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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瑚心中感动,不觉流下泪来,说道:“陈大哥,你真好。”陈石星轻轻替她抹干眼泪,说道:“我有什么好了?那龙老贼是咱们共同的仇人,难道你还要和我说客气的话么?” 云瑚说道:“我并不是只感激你帮忙我。我最感激的是,陈大哥,你处处肯为别人着想,真是令我佩服!” 陈石星笑道:“别多说了。现在最紧要的是,你必须让你的心情宁静下来,好好休息,三更时分,咱们就要动身了。” 此时段剑平和韩芷也正在准备动身。 他们有骏马代步,回到那间客店,日头尚未落山。 韩芷关上了房门,小声笑道。”可惜碰上那个什么小王爷,咱们本来还可以游许多地方的,却逼得要匆匆回来了。” 段剑平道:“是呀,想见的人没见着,不想见的偏碰上了,不过,总算游过了长城,还了一件心愿。” 韩芷若有所思,许久都没说话。 段剑平道:“芷妹,你在想些什么?” 韩芷说道:“想上街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你不必陪我去了。” 段剑平道:“芷妹!”叫了她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芷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你怕我不回来么?”段剑平道:“刚刚相反,我是希望你今晚别回来呢。” 韩芷面色一变,说道:“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了?难道……” 段剑平道:“芷妹,你别误会,我不是叫你临难苟免,我只在想,你还有一件心愿未了吧。” 韩芷怔了一怔,说道:“你怎么知道?” 段剑平道:“你今天吹萧给我听,叫我又想起葛南威来了。记得你曾和我说过,令尊生前有个好朋友,是吹萧吹得最好的人,由于在战乱中断了音讯,后来才听说这个人逃往广元,已经在那里定居下来了。令尊十分挂念他,可是却又不愿到广元找他。但他希望你在他去世之后去找到这个人。” 韩芷说道:“不错,爹爹希望我把他的诗稿,在他去世之后,交给这个人,但爹爹却一直没有和我说起这个人的名字,待他临终之时,要说又来不及了,他和那个人似乎有一段难以言说的恩怨。”段剑平道:“葛南威的师叔池梁正是住在广元的,葛南威吹箫的技术和你一样,你爹爹要我的那个人,恐怕就是葛南威的师叔了。”韩茫说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但在这个时候,你还提这件事情干嘛?” 段剑平道。”那天在楚青云家里,戒嗔和尚和咱们说,说是葛南威正是在他的师叔川西大侠池梁那儿,渭水渔樵已托丐帮飞鸽传书,把他从川西招来,计算行程,葛南威这几天也应该来到京城了。因此我希望你到楚青云寓所一看,要是葛南威已经回来,你也可以了却一件心事。” 韩芷摇了摇头,柔声说道:“现在对我来说,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咱们同生共死的重要。” 韩芷说得如此深情,段剑平也忍不住虎目蕴泪,说道:“好,那就让咱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吧。你要买什么东西,马上去买吧。” 韩芷拭干眼泪,说道:“东安市场,就在附近。大哥,你别胡思乱想,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韩茫说是很快就回来,但去了很久,却还没见回来。段剑平忐忑不安,一忽儿担心韩芷遭逢意外,一忽儿又希望韩芷听从自己的劝告,“或许她是改变主意,到了楚家去吧?” 好不容易盼到韩芷回来了,此时已是将近入黑时分,“大哥,你一定等得心焦了,是吧?”韩芷一进房就笑道。 “是呀,我正想到东安市场去找你呢,你买了什么东西回来?又是大包又是小袋?” “这小袋是面粉,这大包是两套衣裳的布料。” 段剑平诧道:“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云瑚笑道:“面粉不是买来给你吃的,布料倒是买来给你缝制新衣的。”段剑平说道:“咱们又不是去赶宴会,要做新衣做什么?”韩芷笑道:“你猜不透?” 段剑平道:“我知道你是女诸葛,但我可是笨人,也不想费这脑筋了。还是请你给我揭开这个哑谜吧。”