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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方兴奋地道:“今次我们胜得险极了,连我都差点没命。幸好有位神秘的疤面大侠拔刀相助,杀得敌寇伤亡惨重,‘焦土千里’毛燥被他在千军万马中似探囊取物般取去首级,逆转了战局。” 又犹有余悸道:“你怎也想不到情况是多么惊险,初时我们以为来的只是股二、三千人的窜扰部队,岂知忽然漫山遍野都是流寇,杀得我们溃不成军,幸好场主和二执事兵分两路,牵制着敌人的主力,又得那神秘大侠相助,而大管家则率兵出关应战,才能抵住敌人,待到场主引得敌人中计到了村外,东峡又派兵来援,我们才把敌人一举击败,追击百里,杀得他们连裤子都甩掉。咦!小宁到那里去了?”徐子陵微笑道:“副执事请坐!” 骆方像不知副执事是指他般,微一愣然,才如梦初醒地坐在徐子陵为他拉开来的椅子里,打量四周道:“这房子很不错,小宁呢?” 徐子陵在桌子对面坐下,知道因寇仲懂得哄他,所以骆方比较爱和寇仲打交道,而非自己。答道:“他被宁公主召了去,该快回来了!” 骆方稍露失望之色,旋又被兴奋替代,似低诉秘密般压下声音道:“今赵全赖二执事举荐,因为其它三系比我更有资历的人比比皆是,且三执事的位子又被许老坐了,正副执事都由我们二执事的人一起做了,实有点说不过去。幸而我在此役颇有点表现,但听说还是靠二执事向场主说了整个时辰,更有大管家帮腔,她才肯答应呢。” 许老就是许扬,原是二系的副执事,像商震般爱抽烟管,和他们关系不错。 徐子陵脑海中浮现出柳宗道眇了一目的容颜,心中有些许不舒服的感觉。 此人如此积极培养自己的势力,是否有特别的用心? 说到底他和寇仲亦算是他派系的人。 淡然问道:“三执事是否发生了不幸呢?” 骆方冷哼道:“他那两下子怎见得人,平时却摆足威风,真正踏足沙场,还到他逞强吗?两个照面就给人宰了!” 徐子陵心知肚明陶叔盛是给暗下处决,但却宣布他是捐躯沙场,若非家丑不外扬,就是要肃清余党采的手段。 四执事吴兆汝一向和陶叔盛一鼻孔出气,说不定会为此事受牵连。 徐子陵很想问苑儿的命运,最后仍是忍住,问道:“场主回来了吗?” 骆方沉吟道:“该在这几天回来,外边的情势很乱,任少名被人刺杀后,不但南方形势剧变,江北亦很不妙。” 再说了几句后,骆方因新任要职,又百事待举,告辞离开。 徐子陵正思索任少名死后会引发的情况时,寇仲神色木然的回来了,呆头鸟般坐下,两眼直勾勾的瞧着前方,像两个空洞。 徐子陵正待追问。寇仲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她的事终于结束了。” 徐子陵伸手抓着他的肩头,沉声道:“人生中不可能每件事都是花好月圆,美满如意的。趁这几天不用侍候美人儿场主,不若我们多点去找鲁先生请教,还比较积极点。” 寇仲点头道:“你至紧要快些养好伤势,还要不留丝毫痕迹,否则你这疤脸大侠就要露出狐狸尾巴哩!” ※ ※ ※ 日子就是那么过去。 兰姑像怕了他们般不敢来打扰,两人则乐得自由自在,日夜都溜了去和鲁妙子谈话,研讨他将毕生所学写成的笔记。 由于赋性有异,徐子陵对园林学和天星术数特别有兴趣,而寇仲则专志于历史、兵法和机关学,各得其所。 表面看来,鲁妙子绝不像个临危的人,其脸色还红光照人,但二人都心里明白他已到了迥光反照的时刻。 ※ ※ ※ 一天黄昏,两人刚想到鲁妙子处去,不见数天的小娟来了,说商场主要找他们,才知道这美女回来了。 两人心中有鬼,惟有硬着头皮去见她。 商秀珣单独一人坐在书房里,正忙着批阅台上的宗卷文件,两人在她桌前施礼问安,她只嗯了一声,连抬头一看的动作亦像不屑为之。 两人呆立了一会,她才淡淡道:“脱掉衣服!” 两人失声道:“什么?” 商秀珣终掷笔抬头盯着他们,没好气的道:“脱掉衣服就是脱掉衣服。还有其他什么的吗?我的话就是命令,否则家法伺候。” 寇仲苦笑道:“我们的清白之躯,除了娘外尚没有给其它女人看过,这么在场主面前脱个精光,若给人看到不太好吧!” 商秀珣狠狠瞪了他一眼,责怪道:“我又没叫你脱掉小裤子,还不照办,是否讨打了。” 徐子陵正要出言反对,寇仲怕他自揭身分,嚷道:“脱就脱吧!” 徐子陵见寇仲三扒两拨便露出精赤粗壮的上身,又知商秀珣刻意在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痕,更想起还要见鲁妙子,终于屈服。 商秀珣长身而起,绕着两人打了个转,掩不住失望之色的回到书桌,挥手道:“滚吧!” 