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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阳高悬,那份炙热能烤出人的油来。 在这山野里,有这么一支队伍在进行着。 两名玄装少女提灯前导,灯是灯,但没点火,后头是四名背插长剑的动装少女,这四名动装少女身后是一顶四名紫衣大汉抬着的八宝软榻,软榻上高坐着一位身着紫色玄装的蒙面少女,榻旁紧紧跟着一名红脸矮胖老者和一名黑脸长髯老者,榻后是八名高瘦的紫衣人。 就这么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是够惊世骇俗的,但是在这渺无人迹的山野之间行走,那自然又是另当别论了。 这片山野之间杂草足有人高,虽也有树,但却都是矮树丛,没有一棵大树,也没有一片可以遮阳的浓荫。这时候在这一带行走,是足够受的。 这支队伍二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人不是脸色发红、浑身大汗,那些少女更是不住地以罗帕擦香汗。 坐在软榻上的紫衣蒙面少女,似乎更热,她用一方罗帕当做扇子,不住地在脸前来回挥动着。 其实,这么挥那能有多少风?即使有,那也是一阵阵的热风,不但毫无一点凉意,反而更让人发闷。 真的,走着走着软榻上的紫衣蒙面少女就发了脾气,不断地道:“谁叫你们非这时候赶路不可,就不能夜晚走么?白天赶路就得走这些鬼地方,晒死人了。” 那红脸矮胖老者陪着一睑不安地笑道:“公主恕罪,是门主慛驾,属下焉敢有所耽误呢!” 紫衣蒙面少女冰冷地道:“我知道是门主催我回去,要不是你多嘴又多舌,门主岂会这么急慛我回去!” 红脸矮胖老者更形不安,低着头道:“公主明鉴,属下是为公主好:“紫衣蒙面少女本就烦躁,一听这话气起来了,一拍软榻道:“你不说我还不生气,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二岁小孩儿,我不知道为我好,要你为我矷口”她这一发脾气,红脸矮胖老者轻咳一声道:“公主请息雷霆……” 紫衣蒙面少女一凝神,急道:“别说话,停下。” 红脸矮胖老者忙住口不言,队伍跟着停下。 紫衣少女凝神听了听之后道:“你们听听,这是不是水声?” 众人忙凝目倾听。 红脸矮胖老者点点头,说道:“禀公主,不错,这正是水声”紫衣少女忙说道:“可是在前头?” 红脸矮胖老者道:“正是在前头” 紫衣蒙面少女道:“太好了,我渴得喉咙快着火了,快走!” 其实,在这个太阳下走路,浑身大汗淋漓,谁不口乾舌燥,又何止她一个人渴,一听这话无不精神大振,喜上心头,揤下迈动,步履若飞赶了过去。 紫衣蒙面少女确没听错,在这般如飞的料程之下,转眼工夫之后,一个小水潭呈现在眼前。 这个小水潭在山壁下,紧紧挨着山壁,清澈可以见底,一道山泉自山壁上挂下,直泻水潭之中。 水潭旁边还有棵华盖般大树,浓荫蔽天,凉风习习。 紫衣蒙面少女欢呼一声,不等软榻停下便纵身跃下直扑水潭,到了水潭旁便俯下身去双手捧水连喝几日。 山泉本就凉,在这华盖般大树下太阳晒不到,更是清凉,此时此地喝了这种清凉的山泉,那不啻是玉液琼浆。 紫衣蒙面少女这么一喝,其他的人也忙不迭地跟着走过来喝了起来,恨不得把小潭里的水一口气喝光。 喝够了,解渴了,紫衣蒙面少女一转身使坐在那棵大树下,往树干上一靠,便喃喃地说道:“太美了,太美了,这地方真让人舍不得走。” 可不,若,哪一个不是坐在树荫下一动不动,那抬软榻的四个紫衣大汉更是举袖擦面不住地喘。 紫衣蒙面少女说过话后,靠在树干上就没有再开口了。 过了好会儿,才听她有气无力含混地说道:“潘朋,我有一点儿睏,歇一会儿再赶路吧……” 她恐怕是真睏了,后一句话都没说清楚,说完八成儿话就睡着了。 其实又何止她一个人睏,在大太阳下跑了一上午,人本来就够痪累了,如今喝够了清凉的山泉,在这树荫下凉风往身上一吹,谁会不生睏意。 紫衣蒙面少女睡着了,其他的人也一个连一个倒在树荫下,全都睡着了。 这一觉不得了,等红脸矮胖老者和黑脸长髯老者睁开眼时,日头已经偏了西。 两个人一惊坐起,很自然地头一眼就望向紫衣蒙面少女生处,这一看两个人各自为之一怔。没别的,紫衣蒙面少女不在生处,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看看其他的人,一个不缺,一个不少,但却还在睡! 两个人连忙跳了起来,扬声就叫。 他两个叫他两个的,不但没听见紫衣蒙面少女的回音,更没看见紫衣蒙面少女的影子儿。 再看看其他的人,居然还没有一个人醒过来。这岂像睡? 眼下这些人没一个不会武,没一个不具一副好身手,就是再睏再倦,睡得再熟,两个人这么大声叫喊还能不醒。 不对,这不像睡口两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红脸矮胖老者腾身一掠到水潭旁,捧起一手水就近鼻端一闻,马上脸上变色,跺着揤急迫:“该死,该死,刚才怎么就没闻出来?” 黑脸长髯老者一步跨到,沉声道:“怎么,真是这水有毛病?” 红脸矮胖老者道:“想也知道,咱们这一路不都好好的么,我说怎么会那么的睏,原来……” 忽然一纵目光,道:“彭老,你看会不会公主整了咱们?” 