混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只有懊丧折回,切齿痛恨罢了!
  再说围困在石洞里面的冷霜梅,经过几个时辰运气吐纳之后,已经把身体里药蜂的毒汁,迫在一起,凝聚在双脚十指的脚趾尖上,由脚甲缝里渗透出来,毒水流尽之后,神充气足!
  冷霜梅霍地跳了起来,叫道:“明儿!我没事了!咱们冲出石洞,杀妖巫去!”
  史存明看见冷霜梅已经复原,不禁大喜,叫道:“好!咱们直杀出去,砍掉萨菩婆和哈延两人的脑袋,清理君侧,面见国王再说!”
  少年壮士立即一躬腰身,用个“乌龙出洞”身法,由假山石洞里窜了出来,他刚才离开假山,眼光瞥处,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这时候假山四面,已经堆满干柴稻草,如岗如陵,还有许多木桶,络绎挑来,几十名武士正在那里,弯腰堆砌,看情形就要点火,危机迫近眉睫!
  史存明心中一急,立即振吭大喝道:“你们这些卫士瞎了眼睛,聋掉了耳朵吗?我是帮你们抵抗满清鞑子的史存明,你们怎的把我当做刺客?假山洞里的正是千岁殿下阿布敏王子?你们怎的竟然这样大逆不道,要想把他杀害?”
  这几句话嗓音洪亮,字字打进每一个武士的耳鼓,个个心头一凛,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挑运柴草的工作。
  哈延勃然大怒,喝道:“胡说!这几个明明是刺客,却来冒充殿下千岁和史壮士,快快射箭!”
  如果换了往日,哈延这一句话,立即万弩齐发,箭雨如蝗,说也奇怪,今天这些武士,却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弯弓射出弩箭,哈延看在眼里,不禁又惊又怒,连声叱喝:“你们这些酒囊饭袋,难道个个都是衣架吗?我叫你们射箭,你们怎的不射?”经过他这一呼喝,众武士人丛里,方才射出疏疏落落的箭支来,朝着假山洞前的史存明飞去!
  史存明长笑一声,把断虹剑一挥一舞,用了个“雷神经天”的招式,连人带剑卷成一道光炼,冲天直掠而起,那些武士不禁大惊,纷纷向四面散开,史存明剑似落虹,人如飞乌,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匝,嗖嗖两响,不扑向众武士,却向站人在丛里的萨菩婆飞到。
  萨菩婆不慌不忙,她等史存明的剑刺到自己头顶上不足半尺,突然一挫身躯,两只袍袖左右一分,向上倒卷,喝了一声:“向左!”
  史存明的眼光刚才跟萨菩婆的怪眼一接,当堂打个寒噤,手中剑不由自主,剑锋向左一偏,女妖巫又叫道:“你我无仇无怨,何必拼命,快坐下吧!”
  说也奇怪,史存明听见她这样一说,立即心头迷惘,全身酸软,就要坐在地上,可是他这时候灵台方寸之间,倏的想出一个念头,说道:“不好!我着了她的精神功暗算!”
  史存明跟萨菩婆对敌过数丈,知道女妖巫精神功的厉害,自己刚才在飞身掠下,挺剑进刺的时候,一时疏忽,眼光跟她正面相接,心神被萨菩婆摄住,好在他是个究竟练过昆仑派太阴神功的人,心性坚定,精神虽然被对方吸引,还有几分清醒,不曾给对方完全控制!
  史存明立即用自己的牙齿,一咬自己舌头,登时一阵剧痛,混沌的头脑立即回复清明,说时迟,那时快,萨菩婆已经狞笑一声,左掌倏的伸出,五只指尖变了紫黑颜色,猛向史存明胸口华盖穴要害按到!
  这是萨菩婆新近练成的“五毒琵琶指”,女妖巫这几个多月以来,在皇宫里除了烧丹炼汞,制炼奇药,把廓尔额国王弄得心神恍惚,还把黛丝丽公主弄疯了之外,对本身的武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搁下,她这五毒琵琶是把几种毒虫混合捣碎,再加上药蜂的毒汁,研成药水,喂在指尖而成,这种药未一敷在指头上,指尖立即变成青黑颜色,这时候她的五根指头,就同毒蛇的牙,毒蝎的钩一般无异,只要稍为刺破对方身上一点皮,就要身受奇毒,辗转惨死,不过可有一件,这些毒粉有效的时间,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过了一定时候,毒气就要侵入自己的肌肤里,如果不立即用药水洗刷指头,本身就要遭受毒害!
