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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四四方方的脸,穿着件干干净净的青布衣服,整个人看来就像是块刚出妒的硬面饼。 杨开泰!这个人赫然竟是杨开泰。 杨开泰走起路来,还是规规矩矩的,目不斜视,好像并没有看见风四娘和萧十一郎。 但他却偏偏笔直地向他们走了过来,而且一直走到萧十一郎面前。 风四娘整个人都已僵住,已连话都说不出。 她一向独来独往,我行我素,别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对这个人,她心里实在觉得有些惭愧和歉疚。 她看见这个人,就好像一个想赖帐的人,忽然看见了债主一样。 因为她的确欠这个人的债。而且是笔永远也还不了的债。 但杨开泰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根本已忘了这世上还有她这么样—个人存在。 萧十—郎已站起来,勉强笑了笑,道:“请坐。” 杨开泰没有坐,萧十一郎也只好陪他站着。 他忽然发觉杨开泰这张四四方方、诚诚恳恳的脸,已变得很苍老,很憔悴。 ——现在他就算还是张硬面饼,也已经不是刚出炉的了。 ——这两年的日子,对他来说,一定很不好过。 萧十一郎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尤其是在经过昨夜晚上那件事之后。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肮脏而卑鄙的小偷,也只有在面对着这个人时,他心里才会有这种感觉。 杨开泰也在看着他,那眼色也正像是在看着个小偷一样,忽然问:“阁下就是萧十一郎萧大爷?” 他当然认得萧十—郎,而且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但他却偏偏故意装作不认得。 萧十一郎只好点点头。 他了解杨开泰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了解杨开泰的心情。 杨开泰扳着脸道:“在下姓杨,是特地来送银票给萧大爷的。” 他居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叠崭新的银票,双手捧了过来:“这里有两百张五百两的,十张五万两的,一共是六十万两,请萧大爷点一点。” 萧十一郎当然不会真的去点,甚至根本不好意思伸手接下来,只是在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必点了,不会错的。” 杨开泰却沉着脸道:“这是笔大数目,萧大爷你一定要点一点,非点一点不可。” 他不但很坚持,而且似已下了决心。 萧十一朗只有苦笑着,接过来随便点了点,他实在不想跟这个人发生一点冲突。 杨开泰道:有没有错?” 萧十一郎立刻摇头:“没有。” 杨开泰道:“提出这一笔后,你在利源利通两家钱庄,存的银子还有一百七十二万两。” 他拿出个帐簿,又拿出叠银票:“这是清账,这是银票,请你拿走。萧十一郎道:“我并不想全都提出来。” 杨开泰板着脸,道:“你不想,我想。” 萧十一郎道,“你?” 杨开泰冷冷道:“这两家钱庄都是我的,从今以后,我不想跟你这种人有任何来往。” 萧十一郎僵住。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说,杨开泰现在若是要走,他已不准备再挽留。 可是杨开泰并没有准备要走,他还是板着脸,瞪着他,忽然冷笑道:“自从你和逍遥侯那一战之后,有很多人都已认为你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 萧十一郎勉强笑了笑,道:“我自己从来也没有这么样想过。” 杨开泰道:“我想过,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了。” 他硬梆梆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慢慢地接着道:“我早就知道,无论什么事,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句话里仿佛有根针,不但刺伤了萧十一郎,刺伤了风四娘,也刺伤了他自己。 风四娘咬着嘴唇,忽然捧起了酒壶,对着嘴喝了下去。 杨开泰却还是连眼角都不看她,冷冷道:“据说你昨天在这里,出手三招,就击败了伯仲双侠,这样的威风,天下更没有人能比得上,我杨开泰若是要找你一较高下,别人一定会笑我自不量力。” 他的双拳紧握,一字字接着道:“只可惜我本就是个自不量力的人,所以我……” ——所以我才会爱上风四娘。 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萧十一朗和风四娘却都已明白他的意思。 萧十一郎苦笑道:“你……” 杨开泰不让他开口,抢着又道:“所以我今天来,除了要跟你结清帐目之外,就是要来领教你天下无双的武功。” 他说话虽然很慢,但每个宇都说得清清楚楚。 他本来一着急就会变得口吃的。 今天他并不着急,他显然早已下了决心,决心要和萧十一郎结清所有的帐。 萧十一郎了解这种心情,可是他心里却更难受。 杨开泰道:“我们是出去,还是就在这里动手?”