黑脸长髯老者摇头道:“不会,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公主要是有这个心,何必跟咱们跑了这么远的路?” 红脸矮胖老者点点头道:“说得是,那么依你看是……” 黑脸长髯老者道:“这山泉不会本就有毛病,要是本就有毛病的话,如今不会单少公主一人。走,到上头看看去。”他当先腾身往山壁上掠去。 两个人攀着山壁上横伸而出的杂树,一前一后登上了山壁顶。 一片的树林呈现在眼前,淙淙的流水声就在树林里,而且那道山泉也的确是从树林里流出来的。 两个人停都没停,一头便扑进了树林。 山泉在树林里是一条宽窄不过半尺馀的小溪,两个人一人一边顺着小溪往上走。 走了约莫丈馀,红脸矮胖老者突然停下蹲下身去,道:“在这儿了!” 黑脸长髯老者一步跨过来也蹲了下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红脸矮胖老者身前溪旁那湿软的草地上有一双脚印,相当清晰的炓印,草都踩倒了,而且很明显的这双炓即是男人的揤印,因为那是一双相当大的薄底快靴留下的。 红脸矮胖老者按着伸手一指,在那双脚印前按了一下,在那儿有一点点的白色粉末儿,他放在鼻端闻了闻,立即咬牙说道:“下五门的蒙汗药!” 黑脸长髯老者站了起来,日射冷芒寒着脸道:“好东西,我明白了,潘老,咱们下去弄醒他们,叫他们回报门主,咱们去找那姓江的小子去。” 红脸矮胖老者一怔,道:“你认为是……” 黑脸长髯老者冷哼一声,道:“除了他还会有谁?走!” 他翻身掠出了树林,红脸矮胖老者一定神,忙跟着掠了出去。 这是一个很大、很干净的山洞,洞势成圆形。 洞里铺着一些乾草,那紫衣蒙面少女就睡在这片乾草上,除了她,洞里没有第二人在。 外边日头偏了西,洞里应该很暗,但事实上这个洞里并不怎么暗,因为有一线火光射进洞里。这线火光并不是来自这个洞口的入口,而是来自洞里一个圆形的洞穴。 那紫衣蒙面少女如今不能再称她为蒙面少女,她那蒙面的紫巾已经掉了下来,就落在她那张吹弹得破的艳丽娇靥旁。 突然,紫衣少女那两排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然后她睁开了一双美目。 美目睁处,她一怔,挺腰就要坐起。但是她没能生起,甚至没能一动,她发现她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儿力气,她娇靥上的颜色变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捷步履声从入口虚传了过来,她忙抬眼往入口处望去。 很快一个人进了洞,是悔恨天,他的左手提着一只野兔跟一只山鸡。 她一怔,脱口叫道:“是你!” 悔恨天倏然一笑道:“你醒了,这么大工夫你也该醒了,所以找只打了这两样就赶了回来!” 他一扔手中的猎物,走过来盘膝坐在紫衣少女的眼前,含笑道:“饿了吧,该饿了,我马上把这两样烤了喂你!” 紫衣少女面泛诧异之色,疑惑地望了悔恨天一眼,道:“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么?” 悔恨天道:“当然是我,不是我还有谁,你看见别的人么?” 紫衣少女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悔恨天道:“群山之中的一个古洞里,很是隐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地方来安顿你”紫衣少女道:“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安顿我?” 悔恨天道:“不错。” 紫衣少女看了他一眼,道:“我记得,我行走在一处山野之间,既热又渴,好不容易碰到一处山泉,一潭清水、一片荫凉,我喝了几口山泉,然后,坐在荫凉下歇息,我觉得好睏,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着……” 悔恨天点点头道:“没错,是这样,我在那处山壁上等了一个上午了,我知道走那条路既会热又会渴,我料定你们看见了那潭山泉一定会停下来解渴乘凉,我预先在上游下了些蒙汗药。事实上我没料错,别怪我,不这样我没办法不用搏杀而带走你一个人。” 紫衣少女娇靥上诧异之色更浓了,诧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会觉得那么睏,你这是什么意思?” 悔恨天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因为你是黄君,而黄君不是须眉男儿,是个红粉女裙钗!” 黄君道:“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悔恨天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 黄君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装糊涂,有这个必要么?” 