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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正被疯女田蓉蓉纠缠得无可奈何之际,“妙手先生”突以走方郎中“天眼圣手”的化身面目出现,徐文强要对方除下头巾,“妙手先生”依言扯下头巾,徐文一看,不由呆了。 他认定锦饱蒙面人,冒充“卫道总巡”的黑面汉子、“过路人”等,均是“妙手先生”的化身,然而事实证明所料完全错误,对方头上,并没有疤痕。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你追老夫除下头巾,算什么意思?” 徐文大感尴尬,勉强挤出一句话道:“在下业已证实阁下不是想象中人!” “你想象中老夫是谁?” “这点不必提了。” “你想象中人与你刚才所说的佛心有关么?” “不错。” “怎么回事?” “阁下不必知道。” “好小子,你真狂得可以,说出来也许老夫能提供点线索……” 徐文心意转了几转,道:“以阁下所知,当今江湖中除阁下之外,还有谁精于易容之术?” “妙手先生”沉吟了片刻道:“这就难说了,天下能易容者颇不乏人,问题在于工夫到不到家而已。” “阁下意中哪些人物可称得上一个‘精’字?” “嗯……‘千面客’,但此人已数十年不现江湖。‘幻影郎君’,业已不在人世。‘百变鬼女’,传说已遁入空门!” “此外呢?” “大概没有人称得上精了。” 徐文心念暗转,“百变鬼女”是女的,自不用提,“幻影郎君”已死,剩下只有“千面客”一人了,虽说数十年不现江湖,安知他不东山再起呢?另外便是这三人之中,有传人在江湖走动?唯一不解的,对方何以三番两次向自己施杀手? “妙手先生”看了躺在地上的田蓉蓉一眼,道:“救人要紧,老夫可以走了吗?” “慢着!” “还有什么问题?” 徐文本想问对方是否鬼屋主人,但一想鬼屋里住的是大母“空谷兰苏媛”,而大母否认知道“妙手先生”其人,如果探问,等于泄了大母的秘密,当初“天台魔姬”也许听话不真,或者判断错误,心念之中,把这想出口的话隐忍回去,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 “阁下似乎很健忘?” “什么意思?” “阁下曾答应在下五日内开封道上与‘七星故人’碰面……” “哦!这……” 徐文冷厉一笑道:“阁下何以自圆其说?” “妙手先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一而再地要找‘七星故人’到底为了什么?” “阁下只回答在下的问题,其它的不必费唇舌了。” “可是老夫很想知道内中实情?” “那是在下私事,阁下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似乎说过你要杀他?” “不错。” “为什么?” “阁下不必扯这题外之言了,说问题的本身吧?” “妙手先生”默然了片刻,道:“‘七星故人’业已不在人世!” 徐文厉喝一声道:“阁下说什么?” “妙手先生”似乎被徐文的戾气所慑,不期然地退了一个大步,道:“老夫说他业已死亡!” 徐文向前一挪步,杀气腾腾地怒吼道:“‘妙手先生’,本人不吃你这一套,你简直无耻已极……” “妙手先生”神色不变,但目中却射出了愤怒的光影,栗声道:“小子,别张狂,老夫什么地方无耻?” “‘七星故人’与你本是一伙,你一而再地食言背信,虚语搪塞。” “何以见得?” “你说对方死了,尸体呢?证据呢?” “尸体是你亲手掩埋的。” “我?” 徐文心头骏然大震。 “妙手先生”冷冷地道:“五日之内,开封道上,难道你一无所遇么?” “地狱书生”徐文大大地一愣,他这话指的是什么莫非…… 心念动处,激颤地道:“阁下指的是什么?” “你曾埋葬过两具尸体,有这回事么?” 徐文心神皆颤,对方怎会知道自己掩埋尸体的事呢?当初只有两个乡农在场,悄悄地溜走了,难道自己的一行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么?如此看来,自己的身世之秘,恐也瞒不了对方,这未免太可怕了? “阁下怎么知道在下埋葬过两具尸体?” “很简单,是根据乡农传言,从装束上老夫断定乡农口中的书生便是你,从时间上来说,你正好也在这段路途上。” “然则怎么样?” “两个锦袍人之一便是‘七星故人’!” 徐文目瞪如铃,惊愕得莫知所以,假设“七星故人”冒充父亲的形貌,被父亲撞见,双方约地决斗,结果两败俱伤,第三者乘机下了毒手,双方陈尸。而当初两次向自己下杀手,被“天台魔姬”以独门利器“七旋飞刃”伤了头部的锦袍蒙面人,是那自称“过路人”的神秘人物所化,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阴谋存在,就令人无法想象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有如一堆乱麻,连头绪都理不出来。 满以为找到“妙手先生”便可揭开一切谜底,但事实又大谬不然。 那杀害父亲与“七星故人”的凶手是谁呢? “七星故人”又是何许人物呢? “妙手先生”既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他必了然内幕…… 心念之中,沉声道:“阁下说两个被害的锦袍人之一是‘七星故人’?” “不错。” “另一个是谁呢?” “这……老夫不得而知。” “好,访问阁下,‘七星故人’本是文士装束,何以改变为锦饱蒙面?” “这是‘七星故人’个人的秘密。” “但阁下是知道这秘密的,对吗?” “不知道。” 徐文面目一寒,道:“好,就算阁下不知道,现在只请阁下答复一个问题,‘七星故人’的来历出身,真正的名号是什么?” “妙手先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徐文目中骤涌杀机,厉声道:“你说谎!” “何以见得?” “他与你本是一路。” “根据什么?” “‘白石峰’头争夺‘石佛’时,他曾故意向‘无情叟’寻衅,制造机会让你脱身,这一点瞒不了人,同时你一再代他约定时地与本人见面,证明你与他经常接触。” “话虽不错,但与你经常接触的,是否你也熟知每一个的来历?” 