韩芷揭开谜底,笑道:“这是咱们今晚改容易貌所需要的用具。”段剑平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不错,今天在八达岭上,可能已经有龙家的卫士认得我们,再改换一副容貌是较妥当一些。咱们这次扮作什么样的人?” 韩芷说道:“扮作龙家卫士!” 段剑平怔了一怔,说道:“龙家的卫士彼此是熟识的,不怕容易给人识穿吗?” 韩芷说道:“你放心,我敢这样做,当然是有我的把握。咱们下山之时,我曾留意最后碰上的那两个便装卫士,巧得很,高的那个身材和你差不多,矮的那个则和我差不多,我已把他们的面貌记在心中,既是最后碰上的,可以料想得到,他们是无足轻重的卫士,大卫士人家会比较留意,难以冒充,小卫土我看是比较容易混得过去。不过他们却同穿的是便服,所以咱们还要缝制两套龙家卫土的制服。” 段剑平道:“你真是事事留心,想得周到。说老实话,我和你虽然是同样这么多次经过那龙老贼的家门,可没注意到那些卫士的服饰。” 韩足一面缝衣,一面说道:“买这点东西,本来用不了去这许久的,你猜是为了什么?”段剑平道:“我正想向你。” 韩芷说道:“平时在东安市场是随处可以发现叫化的,今天却一个也看不见。我听得人家说,别的地方也是一样。我不相信,再到几处市区比较热闹的地方去看,果然也是如此。” 段剑平放下心中一块石头,说道:“这件事情果然有点古怪,不过和咱们可并不相关。” 韩芷说道:“市井中人议论纷纷,有人猜或许是丐帮的帮主来到了京城,那就与咱们有关了。” 段剑平道:“反正咱们并不想邀外人帮助,管他谁来。”说话之间,韩芷已把两套衣裳缝好。 乔装之后,两人相视而笑,韩芷说道:“你要不要找面镜子照照,看自己已变成什么样?”段剑平笑道:“用不着啦。你就是一面镜子。要是在别的地方见到你,我一定把你当作那卫兵的。” 韩芷道:“对,那么咱们可以走人。” 正当他们准备悄悄离开客店之时,忽听得外间有个声音说道:“对,对,是有这么两个客人。”正是这间客店老板的声音,说话的地方在外面客堂,和他们的房间本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因夜深人静,听得十分清楚。 韩芷心头一凛,低声说道:“这个人恐怕是冲着咱们来的。”段剑平道:“再听一会。” 那个前来访友的客人说话声音很小,也不知他说了一句什么,只听得那老板“哎”的一声叫道:“你老人家太客气了,多谢你的厚赐啦。好,好,那你自己进去吧,你的两位贵友是住在西头最后面的那间房间。”看来那人出手相当阔绰,是以客店的老板一切都听从他的意思。 韩芷说道:“果然不错,是冲着咱们来的了。”段剑平便想吹熄灯火,矗芷说道:“假如来的是龙府卫士,在这客店里杀他们不好,逃也不好。倒不如看清楚了是什么再说。” 话犹未了,那人已经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说道:“段相公,请开门。” 段剑平听得声音好熟,从门缝里张望出去,看清楚了不禁又惊又喜,原来来的正是楚家那个老家人。那天他们去拜访楚青云,就是他开门的。 段韩二人躲在门后,把门拉开,那老家人走了进来,他们便即关上房门。 老家人骤然看见两个卫士站在他的面前,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张开了口,险些叫出声来。 段剑平连忙把他的嘴巴掩住,“别慌,我是段剑平!” 老家人听出他的声音,这才放下了心,指一指墙壁。段剑平懂得他的意思,说道:“相邻的两间房间,都是没人住的。” 老家人低声笑道:“你们改容易貌之术,真是高明,那么,这位必是韩姑娘了?”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老爷子,你真好眼力。”老家人说道:“你们来的第一天,陶大侠、董大侠他们已经看出你是女扮男的了,不过没有和你们说破而已。” 段剑平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老家人道:“是我们的楚少爷托丐帮弟子查出来的。”段剑平道:“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老家人道:“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们。” 段剑平道:“什么好消息?” 老家人道:“七仙中的葛七爷和杜姑娘已经来到了,戒嗔大师知道你关心他们,他们也希望尽快和你们见面。” 