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我既不出去,也不在这里动手。杨开泰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十一郎苦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能跟你动手。” 他实在不能跟这个人动手,因为他既不能胜,也不能败。 萧十一郎现在巳决不能败。 他知道杨开泰积怒之下,出手绝不会轻,只要他伤在杨开泰手下,立刻就会有人来要他的命。 他现在绝不能死。 他还有很多事非去做不可。 杨开泰瞪着他,股已涨红:“你不能跟我动手?因为我不配?” 萧十一郎道:“我不是这意思。” 杨开泰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出手,你若不还手,我就杀了你。” 他本是很宽厚的人,本不会做出逼人太甚的事。 可是他现在却已将萧十一郎逼得无路可走。 风四娘的脸也已涨红了。 她本就已忍耐不住,刚才喝下去的酒,使得她更忍耐不住,突然一下予跳了起来,叫道:“杨开泰,我问你,你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杨开泰根本不理她,脸却己发白。 风四娘道:“你难道以为他是真的怕你?就算他怕了你,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杨开泰还是不理她。 风四娘道:“你—定要杀他?好,那么你就先杀了我吧。” 杨开泰本已渐渐发白的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他也实在忍不住,大声道:“他……他……他是你的什么人?你要替他死?” 风四娘冷笑道:“无论他是我的什么人,你都管不着。” 杨开泰道:“我……我……我管不着?谁……谁管得着?”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额上已暴出了青筋。 他是真的气急了,急得又已连话都说不出。 风四娘更气,气得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他们本该是一对令人羡募的夫妻,就像是连城壁和沈壁君一样。 可是现在…… 萧十一郎不忍再看下去,也不忍再听下去,他现在已只有一条路走。 “好,我们出去。” 夜已临,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已亮起了辉煌的灯火。 萧十一郎慢慢地走下楼,慢慢地走上街心。 他的脚步沉重,心情更沉重。他不怪杨开泰。 这并不是杨开泰在逼他,杨开泰也同样是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 一种可怕的压力,将他们每个人都逼得非走上这条路不可。 这种可怕压力。却正是从他们自己心里生出来的。 这究竟是爱?还是恨?是悲哀?还是愤怒? 萧十一郎没有再想下去,他知道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结果来的。 他已走到街心,停下。 他忽然发现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似已随着他的脚步停顿。 杨开泰也已走出了牡丹楼的门。 街道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全已远远避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个个看来都像是呆子。 但萧十一郎却知道,真正的呆子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他们自己。 酒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好像将所有的杯盘碗盏都已砸得稀烂。 东西砸完了之后,接着就是一阵痛哭声,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风四娘本就一向是个要笑就笑,要哭就哭的人。 她没有下来。 她不忍看,却又偏偏没法子阻止他们。 杨开泰紧紧捏着拳,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似已因痛苦而扭曲。 萧十一郎忍不任长长叹息,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杨开泰瞪着他,突然吼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冲过来,攻出了三招。 他的出手并不快,也不好看。 可是他每一招都是全心全意使出来,就像他走路一样,每一步都脚踏实地。 萧十一郎已下定决心:“这一战既不能败,也不能胜,”他只想打到杨开泰不能再打时,就立刻停止。 可是杨开泰一出手,他就已发觉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杨开泰的心虽已乱了,招式却没有乱。 他的出手虽然不好看,但每一招都很有效,他的招式变化虽不快,但是招沉力猛,真力充沛,一种强劲的劲力,已足够弥补他招式变化间的空隙。 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见过武功练得如此扎实的人。 