  所以这门功夫,不是行家决不肯用,萨菩婆出手如电,眼看一下就要抓着史存明的胸膛,冷不防侧面寒光一闪,一道凛如霜雪的剑光,刺向女妖巫的肋下,女妖巫不由吓一大跳!
  她再也顾不得伤害史存明了!立即把五毒琵琶指撤回,用瑜伽术收缩肌肉之法,一个转身,顺着敌人刺过来的剑风,滴溜溜的转了开去!
  那个及时赶到,刺出一剑,解救了史存明厄难的人,正是昆仑女侠冷霜梅,她调匀了内功,把蜂毒完全追出体外之后,立即窜出石洞,冷霜梅看见假山四面堆积得像小岗一般的柴草,并不放在心上,可是瞥见史存明眼光发呆,精神受了萨菩婆的控制,冷霜梅不禁大惊,她立即使出昆仑派运星剑法里面绝招“星渡银河”一招,剑光一闪,连人带剑直窜过来,刺向萨菩婆的软肋,这一剑把她迫得回招相救!
  冷霜梅一声清叱道:“明儿!你抓奸相,我来收拾妖妇!”话声里绝不停留,嗤嗤嗤,连刺三剑,把萨菩婆迫得连连倒退,她自从雪山面壁以来,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轻易不会动怒,可是今回私人皇宫,着了女妖巫的药蜂螫刺,几乎送了性命!
  冷霜梅的怒火勾动起来,只一出手,就是凶猛狠辣的剑招,萨菩婆袍襟飞舞,跟她战在一起,史存明神智清醒后,想起刚才危险情形,不禁勃然大怒,正要挥断虹剑杀上,左右夹攻,他听见冷霜梅这样一说,恍然大悟,史存明想着擒贼先擒王,这一次引荐萨菩婆入皇宫,蒙蔽国王扣压军粮,以及假传圣旨陷害阿布敏王子这一连串的事,完全是出自奸相哈延的阴谋,所以哈延才是真正的罪魁和祸首,少年壮士当下一声虎吼,扑向人丛,要找好相哈延的晦气,哪知道哈延却在这时候,逃得不知去向!
  史存明正要喝令武士倒转戈头,对付女妖巫萨菩婆,人丛里嗖嗖两响,抢出两条灰影来,原来是两个天竺梵憎,一高一矮,一肥一瘦,两个人全是四十多岁年纪,一面孔的虬髯,这两个梵僧是萨菩婆引进皇宫里的副手,帮她烧丹炼汞、高而胖的梵僧叫薛阿腾,矮而瘦的梵僧叫竺法南,他两人的兵器十分特别,薛阿腾手里横握着两扇铁盾,竺法南手时使的是两把长柄的鹰嘴斧,一阵急旋风也似的,向史存明脚下卷到!
  少年壮士心中一凛,这两个梵僧的兵器虽然不同,却是一种混合招数,别看他们一个用斧,一个使盾,混合起来,可以冲锋陷阵,驰突千军万马之中,就是跟人对战,斧攻盾守,盾攻斧守,铁盾也可以当混元牌使用。他两个这一出手,史存明哪敢怠慢,微退半步,断虹剑扬空一闪,用了着“拨草寻蛇”的招数,截斩薛阿腾持盾的手腕,只听见当的一响,竺法南的鹰嘴斧由刺斜里伸出,迎着剑锋便撞,史存明早知道他有这一着,剑锋一撞斧背,顺势弹起,青光闪处,一招“神龙掉尾”,剑尖直指竺法南的咽喉,薛阿腾的铁盾配合攻守,异常紧凑,史存明才一撤剑,这梵僧已经把盾牌一横,由下三路猛撞过来,史存明使用“飞龙法”,“潜龙升天”,剑尖一点牌面,身子趁这一点之势,拔起八九尺高,打从两个梵僧头顶飞过,落向他二人的背后!
