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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道大厅的角落处,刘安向寇仲笑道:“小人没说错吧!这四条肥羊都是外来的肥羊,不知那个较合大爷的心水?”寇仲心中大讶,刚才刘安指点给他看的四个人,其中一个确是“扮肥羊”的“点石成金”赖朝贵,但另三人照看真是外来的肥羊,不由大惑不解,若他挑不中赖朝贵,刘安岂非骗计难成。 这一进赌厅全是清一式的天九赌桌。 天九和牌九用的都是同样的骨牌,只是玩法不同。 明天的天九大会,该就是在这三十张赌桌进行,此时每张赌桌均聚集过百以上的人,闹哄哄一片。 刘安又凑近寇仲耳旁道:“不如由我们依先后次序把这四人分成四门,大爷押那两门。” 寇仲心念一转,道:“就后面那两门吧!”其中并没有赖朝贵在内,看看刘安有甚么办法。 刘安竟喝一声采,才油然道:“大爷真本事,看出后两门没前两门的羊儿那么好剀,确是眼光独到。前两门的肥羊又以穿篮袍那姓贾的肥羊赌色最差,这自然瞒不过大爷的法眼。” 寇仲又好气又好笑,这种骗混手法,他也有得出卖。表面看来是你的选择,其实却是对方在玩口术。 不过钓人者人亦钓之,寇仲装糊涂道:“这个当然。” 恰好此时见到雷九指进厅来,忙挥手招呼,雷九指则微一颔首,迳自挤入其中一张赌桌去下注。 刘安愕然道:“是大爷的朋友吗?”寇仲压低声音道:“若说肥羊,这头才是真正的大肥羊,他在江西有十多间陶厂,家底丰厚,随时输一,二千两银子都脸不改容。” 刘安一对鼠目立即发亮,道:“何不邀他一起去睹个痛快。” 寇仲摇头道:“这里又非没得赌,他又知我赌术高明,怎会随我们去赌?”刘安鼓其如簧之舌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赌场人挤,只能押别人的牌局,怎及得自己拿牌和人对赌般过瘾刺激。” 寇仲皱眉道:“我们不是已找到肥羊吗?”刘安道:“两条肥羊当然好过一条。现在待我们定下一些手法暗号后,可去分头行车哩!”徐子陵连输三铺,赔掉大半筹码,四周的人愈聚愈多,均把彩注押在胡小仙那副牌土,包括原本在座推牌的赌客,演变为徐子陵和胡小仙对赌,而后者则代表所有押注者之局。对徐子陵来说,不论输嬴都是非同小可,但胡小仙至多只是输掉一局的押注。 给她那对乌溜溜的美目静如止水的紧盯,徐子陵差点要钻个洞躲进去。 只好诈作低头洗牌,不去看她。心中暗骂不知所踪的雷九指。 牌九牌是以两骰的点子组成合共三十二张牌子、二十一种牌式,九种为单数,十二种为双数。一般赌法是二至四人,据掷骰的点数,各领六张,庄家多领一张并率先打牌,接著依次模牌、或碰吃或出牌,凡手中的牌能组成两副花色加一夷牌,可推牌得胜,按花色的系数和夷牌的点数计算赢注。 正要掷骰子发牌,一把清甜柔美的声音响起道:“且慢!”众人愕然瞧去,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不知用甚么身法挤到最前列的位置,以一个优雅动人的姿势坐进胡小仙和徐子陵间的座位去,含笑晏晏的道:“奴家来趁热闹。” 众人看得呆了,又是眼花缭乱,一时都忘记抗议好事被阻延。像胡小仙这种姿容,已是世间罕见,但这新来的美女却似更稍胜小半筹。 赫然是棺妖女的师妹白妖女清儿。 倏忽间,徐子陵完全冷静下来,心中明朗如井中水月,不染半丝杂念。 胡小仙亦好奇的打量这美艳迫人的加入者。 徐子陵迎上白清儿清澈澄明的眼神,从容笑道:“既是如此,待我们重新把牌子洗过。” 白清儿作个耸肩表示不介意的漂亮动作,淡淡道:“请随便!”徐子陵探手洗牌。 众人不知如何,心中都紧张起来,不再喧哗,屏息静气的全神注视。 白清儿的目光则落在徐子陵晶莹如玉的修长手掌上,一眨不眨的瞧,似要从而窥破徐子陵的底子深浅,像胡小仙般放弃洗牌的权利。 