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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残殿密室的悲剧


  空然大师的伤情突然好转,五位专治内伤的高手,宣布空然大师的伤三日后便可痊愈,空然大师可以按时出席武林大会。
  少林寺内众武僧的情绪顿时高涨。
  尽管空然大师性格冷傲骄横,而且近年来与法然方丈不和,但他毕竟是少林武僧的领袖,他伤情好转,寺僧自是欢欣鼓舞。
  空然大师伤情好转,法然长老却又病倒了。智仁大师宣布,法然方丈因患疾病,需卧床休息数日,免见各殿住持,寺内一切事务暂由大无大师掌管。
  少林寺欢悦的情绪上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法然方丈德高望重,执寺数十年,在寺僧中享有极高威望。他的病倒,自然使上下寺僧十分担忧。
  近年来,少林寺真是多灾多难!
  不管寺内情况如何忧喜变化,武林大会的准备工作却在抓紧进行。场地平台己搭起,十座木棚已建好,桌椅板凳,石阶看台,比武场地都已准备收验完毕。
  武林各派人物已纷纷来到山上,七大派掌门也率人到了山脚,距大会还有三天,山下人数已超过了两千,大无大师又增派了了然、了觉大师和百余名士僧下山接待。
  无论是日间还是夜晚,都有人出入少林寺,联系大会事宜。
  虽是议定以比武形式推选武林盟主,但武林各派对盟主人选却己是心中有数。
  一部份人主张推选空然大师为武林盟主。
  一部份人主张推选洪九公为武林盟主。
  一部份人主张推选杨玉为武林盟主。
  武林各派以上述观点基本分为三派。但三派之间却十分融洽,和以往比武的气氛大不相同。
  大家认为空然大师是少林寺武僧领袖,为人刚猛、正派,并多次宣布要将盟主之位让给杨玉;丐帮帮主洪九公为人更没得话说;至于杨玉少年英雄,解散乐天行宫便知其大智大勇,他又是南侠杨凌风的儿子,当然是让人信得过的人物。他们三人之间竟选武林盟主,将是一场友好、和平、谦让的比武。
  前来参会的人心情舒畅,毫无赛前的紧张之感,气氛十分轻松。
  在这轻松、热闹的气氛中,极少数的一些人却处在高度的紧张之中。
  这又是一个决定武林命运的时刻!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七大派掌门已得知法然方丈被害的消息,经秘密讨论,决定先设法引起上蚕老魔君和空然大师的决斗,然后再当场揭露空然大师的真貌。若是动手,七大派掌门便联手出击,拼个鱼死网破。
  这样做,要冒很大的危险,但花布巾、洪一天、大无大师和七大派掌门认为,事到如今非得这样做不可,决不能让武林盟主落在恶魔之手。
  还有一个使他们更为焦急的问题——杨玉不见了。残殿密室内应武僧也说没看见杨玉,只知宋艳红现已落在空然大师手中。
  从鹅风堡来的凌志云、凌志远、于歧凤、吕公良、尹泽鹏、芦小珂和大山七剑客华昭雄等六人,及云玄道长、洪小八、镖局刘振飞等七大门派下的人,还有碧绿山庄来的岳灵生、岳中庭父子等人都已全部出动,四处去寻找杨玉。
  作为这一方行动总指挥的花布巾和大无大师,紧张之中又增添了几分焦虑。
  空然大师也在紧张地准备。法然长老肯定已经丧命,论威信和地位少林寺中再也没有可以和他相比的人。比武大会后,将法然长老的真相一揭露,大无大师等人自是不堪一击。
  从他暗中联络的结果来看,己得到了少林寺中三分之二以上寺僧的拥护,他自信在这场争斗中,已稳操胜券。
  他现在担心的就是一人,上蚕老魔君这个恶魔。
  上蚕老魔君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来与他见面,这使他忐忑不安。他并不是害怕他的龙凤断魂飞刀,而是上蚕老魔君知道他的真貌,如果……
  当然,上蚕老魔君名声极坏,他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自会有办法对付,但是令他害怕的是,如果杨玉落在上蚕老魔君的手中,而且上蚕老魔君已经知道宋艳红已被震断经脉成了个废人,事情就麻烦了!