  薛竺二人低头一看自己的兵器,铁盾牌和鹰嘴斧刚才跟史存明断虹剑撞过的地方,竟然现出指头大小的凹陷缺口来,不禁骇然!
  心想:这小子用的原来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当下更加小心,斧盾飞舞,使得呼呼风响,首尾相应,呵成一气。
  史存明和他们斗了十几个照面,渐渐看出敌人进攻主力还是那铁盾舞弄开来,宛似两道铁壁,拍、压、按、劈、攻如泰山压顶,守如铜墙当路,确有厉害独到的地方,至于那两柄鹰嘴斧,不过是在铁盾掩护之下,乘隙攻袭罢了!
  不过他有铁盾掩护,可以完全采取攻势,无形中威力加倍,史存明使出“雷电披风剑”法,跳高窜矮,盘旋进退,斗了四五十合,他偶然扭头一望冷霜梅,已经被一片人海遮没了,她和女妖巫萨菩婆两人,已经不知去向!
  史存明记挂着山洞里阿布敏王子的安危,如果他遭了好人毒手,就要前攻尽废,正要拼用雷电剑的险招,打败两个梵僧,冷不防耳边一声清叱道:“明儿!你怎的还在这里恋战?你看看黛丝丽公主的样子!”
  史荐明听出说话的是潇湘仙子,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扭头看时,果然不出所料,潇湘仙子肋下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起落如飞似的向御花园赶到!
  你道潇湘仙子怎会这样凑巧,及时赶到?原来萧玉霜离开铜鼓关之后,昼夜兼程,电掣星驰,由晨曦初现起,一直走到黄昏日落,加德满都王城的浮图佛塔,浮现眼帘,萧玉霜看见王城在望,忽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她不由暗里纳罕,因为潇湘仙子自从跟从天残地缺二老,归隐天池练功之后,已经练到心境空澄,灵台明净的地步,即使见了可歌可泣的事,可惊可骇之物,也不轻易动摇心旌,哪知道今日自己还不会身入王城,突然心惊肉跳,意绪不宁,这不用说,一定是自己师姐冷霜梅在皇宫里遭遇不测,自己跟她同气连枝,心灵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
  萧玉霜心中存了这个想头,便不公然进人王城,她等候天色入黑之后,方才施展轻身本领,越过城墙,直入皇宫,以潇湘仙子那样成名的武林前辈,混入皇宫,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她对尼泊尔皇宫的一切,完全陌生,只好在殿瓦上飞来窜去!
  潇湘仙子漫无目的的瞎撞乱闯,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大殿面前,萧玉霜看见这座宫殿虽然美矣美轮,却是油漆剥落,苔痕浸阶,灯光寥落,黑沉沉的,一片荒凉寂寞之景,潇湘仙子心里暗暗想道:皇宫是国王居住之处,繁华奢侈,怎的会有这样荒凉之处?
  她不知道自己来到“冷宫”面前,凡是皇帝宫殿,向例有“冷宫”之设,收容那些犯罪妃嫔,年老宫人,名目上是发落冷宫,其实是长期幽禁,尼泊尔皇宫当然也不会例外,潇湘仙子不明白其中底细,正在狐疑满腹,忽然看见甬道的转角处,现出两盏宫灯来,绕行花阴树影,由远而近!
  潇湘仙子急忙殿瓦上一伏,定睛看时,手执宫灯的竟然是两名年老的宫娥,愁眉苦面,左边那宫娥的手里,抱着一只银瓶,宫娥背后却跟着两名杀气腾腾的武士,背着腰刀,面孔铁青,一言不发,这两个武士鬈发碧眼,一面络腮胡子,不是尼泊尔人,更不是中原种族,潇湘仙子暗暗纳罕:廓尔额皇宫中,怎的会有外族人做武士,真个奇怪!
  两个年老宫娥来到冷宫面前,突然站定脚步,回头向那两个武士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吧!先皇定下规矩,冷宫不让男子进去,这一瓶药酒,我叫公主喝下便了!”这几句话并不打紧,潇湘仙子大吃一惊!