劈啪连声,徐子陵把牌子叠得整齐妥当。 宜至此刻他才因强敌在旁,成功收摄心神,施展雷九指教的洗牌叠牌术,以独门手法擦牌撞牌,再凭听牌法去记紧其中几张牌。 最理想当然是记得全部三十二张牌,但这是不可能的。雷九指亦只能辨记六至八张牌,而五张牌则是徐子陵的极限,但已非常管用。 胡小仙首次露出凝重神色,显是因徐子陵的手法而“听牌”失败。 众人纷纷押注,这方面由赌场的人负责,系数赔率一手包办,不用徐子陵操心。 徐子陵微微一笑,把骰子递给胡小仙,淡然自若道:“这一局不若由小姐掷骰,如何?”胡小仙怔了怔后,才接过骰子,掷往桌面。 徐子陵朝白清儿瞧去,双目神光骤现。 白清儿谇不及防下给他望得芳心微懔,徐子陵脚尖输出一注真气,沿桌足上行,游往仍在桌面滚动的骰子处,这一招不要说雷九指办不到,天下间能办到的也数不出多少个。 由於徐子陵和胡小仙、白清儿三者间的微妙关系,令这一角笼罩异乎寻常,像拉满弓弦,蓄势待发的紧张气氛。 徐子陵目光转到骰子时,骰子停下,全体三点向上成九点。 旁观者中惊叹迭传。 胡小仙忽然道:“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徐子陵漫不经意的答道:“本人弓辰春。”转向代表赌场的摊官道:“请代发牌。” 摊官到此刻才醒悟到徐子陵是个中高手,还以为他早先只是装蒜,忙为三人发牌。 众人伸长脖子,全神注视。 四周虽喧闹震厅,这处却是鸦雀无声。 徐子陵完全回复对敌时的自信从容。当每人各有一组两只牌时,忽然叫停,道:“不若我们来铺一手斗大小,掀牌决胜负如何?”胡小仙眼尾都不看覆在桌上的牌,秀眉轻蹙的瞧著徐子陵,首次感到自己落在下风。 这种赌法倒不是徐子陵新创的。原来牌九有多种赌法,其中之一是以两张牌为一组,掷骰后,根据点数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后宜接摊出以决胜负,俗称此法为小牌九。 但像徐子陵这样临时改变赌法却是非常罕有,但更添刺激,众人都大感痛快。 胡小仙似有点不敌徐子陵的目光,望向白清儿道;“这位姐姐意下如何?” 白清儿迎上徐子陵锐利冷酷的目光,徐徐道:“是否容许加注?”徐子陵心中暗笑,知道她瞧不穿自己曾做过手脚。这也难怪她,无论她如何高明,亦难看破传自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的赌技。 徐子陵道:“当然可以。” 白清儿脸不改容道:“那我加押十雨黄金,就依你的方法摊牌决输赢吧!”众皆哗然。 寇仲领雷九指与刘安在赌场一角碰面,雷九指傲然道:“赌钱最讲痛快,要赌就拿真金白银出来赌,还要我看过真的有银两才成,赊借免问。” 刘安赔笑道:“这个没有问题,老板高姓大名?”雷九指道:“我姓陈。” 刘安道:“原来是陈老板。不知陈老板想赌多大,那种赌法?”雷九指道:“当然是赌天九,就当是赛前热身子,每注一两黄金,四张够本,五张赢一注,没牌输四注,结牌胜出五注计,至尊不论胜负每人赏两注,若以至尊作结另每人赏四注,明白吗?”刘安大喜,心想你这傻子如此豪赌,不赢得你倾家荡产才怪,最妙是有另一个傻子配合,此赌可说立於有胜无败之局,忙道:“一切全照陈老板的意思,请这边走,贾老板正在偏厅贵宾室恭候两位大驾。” 徐子陵还以为她最多是加百雨白银,那已是大手笔的重注,足够一般平民百姓盖间颇像样的房子,岂知竟是十两黄金,立即心叫糟糕。 白清儿把黄澄澄的金子撒在桌上,娇笑道:“庄家若输掉这手,够钱赔吗?”众人目光集中到徐子陵剩下的筹码去,无不摇头。 这时谁都知道白清儿是冲著徐子陵来的。 胡小仙微笑道:“弓兄要不要奴家借笔钱你应急?”今趟不要说旁人,徐子陵自己都糊涂起来。若他是以真面目示人,还可解释是胡小仙看上他。