  花布巾焦虑的事,空然大师害怕的事,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叭!”上蚕老魔君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
  “谢老魔君!”残殿的一位武僧眯笑着眼,手伸向了桌面。
  “哼!”上蚕老魔君伸手捂住了银子。
  “这……”武僧惊愕地望着上蚕老魔君,伸出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上蚕老魔君又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子并在桌上那锭银子一起。
  武僧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颤声道:“您老还有何吩……咐?”
  上蚕老魔君眼中透出一丝凶残狡黠的光:“两日后,也就是武林大会的前一夜,你将杨玉送回残殿,交还给空然大师。”
  “将杨玉送回残殿?这……”武僧似乎觉得有些为难。
  上蚕老魔君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这是定银,将杨玉送回残殿后,你将得到五倍这样的酬金。如果你不干,别说是空然大师饶不过你,你连我的手心也逃不出,你可知道我一生中杀了多少你这样的小娃儿?”
  武僧立即顿首道:“我干,我干。”
  “很好,去吧,后天傍晚按时来接人。”
  “是,是。”
  武僧沿着木梯,爬出了上蚕老魔君藏身的农舍地窖。
  武僧走后,上蚕老魔君捧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噜地喝了几大口酒,瞪着一双怪眼瞧着蜷缩在墙角的杨玉。
  杨玉咬着牙,全身打着哆嗦,眼中泪水直流。
  全身打哆嗦是因为体内毒性发作的缘故,泪水是为宋艳红而淌流。刚才那位武僧告诉上蚕老魔君,宋艳红已被震断周身经脉,成了一个废人,现正关在空然大师的残殿密室里。
  “杨玉!刚才那武僧的话,你可全听清楚了?”上蚕老魔君的声音嘶哑而凄凉。
  杨玉没有吭声。他的心情实际上比上蚕老魔君还要悲痛。
  上蚕老魔君仰脖又喝了一口酒:“艳红已被断了周身经脉成了废人……废人……哈哈……”说着,手中的酒壶已高高举起。
  “哐当!”酒壶摔到地上,应声碎裂。
  上蚕老魔君走到墙角抓起杨玉扔到地窖中央。
  “嗤!”杨玉的衣襟、裤脚已被撕开。
  “呼!呼!”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在上蚕老魔君手中晃动。
  “大狗儿死了!艳红成了废人!哈哈……老魔君还算个什么人?”上蚕老魔君挥着尖刀叫着,“我要报仇!报仇!杨凌风,我要挑了你儿子的筋脉,然后送给你瞧,让你和老夫一样地痛苦!”
  尖刀划开了杨玉的肌肉,血染红了撕破的衣襟、裤腿。
  刀刃割断了筋脉,一根又一根,身躯在颤栗,肢体在萎缩。
  杨玉咬着牙,两眼喷射着怒火,忍受着人间这惨无人道的挑筋断脉酷刑!
  他恨眼前这位正在向他实施暴行的魔君上蚕老魔君,但更恨那位使宋艳红变成了废人的爹爹南侠杨凌风!
  上蚕老魔君阴恻恻的声音还在他耳旁响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比武大会前一夜,将你送回残殿密室吗?我要给他个出其不意的痛苦和打击,要扰乱他的心,让他在比武大会上失去斗志,丧生在我的龙凤断魂飞刀下!”
  刀还在割,血还在流。
  地窖变成了一个充满着血腥的屠宰场。
  但这个屠宰场中,听不到惶急的叫喊和痛苦的呻吟,只有一声声的叹息。
  两天在极度紧张的气氛中过去。
  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之期,仍找不到杨玉。
  花布巾、七大派掌门是豁出去准备干了。
  空然大师也一切准备就绪。
  山下武林各派人数已超过三千,大家都在准备明天一早上山,去会坪看个热闹。
  大会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决定武林命运的最后一个夜晚。
  空然大师走进了残殿密室。
  烛光照着吴玉华惨白的脸。
  空然大师喟然一声长叹。他知道她离去的日子已在眼前了。
  “你觉得怎样?好些了吗?”他柔声地问。
  他不愿向她说出真情,不管怎么说,他仍在爱着她。
  她一双仍然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玉儿呢?玉儿在哪里?”