悔恨天微微点头道:“好吧,你既是不懂,那就让我告诉你,当我误以为黄君跟我一样,是个须眉男儿的时候,我觉得我跟他一见投缘,想跟他结成生死至交;可是当我知道黄君不是须眉男儿,而是红粉女裙钗的时候,我对她的感情变了,我要跟她结成夫妇,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懂了么?” 黄君美目微睁道:“悔恨天,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悔恨天微微摇头,道:“我这个人从不跟人开玩笑,也不喜欢别人跟我开玩笑,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么?” 黄君脸上变了色,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与江山已经有了婚约。” 悔恨天道:“我看得出,不过那不要紧,你还没有嫁给江山,是不是?你还没嫁给他那还不算是他的人,我可以横刀夺爱。” 黄君美目睁大了三分,道:“你怎么能说这话,江山是你的朋友啊!” 悔恨天摇头说道:“他不算是我的朋友,我只不过跟他有几面之缘而已,我不久他什么,对他也没什么歉疚!” 黄君的娇靥上浮现起一片寒霜,道:“江山可一直把你当朋友,他知道你习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有一天终会毁了你自己,他还想救你……” 悔恨天冷冷她笑道:“那是他的事,我以前不亏欠人,以后也不亏欠人,我不需要他救我。” 黄君脸色大变,怨声道:“悔恨天,你怎么是这种人……” 悔恨天道:“我就是这种人,你现在或许不习惯,以后你慢慢会习惯的。” “你作梦!”黄君叱道:“我会嫁给你……” “你会的!”悔恨天道:“你一定会,我只要占有你的身子,你就不能嫁给别人了,还能够不一辈子陪着我么?” 黄君美目暴睁道:“你敢……” 悔恨天淡然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爱你,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我制了你几处穴道,而且这地方是在人迹罕至约群山里,你无法反抗,叫喊也没有用,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我就做给你看。” 他伸手到黄君领口,解开了黄君一颗钮子。 黄君机伶一颤,厉声道:“悔恨天,你这是逼我……” 悔恨天那只手一抬,捏开了黄君的牙关,道:“你还能嚼舌自绝么?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他把黄君胸前的钮子都解开了,鲜红的肚兜跟雪白的酥胸都露了出来。 他两眼射出骇人的异采,身子往前一俯,扑过去压在黄君的娇躯之上。 黄君无法反抗,无法挣扎,也无法嚼舌自绝以保全清白女儿身,她娇榃煞白,娇躯颤抖中闭上了一双美目,一串晶莹泪珠顺眼角滚了下来。 悔恨天的神色骇人,两眼充满了欲火。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黄君的煞自娇桎和那泉涌的泪珠时,不知怎地他那两眼狂炽的欲火突然消敛得无影无□。 他木然地离开了黄君的身子生了回去,道:“你为什么哭,我这是爱你啊!” 黄君猛睁美目,一双美目中满是羞怒之火。 悔恨天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你,可是我是真心爱你,我绝不会贞你,真的,我可以发誓!” 黄君那美目中羞怒之火逼视着他,一眨不眨。 悔恨天道:“你不信,为什么你就相信江山会爱你、相信他将来不会贞你,我悔恨天哪一点不如江山?” 黄君那美目中的羞怒之火,仍直直地逼视着他w悔恨天突然伸手抓住黄君的衣襟,厉声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你那么相信江山?说啊,说啊,你说啊!” 没想到在一刹那间,悔恨天竟变得这么的粗暴,脸色煞白,两眼出现了血丝,好怕人。悔恨天不像个人,简直像个野兽。 黄君美目中那羞怒之火变成了惊异神色,她怔住了。 突然,悔恨天颓然地松开了手,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的身躯泛起了一阵阵的颤抖,抖得窍奸作响。 良久,良久,他不再抖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两眼的血丝不见了,但很像害了大病似的,脸色苍白得怕人,而且眉宇有股逼人的冷意。 他那双失神的目光落在黄君的脸上,只听他哑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这辈子已注定是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从现在起,我绝不会再碰你,也不解你的穴道,直到有一天你告诉我你爱我为止。你愿意嫁给我,现在我托上你的牙关,我希望你别再生自绝之念。你尽可以放心,在你没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之前,我也绝不会再去占有你的身子,你要是在我托你牙关之后再嚼舌,那我只有说声可惜,然后把你埋在这古洞之内,为你立上一方墓碑,刻上悔恨天爱妻之基字样,你要是愿意我这么做,那你尽可以嚼舌,我绝不再阻拦。” 