段剑平惊喜交集,说道:“他们是从川西赶来的吗?” 老家人道:“正是。还有两个客人和他们一起来呢。” 韩芷问道:“是谁?” 老家人道:“一位是葛七爷的师叔,川西大侠池粱。另一位的身份可更重要……”压低声音轻轻说道:“是丐帮的陆帮主!” 原来葛杜二人乃是渭水渔樵托丐帮的帮主陆昆仑,用飞鸽传书的法子,将他们从川西招回的。池梁知道“八仙”在京再次聚会,要为黄叶道人报仇之事,自觉义不容辞,要助师侄一臂之力,于是和他们一起,会同了陆昆仑一起来京。 老家人继续说道:“葛七爷听得戒嗔大师说起你们刚来那天,就要找他,他本想亲自来拜访你们的。但一来他们刚到,今晚就有一个小小的聚会;二来京师暗探很多,他们位列‘八仙’,鹰爪恐怕早已注意他们的了。深夜来客店访友,殊有不便。是以他们听从少爷的劝告,让我来给他们捎个口信。” 韩芷说道:“本来我们是应该马上见他们的,但现在已将近三更,我们出去也不大方便。不如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吧,有件东西,麻烦你先带回去给池大侠。”说罢拿出一只锦匣,锦匣里藏的正是她父亲的诗稿。 老家人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一个锦匣携带十分容易,既然韩芷明天也要去的,为何不等到明天亲自带去?不过他自是不便多问。 但另一件令他更感奇怪的事,他却是抑制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要问了。 “韩姑娘,你的改容易貌之术真是令人佩服,扮什么就像什么。刚才吓得我以为中了埋伏,真的是碰上了龙府的卫士呢,不过,我却是不懂,请韩姑娘恕我冒味,我想问一向……” 韩芷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笑道:“你是奇怪,为什么我们在三更半夜扮作龙府的卫士,是吗?” 那老家人道:“是呀,突然见着两个卫土,我还以为你们已遭不幸,给鹰爪捉了去呢。”段剑平心里暗笑:“要是你知道龙家真的有这么两个卫士,恐怕你更会吓得懵了。” 韩芷却是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我是扮来玩的,夜深人静,不怕给人发觉。要是扮得真像的话,以后我们就多了一样保护自己的方法了,对吗?” 老家人道:“对,对。你们现在这副模样,走到街上,包管公差不敢来查问你们。时候不早,我该走了。请两位明天早点来我们那儿。” 那老家人走后,段剑平道:“芷妹,难得葛南威的师叔也从西来了,你,你不想改变一下主意么?” 韩芷说道:“我要是想改变主意的话,也不会把先把诗稿托他转交池梁了。” 外面传来更夫的击析声,“笃、笃、笃”敲了三下。韩芷说道:“已经是三更了!要是顺利的话,还有两个更次,也足够时间给咱们刺杀那老贼了。好,走吧!” 那老家人离开了这间客店,越想越疑心,急急忙忙赶回家。楚青云和他梁、葛南威等人都未曾睡觉,见他这样匆忙回来,不禁都觉奇怪。 在那老家人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谈及韩芷。段剑平的身份,是大家已经知道了的。但韩芷的身份,却无一人知晓。 戒嗔和尚道:“那女子的改容易貌之术真是神奇,那天要不是段剑平持有宁广德的信物,我也几乎不敢认他。那女子扮作书生,也是丝毫瞧不出破绽。” 葛南威不解的却是另一件事情,说道:“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到京城就打听我呢?”要知他在“八仙”之中乃是排行第七,不过是小弟弟罢了。 戒嗅和尚道:“那天我告诉他们葛七弟在川西他的师叔那里,那女子还详细的问是不是住在广元的那位池大侠?” 池梁道:“那女子姓什么?” 楚青云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老人家,她是姓韩的么。” 池梁如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她姓韩,她又会改容易貌之术?” 葛南威觉得奇怪,连忙问道:“师叔,你知道那女子的来历?” 池梁说道:“我怀疑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你们可知道她会不会吹萧?” 楚青云道:“我们都是那一天才和她初次见面的。除了知她精于改容易貌之术,其他都不知道。” 