徐文不由一窒,这话倒也近情,使人不得不承认,可是又安知对方不是在狡辩呢?已死的,锦袍蒙面人、“七星故人”先后对自己下杀手,两人同样不畏“无影摧心手”,功力同样的高得惊人,原来疑心对方是一人所化,结果事实证明不是,这并非巧合,其中必有蹊跷?想不透的是自己身世未泄,出道未久,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这等高手谋界的地方,那是什么原因呢? “妙手先生”是对方一伙吗? 但在桐柏山“卫道会”总舵内,“五雷宫”率众寻仇,“妙手先生”化身为该官弟子,在打算使用“五雷珠”之际,却又警告自己离开,用意当然是不愿自己遭池鱼之殃,为什么呢?如果他是“七星故人”一伙,乘机除去自己,岂不正好? 他越想越困惑,展现在面前的,像是一片迷雾,任什么也看不出来。 “妙手先生”见徐文面色不停地变幻,久久不开口,接着又道:“小子,老夫得走了!” 徐文一抬手,作拦阻之状,道:“阁下还不能走。” “妙手先生”十分不耐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阁下对‘七星故人’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 “老夫要说的都说完了?” “依在下看来阁下言不由衷。” “小子,你干脆划出道来吧?” “在下要知道“七星故人’的真面目。” “老夫说过无可奉告!” “不行!” “不行又如何?” “阁下别打算上路。” “小子,若非为了这女娃,你的能耐还留不住老夫。” 徐文目光不期然地朝疯女田蓉蓉一扫,道:“阁下一句话交待清楚,便可上路。”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随你怎么说吧。” “小子,将来不愁没有碰面的机会,容老夫先救人?” “办不到。” “你忍心看一个无辜女子不治?” 徐文大感踌躇,再次扫了田蓉蓉一眼,咬了咬牙,道:“好,请吧,但记住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完!” “妙手先生”道:“小子,你不找老夫,老夫也会找你,坦白地说,老夫对你容忍是有原因的……” 徐文心中一动,道:“什么原因?” “因为老夫答应一个人照顾你。” 徐文吃惊地道:“照顾我!谁?” “开封首富蒋尉民!” “什么?阁下受蒋世叔之托照顾……” 徐文心中的骇异,简直无法形容,最初,他曾认定劫夺翠玉耳坠的便是“妙手先生”,结果翠玉耳坠是落在“过路人”手中,现在,“妙手先生”居然说受托照顾自己。而他与“七星故人”是一路,“七星故人”与父亲是仇家,若非两败俱伤,当不致被人所乘而双双遭害,他既与蒋尉民交厚,必知父亲与自己的身分,这话可信吗?是否他亟图脱身而胡诌呢?但他又何从知道自己与蒋家的渊源呢?” “妙手先生”续道:“你不信么?” 徐文迟疑地道:“难以置信!” “你是徐英风的儿子徐文是不是?” 徐文陡然一震,退了三四步,瞪目结舌。对方能道出自己来路,看来所说不虚。 “妙手先生”接着又道:“徐文,蒋尉民与老夫头是两个,命是一条,他那店丫头矢志非你不嫁,蒋尉民只此一女,可以想见他对你的关注!” 徐文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数日前蒋府的一切经过,自己曾应允毒功消散之日,便是践婚约之期,那本是权宜之语,因为毒功根本无法散去,蒋明珠深情可感,但岂非误了她的一生…… 心念之中,期期地道:“阁下何时受此托付?” “数日前,正当你离开蒋府之后。” “真有这回事?” “这岂能假得了。” “在下不需要人照顾……” “徐文,别逞强,你功力虽高,但经验可就差了。” “阁下见面之初,何以不说这句话?” “老夫只想暗中照应,你把我通急了,不能不说。” 徐文将信将疑,这事除非当面问蒋尉民,否则无从证实,想到了十日内“过路人”之约,以“妙手先生”眼皮之杂,说不定知道“过路人”的来历,若他所言不虚,必肯据实相告,当下神情一肃,道:“阁下认识一个叫‘过路人’的人么?” “‘过路人’?” “是的。” “没听说过,什么形象?” “一个半百的精悍老者。” “这……老夫想不出这人是谁。不过,可以注意打听。你问他做什么?” “阁下既然不识其人,就不必说了。” “别任性,说出来也许对你有好处。” “阁下还是请吧!” “妙手先生”怔了一怔,挟起地上的田蓉蓉,飞奔而逝。 徐文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被这些离奇的遭遇弄得头昏脑涨,六神无主,心头像被压了一块万钧磐石,移不开,挣不脱。 他茫然地折回正阳城外五里集迎宾栈,住进原来的房间。 三天,他足不出店门半步,在等待“轿中人”送“佛心”来,以凭向“过路人”交换翠玉耳坠与方紫薇。 如果揭开“过路人的”的真面目,冒充父亲的那锦袍蒙面人对自己连下杀手的谜底便可揭晓。这可怕的谜,使他有如芒刺在背,寝食不安。 掌灯时分,徐文闲立房门,他预计“轿中人”至迟今天必有回音。 蓦地——一 一个村姑打扮的少女,手挽竹篮,走了进来,口里脆生生地叫唤着:“瓜子花生喽!……” 在各房门口兜了一个转,最后来到徐文身前,露齿一笑道:“相公买些吧?” 徐文摇了摇头。 那村姑忽地抑低声音道:“相公便是‘地狱书生’?” 徐文暗吃一惊,骇然道:“你是谁?” “小女子奉彩轿主人之命,送东西来!” “哦!请进!” “不,人多眼杂,小女子得赶回去复命,请相公将东西收下。” 说着,从篮底翻出一个碗大布包,递与徐文。徐文接在手中,觉得十分沉重,方接过手,那村姑且在“瓜子花生”的叫唤声中转身离去。 徐文关上房门,点亮了灯火,把布包放在桌上。 他望着这包裹着武林瑰宝的布包,呼吸有些急促,这东西,多少人不惜舍死忘生以求,而现在安稳地在自己手中。 定了定神,他打开了布包,一个心形白石呈现眼帘。 他反复审视了数遍,觉得这佛心除了晶莹光洁之外,别无异状,宝在何处?是真?是伪?根本无从判别。与 “咔!咔!” 门上起了扣击之声,徐文急忙用布把佛心包好,口里道:“谁?” 