  “不知道。我已派人四处去找他,但找不到。”他说的是实话。
  “我要见见那姑娘。”她说。
  他身子微微一抖:“你见她干什么?”
  “为你的罪孽。”她说得很坦率。
  他沉思良久,拍拍手。
  两名武僧应声走进密室:“大师有何吩咐?”
  “将那姑娘带进来。”
  “遵命。”
  两人默然对视。片刻,吴玉华道:“你仍然没有改变主意?”
  “没有。我绝不能损害南侠的名声!”空然大师语气坚定,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恶魔……”她恨恨地骂着,双肩一抖,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正要过去扶她,此时,密室门打开,两个武僧挟着宋艳红走进室内。
  他向两个武僧努努嘴。
  两个武僧将宋艳红放在一张靠椅中,随即退了出去。
  “你就是乐天行宫宋艳天娘娘的女儿?”吴玉华问宋艳红。
  宋艳红一双迸射着火焰的眼睛盯着空然大师,没有回答她的话。
  空然大师脸扭向了一旁,不敢正视她的眼光。
  无论是在吴玉华还是宋艳红的面前,他都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宋姑娘,我今日要见你是想把一切真情都告诉你。”吴玉华说道,“我知道我已活不过明日了。”
  宋艳红扬起头:“白石玉已把一切真情全部告诉我了。”
  吴玉华目光定定地瞧着她:“请你将这一切真情告诉杨玉。”
  “不!”空然大师转身喝道,“决不能告诉玉儿!”
  “宋姑娘,”吴玉华道,“我很后悔,当初没将事情真相告诉玉儿。我瞒着他,是不想让他伤心烦恼。但我错了,实际上我已重重地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请你无论如何要将这一切告诉他。”
  “我……”宋艳红正要答话。
  此时,两个武僧又闯进室来,他俩抬着一个浑身是血斑的人。
  被上蚕老魔君用银子买通的武僧已将杨玉按时送来了!
  “玉儿!”空然大师第一个扑了过去。
  “别碰我!别……碰我!”杨玉发出尖厉的充满着仇恨的叫喊。
  空然大师的手停在空中,脸上的肌肉痛楚地颤抖着。
  “扑嗵!”宋艳红从靠椅中跌落在地,挣扎着爬向杨玉,泪水如泉涌出。
  吴玉华坐着未动,脸色更加惨白,血一口一口往外涌。她抓住桌角,极力支撑着不让身子倒下去。
  “大师,上蚕老魔君他……”两个武僧支吾着。
  “讲!”空然大师沉声一喝。
  “老魔君说你断了他女儿周身经脉,他挑了杨玉三十六根大筋,算是两下扯平,明日武林大会上再与你决一雌雄……”
  “滚!”空然大师已按不住心火,爆声一吼。
  两个武僧放下杨玉,赶紧退出室外。
  “艳红!”杨玉爬向宋艳红。
  两人都在挣扎着往前爬,可身子都不听使唤,经脉已断使不上劲来。
  “玉儿,我有话对你说。”吴玉华换个手抓住桌角,脸转向了杨玉。
  “娘!”杨玉流着泪,手伸向了娘,“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华,不……不能告诉玉儿!”空然大师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对吴玉华说。
  “你还想杀人灭口吗?”吴玉华的声音冷得令人心悸。
  “好吧,”空然大师叹口气道,“你说吧,通通地说出来。玉儿现在已是这个模样了,你还想刺伤他的话,就说吧。”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说。”吴玉华将一口涌上嗓门的腥血吞了下去,“他就是你亲爹杨凌风!”
  “不!”杨玉突然叫道,“他不是我爹!我没有这样一个爹爹!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衣冠禽兽?”