话落,他伸手先拉上黄君的衣裳,然后托上了黄君的牙关曰黄君并没有再嚼舌,显然她不愿意让悔恨天为她立上那么一方墓碑。 她闭上了美目,半晌才道:“悔恨天,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已经把我的心交给了江山,我绝不会嫁给你或任何人。” 悔恨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道:“我不相信,我父亲告诉过我,女人最善变,哪怕她曾经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经把她的身子给了你,有一天她也会突然离你而去投进别人怀抱的……” 黄君道:“你父亲错了,你也错了,世上的女人并不是都一样的……” 悔恨天道:“我父亲不会错,我也不会错,我深信有一天你会把你的心从江山手里收回来的,放在我手里,并且对我说你愿意暗我一辈子。” 黄君突然睁开了一双美目,道:“既然女人都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爱我,非让我嫁给你不可?” 悔恨天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说不上来!” 黄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吧,看看我会不会爱上你,会不会愿意嫁给你。”她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悔恨天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 黄君又开了口:“我的那些人呢?” 悔恨天道:“你不必□心,你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醒了,修为稍微差一点的会迟一点醒,但我向你保证,他们一定会醒过来。他们醒过来之后发现你不在一定会到处找,等到他们找得绝望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去的:“黄君又睁开了眼,望着悔恨天道:“悔恨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悔恨天摇头道:“我不关心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叫黄君,是个我爱的女人,这就够了。” 黄君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儿身?” 悔恨天道:“那天晚上我离开梅家废宅之后不久,我又折了回去,可是你跟江山已冲走了,第二天一早我打听得你跟江山上了“梅岭”,我赶去找你们,哪知在“梅岭”半腰却看见你跟那个姓潘的护法在说话……” 黄君道:“你找我们干什么?” 悔恨天道:“我要告诉江山一句话,问他一句话。” 黄君道:“你要告诉江山什么话?问他什么话?” 悔恨天道:“我要告诉他,我是扬州梅家的人,我要问他我家当初为什么会遭逢变故,我父亲当初究竟有没有遇害?” 黄君睁大了美目,道:“这么说,你真是梅凌烟的儿子?” 悔恨天道:“不错!” 黄君忙道:“我问你,你父亲可认识个叫台烟的女子?”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那是我娘,我爹怎么会不认识?” 黄君猛然一怔,叫道:“那是你娘?” 悔恨天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黄君定定神,道:“你可知道梅家废宅水榭粉墙上……” 悔恨天道:“有一首陆放翁的“钗头凤”,那是当初我父亲写的,当初我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写给我娘看的,当初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把陆放翁的“钗头凤”写在水榭粉墙上给我娘看,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话声到此忽然停住,他没再说下去…… 黄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悔恨天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黄君道:“你父亲跟你娘的感情定不是不太好?” 悔恨天双眉跳动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君道:“我是从你父亲把陆放翁的“钗头凤”写在粉墙上给你娘看的这件事猜的。” 悔恨天沉默了一下,道:“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这件事让你知道也不要紧,我父亲跟我娘的感情定不太好,据我所知,自从我出生之后,我父亲就一个人搬到了水榭去住,多少年来一直没跟我们住在一起。” 