门外传来的是店小二的声音:“相公,是小的送酒饭来。” “进来。” 小二应声而入,把酒菜摆放在桌上,顺手把布包向里间推了推,口里“哟”了一声:“好重!” 徐文横了他一眼道:“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小二在身上乱摸一通,摸出了一张发绉的纸条,道:“相公,是一个客人要小的送给您!” 徐文心中一动,已知是什么回事,片言不发地接了过来。小二转身出房,徐文才打开来看,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三更,西去五里,携物来见,注意不许人跟踪。过路人”。 徐文把字条就灯上烧了,心中震骇不已,东西刚刚送到,“过路人”便已知晓,的确有些神出鬼没,要对付这类人物,实在不容易。 他慢慢地啜着酒,幽幽思索着今晚的行动步骤。 在双方交换完毕之后,出手制住对方,追究谜底,只不知对方会不会玩什么花招,从对方以往的行为判断,这一点不可不防,但又觉得防不胜防! 佛心得失,与自己无关! 方紫薇的安危,也属另一档事! 主要的是取回翠玉耳坠,与揭破对方的真面目! “卫道会”毫不迟疑地交出佛心,没有任何部署么?这一点似乎不可能,放着这多高手,不会乖乖吞下这口气的。可是那村姑打扮的少女,仅提奉命送物,不及其他,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对方竟毫不对自己怀疑么?如果自己吞了佛心,一走了之,对方岂非人宝两失…… 这顿饭,足用了一个多更次,小二收拾完毕之后,徐文闭门就寝,三更初起,他带着佛心,启窗而出。 徐文一路向西落荒奔去,沿途他十分注意是否有人盯梢尾随,但奔出了三里远近,仍毫无异动。 “过路人”只约西行五里,并没有指定地点,足见对方狡诈多智。 看看五里将尽…… 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不远的林中传出:“‘地狱书生’,东西带来没有?” 徐文刹住身形,分辨发声的方位。那声音又道:“你最好别打什么主意,否则交易难成!” 徐文心头涌起了无边杀机,栗声道:“‘过路人’,不敢现身么?” “我们只谈交易!” “东西带来了,开始交换吧?” “你可以把东西放在你现在立身的左方石上……” 徐文心中一惊,道:“什么意思?” “老夫自会来取。” “阁下该交出的人与物呢?” “折向东行,你将看到一间土地庙,东西与人全在庙中。” 徐文恨极地咬了咬牙,道:“阁下不想当面辨明东西的真伪了么?”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老夫倒是信得过你。” 徐文无话可答,看来对方根本不打算与自己照面,这机会如果失去,以后就别打算再找到对方了,他默然估计对方的位置,和彼此间的距离,准备…… “过路人”的声音再起,但已换了方位:“‘地狱书生’,依老夫的话做吧。老实说,凭你的身法,还不能逼老夫现身,那妞儿被老夫特殊手法制住穴道,再等一刻时间不解,即成残废……” 徐文怒声道:“你够狡猾……” “就算是吧,老夫的目的只在完成交易,不计其他!” “在下有些信不过你!” “那就随你的便了,此番交易不成,老夫尚可直接与‘卫道会’另行谈判,你那耳坠,可就别想得回了。” 徐文气得七窍冒烟,可就奈何不了对方,他原先的盘算,看来又要落空了。 “如何,快些决定?” “好!” 好字声中,徐文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发声之处射去,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声音却从相反的方向传来,充满了嘲弄意味:“小子,你别再耽延时间了,如果那妞儿变成废人,你如何向对方交代?” 徐文恨恨地回到原地,心中一百个不甘,但又无可奈何,这时,才后悔自己不该太自傲,该接受“妙手先生”的建议,说出事实真相,如果有他暗中援手“过路人”将无所遁形,但后悔终竟于事无补,只有认栽了,好歹先取回翠玉耳坠,然后再从方紫薇身上追索仇家,失此得彼,也聊堪解嘲。 心念之中,取出佛心,放在身旁石上,栗声道:“‘过路人’,算你狠,咱们成交了!” “过路人”得意地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可以去提货了!” 徐文猛一跺脚,憋住满腔恨毒,弹身向东奔去。 三里距离,转眼即到,果然,在荒林土丘之上,孤零零地矗立着一间土地庙,黑黝黝的有些鬼气逼人。 徐文担心的是受骗,推开虚掩的破门,欺身而入,香火台下,一条蜷曲着的身影,不错,正是红衣少女方紫薇。那翠玉耳坠,平放在香火台上的正中央。 他先拿起耳坠,审视果是原物,才放了一半心,把耳坠纳入怀中,然后俯下身去,探视方紫薇。 只见她玉颜憔悴,双目紧闭,状类熟睡,呼吸倒也均匀,这才放下了另一半心。 “过路人”到底点她什么穴道,必须探试才能知道,这又使他踌躇了。 虽然她是他的仇家,他可以毁了她,但却不愿触摸她的娇躯。 然而事实上,他没有其他考虑的余地…… 他硬起头皮,用手探索经脉,滑腻温软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全身,加上淡淡的处女幽香,顿时使他的心起了荡漾。 她本是第一个进入他心扉的影子,然而情随势易,残酷的现实改变了一切。 他这时从心底升起的异样感受,不知是酸是辣,简直无法形容。 遍查各大经脉,了无异状,再看脸色,不由猛省她是被一种麻醉之毒所制,根本不是穴道被制,“过路人”所说一刻时间不解穴道,将成残废,竟是一句诳话。 解毒,在他根本不是难事,取出一粒随身携带的“辟毒丹”,纳入方紫薇樱口,只眨眼工夫,方紫薇悠悠醒转,嘤咛一声,翻身站起。 “呀!你……” 显然她很惊异眼前的情况。 徐文强力熄灭意识中升起的那一丝情感之火,冷冷地道:“方姑娘没事么?” 方紫薇困惑地凝视了徐文片刻,声寒如冰地道:“怎么回事?” 