  空然大师的脸变红、变紫、变白,身子一阵哆嗦。
  吴玉华却已恢复了平静,缓缓他说:“二十五年前,断魂谷门令主白石玉破例收了个徒弟,这人就是南王府的杨凌风。当时我们九位弟子都觉得十分奇怪,师父一未叫杨凌风改名,二未叫他在谷山收心,便直接将他收入令门堂习武。按师父的规定,入断魂谷门令门堂习武人的名字中必须有个‘玉’字,入令门堂前必须在谷山打柴三年,收心后方能入令门堂……”
  唯有宋艳红知道这个原因,因为杨凌风是白石玉的亲生儿子!
  “杨凌风入令门堂习武后,受到了师父特别的照顾,师父除正常的日间教武外,每天夜里都要格外教他的武功。头一年里,他的武功进展很快,一年后却停滞不前,这时我已经发觉他悄悄地爱上了我,而我当时已由师父作主定亲许给了肖蓝玉……”
  密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吴玉华的带着几分困倦的声音在低低地回响。
  “说实话,当时我也有几分喜欢他,他温存,善于体贴人,长得英俊潇洒。但是肖蓝玉为人忠厚老实,而且我们已经定亲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师父也发觉了这件事,叫他们两人去谈了话。此后二年中,他的武功又突飞猛进,不久就能独自出山和肖蓝玉等人一样地去办事了。”
  在吴玉华说话的时候,空然大师的眼睛一直望着屋顶,神情茫然呆滞。
  “不久就发生了一桩桩血案,江湖各派都指责血案是肖蓝玉所为,肖蓝玉矢口否认,却又提不出证据说明不是自己干的。师父在震怒之下,将肖蓝玉逐出了谷门,又毁了我和肖蓝玉的定亲之约,将我许配给了杨凌风。”
  杨玉冷冷的目光投到了空然大师的身上,他已知道娘要说的下文了,但他没有出声,他了解此刻娘的心情。
  “婚后,我们过了一段很甜蜜的日子,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他假冒肖蓝玉作案的号衣、信物,和伪造的谷门令牌。我一气之下,悄悄地溜走了,回到断魂谷门找到师父,揭露了他的阴谋。师父气极了,命我召回肖蓝玉,授予了我们玉笛和销魂刀,命我们杀了他,清理门户,但是……”
  杨玉大声插嘴道:“你们不忍心杀他是不是?为什么要宽恕这个恶魔?”
  “因为我……还爱着他……”她全身颤抖着,但眼中已没有了泪水。
  宋艳红全身蜷缩,泪水滚滚,女人最能理解女人的心。
  “此时,他又制造了一桩更大的血案。他利用白石玉与丐帮花布巾联合翦灭乐天行宫的机会,蒙面提前闯入行宫,冒充肖蓝玉杀人放火,强暴宋姑娘。”
  “恶魔!”杨玉从牙缝中恨声咒骂。
  “我和肖蓝玉赶到杭州西子湖畔乐天行宫时已迟了一步,而且当时我们还不知他杀死宋娘娘和强暴宋姑娘的事,但他的阴谋却已暴露无遗,于是我们决定执行师父清理门户的杀令,便约他在石门坎决斗。”
  宋艳红明白了,她娘当时把闯进迷宫密室的杨凌风当成了肖蓝玉,把后来的肖蓝玉、吴玉华当作了杨凌风夫妇。
  “想不到在这一段时间内,他竟哄骗了江湖九大派,联合向肖蓝玉发出了绿林诛杀令……”吴玉华说到此,轻咳一声,一口鲜血溢出唇外。
  “娘!你怎么啦?”杨玉挣扎着撑起身子。
  “没事。”吴玉华忍住胸中继续往外翻涌的血水,装着没事的模样说,“在石门坎决斗的那天,他采取偷袭手段,杀了与他同来的空然大师和少林寺四武僧,然后又假装向我们求饶,用枯心掌将我们击伤,夺走了我的销魂刀,若不是我们用龙凤断魂飞刀吓他,也许我们就丧命在他掌下了,因为他知道师父在我们定亲时赠送了两条手帕给我们,那梅花手帕上便暗印着龙凤刀的藏刀地点。”
  “娘,不要说了,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杨玉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玉哥!”宋艳红见杨玉的模样,心如刀剐,痛不欲生。
  “因为他……不是人!”吴玉华咬牙恨声道。
  “不!我正因为要做一个人才这么干的!”空然大师突然转身嚷道,“在练功的时候,师父指责我,你嘲笑我,你说我又笨又傻,不是习武的料,你说要想娶你,就得当上武林的领袖,或少林寺的武僧头领……你的这些话深深地刺着我的心,我发誓要成为武林的领袖,少林寺武僧的头领,我发誓要娶到你,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择手段。”
  “可我那是激将法,是鼓励你习好武功,以后好……娶我!”吴玉华被他的话震住了。
  他挥着僧袍袖:“你从来没说过这是激将法!你自以为是师父的得意的女门生,江南的第一大美人,骄傲自负,目中无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你曾经说我这样的人,连乐天行宫的宫女也不会要我!”