黄君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和你娘的感情,为什么不好么?” 悔恨天摇摇头,道:“这事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也一直没有去留意过。” 黄君道:“这些事,为什么那夜在梅家废宅你不告诉江山?” 悔恨天道:“我要报仇,我要找寻杀害我家人的那些凶手,我不愿让人知道梅家有我这么一个后人还活着,这消息一日一传扬出去,当初杀害我家人的那些凶手就会躲藏起来,再想找他们就难了,可是后来我想知道我家当初为什么发生已种变故,找吏想知道我父亲当日有没有遇害,所以找又折了回去。” 吸了一口气,按着又说道:“这些事我已经用不着再告诉江山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你,江山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 黄君心念转动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你父亲当日并没有遇害,别的我就全然不知了。” 按理,悔恨天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今仍健在,应该是惊喜才对。 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悔恨天脸上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当日为什么没有遇害?” 黄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父亲当日并没有遇害,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悔恨天道:“高兴一定要形诸于色的么?” 黄君道:“固然不必,性情怪异或者是城府很深的人,喜怒都可以不形于色,可是这是父子亲情……” 悔恨天道:“我跟我父亲之间没有父子亲情,他只是我生身之父,从小到大都是我娘照顾我。他很少接近我,甚至不准我到他住的水榭去,而且我娘并没有什么错,他不该也没理由那样对我娘,当时年纪小,我体会不出什么,可是现在想想我娘那十几年岁月里实在是够痛苦的,我常常看见我娘一个人背着人哭,夜里醒的时候也常见我娘一个人坐在灯下流泪,可是当着下人,我娘却装强笑颜,有人要杀梅家的人,我娘跟着一块儿被害,这已经够不公平的了,现在身为梅家主人的我父亲仍健在,这更不公平。” 黄君听直了眼,道:“你说这话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悔恨天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身为人于我又何尝愿意这么说,天下无不是父母,我父亲跟我娘的事本不该过问,可是……” 黄君道:“你为你娘不平,是么?” 悔恨天道:“当然!” 黄君道:“你父亲这样对你娘,总该有个原因,是不?” 悔恨天道:“我想不出原因,也没有看到我娘有什么地方,使我父亲该这么样来对待她。” 黄君道:“你那时候还小,不懂的事很多,不是么?”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君道:“刚才听你说,你父亲曾经告诉过你,女人最善变,哪怕她曾经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经是你的人,有一天却会离你而去,投入别人怀抱,是么?” 悔恨天道:“不错,我父亲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黄君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为什么会对你说这种话?” 悔恨天脸色微变,道:“你是说……” 黄君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道:“我不便多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多想一想?” 悔恨天两眼暴射出冷芒,一掌掴在黄君粉颊上,厉声道:“你敢诬蔑我娘?”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黄君的粉颊都红肿了,五个指头印儿清清楚楚,人都怔住了。突然,黄君睁大了美目,失声叫道:“你敢打我!” 悔恨天冰冷地道:“你敢再诬蔑我娘,我就杀了你!” 黄君叫道:“你杀吧,杀啊,我正不想活呢,你这样制住我的穴道打我,算什么男子汉,我诬蔑你娘,你怎么不去问问江山,你娘把自己的画送给了谁,你父亲不惜花了百颗明珠的代价才把那幅画换回来……” “住嘴!”悔恨天脸色铁青地大叫,厉喝声中扬掌欲劈。 黄君一闭眼道:“杀吧,你最好杀了我,免得让我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免得让我时刻面对你这没人性、卑鄙下流的东西……” 悔恨天那只左手一翻,劈胸抓着黄君,便把黄君拉到了他面前。 