徐文藉着天井透入的漠漠天光,看出她还是被“过路人”劫持之前那副颓丧的神色,虽遇大敌,似乎仍无动于衷,但他无意探索这隐秘,直截了当地道:“贵会付出代价,由在下经手换回了你的自由。” “你……说什么?” “姑娘业已自由了。” “你说代价?” “是的,‘卫道会’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 “以‘石佛’之心,向‘过路人’换取姑娘!” “佛心?” 方紫薇大叫一声,冷漠呆窒的面目,起了变化,像是十分激动,颤声又道:“你说……佛心?” “不错。” “是赎回我的代价?” “正是。” 方紫薇一把抓住自己的秀发,绞扭着,凄厉地道:“佛心无价之宝,我不配啊……我不配……” 徐文不禁被勾起了好奇之念,脱口道:“不配?为什么?” 方紫薇答非所问的自语般地道:“我的罪孽深重了,百死莫赎!” 徐文一怔神,根本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并不想探索对方的秘密,但仍忍不住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紫薇玉靥一片铁青,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是该死的人,值不得义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义父?姑娘的义父是谁?” 方紫薇略一犹豫之后,毅然道:“‘卫道会主’”!” “啊!” 徐文这才明白,当自己第一次上桐柏山,她曾说过是半个主人,原来她是“卫道会主”的义女,这就难怪了,但,她为什么说该死呢,起初,认为她是“白石神尼”的传人,结果不是,但以“石佛”的公案来说,“卫道会主”与“白石神尼”之间,必有渊源,不过,这已不是自己需要了解的事。 他把话拉回正题:“姑娘说该死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我糟蹋我自己,也污辱了义父,更辜负了所有关心我的人,现在,加上这件事,死不足赎我的罪愆!” “在下不懂?” 方紫薇突地面色一肃,以激越的口吻道:“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求在下……什么事?” “请你代我杀陆昀!” 徐文大惑不解,她曾爱他,曾受过他骗,而又为他求过情,现在她要杀他,为什么?疯女田蓉蓉那一幕,闪现心头,他似乎有些明白,不由追问道:“杀陆昀那小子?” “不错!” “姑娘不是爱过他么?” 方紫薇粉腮起了抽搐,眸中涌出一片恨毒的光影,厉声道:“是的,我爱他,但现在我要杀他,他毁了我 “毁了你?” “不错,他糟蹋了我的清白!” 徐文俊面为之一变,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他曾经发狂地追求过她,形殊势易,这份初恋的感情被埋葬了,但潜意识中,并不能消除这仙露明珠般的影子,现在白壁有瑕,红颜蒙污,她,已木是当初的她。 怪不得她失神丧志,对陆昀那小子表现出那样复杂矛盾的行为。 下意识的妒与恨,使他毫不考虑地道:“这一点我答应,我本来是要杀他的。” 方紫薇惨然一笑道:“相公,小女子愧无以报,谨此谢过。” 骤然改变的称呼,使徐文觉得极不顺耳,但又有一种酸酸的感受,讪讪地道:“这不值言谢!” 万紫薇顿了一顿,憔悴的粉腮,浮起了一抹红晕,苦苦一笑道:“相公,有件心事不得不吐,我知道你以往的心意,只是囿于你的名声,我没有接受,现在,迟了,也太晚了……” 说完,痛苦地垂下了头。 徐文百感交集,血行阵阵加速,他真想也说出心里的话,想说虽迟但未晚,他能原谅她,但,他没有开口,一切都不可能,仇与爱是无法并存的,何况,她已非云英未嫁身…… 方紫薇厉叫一声,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 情况发生得太意外,太突然,徐文连转念头的时间都没有,本能地挥出了一掌,“砰”地一声,方紫薇栽了下去,樱口汩汩冒出鲜血。她想开口,但仅只樱唇翕动了数下,便晕了过去。 徐文拭了额上的冷汗,千钧一发,他挽回了她的生命。 “阿弥陀佛!” 一声洪亮的佛号,起自身侧。 徐文心头剧震,迅快地一挪身,横开数尺,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和尚,不知何时竟已到了身边,仔细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功高莫测的“痛禅和尚”。 “痛禅和尚”的双目,在暗夜中如两粒明珠,射出蒙蒙青光,十分惊人。 徐文倒吸了一口凉气,拱手为礼道:“在下见过大师!” “免了!小施主算是救了她一命。” “痛禅和尚”口里说话,目光却射在方紫薇身上。 徐文想起当日桐柏山中,“五雷宫”宫主“震九天”殷止山率众寻仇,“痛禅”不速而至,原来是含敌意而来,却不知为什么与“卫道会主”攀上了关系,现在,他是否是“卫道会”一边的呢?如果是,自己要索仇,他便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心念之中,忽然瞥见“痛禅和尚”手中托着一个布包,不由脱口惊呼道:“佛心!” 徐文全身一震,惊悸地退了一个大步,自己与“过路人”交易的东西,怎会到了对方手中? “痛禅和尚”悠悠地道:“不错,正是经你手的那颗无价之宝佛心!” “大师……怎会……” “凶险贪婪之辈,岂能任其横行无忌!” “莫非‘过路人’已被大师……” “咳!可能是对方大限未至,贫僧在你放置佛心离去之后,一时性急,末待对方现身,便径取佛心,对方知机而遁,终未露面!” “哦!” 徐文这才省悟,“轿中人”在派人送了佛心之后,安下了这一着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过路人”虽狡,但仍无法得逞,只是事实说明,“痛禅和尚”业已是“卫道会”一方的人了。 他本打算要从方紫薇身上逼出仇家实况,想不到事实全出意料之外,“痛禅”现身,这想法算落空了,心里懊丧又愤恨,的确有些哭笑不得。 “痛禅和尚”俯身探了探方紫薇的脉息,道:“苦了这丫头!” 