刚说到这里,那老家人就回来了。 老家人把锦匣拿出来交给池梁,说道:“池大侠,这是那位韩姑娘托我带给你的。” 池梁道:“她说什么?” 老家人道:“没说什么,她说今晚不便来了,明天一早,一定来拜候你老人家。” 一听这话,大家都觉得可疑,既然明天一早就来,还何须托人转交一件体积甚小的锦匣? 池粱连忙把锦匣打开,首先发现韩芷父亲写给他的一封信,跟着是一叠诗稿。 一见那熟悉的字迹,池梁又喜又惊,失声叫道:“果然是我的老朋友!” 葛南威道:“信上说什么?” 池梁匆匆披阅,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说道:“他,他已经去世了。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托他女儿在他死后把他的诗稿交给我。唉,难道他一直到死,都还不肯原谅我么?” 葛南威和这位师叔是新近才见面相识的,对他平生事迹,所知甚少。但听师叔的口气,似乎是颇有难言之隐。他是晚辈身份,自是不敢多问。 那老家人继续说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他们扮作龙家的卫士,面貌当然也是和那天全不相同了。我一踏进他们的房间,骤然看见两个卫土站在面前,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好在段公子马上告诉我,否则险些闹出笑话!” 楚青云吃了一惊,问道:“半夜三更,他们为什么要扮作卫士?” 老家人道:“他们说是扮来玩的。要是扮得像的话,日后也可以多一样自保之方。” 丐帮帮主和戒嗔和尚以及董、陶、葛、杜等人都是江湖中的大行家,一听这话自是不能不疑。戒嗔和尚第一个嚷出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可不能相信他们所言!” 葛南威道:“师叔,你老人家见多识广,请给我们参详参详。” 池梁如梦初醒,说道:“什么事?” 那老家人再说一遍,池梁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看故友的诗稿了,立即叫道:“赶快去!” 葛南威道:“去哪里?”池梁朗声说道:“去龙老贼的家里!” 变生意外,他们的诛奸计划只好提前了。 这晚有三批人马前往龙家,池梁这批人只知段韩二人是在他们的前头,却不知道还有两个人更在段韩之前前往的。最先到达龙家的是陈石星和云瑚二人。他们的住处距离龙家最近,未到三更时分,他们已是进入龙家。 云瑚幼时常到龙家,这次到了北京之后,又曾与陈石星两次夜探龙家,对龙家情形了如指掌。她带领陈石星从后园进入,隐身花树丛中。 这晚的情形和前两次大不相同,只见人影憧憧,在园中穿梭来往,云瑚不觉暗自踌躇,“可能是老贼住宿的地方,少说也有四处。今晚巡逻的卫士特别多,倘若是每一处去搜查,只怕是难免要给人发现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有人喝道:“给我站住!” 陈石星大吃一惊,只道已给巡逻卫士发现。正要把早已扣在掌心的一颗小石子打出,只见那个人已是从花木丛中走了出来,说道:“是我呀!” 走出来的原来是个丫头。那卫士笑道。”原来是桂枝姐,我给你吓了一跳,这么晚你出来做什么?” 那丫头说道:“我给你吓死了呢,我一路提心吊胆,甚怕碰上刺客,有人说今晚会有刺客来的。谁知刺客没碰上,却碰上你这个鬼。” 那卫士笑道。”这么多人巡逻,苍蝇也飞不进来,还怕刺客?你上哪儿?怕的话,我送你去。” 那丫头道:“我是送参汤到明珠阁的,既然你说不用害怕,那我也无须你送了!这个卫士一向对她存有非份之想,一有机会就要缠她,正是她最讨厌的人。 那卫士道:“原来你是送参汤给龙大人的吗?”那丫头道:“我不知道是谁喝的。你要知道,回来我告诉你,请你赶快放我过去。 那卫士伸伸舌头,说道:“你是上明珠阁的,我还敢阻你吗?刚才我不过随口问一问,你别以为我是存心打听。”明珠阁乃是龙文光平时和心腹议事的地方。 云瑚心头暗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轻轻一提陈石星,两个便即前往明珠阁。 园中有园。明珠阁在园中一角,有荷池、假山和外面隔开,自成天地,好像是大花园里的小花园。出乎他们意料,大花园里巡逻的卫士穿梭不息,在这个小天地中却是静悄梢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是在入口之处有两个卫土看守。