  这两个年老宫女口里说的“公主”,不是黛丝丽吗?黛丝丽是国王膝下独一无二的爱女,怎会贬入冷宫?宫女手里抱着的银瓶,分明是可以致人于死的“毒酒”(美其名叫药酒),她在这许多年以来,足迹虽然不下昆仑,过去在师傅金光道人的口里,听见过许多关于皇帝宫闱的惨事,凡是一个皇帝要赐死亲王大臣、妃嫔宫女,除掉了用绞刑之外,最普通的还是赐服毒酒,历史上最著名的毒酒名叫“牵机”,“牵机”是一种毒鸟,如果拿它来浸酒,剧毒无比,常人吃下几滴,马上头颈扭曲,全身肌肉抽搐而死,死的样子十分可怕!
  当年宋大祖鸩死亡国的南唐李后主,就是这种“牵机”药酒,不过降至明清两代,用的药酒不是“牵机”,而是“鹤顶红”和“孔雀胆”了,鹤顶红浸的酒是红色,孔雀胆浸的酒是绿色,毒性之重,不在“牵机”之下,饮下涓滴,立即五内如焚,七窍流血而死!
  阿泽登旺国王怎的会用药酒鸩杀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疯了不成?潇湘仙子一咬牙关,用手按了按剑柄,就要飞身下去!
  这两个异样的武士都是萨菩婆引荐入宫的天竺梵人,一个名叫图山,一个名叫图海,都是天竺有名勇士,做了女妖巫的贴身侍卫,他们奉了好相哈延命令,要先下手为强,假传御旨,用药酒把黛丝丽公主毒死,好使阿布敏王子即使能够平反君侧,把妹子救出冷宫,也不过得回一个尸首罢了,这叫做先下手为强,阴狠而且恶毒!
  这两个年老宫女大概不想这两个武士眼见黛丝丽公主惨死的样子,所以说出这两句话,图山图海却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胡说!我们是奉相爷之旨到来的,要亲眼看见黛丝丽公主咽气送命,方才可以复旨,什么先王规矩,咱们一概不懂!说明白一句吧!你不准我们进去,是否要故意卖放?”
  两个老年宫女听见武士这一叱喝,无可奈何,只好说道:“那么,我们直人公主的卧房里,骗她喝酒,你们站在窗子外面监视便了!”图山图海不耐烦的说道:“快去!”
  两个老宫女互相看了一眼,轻移莲步,进了冷宫大门,图山图海两个武士紧紧跟随,刚才跨过门槛,那抱着银瓶的老宫女,突然一手拔了瓶塞,整瓶药酒高高的举起来,就要朝着自己的嘴里灌,这老宫女居然满腔忠烈,要自己喝药酒尸谏国王,替黛丝丽公主以死!
  图山手疾眼快,长臂一伸,已经由后面握住瓶颈,把毒酒瓶夺了过来,劈卤一掌,竟把这宫女推跌在地,喝道:“玛玛!你疯了吗?这药酒是皇上赏赐给公主的,你居然这样大胆,要抢着喝!”
  玛玛哭道:“公主虽然疯癫了,她并没有得罪皇上,皇上怎的要用毒酒害死她?这一定是……”
  图海勃然大怒,嗖的拔出腰刀来,就要向玛玛的头颈劈落,哪知佩刀刚才向上一举,图山图海两人同时觉得后颈一麻,颈骨活像被铁箍也似的东西,一下抓个结实!
  原来潇湘仙子看见那名叫玛玛的宫女如此忠义,不禁大为感动,她望了一望甬道来路,并没有人,立即拔身一纵,用了个“肌鹰搏兔”的身法,由殿角上飞掠下来,运用大擒拿的手法,一下便捏住了这两个天竺武士颈骨后面的“大椎穴”,图山图海两人武功本来不弱,可是遇着了天池三怪之一的潇湘仙于,武功相差一如云泥之判,哪里有还手的功夫?
