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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在普雷斯比泰伦医院的大夫休息室里,雷切尔裹着一条毛毯,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一大杯咖啡。这是星期三早上9点20分。迈克·阿特沃特刚刚走进屋里。
  这位检察官收到了雷切尔上午7点打来的电话,心情很复杂。她经受的折磨使他震惊,但他不能肯定这种局面意味着什么。几个警察没有及时赶来救援并不算犯罪。可是雷切尔在电话里谈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声称卷入皇家剧院开枪事件的警官中有一个人用希尔蒙特这孩子做人质。因为林沃尔德坚持由他来审理这个案子,这样就可能审出一桩警察的丑闻。然而唯一能使它成立的办法是要看雷切尔的叙述是否逻辑严密,事实确凿,另外还有别的目击者能在法庭上证实她的证词。
  “麦迪逊副巡官一直没有来。”她一看到他就说。“米勒警长不让调度员呼叫他。被我刺伤的那个人做的艾滋病检查至少是阴性的。他们给我做了试验,肯定了这点。他们说病毒的显现会有六个月的时间。他们会给我们俩再做一次。”
  “从你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情况看来,”阿特沃特说着在她对面的一张桔色塑料椅上坐下,“麦迪逊也许并不是最合适的人能让你和盘托出。”
  “为什么呢?”雷切尔问。“难道他不应该知道情况的进展吗?那么,也许我该打电话给局长。”
  “对于这方面我接触的时间可比你长得多。”律师说。“警察局是个很封闭的地方,在某些方面和教派相似。在底层发生的事情通常根子在上头。”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她困惑地摇了摇头说。
  “如果不是局长或者高一级警官宽容他们,你说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或者至少会是另外一个样。腐败现象在它的滋生地蔓延,听懂了吗?”他站起来给自己斟了杯咖啡。“有多少人卷入了这桩事情?”
  雷切尔注视着她。“你说的是昨天晚上呢,还是皇家剧院的开枪事件呢?”
  “这两件事是相互关连的,对吗?”他说完手捧咖啡回到了座位上。
  “格兰特·卡明斯昨天晚上没有来上班。”她说时把毛毯裹得更紧些。“不过,他们那样做都是为了格兰特。我告诉卡罗尔·希契科克,我会把希尔蒙特中弹身亡的真相说出来,他们便决定要教训我一下。”
  “昨晚发生的事暂且搁在一边。”阿特沃特说。“我们怎样来证明这些警官是故意不来救援呢?不管怎么样,那不构成犯罪。那是个纪律问题。”
  雷切尔把她在鞋盒里发现钱的事情告诉了他。“我看私吞5万元的事不仅仅是纪律问题吧,你看呢?”
  “你认为大概是什么人拿的?”
  “我刺伤的那个人肯定没有拿。”雷切尔脱口而出。“在屋子里面仅有的几个人是一些执法人员。”
  “我要跟内务部联系一下,”他说,“要他们动手调查。”
  “那么格兰特呢?他把那个孩子当人盾。希尔蒙特本不该死的。他死了真是荒庸。”
  “我们现在面对着另一个难办的局面。”阿特沃特说话时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别的警官如果不愿意证明你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你的话与他们说的话就不一致。这个问题很棘手,你能肯定自己会胜诉吗?”
  “过了今天夜晚,”雷切尔说,“我愿意向全局挑战。我还有没告诉你的呢。”她收起了骄做把在沙滩上那次聚会中发生的肮脏细节统统倾诉了出来。
  “听起来好像是性骚扰。”他说。拉了一下袖口链扣。“你得雇一名律师对警察提起诉讼。民事问题我帮不了你的忙,雷切尔。”
  “为什么是性骚扰呢?”她争辩说。“出事的时候我不在值班,与我的工作毫无关系,格兰特·卡明斯想强奸我,还有警长、拉特索、吉米·汤森他们全都搅到了里面。就算他们没有调戏我,他们肯定也没做任何事情来制止它。”
  迈克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凝视着雷切尔的脸,想洞察她的内心。她所诉说的这些事件都是极端无耻的。如果被公之于众,新闻媒介会为之哗然。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字标题:“性。残忍。丢失毒品赃款。恶劣的警察。”方法是现成的,即痛快地酝酿轰动效应。尽管他为这种局面的可能性而激动,他也得弄清楚雷切尔能不能坚持到底。
  “你愿意宣誓保证对格兰特·卡明斯的犯罪控告是属实的吗?”