云瑚熟悉地形,避开了正面,绕过前面一座假山,和陈石星悄悄的进入这园中之园。把守的卫土丝毫不觉。 有座假山正好在明珠阁的侧边,对着一个窗口。两人在花树丛中蛇行兔伏,到了假山脚下,爬入山洞,果然并没发现卫士。洞口的上端在假山最上一层,伸出头来,已是可以看见阁中情景。 阁中灯火明亮,只见龙文光坐在当中,他的侄儿龙成斌站在一旁。还有两个人坐在两侧和他说话。这两个人一个是石广元,另外一个正是令狐雍。 云瑚抽了口一口凉气,“怪不得老贼这样托大,在这小园里不要卫士,原来他是有令狐雍护卫在侧。倘若一击不中,要想杀他,可就难了。” 陈石星又捏了捏云瑚的手,两人心意相通,云瑚懂得他的意思是要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叫她暂时不好行险,云瑚点了点头。 他们听到的第一句话是龙文光说的,只听得他好像很惊奇的样子说道:“那段府的小王爷竟然是懂得武功的吗?” 龙成斌道:“不但懂得,而且还很厉害呢。经过的情形,你可以问石广元。” 石广元讲了锑羽而归的经过,说道:“那段府的小王爷武功虽然不弱,但还是有两个人帮他的。一个是段府的武师宁广德,一个假扮郎中的女子。”龙文光似乎甚感兴趣,说道:“哦,一个假扮郎中的女子?知道她是谁吗?” 石广元道:“不知道。那女子改容易貌之术极为精妙,我们也是后来听到了他用女声和那段府的小王爷说话,才知道她是女子的。”陈石星听了,又惊又喜:“果然我没料错。” 龙成斌松了口气,“我还担心是云瑚这丫头呢。” 龙文光瞪他一眼,“到了如今,你还念念不忘这个丫头吗?” 龙成斌不敢说话,过了半晌,龙文光又再说道:“府中防卫森严,本领再高的刺客我也不怕,但有这样一个精于改容易貌的女子,却是不可不防。” 说至此处,忽道:“我有点倦了,令狐先生,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和我说,你可以和广元先走了。” 令狐雍一怔道:“大人不要我在这里护卫么?”龙文光道:“我是想你过那边保护贵客。他的手下虽然也有很多能人,我还是不放心的。千万不能让贵客在咱们这里出事。”说话之时,偷偷向令狐雍使了个眼色。 令狐雍假惺惺的道:“老大人,你这里没人护卫,我也是不放心呀。” 龙文光佯怒道:“呀,你怎的这样不分轻重。咱们的客人可是瓦刺的亲王呀。外面园子有这许多卫士,我又有斌儿随身护卫,你还怕什么?去吧,去吧!”令狐雍和石广元这才装作无可奈何的神气走出阁去。 云瑚心中暗想:“我正愁令狐雍在此,难以下手。想不到老贼却为了巴结鞑子亲王,竟会把他退走。真是天助我也。”当下用传音入密功夫与陈石星耳语:“怎么样,该动手了吧?”陈石星道:“恐防有诈,再待一会。” 只见阁子的龙文光拿出一张纸来,说道:“这是我和瓦刺使臣草拟的和约,你给我看一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龙成斌看过之后,说道:“皇上虽然宠信叔叔,但只怕有些不识时务的大臣会认为这和约未免有丧权辱国之嫌,定多阻挠。” “是呀,所以我要你帮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减少政敌的反对,使这和约顺利通过。” “依侄儿愚见,还是老办法,威胁利诱,双管齐下!能收买的就收买,不能收买的,干脆就干掉他!” 龙文光道:“好,一手拿刀,一手拿钱!现在我把钱和刀子,都交给你,该怎样办就怎样办吧!” 龙成斌道:“侄儿一定尽力。” 陈石星听到这里,不禁怒火中烧。 云瑚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在他耳边说道:“大哥何必着恼,这份和约要是到了咱们手中用处可大得很啊!咱们再听下去。”但再听下去,他们谈的却不是军国大事了。 只听得龙成斌说道。”叔叔,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消息是好是坏,我都该知道!” “禀叔叔,婶娘,不、那丫头的母亲当真已经死了……” 龙文光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龙成斌道。”上次我在大同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有病在身。听说到了金刀寨主那里没有几天,就病死了。” 龙文光这才假惺惺的叹了口气,说道:“有富贵不知享受,放着一品夫人不做,却上山落草为寇。