他神色怕人,厉声说道:“我用不着问江山,江山知道的事,你都知道,我娘把她的画送给了谁?你是怎么知道的?说!” 黄君堂堂“双凤门”的公主,何曾受过这种恐吓,她悲忿欲绝,恨不得撕碎了悔恨天,奈何她根本无法动弹。 地想不顾一切把真相告诉悔恨天,给悔恨天一个大刺激,以作报复。 但她又怕悔恨天去汉阳“归元寺”找那老和尚,为“归元寺”出家人以及那座古利带来浩劫。 她只有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去问江山。” 悔恨天怒声道:“我要问你,我要你说!” 黄君道:“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悔恨天颤声道:“黄君,你不怕死?你真要逼我杀你?” 黄君道:“我不怕死,我已经把生死置于度外,我就是要你杀我,你杀吧,杀呀,你快杀啊!” 悔恨天两眼忽现奇异光芒,望之吓人。他一声厉笑,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我不要你死,我要让你比死都还要痛苦,比死都还难受。” 他的手猛往下一扯,黄君的衣裳“嘶”的一声破裂了,连肚兜酥胸都无遮地露了出来! 黄君猛睁美目:“悔恨天,你……” 悔恨天带着狞笑,翻身压了下去。黄君急急叫道:“悔恨天,你这畜生,你这没有人性的卑鄙无耻东西,刚才你是怎么说的?” 悔恨天忽然间静止不动了,但是旋即他又跟疯狂了一般,一连在黄君粉颊直掴了二、四下,然后才翻身坐起。 黄君紧闭着美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今,她的衣衫破碎,乌云蓬松,两颊红红肿肿,香唇出血,只是她一动也不动,也没再哭再流泪。 悔恨天两眼直直地望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呆痴失神,好像刚才那一连串疯狂的举动不是他! 突然,他俯下身,左手握拳连连撞地,大叫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你为什么逼我这样……” 他哭了,放声痛哭,左拳不住地在地上撞,直哭到声嘶力竭,一只左拳皮开肉绽,满是鲜血。黄君仍然紧闭着美目,仍一动不动。 悔恨天忽然住了声,抬起了头。他脸上满是泪痕,两眼布满了血丝,伸出满是血污的左手,抓住了黄君,大叫道:“黄君……” 只听黄君冰冷地道:“你放心,我没有死,我现在不想死了,我要活着等机会,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悔恨天忽然满脸痛苦神色,摇晃着黄君咬牙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你为什么逼我这样?” 黄君睁开了美目,那双目光充满了恨意,能令人不寒而栗:“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你这样欺负我,这样打我,你还哭?还问我为什么逼你?” 悔恨天颤声说道。:“黄君,我爱你,我不愿意这样对待你,我后悔,我的心里很是难受……” 黄君冷冷道:“你爱我?你知道什么叫爱?你种人也配谈爱……” 悔恨天道:“黄君,我是真心,为什么你还不相信?” 黄君道:“你这种爱我受不了,我不敢相信,永远也不会相信,我对你只有恨,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悔恨天举起了那只满是血污的左手,道:“要不是因为我还要报仇,现在我就把手砍下来……” 黄君道:“我不稀罕,你留着吧,万一我没有机会,定会有人代我毁了你。” 悔恨天缓缓地重下左手,呆痴的目光凝在黄君的脸上,说道:“黄君,你真的这么恨我?” 黄君道:“你这么对我,还想要我怎么对你,是真是假自己等着看吧!” 悔恨天唇边掠过抽搐,缓缓地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 悔恨天又抬了起头,说道:“黄君,我娘真的把她的画像送给别人了么?” 黄君道:“我跟你娘无怨又无仇,再说她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我犯不着诬蔑她。” 悔恨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君道:“我听一个人告诉江山。” 悔恨天道:“谁?谁告诉江山?” 黄君道:“我不会告诉你,我不能让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去找他。” 悔恨天道:“那么,我娘把她的昼送给了谁?” 黄君道:“这你也不用间我,你父亲还在人世,他曾经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回了你娘那幅画像,去问你父亲吧,你只要找着他,这些事你自会明白。” 悔恨天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让我现在就明白!” 