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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的一声,劲箭离开灭日弓,一道闪电般朝远在五百步外持盾的徐子陵射去,“当”一声震耳清响,箭和铁盾同时迸成碎粉。 徐子陵若无其事的拂掉沾满上身的碎屑,微笑道:“果然是神弓。” 任俊巴箭大师看得目瞪口呆,事前那想得到寇仲竟能粉碎五百步外的铁盾,如此箭术劲力,堪称举世无双。 这是箭大师工场旁宽广的练箭场,箭大师从后院埋藏处起出神弓后,移师到这里试弓。 灭日亡月可非普通上木所制的弓,弓体以特制钢丝绞结缠织而成,既富弹性又坚实无比,最妙是可分三节折叠起来,易于收藏,弦线是更幼的钢丝结成,确是巧夺天工,难怪有人肯出价千两黄金来求买。 一般弓达到三十石的劲道已相当了不起,灭日亡月却是二百石的超级强弓,少点功力亦拉不动,寇仲随随便便的把弓拉成满月,早把箭大师惊呆。 寇仲爱不释手的把玩手中神弓,啧啧称奇道:“世上竟有如此奇弓,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来到三人身前道:“非常厉害,若我不是运劲护体,恐怕会被震伤,不过若我把真气注进盾内,碎的只会是箭矢。” 寇仲道:“若我有射不完的箭矢,那纵使对方人多势众,亦会在没有准备下吃上大亏,在荒漠草原上,配合马儿的高速,射程又倍于敌人,保证可杀得深末桓的沙帮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箭大师回过神来,叹道:“只有两位才配用我的灭日和亡月,若两位能以此射杀深末桓,我会特别感激。” 寇仲一拍他肩头,正容道:“大师既有此愿望,我们必会加你所愿。” 箭大师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兴奋道:“你们稍侍片刻,我转头回来。” 说罢返回工场去。 寇仲把灭日弓递到任俊手上,道:“宝弓不易遇求,小俊你试试看。” 任俊提弓拉弦,勉强拉至一半,已力竭住手,弓弦在弓把间来回颤震,发出“嗡嗡”异鸣。弄得他满脸通红地羞惭的道:“我还未有资格用这弓。” 徐子陵举起自己的亡月弓,微笑道:“拉弓不能用手臂的死力,要把真气贯注全身,用整体的力量来开弓,像这样子。” 学寇仲轻轻松松的就把弓拉成满月。 任俊沉住气安静片刻,再缓缓拉弓,今趟果然成功拉开弓弦,心头大喜下立即泄气,慌忙松手,嚷道:“小子受教啦!” 寇仲见他孺子可教,欣然道:“你现在欠的只是实战的经验,到山海关时你要给杜兴一个惊喜,让他晓得大小姐手下非是没有人材。” 任俊欲言又止。 徐子陵道:“有甚么话,即管说出来。” 任俊垂头道:“和两位爷儿相处这段时光,是小俊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如两位爷儿赐准,小俊希望能随两位爷儿到关外见识历练,为爷儿们打点起居和照料马儿。” 寇仲道:“若让你随我们到关外冒险,只会是害你,若你能努力不懈,两年后刀法会有小成,何况大小姐身边亦须有个像你般的高手,信任我们吧!这该是你最佳的选择,只到山海关就够你捱。” 任俊难掩失望神色,仍俯首受教道:“小子遵命。” 此时箭大师踏着轻快的步子回来,左右手各提着重甸甸的袋子,道:“这是我特别铸制的空心铁弹,很难取得准绳,不过对你们当然不成问题,每袋各有三百颗,可补箭矢的不足。” 寇仲大喜,从袋中掏出一颗,高举眼前哈哈笑道:“今趟塞外很多人会遇上灾难!” 徐子陵把亡月弓摺叠起来,藏在衣内暗袋,拍拍空空如也的两手道:“我们索性不携箭矢,纯以铁弹取敌,用尽铁弹,随便找些木枝,亦可当箭来用。” 寇仲哂道:“那用这么麻烦,干掉敌人后,不就有用不完的箭矢吗?” 箭大师仰天大笑,状极欢畅,一扫沉郁之气。 求弓告捷回府,邢文秀、庄供和刘大田当然大出意料之外,到看见两张摺叠弓的鬼斧神功,更是惊叹不已。 寇仲记起一事,向邢文秀说出大道社镖团,看他有没有办法收风探得消息。 邢文秀道:“渔阳和北平是镖团到关塞左右并肩的两个大站,不此则彼,像仲爷说的这种大镖团,只要查查客栈旅舍,便可分晓,文秀立即去辨。” 三人趁机梳洗,寇仲和徐子陵看过两匹爱马,与它们亲热一番,才到内宅的小厅说话。 坐下后,寇仲道:“我们今趟到塞外像是专责杀人,名单上除杜兴、呼延金和韩朝安外,还得添上深末桓这混蛋。” 