现在他的疤脸尊容,榄镜自照亦不敢恭维,胡小仙为何会对他这么好?*把徐子陵熟悉的女声响起道:“这十雨黄金就让我云玉真给他垫了,清儿夫人该不会反对。” 怪事一波一波的接踵而来,众人都感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人阵裂开缺口,在一个脸目阴鹭,脸肤泛青白的中年男人陪伴下,云玉真姗然来到徐子陵身后。 那男子向胡小仙和白清儿施礼道:“九江查海,见过小仙姑娘和清儿夫人。” 竟是因如阁的大老板“赌鬼”查海。 查海又道:“假如弓兄能赢这一手,小弟将赠弓兄参赛牌,以表敬意,但却有一个条件。” 徐子陵猜到云玉真和查海一直站在他身后,目睹整个过程,云玉真更从背影和他的声音把他认出来。 唉! 该怎么对待这女人才对。 胡小仙毫不在意取起那两张牌,大力一拍,发出一下令人惊心动魄的脆响,再随手翻开,摊在桌面。 押注她身上的人爆起一阵欢呼。 翻开来一对四,在牌九是“人牌”,属於文子大牌,除“天牌”和“地牌”外,再没有其他组合可胜过她,故赢面甚高。 白清儿亦翻牌示众,由武子四和五组成的红九,虽不及胡小仙的“人牌”,但亦胜算极高。 徐子陵“脸无表情”的瞧著两对牌,沉声道:“敢问查当家要提出的是甚么条件?” 诸人这才记起查海适才意犹未尽的话。 查海油然道:“弓兄能否在翻牌前把牌底当众说出来。” 众人一阵哗然。 若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徐子陵仍可出术,确是神乎其技。 徐子陵摇头叹道:“查当家具厉害,那我这手就只嬴清儿夫人的十两黄金,其他的分文不取。” 众人均感难以指责他,因为他大可来个矢口不认,谁都没有证据指他作弊。 查海仰天笑道:“有种!” 胡小仙微笑道:“弓兄莫要一时失手说错哩!” 徐子陵耸肩道:“错便错吧!有甚么大不了。这是一对老么,请给弓某揭牌。” 查海向摊官打个眼色,后者依命开牌,果然是一对老么“地牌”,刚好吃掉胡小仙的“人牌”。 围观者顿然起哄。 徐子陵却是暗抹冷汗,他只能记得四只牌,其他都是碰运气,所以才想出各拿一对后直接摊比的方法来取胜,赢得极险。 白清儿把黄金一股脑儿拨往他那方向,俏然立起道:“希望弓兄的手法运气永远都那么好吧!”言罢率先离开。 云玉真道:“弓兄可杏借一步说几句话?” 化名贾充的赖朝贵外貌不但不像骗棍,还相貌堂堂,长得一表人材。年纪在四十上下,打扮得文质彬彬,一派富贵之气。说话慢条斯理,嘴角常挂讨人欢喜的笑意。 寇仲和雷九指心中都想到难怪公良寄会给他骗得倾家荡产。 四人在贵宾室碰头,由一个年轻美丽叫玲姑的女庄官负责发牌,此乃赌场的规矩,凡用贵宾房的赌客都要违从。 雷九指摆出傲气凌人的高姿态,从囊中取出三十两黄澄澄的金子,就那么放在桌上示众,道:“谁有本事,就把这些金子嬴去,那明早我便搭船回去。” 赖朝贵和刘安四对眼立时明亮起来。 寇仲装出尴尬神色,主动把全副身家十八两金子掏出来,苦笑道:“少些赌本成吗?”这些金子大部份是跋锋寒“义薄云天”地分给他的,若真输掉就打回原形,变成一名一文。 两人合起来就是四十八两黄金,在当时来说足够买三、四艘楼船,所以连庄官玲姑都看呆了眼。 雷九指的目光落在赖朝贵和刘安身土。 赖朝贵哈哈笑道:“陈兄和宗兄果是豪赌之土,小弟当然奉陪。不过小弟却不学得两位老兄般囊内袋有这么多金子……噢!” 雷九指拂袖而起道:“没金子赌有啥乐趣。” 探手就把金子取回囊中。 赖朝贵忙道:“且慢,陈兄可杏给小弟一刻钟时间去取金子?”雷九指坐回椅内,道:“我只等一刻钟,勿要让我浪费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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