这语气,充满了亲呢之情,听在徐文耳中,更不是味道,从语气中,他判断“痛禅”与“卫道会主”,关系不浅。 据父亲生前遗言,血洗“七星堡”是“卫道会”一帮人所为,而据“卫道会”所说恰好相反,完全与该会无涉,上官宏寻仇,也属个人之事,这就煞费踌躇了。 事实真相如何,到现在仍是一个迷雾。 父亲与“七星故人”的被杀,凶手是否上官宏或“卫道会”中人,也是一个谜。 如果一直暗中摸索,恐怕永难求得真相,如果照数日前的决定,敞开来索仇,对方的实力未可轻估,仇报不成,岂非遗恨千古? 摆在目前的事实,单只这“痛禅和尚”,自己就应付不了…… 心念及此,直如冷水淋头,那炽烈的复仇之火,被浇熄了一半。 “痛禅和尚”已着手为方紫薇疗伤,片刻工夫,方紫薇悠悠醒来,惶惑地道:“我……没有死么?为什么……不让我死……” 她转动着目光,逐渐,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禁栗声叫道:“大师父,您……是谁?” 显然,她不认识“痛禅和尚”,“痛禅和尚”到桐柏山时,她本已飘流在外。 “痛禅和尚”慈祥地道:“丫头,贫僧是你义父好友!” “哦!你……” “现在随老衲回山。” “我……不!我没有脸见任何人!” “傻丫头……” “啊!我不……” 她掩面痛哭起来,凄切的啼声,哭出了少女失足的愧悔。 徐文觉得自己已无再呆下去的必要,他感于“痛禅和尚”曾对他有过援手之德,礼不可失,恭谨地抱拳道:“大师,在下告辞!” 就在此刻—— 方紫薇突地尖叫一声,娇躯腾了起来,又栽回地面,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徐文大惊之色,收回了跨出的脚步。 “痛禅和尚”也大感意外,悚然道:“怎么回事?” 话声中,俯身探视,细察脉息,除了微弱之外,了无异状。 徐文也大惑不解,如果说有人暗算,不说自己,放着“痛禅”这等高手在侧,蚊蚋飞过,恐也瞒不了他的耳目,到底是什么原故呢? “痛禅和尚”显然也查不出究竟,口里连道:“怪事!怪事!” 徐文忽地心中一动,暗忖,以“过路人”的诡诈狡狯,岂能不防这一着,莫非他在方紫薇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心念之中,道:“大师,容在下一察?” “嗯!” 徐文以他独到的经验,检视了一遍,骇然惊呼道:“毒?” “痛禅和尚”双目射出了电炬似的熠熠光芒,栗声道:“你说毒?” “是的!” “听说小施主精于毒道,她中的是什么毒?” 徐文略显激动地道:“不知道,这毒前所未见。” “能解么?” “可以一试。” 说着,取出三粒“辟毒丹”,交在“痛禅”手中。“痛禅”捏开万紫薇下巴,把丹丸塞入咽喉,复用指一点喉结穴,丹丸顺喉而下。 久久,毫无反应。 徐文忍不住再视察了方紫薇的眼睑、口唇、舌苔……等显示中毒征候的部位一遍,骇然惊怪道:“没有用,这是什么毒,如此霸道?” 蓦地—— 门外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道:“这叫‘阎王令’,普天之下无人能解!” 徐文闻声知人,大喝一声:“‘过路人’!” 身形似脱弩之箭般射了出去,快得有如电光石火,但到了门外,却不见丝毫人影,口里恨恨地哼了一声,飞身上了庙顶,展目四望,仍一无所见,只好落回庙中,只见“痛禅和尚”仍守在方紫薇身边寸步未移。他心想,这和尚倒沉得住气,以他的功力,如果行动,对方将无所遁形。 “痛禅和尚”似已知道他的心意,淡淡地道:“对方是有为而来,你不迫他,他也会现身,对方现在庙后!” 徐文剑眉一挑,道:“大师何以知道?” “对方发话之时,最后一个字音偏向左方,已非原地,证明他从左方绕到庙后,声落人已不在原地,小施主再快也没用!” 徐文大是赧然,心中却极佩服对方的经验老到。 果然,后面屋顶上传来了“过路人”的话声:“痛禅,你很精灵!” 徐文怒声道:“有种的现身说话,何必效鼠子之行?” “过路人”哈哈一笑,枯叶般飘落阶下院地之中。 徐文目中冒出了火,额上鼓起了青筋,脚步一移,正待…… “过路人”一抬手,阴森森地道:“‘地狱书生’,你最好别动,老夫只要一句话,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徐文冷极地一哼道:“你就说这句话看?”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不愿公开身世吧?” 徐文一愣,栗声道:“什么意思?” “过路人”道:“如果你的身分揭露,小子,你知道有多少人要你的命?” 徐文心头飘过了一阵寒意,大感悚栗,听口气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委实太可怕了,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呢?对了,他既冒充父亲向自己下过杀手,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不足为奇,但他数度向自己下杀手的原因何在呢? “痛禅和尚”沉缓地开了口:“施主就是‘过路人’?” “一点不错。” “说你的来意吧?” “你应该知道的。” “目的在这颗佛心?” “不错,以佛心换取解药。” “你认为贫僧会答应吗?” “会的,除非你不要那小妞儿的命!” “你是否想到贫僧要杀你并非难事?” “哈哈哈哈!‘痛禅’,老夫也想到你不会下手。” “为什么?” “你不会眼望着她死。” “痛禅和尚”冷厉地道:“她死不了,‘毒道’高手并非只你一人!” “过路人”阴恻恻地一笑道:“话虽不错,但这‘阎王令’之毒,江湖失传已数百年,老夫敢夸当今天下无人能解,别以为‘崔无毒’可恃,他差得远了!” “痛禅和尚”一字一顿地道:“如果贫僧以她的性命换你一命,为武林除害又当如何?” “过路人”丝毫不为所动地道:“老夫相信你不会如此做,否则你早出手了。” “贫僧随时可以出手?” “可是你不会。” “施主坚信如此么?” “当然。比如说,你想制住老夫,迫交解药,但解药不在老夫身上;想以老夫生命换取解药一样办不到,因为老夫只是受命行事。” “施主……受何人之命?” “这一点恕不作答。” “贫僧相信无人不怕死,施主不会例外吧?” “可是老夫的生命已交与别人,自己作不了主。” 