二十招过后,他的劲力更已完全发挥,只要—脚踏下,青石板的街道上立刻就被他踏出个脚印。 脚印并不多。 因为他的出手每一招都中规中矩,连每一步踏出的方位也都很少改变。 脚步虽不多,脚印却已越来越深。 街道两旁的招牌,也已被他的掌力,震得吱吱作响,不停地摇晃。 萧十—郎额上巳沁出了冷汗。 他若要以奇诡的招式变化,击败这个人并不难,因为杨开泰的出手毕竟太呆板。 可是他不能胜。 杨开泰一拳接着一拳,着着实实地打过来,他只有招架,闪避。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正在被铁锤不停敲打着的钉子。 钉子虽尖锐,但迟早总会被打下去的。 最可怕的是,他的腿突然又开始渐渐麻木,动作也已渐渐迟钝。 平时他与人交手,战无不胜,只因为他总有一般必胜的信心,总有一般别人没有的劲。 可是现在他没有这般劲,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战胜。 他也不愿败。 但是他却忘了,高手相争,不胜,就只有败。 胜与负之间,本汉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他就算再想战胜,也已来不及了。 杨开泰的武力、劲力、自信心,都已打到了巅峰,已将他所有的潜力全都打了出来。 他已打出了那股必胜的信心。 他已有了必胜的条件。 连他自己都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武功能达这种境界。 以他现在这种情况,世上能击败他的人已不多。 萧十一郎知道自己必败无疑。 他的确就像是根钉子,已被打入了土里,他的武功已发挥不出。 何况,他的伤势又已发作。 但真正致命的,却还是他自己这种想法。 他开始有了这种想法时,就已真的必败无疑。 失败是什么滋昧。 萧十一郎从来也没有真正去想过。 因为他生平与人交手,大小数百战,从来也没有败过一次。 现在他却已经在开始想了。 这种想法本身就是种致命的毒素,腐蚀了他所有的力量和自信。 突然杨开泰左足前踏,正踏在原来一个脚印上,击出的却是右拳,一着”黑虎掏心”直击萧十一朗胸膛。 这一着“黑虎掏心”,本是普普通通的招式,他规规矩矩地使出来,半点花招也没有。但是这一着劲力之强,威力之猛,放眼天下的武林高手,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同样使得出来。 就算萧十一郎自己使出这一招来,也绝不可能有这种惊人的威力。 他想到这点,己几乎没有信心去招架闪避。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有条长鞭卷来,卷住了杨开泰的左腿。 无论谁也没有看见过这么长的鞭子,更没有看见过这么灵活的鞭子。 一个头戴珠冠,面貌严肃的独臂人,双腿已齐膝而断,却站在一个赤膊大汉的头顶上,远在一丈外,就挥出了长鞭。 他的鞭梢一卷,反手一抖,厉叱道:“倒下。” 杨开泰并没有倒下。 他拳上的力量,竟在这一刹那间,突然收回,沉入了脚底、本来只有半寸深的脚印,立刻陷落。 这坚硬的石板在他脚底,竟似已变得柔软如泥,他整双脚都已陷落下去,没及足踝,人上人额上青筋忽然凸起,独臂上肌肉如栗,长鞭扯得笔直。 但杨开秦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就像是已变成了根撼不动的石柱,人上人长鞭收回,鞭梢反卷。 谁知杨开泰已闪电般出手,抓住了他的鞭梢,突然大喝一声,用力一抖。 人上人的身子立刻被震飞了起来,眼看就要重重地摔在地上,突又凌空翻身,车轮般翻了三个跟斗,又平平稳稳地落在大汉头顶。 可是他的长鞭己撤手。 杨开泰已将这条鞭子扯成了五截,随手抛在地上,板着脸道:“我本该杀了你的。”人上人冷笑道:“你为何不出手?” 杨开泰道:“我生平从未向残废出手。” 突然对面屋檐上有人在叹息:“这人果然不愧是个君子,只可惜皮太厚了些。” 杨开泰霍然抬头:“什么人?” 一个独眼跛足的老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屋檐上,悠然道:“我这人既不是君子,又是个残废,只不过若有人故意手下留情放过了我,我就绝不会再有脸跟他死缠烂打的。” 杨开泰脸色已发青:“你说的是谁?” “我说的就是你。”这老人当然就是轩辕三缺;“你刚才使到第十七招时,萧十一郎本来己可将你击倒三次,你难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 杨开泰铁青的脸又涨红、一开始出手时,他的招式变化间,的确很生硬,的确露出过三次破绽,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 他既然知道,就绝不否认。 无论杨开泰是呆子也好,是君子也好,他至少不是个小人。 屋檐下的人丛里,却有个青衣人徐徐然走了出来,悠然道:“这种事你本不该怪杨老弟的,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轩辕三成也出现了。 他微笑着,又道:“杨老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本是心黑皮厚,否则杨家又怎么能富甲关中?