  “愿意。”雷切尔说。
  “好!”阿特沃特说。“我看以强奸未遂开始是最好的。我要和总律师办公室联系,把你告诉我的其它事情都向他们通报,并且告知内务部有关丢失毒品赃款的事。因为我要对唐纳德·杜鲁门进行起诉,我可以找一下有没有别的目击者支持你的说法。”他站起身,看了看手表。“20分钟以后我得赶到法院去。我为什么不把起诉书打出来,今天晚些时候到你家里去找你签字呢?”
  “今晚我值班。”她说。“我应该请病假吗?”
  “这个主意听上去不错。”他说。
  “他们什么时候给格兰特送传票呢?”
  “大概是明天。”他说。“瞧,这件事一旦进行,所有的邪恶势力都将被突破。你会被新闻媒介包围。你用这种方式来揭露这些警官,雷切尔,我不敢肯定你再回去工作是不是安全。”
  “你的意思是说我会丢了工作。”她说。“这是不是你想告诉我的?”
  “有可能结果会那样。”阿特沃特说着又在她身旁坐下。雷切尔闭上双眼,泪如泉涌,他温存地触摸她眼皮上的一个星形小痣。他们一起做爱的记忆又浮现在他脑中,他探过身去吻她。
  雷切尔把他推开:“我还能拿薪水吗?”
  “我不能作任何承诺。”阿特沃特告诉她,立刻又变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我将尽可能帮助你留在工资表上。如果人事处要解雇你,你要照我说的去做,请一位律师,打一场官司。”
  雷切尔眼望着他站起来要走了,眼泪滚到了她的腮旁。她怎么付账单呢?她当警官的生涯从此结束了。她可以迁到另一个州去,但她的名声也会跟着她。她只要在起诉书上一签上名,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差不多7点钟把文件带来,”她说,“那个时候我该醒了。”
  格兰特在他文图拉县的住处。他的家离海滩只有几条街,内有一间很高的起居室,一间小书房,楼上有两间大卧室。他屋里的一切都很洁净,有条不紊。来了客人他坚持要他们脱鞋子,放在进门处。
  拉特索坐在厨房地板上擦拭格兰特搜集的30条枪。从昨天起他就没睡过觉。那天清早格兰特打电话叫他来时,他就很勉强。格兰特没有按许诺的和他一起在家干活,而是自己去了海滩,却让拉特索在他厨房地上做苦工。
  “别把枪油弄到地板上了。”格兰特说道。他走进屋,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
  拉特索点点头。他的眼皮重得几乎撑不开来。他又饿又渴,可是格兰特没给他吃的和喝的。他将一支古董手枪放在地板上。
  “我担心雷切尔说我的那些事情,会发生什么事吗,格兰特?”
  “没事儿。”他说。“你和我在一起,兄弟。你知道我对手下的人很照顾的。”
  “被人家调查我可受不了。”拉特索接着说。“我害怕,格兰特。”
  格兰特对拉特索的恐惧漠不关心。驾驭这么多人有时候是很伤脑筋的。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问题来找他。他并不在乎去帮助他们,不过他要得到报偿。生活里每一一件事都是有代价的。
  起居室里有两张浅灰色的皮沙发面对面地放着。房子中央摆着一张咖啡桌,上面堆满了报纸,30分钟后电话铃响了,这时拉特索已经走了。格兰特脱下了衬衣,他的上半身被清晨的太阳晒得发亮。他蹲在桌旁的地上,在拼装57谢威牌模型汽车。“你,”他说着从桌上拿下移动电话,“你真烦人。讲啊,要么就别啰嗦。”
  “是卡罗尔。”她说。“我刚才和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职员通了电话。雷切尔提出要控告你强奸未遂。”
  “不。”他说着大笑起来。“你为什么用这种事情来跟我开玩笑?你这人真怪,卡罗尔。”
  “我没开玩笑,格兰特。”她说。“我朋友说她刚打了一份起诉书。昨天夜里我照你说的同雷切尔一起去吃了早点,可是她拒绝收回皇家剧院的事件。现在她又在说什么呀?你同这个女人干了些什么?”
  “雷切尔发了疯。”他说着拿起汽车模型,检查他才粘上去的缓冲器。“我没对她干什么。你是当真的吗?她真的以为她能躲过这件蠢事吗?”