黄君道:“我不想告诉你,你想现在明白,就再打我好了,我都能忍受。” 悔恨天摇头说道:“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对你了,永远不会了,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也不会。” 黄君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也不会?” 悔恨天道:“不会。” 黄君道:“那么,你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试试。” 悔恨天道:“现在不行,现在我不能让你杀了我,我还要报仇,等我一一手刃我的仇人,报了仇之后,等那时你还是恨我、还要杀我,我自会毫无反抗地让你动手。” 黄君冷冷地道,“那你就等着吧,我爱一个人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我恨一个人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悔恨天没说话,站起来行了出去。 黄君想问他上哪儿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悔恨天回来了。这时候火光已无,洞里已经黑透了,可是黄君还能看见悔恨天,而且看见他拖了一把干枯枝。 悔恨天回来后没说一句话,探怀掏出火摺子点了火,火花升起,洞里又见光一兄。 悔恨天只剩下一只左手,但是他这只左手很灵活,简直跟两只手差不多,他很快把那只山鸡剥干净烤上了。 他坐在火旁一只手翻转着火上那只鸡,没看黄君一眼。 当然,黄君更懒得看他。 没一会儿工夫,山鸡烤好了,居然香喷喷地。 悔恨天提着那只烤好的山鸡,走过来坐在黄君跟前,往黄君面前一递,道:“我只有一只手,撕起来不方便,你自己一口一口的咬吧!” 黄君把脸转了过去,没理他。 悔恨天道:“你不是说要等机会杀我的么,不吃东西连三天都挨不过,还想要等到将来么?” 黄君把脸转了回来,说道:“你不能解开我双臂的穴道么?我两只手能动也跑不了。” 悔恨天迟疑了一下,把烤好的山鸡往腿上一放,伸手在黄君约两肩各拍了一下。 黄君的一双粉臂马上能动了,她支撑着生了起来,刚才躺着,破碎的衣衫正好盖住酥胸,如今往起一坐破碎的衣衫马上垂下,雪白的酥胸又露了出来,黄君忙伸手拉起了衣衫掩上。 悔恨天道:“现在还怕我看么?”抬手把那只山鸡递了过去。 黄君苍白的娇榃上泛起一片羞红,美目中也闪漾着仇恨怒火,但旋即娇榕上的羞红与美目中的仇恨怒火俱敛,她伸出一只手一把夺过了那只山鸡。 悔恨天道:“你吃吧,我去烤那只兔子去!”他站起来转身走开了。 黄君没理他,迳自咬着山鸡吃起来。 她不饿,在这种情形下也实在难以下咽,可是事实上她却不能不吃口悔恨天说得好,不吃东西她连三天都挨不过,还想等什么将来? 不吃不是跟悔恨天过不去,是跟她自己过不去。 只听悔恨天道:“今天晚上,在这山洞里过一夜,明天一早离开这儿找我父亲去。” 黄君抬眼望了过去,道:“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悔恨天道:“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带你一起去,从今天起,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黄君美目中掠过一种异采,道:“你敢带着我在江湖上到处跑么?” 悔恨天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有办法不让任何人看见你,我也不怕你跑掉,其实,就算我现在让你走,恐怕你也不会走。” 黄君道:“你认为我不会走?” 悔恨天道:“除非你打算找别人帮你杀我,要不然你离开我绝不比跟在我身边能杀我的机会多。” 黄君听得为之一怔。悔恨天头也没抬,按着又道:“再说,今生今世你也不能再作他想、再嫁别人了,你没有理由离开我。” 黄君道:“我为什么不能再作他想,为什么不能再嫁入?” 悔恨天道:“低头看看,你另一只手在干什么?” 黄君没低头看,她已经明白了,的确,她的身子已经让悔恨天看了个够,她还能再作他想,再嫁别人么?她泪水往外涌,可是她马上又咬牙忍住了,没让它掉下来,她决然说道:“那不要紧,大不了不嫁,将来杀了你之后,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悔恨天道:“那得等你将来杀了我之后,至少你现在不该离开我。” 黄君没说话,她心里悲痛到了极点,把悔恨天也恨到了极点,只因为眼前个悔恨天,她这一辈子在这一夕之间便全改变了,她怎能不悲痛,怎能不恨? 悲痛归悲痛,恨归恨,但是眼前她却拿悔恨天莫可奈何。 悔恨天一只野兔剥好了,他抬手把那只剥好的野兔架在了火上,没看黄君一眼,也没再说话! 黄君的一双美目映着火光看上去好亮,有些晶莹的东西不住地在闪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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