  “那只不过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她想不到竟是这些话激怒了他。
  “开玩笑的话?可我真去过乐天行宫。那宫女果然不要我……”
  宋艳红心中明白,他碰到的宫女一定是扮成宫女的她的母亲。
  空然大师仍忿忿他说:“当我制造血案嫁祸给肖蓝玉后,你们不查清便责怪肖蓝玉,并开始赞扬我,同时你也开始对我表示好感,我才感到,人原来就是这个模样!”
  室内的空气仿佛冻结,邪恶占据了整个空间。
  “在乐天行宫血案之前,我虽嫁祸肖蓝玉杀了不少人,但对被杀的人,事先我都作过查访,他们大都是些该杀的人。我们成亲后,我常为嫁祸肖蓝玉的事内疚。那天夜里我拿来伪装号衣、信物、令牌,准备向你仟悔一切,想不到你竟走了,当时我得知你去找肖蓝玉,以为你和他私奔了,于是……”他发出一声大吼,“我完全疯啦!”
  三人耳膜嗡嗡炸响,室内空气仿佛已经爆炸。
  “我知道师父与丐帮正在准备翦灭乐大行宫,于是又制造了一桩血案……当我发现那宫女时,我发疯了,连她都不肯要我!我在狂暴中扒光了她的衣服,她却至死不从,宁可叹舌而亡,我在此时又发现她的女儿,那时候我是疯了,完全疯啦!罪孽!你们当时为什么不杀了我,制止这些罪孽?就连这次到无果崖,白石玉也在下手时,因留情而反被我杀啦!这是为什么?”他果真像个疯子似的乱嚷。
  “是因为情!”宋艳红答道。
  “情?人还有情么?”他问。
  宋艳红抬起头:“吴玉华不忍心杀你是夫妻情,肖蓝玉不忍心杀你是兄弟情,白石玉不忍杀你是父子情!”
  “父子情?”
  “因为你是白石玉和南王府郡主娘娘女儿生的儿子,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白令主在授我销魂一指令时亲口告诉我的。”
  南王府郡主娘娘为什么要将杨凌风送到断魂谷,杨凌风“死”后,南王府为什么要大兴土木,修庙、立亭、建碑,为杨凌风歌功颂德,便真情毕露了。
  “我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爹爹?白石玉是我的亲生爹爹……”他喃哺叨念着,眼神大乱。
  “玉儿!”吴玉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沿着桌角倒下,“杀了他!别再跟娘一样!”话未说完,头已倚着桌脚断了气。
  这一盏早已被枯心掌榨干了的生命之灯,终于熄灭了。
  “娘!”杨玉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喊,“孩儿已是个废人了,怎么制止这罪孽?!”
  废人!这两个字像利刃一样刺进了宋艳红的心脏。
  是她害了杨玉!她若不偷走杨玉的玉笛、销魂刀,上蚕老魔君怎能加害杨玉?