徐文业已忍无可忍,口里微哼一声,扑了过去,掌力随着涌出,这扑击之势,犹如迅雷疾电。 “砰!” 徐文震落实地,“过路人”却踉跄退了三四步,才站稳身形。徐文略不稍停,再次挥拳猛扑…… “过路人”身形朝侧方一划,口里大喝一声:“住手!” 徐文一击落空,身形不期然地停了下来。 “过路人”栗声道:“小子,真要老夫抖出你的身分?” 徐文业已恨到极处,把心一横道:“说吧,本人已不在乎了,反正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 “过路人”呵呵一笑道:“你考虑到你母亲的安全没有?” 徐文如中雷击,震惊莫名地退了两个大步,自“七星堡”被血洗之后,第一次听到母亲的讯息,对方不但熟知自己身世,而且可能与母亲失踪有关,显见这内中大有文章,这一条线索,决不能放过,心念之中激动万状地道:“你知道家母下落?” “当然!” “人在何处?” “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你懂得这意思的。” “你休想再耍花样……” “小子,现在你与老夫退开一边,事了之后再谈另一笔交易!” 徐文无可奈何地退后丈许,母子情深,他不能做任何于母亲不利的事,只要母子能重见,他会不惜任何代价。 “过路人”说是受人之命行事,他身后隐着的,是何等样的一个恐怖人物呢? 当初他暗算自己,莫非也是受命行事? 这会不会关系到家门被血洗,以及父亲的惨死? 他想着,不由出了神,只是全身的血液却在阵阵沸腾。的确,这种种离奇可怖的情况,复杂得使人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 “过路人”转向了“痛禅和尚”,冷冷地道:“‘痛禅’,愿否交出佛心?” “痛禅和尚”目瞪如铃,射出栗人青光,沉声道:“施主先说出受何人之命行事?” “这一点办不到。” “看来贯僧只好破戒取你性命了……” “老夫不受威胁。” “这并非威胁。” “‘痛禅’,再半个时辰,这妞儿将骨化形消,不信等着瞧!” “痛禅和尚”回头看了方紫薇一眼,只见她四肢抽搐,粉腮已呈紫酱之色,但双目紧闭,张口无声,似乎极端痛苦。 “解药呢?” “你愿交出佛心了?” “贫僧暂时认栽。” “好极,现在先把佛心交与老夫。” “解药呢?” “自有交代。” “贫僧能相信施主吗?” “最好是相信,因为你别无路走。” “别迫贫僧改变主意?” “老夫受命行事,一切不在乎。” “包含死在内?” “一点不错。” “贫僧不冒这个险。” “过路人”沉思有顷,道:“这样好了,仍由这小子居间,你把佛心交与他,由他随老夫去换取解药,你在此地等候,半个时辰之内他必回转,如何?” “痛禅和尚”不再开口,脱手把佛心掷与徐文,徐文接在手中。“过路人”哈哈一笑,道:“小子,来吧!” 话声中,人已飞登屋面,徐文跟着起身,两人一先一后,奔出了数里,眼前是一片密林,“过路人”径直穿入林中。 此际,远远传来村鸡啼唱,东方已现曙色,距天明已不远了。 徐文紧跟着入林。 “过路人”在入林三丈之处停下,口里道:“小子,止步!” 徐文停定身形,狠狠地瞪着对方,恨不能把对方撕成碎片。 “小子,你似乎有话要说?” “不错,你曾化身锦袍蒙面人,数度向本人施杀手,也是受命行事么?” “你错了,老夫一向独身行事,所谓受命,只是应付那秃驴的一句话而已。” 徐文猛一错牙,道:“你够卑鄙!” “过路人”嘿嘿一笑道:“随你小子如何说吧。” 徐文恨毒至极地道:“你究竟是谁?” “这一点恐怕你永难明白了!” “找死?” “记住,别任性,咱们好好谈,你母亲的安全操在老夫之手。” 徐文打了一个冷颤,一颗心顿往下沉,这等于是咽喉被人扼住,想反抗也不成。 “家母怎会落入你手?” “这点你不必问了,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没有什么,聊备一格,以维护本身安全。” “当初谋算本人,又为了什么?” “同样的理由,为了本身安全!” 徐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根本不明白对方语意所指。 “你把家母怎么样?” “她很安全,只要你不与老夫为敌,他便无事。” “你以此要挟我?” “亦无不可。” “我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那先死的将是蓝玉珍!” 徐文双目几乎喷出血来。 “过路人”转变了话题道:“徐文,时间不待了,交换解药吧!” “本人还有句话问你。” “说吧?” “血洗‘七星堡’是你所为吧?”洗‘七星堡’是‘卫道会主’率众所为!” “真的?” “信不信由你!” 徐文咬了咬牙,他相信这是实话,父亲生前也是如此说的,索仇可以假以时日,倒是母亲一日不脱离魔手,自己将无片刻安宁,自己与对方往日无怨无仇,而对方说谋算自己,劫持母亲,是为了本身安全,这话令人费解。 对方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么呢? 这其中难道隐藏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事吗? 心念之中,沉声道:“‘过路人’,不管阁下是什么来历,你放出家母,在下可以发誓不与你为仇,前帐一笔勾销,如何?” “过路人”冷森森地:“时机未至,免谈!” “什么时机?” “这是老夫自己的事,你不必过问,但记住一点,别与老夫为敌,时机到了,你母子可以重逢,否则就很难说。” 徐文一副钢牙几乎咬碎,杀气几乎破胸而出…… “过路人”又道:“拿来吧!” 徐文心念一转,既然“卫道会”一帮人是自己血海仇家,自己犯不着去救仇人,更不必谈什么道义,说道:“‘过路人’,咱们可以谈谈交易!” “什么交易?” “在下以佛心作为交换……”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他本想说作为交换母亲的代价,话到口边,忽觉不妥,仇归仇,怨归怨,武士的操守不能不顾,“地狱书生”的外号虽然不雅,但自从出道以来所行所为还没有违悖“武道”的地方,如此一来,将被武林视作何如人?