徐子陵道:“深末桓固是死有余辜,杜兴若真作突厥人的走狗,亦是该死,至于呼延金和韩朝安是否与抢羊皮一事有关,大小姐自己也弄不清楚,我们须谨慎行事。” 寇仲道:“呼延金是契丹马贼,看看窟哥吧!堂堂王子竟到中土当杀人夺货的强徒,于此可想像其余。” 徐子陵道:“老跋做过马贼,他算好人还是坏人?” 寇仲抓头道:“坦白说,到现在我仍弄不清楚老跋是好人还是坏人。” 徐子陵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虽然绝不会对该杀的人心软,但亦不应妄杀无辜。对汉人来说呼延金是十恶不赦的马贼,但在他自己族人则呼延金可能是民族英雄。我们汉人对他们做过多少好事?只要想想杨广远怔高丽,浩浩荡荡的率他娘的百多万大军,从涿县出发,途经处正是契丹、????、室韦这些外族游居的地方,造成的伤害和破坏多么巨大?听说当年隋军攻入高丽首都平壤后,由于隋军肆意奸淫掳掠,军纪太坏,竟无法重新集队布阵,致给高丽埋伏在城中的部队乘机反击,大败隋军。娘要到中原来行刺杨广,实因高丽人和我们仇深似海。” 寇仲一呆道:“你说得对,我想到的只是大展神威,试试灭日弓的威力。我们视他们为强盗贼子,说不定他们只是为保护自己的族人。唉!在刀锋相对的时刻,我们难道还和他们说仁义道德,着他们详述不该被杀的理由吗?” 徐子陵道:“不要矫枉过正,我只是指出该谨慎行事,不可乱开杀戒。现在只是中土因国乱而势弱,所以众外族纷纷反击我们汉人,这种争执仇恨绝非一朝半夕所能化解。异日你若当上中原霸主,须设法弄好与外族的关系,大家和平相处共存,那我才不会担心你做上皇帝。” 寇仲颓然道:“皇帝!唉!前天晚上我梦到洛阳城破,只死剩我一个人,拚命的逃,但一对腿子却不听话,幸好被李小子追上之前惊醒过来。” 徐子陵默然无语。 寇仲奇道:“想做皇帝原来连睡觉亦没能做好的梦,你为何不乘机劝劝我放弃争天下?” 徐子陵凝神看他半晌,摇头道:“你情绪的波动虽易起易落,但在你体内流的却是争强好胜的血液,无论受到甚么打击,很快就可回复过来。今趟你到塞外去,最主要的目的是向突厥人偷师学他们马战之术,皆因你曾目睹唐军的威势,晓得若不急起直追,势将在战场上一败涂地。” 寇仲虎目闪亮,笑道:“知我者莫若子陵,正因没有人看好我,所以我必须振作起来,自强不息。哈!假若我势大而李小子势弱,说不定我会把皇位让出来给他。” 徐子陵苦笑无言。 邢文秀此时回来,坐在两人旁道:“我找到与大道社有密切关系的帮会人物,他竟不晓得有这一趟镖,可知大道社今次押镖的手法异乎寻常,极可能不会进入任何大城,以保持路线的秘密。” 寇仲道:“那就到山海关时才和那骗子算账吧。” 邢文秀道:“我还收到一个消息,由这里到山海关的一段路,会因安乐惨案一事风起云涌,争斗频生。” 徐子陵问道:“甚么是安乐惨案?” 邢文秀道:“安乐县是渔阳之北另一大城,城内最大的帮会是安乐帮,帮主陆平德高望重,交游广阔,得人尊敬,因追查一起凶劫案开罪狼谷的人,竟给狼谷群盗之首率高手潜入城内,一夜间尽杀陆平一家上下百多人,稚子孕妇亦不放过,还把陆家一把火夷为灰烬,火势波及邻舍,毁屋数十,无辜遭殃者以百计,此事惹起北疆武林的公愤,一向各自为政的帮会首次联结起来,务要还死者们一个公道:“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内的杀机,世上竟有如此凶残暴虐的人。徐子陵道:“狼谷在何处?” 邢文秀道:“狼谷只是“饿狼”崔望出身的一条小村落,他率领的狼盗行踪诡秘,来去如风,专抢劫来往边关的商旅,反抗者必杀无赦,行事时以黑头罩蒙面,事后散避各处,故可以是你身边的任何人,高开道虽重金悬赏,仍未能将他们缉拿归案。” 寇仲皱眉道:“他们有多少人,总不能每次出动都顺风顺水,只要抓到一个半个,不是可从而追查出其他人吗?” 邢文秀道:“没有人能弄得清楚他们有多少人,甚至连崔望是否一个假的名字,也没有人能确定。而他们每次行事都计划周详,所以到现在还没给逮着半个。” 寇仲道:“听说高开道并不豪爽,他出得起多少悬赏?” 邢文秀道:“赏金是由各城镇的富商巨贾捐出来的,举报崔望者可得三千两黄金,且免去一切罪责。” 寇仲和徐子陵为之愕然,如此重赏,竟无勇夫? 徐子陵道:“事情极不寻常,若崔望手下群盗为的只是钱财,总有贪这三千两黄金的人,由此可推见狼盗大不简单,非只是为钱而抢掠。” 邢文秀一震道:“陵爷想法独特,从没有人就栈锝面去想,还以为崔望的手下因害怕报复,故没有人敢举报。” 