  血海深仇,心房欲碎!悔恨莫及,万念俱灰!
  “玉哥!那夜花宫楼密室是凌姑娘不是我。我不配,我害了你……你多保重!”宋艳红说话间,手腕一翻,一柄短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脯!
  “艳红!”杨玉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弹身扑到了宋艳红身旁。
  “玉哥!”她一双闪烁着生命余光的眼睛盯着杨玉,头一歪,倒在了杨玉的怀中。
  尖刀插入胸胁四、五骨之间,深及刀柄,已无救活的希望!
  “艳红!”杨玉紧紧地抱住了宋艳红,发出一声呼叫,昏迷过去。
  空然大师木然地望着地上的三人。
  良久。他颤声道:“死了,全都死了么?”
  他扑到吴玉华身旁,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神情恍惚地说:“玉华,我明天就会当上武林盟主,少林寺住持方丈。我一定追封你为盟主一品夫人!”
  他走到宋艳红身旁,掰开杨玉,仔细检查过宋艳红胸脯上的尖刀,轻轻地拔了出来,又用一团布卷堵住血口。他一面做,一面喃喃他说:“艳红姑娘……你放心去吧,我一定替你修座庙字,修道牌坊,修个金身菩萨,赎罪!赎罪!”
  他抱起杨玉放到靠椅上:“玉儿,很好,你没有死!太好啦!”
  他从腰间抽出玉笛插到杨玉腰中:“玉儿,不管你成了个什么模样,哪怕是个废人,明天我也要让你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空然大师抱着杨玉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密室,连暗门也不曾关。
  一条人影幽灵般闪进密室。
  人影抱起宋艳红的尸体,跨出暗门。
  一阵清风,掀起人影的一角道袍。
  密室侧房。
  杨玉在床上不住地颤抖抽搐,全身痉挛。
  胸中烈火在燃烧,嘴唇干焦得炸开了裂缝。
  这已不是上蚕老魔君君毒丸的药力。上蚕老魔君挑断了他三十六根主筋脉之后,毒丸的药力早已消失了。
  这是空然大师给他服的治伤药丸的药力。尽管空然大师明知无济于事,仍在竭尽全力,但这种竭尽全力的结果是使杨玉胸火炽烈,百倍的痛苦。
  “水……水……”杨玉呼唤着,但喉咙发麻,发出的呼唤声就像蚊子在嗡嗡叫。
  没人答应,没人入室,没人送水来。
  熊熊的胸火仿佛要把身躯烧干,烤焦!
  “嗤!”衣襟被撕开了,胸膛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水……水……”杨玉在痛苦迷蒙的呻吟声中,手触到了吊在裤头内侧的小竹筒。
  紫貂血!小竹筒中还盛着紫貂血!
  小竹筒中的紫貂血已经搁了整整一年,至今还未干涸。
  杨玉颤抖的手指拔出了竹筒暗塞,将竹筒送到了嘴边。
  一股浓浓的充满着凉意的血流,注入了杨玉的嘴中。
  他贪婪地吸吮着,一口气将竹筒中的紫貂血全部吸干。
  胸中仿佛降下了一场甘露雨,烈火熄灭了,火气已全部消失。
  他在朦朦胧胧之中睡去。
  一个时辰后,他醒过来。
  头脑异常清醒,浑身有说不出的舒服,伸伸手脚,运动自如。
  纳一口真气,内气奔腾,气浪如潮,体内仿佛有源源不绝的用之不尽的潜力。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指摸到了小竹筒,眼中精芒四射。
  紫貂血!他喝了紫貂血。
  紫貂血能治夭下所有的内伤、刀伤,有起死回生的奇效!
  他仿佛又看见了黄山深林沙石滩上,那只灵性的紫貂正昂着头回首向他张望。
  紫貂血还有另一个奇能,能使饮血人的功力增强数倍!
  他想起密室发生的一切……
  黑暗中,他那双具有特异功能的眼睛里光芒更炽。
  他作出了一个极其极其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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