与“过路人”之流又有什么分别?佛心本非自己之物,而况“过路人”,未必就肯答应这宗交易,若事不成,岂非徒留笑柄? “过路人”见徐文中途不语,追问道:“交换什么?” 徐文一摆手道:“不谈了,拿解药来吧。” “过路人”皱了皱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翠绿的丸子,抛与徐文。 徐文接在手中,道:“阁下不是说解药不在身上么?” “过路人”嘿地一笑道:“小子,这叫做兵不厌诈!” “哼!无耻之尤!” “废话少说,拿来。” 徐文心念一转,迟疑地道:“阁下的解药可靠吗?” “这一点你小子尽可放心。” 徐文把佛心脱手掷与“过路人”,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了也是多余,终于片言不发,向林外奔去。回到土地庙,天业已大明。 “痛禅和尚”似已焦灼不耐,一见徐文现身,脱口便道:“如何?” 徐文冷冷地道:“解药已取到了。” “快给她服下吧。” 徐文没有再说话,把那粒翠绿丸子,纳入方紫薇口中。 工夫不大,方紫薇面色逐渐恢复,脉息加重,盏茶时间之后,苏醒过来。 “痛禅和尚”面色一肃,道:“小施主,贫僧有个不情之请?” “请吩咐!” “拜托小施主劳神,护送她回山。” “这……” 徐文不由迟疑了,自己一而再地为仇家效力,这算什么?但另一个意念突闪脑海,忙应道:“可以!” “如此贫僧重托了!” “小事不足挂齿。” “后会有期,贫僧誓必要迫出‘过路人’的根底不可!” 说完,单掌打了一个问讯,如灰鹤般腾空越屋而逝。 方紫薇似乎元气大丧,久久仍不能起身…… 徐文看了她一眼,面上升起一抹怜惜之色,但那抹怜惜之色,消失得很快,随即被一种森寒之色所取代,漠漠然地开口道:“姑娘觉得怎样?” 方紫薇感激地朝徐文一瞥,挣起身来,背倚香火台,乏力地道:“还好,没有什么。” “在下受托送姑娘回山。” 方紫薇苦苦一笑,眼角渗出了两粒晶莹的泪珠,凄楚地道:“相公,我……不回山!” 徐文眉锋一紧道:“可是在下业已答应了‘痛禅’大师,送姑娘平安回山。” 蓦在此刻—— 一条灰影,进入庙中。 徐文掉头一看,来的赫然是“普渡庵”住持“修缘”老尼,她的弟子“悟性”被人奸杀,曾误会自己是凶手,因为死者是死于“摧心”之毒,死后无痕。想不到这老尼会此时此地现身,当下一拱手道:“师太幸会!” “修缘”老尼还了一礼,目光直盯在方紫薇面上。方紫薇粉腮剧变,“噗!”地跪了下去,泪如泉涌。 “修缘”老尼厉声道:“丫头,你太任性了!” 方紫薇泣不成声地道:“薇儿不肖,薇儿该死!” 徐文心头大震,难道这“修缘”老尼又是“卫道会”中一分子?听双方语气,似乎关系相当不浅…… 只见“修线”老尼愤然一挥宽大的袍袖,声色俱厉地道:“你还不回山?” “薇儿无脸见人!” “你想怎么样?” “薇儿只……只……只想求解脱!” “大胆,你不想想你义父十年多来收养之恩?” 方紫薇哽咽道:“薇儿自知百死莫赎!” “你无知失足,大家会原谅你……” “薇儿只求您老人家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允许薇儿剃渡!” “剃渡?不行!” “那该地但求一死,身受殊恩,来生图报!” “修缘”老尼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孽!孽!痴丫头,你知道你义父是谁?” “谁?” “是你亲生之父。你的身世,包含了一个血泪交织的故事,你这一来,岂非令你父亲心碎?” 方紫薇睁大了眼,颤栗地道:“他老人家是薇儿生身之父?” “不错。” “那薇儿不姓方?” “不,你不姓方,当初是为了防仇家迫害,才给你易姓为方。” “啊!” 方紫薇伏地痛哭起来,声如午夜鹃啼,闻之令人鼻酸。 徐文极想从对方言语中探索“卫道会主”的真面目,但失望得很,对方语焉不详,方紫薇本身包含了一个凄惨的故事。是什么放事呢?所谓仇家,是否又牵涉到“七星堡”血案? “修缘”老尼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声变得十分慈祥地道:“孩子,别哭了,任何事必须由你父亲作主,起来!” 方紫薇缓缓起身,满面啼痕,像一朵带雨梨花。 徐文忍不住问道:“师太敢莫也是“卫道会’一分子?” “修缘”老尼怔了一怔之后,道:“贫尼不否认。” 徐文别具深心地道:“上次贵庵惨案,师太是否已查出真区?” “修缘”面上掠过一抹愤恨之色,栗声道:“贫尼断定是‘七星堡主’徐英风那魔头所为,可惜……” 徐文心头一沉,道:“徐英风?” “不错。” “可惜什么?” “可惜他已死了。” 徐文暗地一咬牙,故作惊震之状,道:“徐英风死了?” “嗯!死于开封道上。” “但不知是死于何人之手?” “这一点没有听说。” “据江湖传言,是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所为?” “是有此一说,但尚未证实。” 老尼淡然的态度,使徐文感到莫测高深,如果父亲与“七星故人”是死于“卫道会”人之手,对方多少总有些异样表露,但意外地对方似十分漠然。他紧追着问:“徐英风功力不俗,又擅‘毒道’,江湖中能致其死命的,恐怕不多?” “这话不无道理。” “以师太的推测呢?” “无从推测。” 徐文把心一横,道:“是否上官宏所为?” “修缘”老尼与方紫薇面色同时一变,“修缘”老尼目射精光,迫注在徐文面上,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久久才道:“小施主何出此言?” 徐文心念电转,索兴豁了出去,追个水落石出,当下寒声道:“因为上官宏与徐英风结有深仇。” “可是这非上官宏所为。” “师太何以断定如此?” “上官宏的行动,贫尼无所不知。” “事情很巧……” “什么很巧?” “徐英风与另一锦袍蒙面人被害之时,恰值在下路过,据徐英风遇害之前的言语,曾提到“卫道会”三个字!” 这是徐文临时想起来的心机,想诈出对方实话。 “修缘”老尼漠然一笑道:“言语涉及‘卫道会’可能有之,但并不能证明是上官宏或‘卫道会’其他高手所为,如果是,贫尼倒无憾了。” “在下极想见上官宏一面……” “为什么?” “证实这件公案!” “修缘”老尼目中逼人的精光再现,沉声道:“小施主,贫尼不能不追究了……” 徐文俊面涌起了异样的神色,目光毫不畏缩地与对方直视,微显激动地道:“追究什么?” “小施主已不止一次表露对‘七星堡’事件的关切?” “这又如何?” “小施主所练的‘无影摧心手’与徐英风所使的‘摧心’剧毒本是同源?” 徐文一咬牙,道:“在下不否认。” “如此你与徐英风必有渊源?” “有的!” “什么渊源?” 徐文的面色已成了铁青,现在只消一句话,局面将完全改观,如果自己道出身分,也就等于开始了索仇的行动。 是否该再隐忍一段时日,搜集些具体的线索? 抑是立刻开始行动? 时机与对象是否适当? 心念一连数转,决定应该在见到上官宏本人,才是最适切的时机,于是,他压下了将要爆发的仇火,故意装得激于义愤的神情,道:“渊源不浅,但也不深,武林公道不能泯没,是吗?” “修缘”老尼凛峻地道:“小施主并非由衷之言?” “在下认为是的。” “在谈公道之先,是否该明了是非曲直呢?” 徐文为之一窒,但随即针锋相对地道:“在下愿闻关于这公案的是非曲直?” “修缘”老尼冷冷一笑道:“小施主,你曾救过上官宏的命,凭这一点,“卫道会”上下对小施主无理也得让三分,多尼算承认小施主追索这公案的立场,但首先小施主得坦白道出身分。” 徐文又是一窒,感到有些词穷,一阵犹豫之后,道:“在下希望与上官宏见面肯谈。” “修缘”老尼一颔首,道:“可以,小施主何时可上桐柏山?” “现在就可启程。” “好!贫尼答应安排小施主与他见面。” “如此在下告辞!” “请!” 徐文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出了庙门,只见红日初升,林鸟争鸣,晓雾初收,一片清新之气,但,他的心里,仍是被无边的阴霾笼罩。 证诸父亲生前的话,和“过路人”转述母亲之言,他认定仇家是“卫道会”一帮人无疑,可是一些事实的片段,又似乎否定了这判断! 而从“修缘”老尼的话意来看,上官宏在“卫道会”中的地位似乎十分尊崇,他感到心头的压力愈来愈重…… 他又想到了惨死开封道上的父亲,“普渡庵”人神共愤的事,是他所为吗? 如果这事传出江湖,江湖同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工夫不大,他踏上了通往桐柏山的大道。 由于情况的诡谲变幻,每一次上桐柏山,都有不同的心情与感受。 他想,此次在见到上官宏之后,如果对方否认血洗“七星堡”,也不承认杀害父亲,自己将采取什么行动? 目前,“痛禅和尚”不在总舵,少了一个可怕的劲敌,但在“无情叟”等一干高手联手对付自己时,能操胜算吗? 正行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徐少侠,留步!” 徐文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第一次,他被人称名道姓,当下身形一刹,凛然回身,只见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汉子,站在相距丈许之处,正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 他扫了这陌生汉子一眼,栗声道:“朋友何方高人?” 陌生汉子哈哈一笑道:“高人不敢当,区区只是个下人!” “下人?” “不错,受命跑腿之人。” “怎知在下姓徐?” “区区说过是受命。” “受何人之命?” “就是那掌握令堂生死之人!” 徐文登时血脉贲张,额上暴起了青筋,俊面涌起了一片恐怖杀机,厉声道:“这么说朋友与‘过路人’是一丘之貉?” 陌生汉子冷冷一哼道:“徐文,说话客气些,区区此来对你有好处……” 徐文咬紧牙关道:“好处?哼!朋友来得正好,在下有话必须朋友解答!” “别奢望太多,区区除了受命的事外,其余一切不谈。” “朋友,那可由不得你!” “徐文,你目前是赴‘卫道会’总舵?” “不错。” “寻仇?” 徐文一震,悚然道:“不错!” “你这是去送死!” “送死?什么意思?” “凭你的身手,能敌得过对方联手么?” “这是在下自己的事。” “还有,你自信能在‘痛禅和尚’先天罡气之下逃生么?” 徐文剑眉一挑,悚栗地道:“这与朋友何干?” 陌生汉子自顾自地说下去道:“只要你一抖露身分,对方将倾力毁了你,你不否认这可能吧?” “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区区只是奉主人之命传言……” “在下希望知道贵主人是谁?” “这一点目前尚难奉告。” “然则贵主人的目的是什么?” “借你之手,毁灭‘卫道会’,彼此两利!” 徐文骇然道:“什么,借在下之手?” “不错,敞主人保证事成之后,让你母子重聚,公开一切真相!” 这的确是极大的诱惑,何况毁灭仇家,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事,从“过路人”所表现的能耐与手段看来,对方口中的主人,定是一个极端可怖的神秘人物,自己正愁无法拯救母亲脱离魔手,想不到对方找上门来。 心念之间,杀机消散了大半,略显激动地道:“贵主人的保证可信么?” “敝主人一言九鼎!” “朋友说借在下之手?” “一点不错。” “朋友刚才不是说在下的能耐不济么?” “这一点敝主人有安排。” 徐文精神一振,道:“什么安排?” “别急,区区还有话没有说完。” “请讲?” “令尊徐笑风与另一个冒充他形貌的人,你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徐文全身陡地一颤,栗声道:“谁下的手?” ------------------ 网络图书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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