两人拿着衣服,正要滚出去,又给商秀珣喝止道:“穿好衣服才准出去,这样成何体统。” 两人狼狈地在她灼灼目光下穿好衣服,见她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寇仲试探道:“场主!我们可以滚了吗?” 商秀珣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了几遍,冷冷道:“你们是否每天都有锻炼身体?” 寇仲知她是因见到他们扎实完美的肌肉而生疑,信口开河道:“这个当然,每天清早起来,我们至少耍一个时辰拳脚,方会变得精神翼翼。” “砰!” 商秀珣一掌拍在案上,杏目圆瞪叱道:“胡说!你们是牧场最迟起床的人,还要人打锣打鼓才肯起来,竟敢对我撒谎。” 徐子陵赔笑道:“早起确是我们一向的习惯,不过最近听场主指示,每晚都去了跟鲁先生学东西,致日夜颠倒,所以睡晚了!” 寇仲想不到她这么注意他两人的起居,只好尴尬的承认道:“场主大人有大量,我只是说顺了口,忘了最近生活上的变化。” 商秀珣秀眸变得又亮明又锐利,好整以暇的道:“但是柳二执事说你们来此的几天途上,亦从未见过你们练功夫呢?” 徐子陵怕寇仲又乱吹牛皮,忙道:“皆因我们见二执事他们人人武功高强,哪敢班门弄斧,场主明鉴。” 商秀珣半信半疑地盯了他好一会,叹了一口气道:“若有一天我发觉你们在瞒我,我定必亲手宰掉你们。” 寇仲暗中松了一口气,知她不再怀疑徐子陵是疤脸怪侠,恭敬道:“我们可以滚了吗?” 商秀珣扳起俏脸似怒似嗔的道:“不可以!”两人为之愕然。 商秀珣沉吟片晌,挥手道:“去吧!不过每天你们都要来向我报上老家伙的情况。” 寇仲道:“该在什么时候来见场主呢?” 商秀珣不耐烦地道:“我自会找人召你们。立即滚蛋!” 两人如获皇恩大赦,溜了出去。 ※ ※ ※ 他们在小楼见到鲁妙子时,都大吃一惊。 鲁妙子仍坐得笔直,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闭目不语。 两人左右扑上把他扶着,鲁妙子长长吁出一口气,睁眼道:“扶我下去!” 寇仲连忙跳了起来,探手书柜扳下开启地道的铁杆,“轧轧”声中,地下室入口现于眼下。 鲁妙子道:“留给你们的东西和笔记我已包扎妥当,离开时可顺手取走。” 两人扶着他进入地道,来到地室中,赫然发觉地室中间竟多了张石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遂依鲁妙子指示把他搬上石床躺好。 鲁妙子头靠木枕,两手交叠胸前,当两人为他盖上令人怵目惊心的大红绣被后,这垂危的老人叹道:“人生在世,只是白驹过隙,当你以为生命永远都不会到达尽头时,眨眼间便到了呼吸着最后几口气的时刻。” 寇仲生出想哭泣的感觉,但偏是流不出半滴眼泪,坚定地道:“先生放心吧!我们会手刃阴癸派那妖妇,好为你出一口气。” 鲁妙子摇头苦笑道:“你们量力而为吧!现在你们若遇上祝玉妍,和送死实在没有什么分别。况且现在我对她已恨意全消,若不是她,我也不能陪了青雅二十五年。更不知原来自己心目中最后只有她一个人。罢了!罢了!” 两人你眼望我眼,都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鲁妙子轻喘着道:“你们走吧!记着该怎么做了。” 徐子陵骇然道:“先生尚未死呢!” 鲁妙子忽然精神起来,微怒道:“你们想看到我断气后的窝囊模样吗?” 两人不知如何是好时,鲁妙子软化下来,徐徐道:“你们每人给我叩三个头就走吧!我再撑不下去了。哈!死并非那么可怕的,不知待会会发生什么事呢?” 两人把鲁妙子给他们的东西各自藏好后,颓然离开变得孤冷凄清的小楼。 寇仲右手按着徐子陵肩膀,苦叹道:“老家伙可能是娘和素素姐外对我们最好的人。偏却学娘那样,相处不到几天就去了。” 徐子陵想起素素,叹了一口气。 寇仲道:“我们今晚走,还是明早才走呢?” 徐子陵摇头道:“不!我们现在就走,留下来再没有什么意思!” 寇仲心中现出李秀宁的倩影,耳朵里似仍回响着她叫自己忘了她的话,点头道:“好吧!取回井中月我们就设法溜掉。” 室门在望时,兰姑迎面而来道:“你两人立即收拾细软,随场主出门。真是你们的荣幸呢!场主指定由你两人侍候她沿途的饮食!” 两人愣然以对。 ※ ※ ※ 黄昏时分,一行二十八人,驰出东峡,放蹄在广阔的平原迈进。 除了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伙头大将军外,馥大姐和小娟也有随行,好侍候商秀珣的起居。