他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杨开泰瞪着他,脸涨得通红,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轩辕三成笑道:“我就绝不会怪你,我也是个生意人,莫说他只放过了你三次,就算放过你三十次你也一样可以打死他的。” 杨开泰突然跺了跺脚,扭头就定。 他就算有话也说不出,何况他已无话可说。 君子若是遇见了小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轩辕三成已转过身,看着萧十一郎,微笑道:“你用不着感激我们,就算我们不来救你,他也未必真能打得死你。”萧十一郎并不能算是君子,更不是呆子。他当然明白轩辕三成的意思,只不过懒得说出来而已。他忽然发现花如玉说的至少有一句不是谎话:“你放了轩辕三成,总有一天要后侮的。” 轩辕三成忽然大声道:“各位父老兄弟,都看清了么?这位就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举世无双的大豪杰萧十一郎。” 没有人敢出声。 这世上真正的呆子毕竟不多,祸从口出,这句话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轩辕三成只好自己接下去:“我念他是个英雄,又是远道来的客人,所以也放过了他三次,可是今天,我却要当着各位面前杀了他。” 萧十一朗忽然笑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笨,也很了解轩辕三成这个人。 他早巳猜出,轩辕三成“救”了他,只不过为了要自己动手杀他、能亲手摘下萧十一郎项上的人头,正是天下英雄全都梦寐以求的事。萧十一郎的人头,本就是天下江湖豪杰心目中的无价之宝。轩辕三成的话却还没有说够,又道:“因为这位大英雄皮虽不厚,心却太黑,非但好色如命,而且杀人如麻。” 轩辕三缺淡淡道:“好色如命,杀人如麻,岂非正是英雄本色?” 轩辕三成道:“但世上若没有这样的英雄,大家的日子岂非可以过得太平些?” 轩辕三缺道:“他一刀逼瞎了点苍掌门,三招击败了伯仲双侠,据说已可算是当世的第一高手,你能杀得了他?” 轩辕三成叹了口气,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只要是道义所在,就算明知必死,我也得试一试的。” 轩摄三缺也叹了口气,道:“好,你死了,我替你收尸。” 轩辗三成道:“然后你难道也要来试一试?” 轩辕三缺道:“我虽已是个残废的老人,可是这‘义气’二宇,我倒也没敢忘记。” 轩较三成仰面大笑,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今日这一战,无论是胜是负,是生是死,听了你这一句话,死而无怨。” 这兄弟两人一搭一档,一吹—唱,说得竟好像真的一样。 萧十一郎又笑了笑道:“好,好个男子汉,好气概。” 轩辕三成道:“我有气概,你却有刀。” 萧十一郎道:“不错。” 轩辕三成道:“拔你的刀。” 萧十一郎道:“好。” 他的刀已出鞘。 轩辕三成道:“这就是割鹿刀。” 萧十一郎道:“不错。” 轩辕三成道:“据说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宝刀。”萧十一郎轻抚刀锋,微笑道:“这的确是把快刀,要斩人的头颅,绝不用第二刀。” 轩辕三成道:“你就凭这柄刀,三招击败了伯仲双侠?” 萧十一郎道:“有时我一招也击败过人的。”轩辕三成居然神色不变,冷冷道:“好,今日我不但就凭这双空手,接你这柄天下无双的宝刀,而且还让你三招呢。” 萧十一郎道:“你让我三招?” 轩辕三成道:“我既然能放过你三次,为何不能让你三招?” 他的确很有把握,强弩之末,不能穿芦篙。 萧十—郎已是强弩之末,他看得出,他看得非常清楚,否则他怎么敢出手。 萧十一郎轻抚着刀锋,忽然长长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轩辕三成忍不住问:“可措什么?” 萧十一郎道:“可惜我这柄好刀,今日要斩的却是你这种头颅。” 轩辕三成冷笑道:“你今日要斩我的头颅,只怕很不容易。” 萧十一郎看着他,缓缓道:“刚才我的气已衰,力已竭,毒伤已发作,本己必败。” 轩辕三成冷笑道:“现在你又如何?” 萧十一郎道:“现在已不同。” 轩辕三成道,“哦?” 萧十一郎道:“刚才我对付的是君子,现在对付的却是小人。” 轩辕三成冷笑。 萧十一郎道:“我这柄刀不杀君子,只杀小人。” 他的刀锋一展,眸子里也突然露出种刀锋般逼人的杀气。 刀光与杀气,逼人眉睫,轩辕三成的心突然已冷,笑容突然僵硬,他忽然发觉萧十一郎竟似又变了个人。 萧十一郎突然反手一刀,又削下了腿上的一块肉,鲜血飞溅而出。 他却连眉头也不皱,谈淡道:“我这条腿的确已不行,可是我杀人不用腿的。” 他额上已疼出了冷汗,可是他的眸子更亮,人更清醒。 轩辕三成额上竟已同样沁出了冷汗。 萧十一郎盯着他,缓缓道:“你说过,你要让我三招。” 轩辕三成勉强挺起胸:“我……我说过。” 萧十一郎冷笑道:“可是我一刀若不能逼你出手,就算我输了,三刀若不能割下你的头颅,也算我输了,我就自己将这大好头颅割下来,双手捧到你面前,用不着你出手。” 轩辕三成脸色又变青,青中带绿。 萧十一郎突然大喝:“你先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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