唉,真是枉我错爱了她,这样的贱人,死了也是活该!” 云瑚听得龙文光辱骂她的母亲。恨得牙关格格作响,说道:“大哥,我不想听下去了,我要动手啦!” 正当她要跃出之时,忽听得守门的卫土喝道:“什么人?” “我是杜枝,送多汤来的。” 那卫士先叫一声:“送参汤的来了!”跟着挥一挥手,“老大人和侄少爷正等着喝参汤呢,赶快送去!” 云瑚得了一个主意,待那丫头经过假山洞口之时,一粒小小的石子飞了出去,打着她的昏睡穴,立即把她拖进山洞。手法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换上了丫头的衣服,手上提着那盛有参汤的玉盅,从楼梯拾级上去。 龙成斌道。”你这懒丫头怎的这么晚才来送参汤?” 云瑚把脸一抹,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参汤一抛,唰的已是拔出剑来。 只听得“当”的一声,那参盅给龙成斌打落,参汤泼得龙文光满头满面。但龙文光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丫头,你上当了!” 就在这一刹那,龙文光坐的那张椅子突然后退,墙壁也忽然裂开。龙成斌拉着那张椅子,和他的叔叔都进入复壁了。不仅墙壁裂开,云瑚立足之处,地板也突然旋转,而且翻了过来。云瑚出剑之时,身不由己跟着地板旋转,出手虽快,这一剑也刺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地板一翻,她就跌下去了。 几乎是和云瑚失足跌落陷阱的同一时间,陈石星也中了埋伏。 他是一听到云瑚的脚步声踏进阁中,立即就出来的,但还是迟了。 假山和明珠阁的距离还有数十步之遥,多好的轻功也不能一跃即至。不过假山阁子之间却有一棵数丈高的树木,正对窗口。树身皤着长藤,藤梢枝枝下垂,随风飘拂,有几枝藤梢荡漾到假山顶上。陈石星觑个真切,钻出山洞,一个“黄鹤冲霄”的身法,抓着一枝长藤,趁荡漾之势,头下脚上,好像荡秋千似的,疾“飞”过去。此时正是云瑚在里面中伏之时。陈石星听得“轰隆”一声,跟着就是龙文光叔侄哈哈大笑之声。他人在半空,也不知里面发生的怎么一回事,但既有龙文光叔侄的笑声,总之是不妙了。 心急之下,陈石星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俯冲而下,同时已是拔出剑来,剑尖一点栏杆,正要翻过身来,冲入阁内,奇险便在这刹那间突然发生了! 这栏杆也是没有机关的,就在他的剑尖刚刚触及之时,栏杆突然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躲在复壁里的龙文光叔侄已是按动机关,里面乱箭如蝗,纷纷射出。 好个陈石星,在这一发千钧之际,显出他的超卓轻功,非凡本领,身子悬空,已是使出一招“夜战八方”的剑法,剑光四面荡开,身子悬空,已是看见阁子里面的情形。一股冷气直透心头。 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没有龙文光,没有龙成斌,也没有云瑚。 裂开的地板早已复合,复壁的暗门早已关上。他真是莫名其妙,不解云瑚何以突然消失,这刹那间,他怀疑自己是在做着一个恶梦。 就在他身子急坠,脚尖尚未沾地之际,一股劲风,陡地从他背后袭来! 陈石星反手一剑,背后如同长着眼睛,剑尖正好对准那人掌心的“劳官穴”。那人想不到他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之中,剑法依然还是如此狠辣,不由得吃了一惊,只好斜身闪避。 陈石星虽然躲过掌劈要穴之危,但也给那股掌力震得背心有点隐隐作痛。“是谁有此功力?”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人已是喝道:“好小子,还敢逞能!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今晚我叫你插翅也飞不出去!”大喝声中,第二掌第三掌连环打到。”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龙府第一高手令狐雍! 原来令狐雍并没有去保护瓦刺使者,那不过是龙文光的诱敌之计。 令狐雍双掌划了一道圆弧,掌力猛然压下,化解了陈石星的疾攻七招。剑掌争强,一时间竟是难分高下。 