其它都是飞马牧场的人,包括了执事级的梁治、柳宗道、许扬,和副执事级的骆方、梁治的副手吴言,一个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 另外还有两个分别叫商鹏和商鹤的老头儿,包括商秀珣在内,都尊称他们作鹏公和鹤公。 两老很少说话,但双目神光如电,显是飞马牧场商姓族中元老级的高手。 走了半天,寇仲和徐子陵仍不知商秀珣如此阵仗是要到那里去。 寇仲和徐子陵负责驾驶唯一的马车,车上装的自是篷帐食物炊具等一类的东西。 寇仲驱策着拉车的四匹健马,低声在徐子陵耳旁道:“弄完晚餐后我们就溜之夭夭,待他们饮饱食醉才走,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徐子陵笑道:“你不是精于地理吗?这个方向似乎是到竟陵去,仲少同意吗?” 寇仲愣然片晌,苦笑道:“今趟算你跟得我多,修得地理学上少许道行,不过负责二十八个人伙食的生活并不好过,那及得我们游山玩水的到竟陵去呢。” 徐子陵点头道:“那就今晚走吧!” ※ ※ ※ 到夜幕低垂,商秀珣才下令在一道小溪旁扎营休息,寇仲和徐子陵则生火造饭,忙个昏天昏地,幸好小娟施以援手,才轻松点儿。 众人吃着他们拿手的团油饭时,都赞不绝口,使两人大有光采。 骆方、馥大姐和小娟与他两人自成一局,围着篝火共,别有一番荒原野趣的味儿。 寇仲乘机问道:“我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骆方愕然道:“没人告诉你们吗?今趟是要到竟陵去嘛!” 徐子陵奇道:“竟陵发生了什么事呢?” 骆方显是不知详情,道:“好象是有些要事的。” 馥大姐低声道:“是竟陵方庄主派人来向场主求援,我们只是先头部队,其它人准备好就会来了。”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心中的惧意,因两人猜到同一可怕的可能性。 那还有兴趣闲聊,胡扯了几句后,托词休息,两人躲到小帐幕内。 寇仲伏在仰躺的徐子陵旁,低声道:“今趟糟透了,我们早该从婠婠这条线上联想到曲傲和老爹。” 顿了顿续叹道:“还记得当年在荥阳沉落雁的庄院内,宋玉致向沉落雁通风报讯,说曲傲和老爹互相勾结,要暗杀李密吗?现在摆明老爹用的是美人计,婠婠肯定回了竟陵向方泽滔这情种庄主大编故事。只要她伸伸指头,方泽滔就要呜呼哀哉。” 徐子陵直勾勾的瞧着帐顶,苦涩地道:“就算没有婠婠,方泽滔也非老爹手脚。最惨是一向与独霸山庄互为声援的飞马牧场,惨胜后元气大伤,根本无力援助竟陵,否则现在就不是二十八个人,而是上万战士组成的大军了。” 寇仲透帐扫视外边围着篝火闲聊的商秀珣等人,低声道:“为今之计,就是全速赶往竟陵,趁婠婠未动手前,先一步把她宰掉。” 徐子陵没好气道:“到时我们已筋疲力尽,那还有气力收拾婠婠。更何况就算我们在最佳状态,仍未可轻言取胜呢。最糟是不知她数说了我们什么坏话,兼之方泽滔又给这狐狸精蒙了眼迷了心,到时弄巧反拙,保证笑疼了那妖女的肚皮。” 寇仲苦恼道:“这又不是,那又不是,该怎办才好呢?” 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这事是急不来的,若我是老爹,既已稳操胜券,索性把飞马牧场的人也引得倾巢而来,再在途中伏击,那就一下子把这整个地区的两大势力收拾,那时要北上或南下,都可悉随尊便。” 寇仲像首次认识他般,心悦诚服地道:“你比我厉害多了,唉!不知为何我此刻的脑袋空白一片,人更浮躁不安,什么都想不到似的。那现在该怎办呢?” 徐子陵坐起身来,淡淡道:“我不是比你厉害,而是心无罣碍,就像井中之水,能反映一切。你这小子自昨天见过李秀宁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你仍是这么看不开,索性回乡耕田或开菜馆好哩!” 寇仲呆了半晌,点头道:“教训得好,我确是很不长进,好吧!由这刻起,我要改过自新,以后再不想她。” 略作沉吟后,续道:“所以今趟商秀珣率人往竟陵,可能早落在老爹或长叔谋算中,那就非常危险。” 徐子陵欣然道:“你终清醒过来啦!” 寇仲苦笑道:“只是清醒了些儿。以老爹谋定后动的性格,现在只须装出蠢蠢欲动的样子,就可把独霸山庄牵制至动弹不得,而飞马牧场则成劳师远征的孤军,噢,小娟来了!” 两人连忙装睡。 小娟的声音在外低唤道:“你们睡着了吗?场主找你们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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