  吃萧玉霜一下捏住颈骨要穴,潇湘仙子性情虽然乖僻,却是不轻易要开杀戒,今天晚上不知怎的,一股热血由胸口冲上来,双手用力一拗,劲透腕底,劈啪连声,竟把这两名武士的颈骨,活生生的扭断,连眼睛舌头也突了出来,半声惨嗥,便自死在地上!
  那两个年老宫女猛觉眼前一花,殿顶上飞落一个眉目清秀,黑衣玄裳的中年女子来,只一举手之间,便把图山图海两人杀却,吓得目定口呆!
  以为仙佛显圣,那名叫玛玛的宫女,正要爬在地上叩头,潇湘仙子却把装满毒酒的银瓶由地上捡拾起来,塞入怀里,叫道:“你两个不用叩头了!站起身来,带我到公主那里去!”
  玛玛的神智还未十分清醒,一听之下,慌忙说道:“你你……你难道还要我带你到公主那里,逼她喝毒酒吗?”
  潇湘仙于喝道:“胡说!我是救公主出险的,我要把她带出宫廷,你知道吗?”
  这两个老年宫女的面上立即泛起一丝笑容,可是不旋踵间,仍旧愁眉深锁,说道:“哦!女侠要把公主带出去吗?那不行啦!她是疯疯癫癫的,见了什么人也乱抓乱咬的呢!”
  萧玉霜暗吃一惊,想道:“原来公主疯了?”不过她的面上仍然不动声色,说道:“疯了的人我也有法子带走,快去!”
  潇湘仙子这样一说,那两个宫女只好向前带路,走过了几座黑暗沉沉的殿阁,来到一问种满花草修竹的精舍前,只见精舍里面一灯如豆,窗上现出一个透发蓬松的人影来,仿佛坐在那时托腮凝想,那名叫玛玛的宫女立即叫道:“公主,公主!有人来救你哩!”
  精舍里面的人一听这几句话,立即跳起身来,用力一推窗扇,呀的一声,隔扇打开,果然是尼泊尔公主黛丝丽,只见她发似飞蓬,玉容苍白,目眶深陷,两眼无神,比起两个月前她到铜鼓关上犒赏三军,花容月貌,容光焕发的样子,真个是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宫女事先说明,萧玉霜几乎不信她就是黛丝丽公主!
  宫女玛玛连声叫道:“公主,快快出来,这位女侠要带你逃出冷宫哩!”
  黛丝丽公主凝望了三人一阵,突然掩面大哭起来,说道:“父王把我关在冷宫里,一关就是三十多年,我真正是命苦哇!”
  潇湘仙子见她语无伦次,不禁又是痛惜,又是悲愤,黛丝丽公主哭了一阵,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啊,我升天了!这里琼楼玉字,瑶池金殿,你们看看,还有仙女来迎接我呢!”
  潇湘仙子悄没声息的一纵身,穿窗直入,骄伸出左手中食指,向黛丝丽公主的“脑户穴”一点,接着挥起右掌,照准她背心“巨阙穴”一拍,寸卜通一声,黛丝丽公主觉得眼前一黑,当堂晕了过去!
  萧玉霜点住了黛丝丽公主的晕穴,立即把她向自己肋下一挟,破窗飞了出来,玛玛大喜说道:“公主有救了!”
  哪知道话声未了,潇湘仙子陡的伸出右手,向这两个年老宫女的“库麻穴”一点,扑通扑通,翻身栽倒,这一下出其不意,玛玛叫道:“哎呀!你你!”
  萧玉霜道:“不打紧,你躲在这里几个时辰,大有好处,如果其他武士循声进来,便不会疑心你卖放了,知道没有?”
  这两个年老宫女方才明白潇湘仙子的用意,含笑点了点头,潇湘仙子身躯一晃,穿檐越瓦去了,刹那之间,已经消失在迷离夜幕里!
  潇湘仙子由冷宫里救了黛丝丽公主,飞身出来,忽然听见东南角上,喊声隐约,传来一阵阵兵刃交撞的声响,分明有人在那边交手,萧玉霜心头一凛,她想莫不是自己师姐冷霜梅和史存明遇了危难,潇湘仙子想到这里,更不犹豫,立即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一溜烟也似的奔了过去,果然就在御花园里,跟史存明遇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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