寇仲沉吟道:“崔望抢去的货物怎样处理?他总要设法出货,如此则有迹可寻,他既惹起公愤,该不是这么容易脱身。” 邢文秀叹道,“这正是崔望最令人头痛的地方,谁都摸不着他半点边儿。” 徐子陵道:“只要将他所有曾做过的案逐桩摊出来看,必可从中理出一些脉络,例如他看上的是那些货色,做案的时间和频率诸如此类,必能发现得一些蛛丝马迹。” 邢文秀打从心底佩服两人独特的见解,道:“给两位大爷一番分析,我顿觉崔望非是无迹可寻。下过恐怕只有高开道委派负责崔望一案的总巡捕丘南山,始能清楚他犯过多少劫案和其中详情。” 寇仲叹一口气道:“希望能在途上凑巧与他碰个正着吧!那就叫老天有眼。” 翌晨城门大开,寇仲、徐子陵和任俊三人策骑出城,继续行程。 天气忽然转变,乌云盖天,正在酝酿一场大雨,与过去几天春光明媚是两回事。 寇仲有感而发道:“难怪白老夫子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怎想得到渔阳城内有个做弓矢的巨匠,我们更可求得可折叠起来像老侯那把美人摺扇般大小的折叠良弓,这叫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至少还晓得有个叫室韦的地方。” 徐子陵点头表示有同感,向任俊问道:“我们到山海关途上,会经过甚么地方?” 任俊道:“要看两位爷儿的意思,我们可沿官道直走,不入安乐经饮马驿直抵山海关。” 徐子陵暗忖即使到安乐也抓不着那头凶残的饿狼,为免节外生枝,道:“为赶在大道社前头,仍以不在任何城镇停留为宜。” 间有遇上经过的商旅,彼此都会友善的打招呼问好,交换来道去路的消息。 两人又开始不停学习突厥话,在任俊这良师引导下,三人已能以简单的突厥话交谈。 到黄昏三人离开官道,在一个小剥旁休息,让马儿吃草,出奇地整天密云却无下雨,但天气转坏却是不争之实。 生起篝火后,三人大嚼邢文秀为他们准备好的菜肉包子。 寇仲说起崔望,分析道:“陆平是安乐县第一大帮的弧瓢子,武功该不会差到那里去,府内定必好手如云,安乐县更是他的地头,怎会给人杀得半个都溜不掉,此事极不合常理。” 任俊道:“会否崔望是精于用毒的高手?那除了有能力把毒迫出体外的真正高手外,其他人只能任人宰割,更没法逃走。” 寇仲赞道:“小俊终显出你的本事来。凡事只要深入去想,抽丝剥茧,总会得到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徐子陵道:“会否是像沙家造的甚么能释放毒气的神火飞鸦诸如此类的火器?” 寇仲道:“这可能性极大,若火器射进屋内,确是威力无穷,现时天气仍非常寒冷,谁都会把门窗关闭。” 任俊道:“可惜我们要赶路,否则有两位爷儿出手,保证崔望恶页满盈,难逃天谴。”指着西北方道:“安乐在那边,靠东北百来里就是饮马驿,是到山海关最后一个驿站,那里的饮马温泉驰名北疆,饮马栈更是商旅称道的宿所,主持的老板娘人称骚娘子,年纪虽大点,然骚媚入骨,没有男人遇上她不晕其大浪。” 寇仲喜出望外道:“竟有这么一个好去处。明天黄昏前我们抵达饮马驿,该学安隆般浸浸温泉水,看看在泉内练功是否另有奇效。” 徐子陵随口问道:“塞外的民族以甚么为主粮?” 任俊道:“他们的饮食大多与羊有关,以羊奶制造出各色各样的食品。甚么奶豆腐、奶皮子、奶果子、奶酩、奶茶,味道都腥得厉害,我比较欢喜风干羊肉和野韭菜做馅的包子。” 寇中大感兴趣,道:“小俊比我们要见多识广,关外的天气如何?” 任俊道:“塞北天气最好的时间是春夏之交,现在冷了点,夏天则太热。” 徐子陵双目射出神驰之色,道:“听说塞外不但有大沙漠,更有大草原,对吗?” 任俊道:“塞外地势特别,大草原都在高原上,戈壁大沙漠在草原之西,东部的草原最宽广。当地人说,太阳从大草原东部升起,要整个时辰才可照遍大草原。” 寇仲和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至此才晓得要在造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广阔区域,找到一群像深末桓那样来去如风的马贼,是多么渺茫和花费心力的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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