满园的卫士此时已是都给惊动,四方八面的,纷纷赶来,大呼小叫,“捉刺客啊!”“啊,我看见了,刺客在那一边,快上,快上!”陈石星从这些人的呼叫声之中,听得出有石广元,有沙通海,还有呼延四兄弟! 陈石星和他们碰个正着,情知倘若给他们四兄弟的剑阵合围,决难逃盼,人急智生,身形一个盘旋,早已抓起了一把泥沙,说道:“叫你们尝尝我的夺命神砂的滋味!” 月色朦胧之下,陈石星的身法又是如此奇快,呼延四兄弟根本就不知道他手中所抓的只是地上的泥沙,见他把手一扬,眼前一片如烟似雾,顾名思义,只道他的“夺命神砂”定然是一种喂毒的暗器。大惊之下,不约而同,齐向后退。呼延蛟身法稍慢,额角沾着几颗砂子,只觉火辣辣作痛,吓得颤声叫道:“不好,我中了这小子的毒砂。” 跟在他后面的一批卫士听见刺客有“毒砂”,登时也给吓得四散躲避,纷乱中陈石星早已窜入花木丛中,边躲边溜了。 令狐雍上前一看,他是个大行家,一看之下,立即说道:“你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你的额头不过擦破一点外皮,哪里是毒砂!” 呼延蛟吸一口气,果然不觉有什么异状,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骂道。”好个狡猾的兔崽子,胆敢吓唬老子!抓着你这兔小子,不把你剥皮拆骨,誓不干休!” 令狐雍道:“那小子逃向何方,有人瞧见没有?”有人指道:“好像是这一边”,有人指道:“好像是那一边”。令狐雍气得双眼翻白,斥道:“你们一大群都是饭桶!”众卫士给他斥责,人人心中有气,敢怒而不敢言。 沙通海说道:“不必忙乱,按照原来编组,各回原地搜查!”他是带兵的军官,富有战阵经验,果然指挥若定。 陈石星在花木山石丛中,借物障形,边躲边溜。忽见迎面一块插天的大玲珑岩,四面群绕各式石块,水声漉漉,出于石洞。上则薛萝倒垂,下则落花浮荡。洞口刻有“武陵源”三个攀案大字。陈石星心里想道:“渔父避秦,入武陵源。如今我无路可走,也只好权且学一学渔父入武陵源了。” 原来这是园中一景,龙文光附庸风雅,园中景物,都有一个典雅的题名。不过他这个“武陵源”里面却是没有人居住的,小溪引入洞外藤萝盘绕洞口,这处景物是只供观赏的。假如要进入这山洞的话,必须借助浸在溪中、露出水面的石块作为踏脚板。石块止都是长满菁苔,滑不留足的,非有上好轻功,实在也难进去。 陈石星曾听云瑚说过这处景物,据说洞中有洞,但云瑚小时候也未曾进去玩过,不知洞中之洞,是否可以通向别处地方。此时陈石星业已发现有卫士正在他的背后搜索过来,无暇思量,立即钻进“武陵源”去。 不过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有五六个人,从不同方向奔来。有人大声说道:“这是死路一条,刺客大概不会躲进武陵源吧?”原来“武陵源”里洞中有洞,龙府的卫士也是不知道。这人不满意令狐雍刚才盛气凌人的态度,进这山洞又是举步维艰,心想,我何必太费力,那剑客本领非凡,这功劳不邀也罢。 陈石星松了口气,但盼这群卫士快快过去,不料却有人说道:“还是进去搜一搜的好,咱们食君之禄,忠君之忧,不搜一搜,怎样交差?” 先头那人冷冷说道:“好,你要邀这功,那你进去吧。”又一个道:“这山洞狭窄,不如这样吧,再找一个人陪你进去。我们在外面等你消息。” 陈石星手按剑柄,躲在暗处,心里想道:“没奈何,只好大开杀戒了!” 其中一个似乎摔了一跤,大声埋怨道:“好小子,累我好苦。要是给我找到了你,非叫你加倍吃回苦头不可。”那些不愿进洞的卫士,听到他的埋怨,哈哈大笑。 陈石星忽地心中一动:“这人的声音,怎的好像有点熟识。” 心念未已,那两个卫士已是钻进山洞来了。陈石星无暇思索,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那人一招“云摩三舞”,把陈石星的攻势化解去。陈石星吃了一惊:“这人的本领怎的如此了得,看来还在沙通海与石广元等人之上。既然有此本领,轻功又何以那样不济?”另一个卫土恐防陈石星续施杀手,骈指便向陈石星点来,轻轻说道:“陈大哥,你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我这一招吧?”此言一出,陈石星不觉呆了一呆,忙把宝剑收回,正是: 夜闯龙潭腾剑气,身临绝境遇良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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