  “我发誓。”卡罗尔说。“一开始她控告你用希尔蒙特做人盾,现在她又指控你企图强奸她。这一次是你错了,格兰特。你玩错了一个女人。”
  “我没玩任何人。”格兰特撒谎说,声音在房里轰响。“谁也不会相信雷切尔的胡说八道。她一点证据也没有。她想怎么告就怎么告吧。我向你保证这一切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卡罗尔沉默了。最后她说:“也许你错了,格兰特。我看,包括米勒在内我们都低估了雷切尔。昨天夜里我们没理睬她几次呼救的请求,她在清晨5点钟要调度员呼副巡官。米勒没睬她,她便直接跑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找了迈克·阿特沃特。”
  格兰特将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模型的小门捏了个粉碎。
  星期三夜班之前吉米·汤森在更衣室里遇见了格兰特·卡明斯,别的警官已经都去集合厅了。“我们需要谈一谈。”
  “说吧。”格兰特说着将皮带扣住手枪皮套。“值班会议很快就要开了,所以你赶快说。”
  “参与皇家剧院事件的人中有两个目击者声称他们看到了你脚踢已经倒在地上的唐纳德·杜鲁门。”
  “那么?”他说。“他们要造反了。他们的话有个屁用。他们是一群废物。谁也不会拿孩子的话来对付我。”
  “我要是你,对这件事就不会这么肯定。”汤森说。“跟我面谈的孩子都是足球运动员,他们来自体面的家庭。他们成绩也都很好。”当特德·哈里曼走过他们身旁时,他收住了话头,等这位海军陆战队退伍军人出了更衣室,他又继续说道:“至少没有人看到你把希尔蒙特这孩子拉到你身前。在这一点上算你走运,格兰特。假如雷切尔能保持沉默,你就会没事儿了。”
  “你上哪儿去了?”格兰特大声说。“她已经去了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她说我在夜班人员聚会那天企图强奸她。这会儿他们正在准备我的逮捕证。”
  “不会。”汤森惊呆了。“我不相信你的话。雷切尔从来没说过有关聚会上发生的任何事。她所提到的都是希尔蒙特的问题。”
  “我要是最后因强奸未遂罪而倒霉,”格兰特咆哮道,“你会和我一起进去。”
  汤森惊诧得张口结舌。“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格兰特说着把这个身材粗壮的警官推到了他的更衣室门上。“你把她麻醉了,吉米。你和其他人一样玩弄她的奶头。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该付出代价呢?你是这件事的混蛋起头人之一。昨天夜里雷切尔遇到麻烦时,你和别人如果能去救她,她也不会去找那个可恶的阿特沃特。”
  汤森觉得他的肚子里在翻滚。“我们那么做都是为了你,格兰特。”他说。“我们以为要是给雷切尔一个教训,她就不敢再对她的同事们说三道四。我们怎么知道她会去找检察官?”
  “不管怎么说,”格兰特说着挥挥双手,示意他别说了,“别忘了,你也有自己的一些秘密事。你要敢泄露我的秘密,我就会把你的一切都曝光。”
  “咱们得想法制止她。”汤森说,他听了他的话吓呆了。“我有家,格兰特。你知道最近我家的情况有多糟糕。我不想再出什么麻烦了,特别是和我工作有关系的。咱们一向是互相帮忙的,这难道不是你平时老是唠叨的吗?”
  格兰特沉思了一会儿。“告诉你怎么办。”他说,眼里流露出罪恶的表情。“咱离开警察局后到中心大街度假村的停车场找我。”
  那天晚上,露西邀请雷切尔、乔和特雷西到她家里早早地吃晚饭。她坚持要把乔留下来过夜,希望雷切尔能好好地睡一觉。
  “有人要来。”从露西家回来后雷切尔告诉女儿说。她俩在厨房桌上喝冰茶。“你有没有可以呆在一起的朋友?”
  “是那个人,对吗?”特雷西激动地拍起手来。“瞧,我知道他会迷上你的。你还弄不清自己就要结婚了。”
  “这是公事。”雷切尔说时脸色严厉且疲倦。“也可能他是和我一起出去吃晚饭的那个人,特雷西,但他不是来串门的。”
  “我不理解。”姑娘说时,脸上一副失望的神色。
  “我懂。”雷切尔说。“昨晚出了点事。迈克·阿特沃特来帮我想想办法。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能让我们私下谈谈。”
  “出了什么事儿?”
  “我刺伤了一个人。”雷切尔喝了一口冰茶,她的喉咙焦干,几乎咽不下去。“他谋杀了他的女友。他威吓我,从我身上夺走了枪。我没有别的选择。为自卫我刺了他。如果我不那样做,他就会杀了我。”
  “你杀了人?”特雷西说时瞪大了眼睛。
  “没有。”她说。“那个人受了伤,但他还活着。”
  姑娘的两手从桌子上伸过去抚摸她母亲的手。“一定很可怕的,妈。”她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雷切尔说。工作?她问自己。此刻,她不知道能不能再穿上警服。“是这样,”她接着说,“我可以向局里请个假,一直到我提过的一些事澄清以后再上班。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仍给我发工资。”
  “你肯定没事儿吗?”特雷西说。
  “我很好。”她说。“你认识什么人可以和他呆几个小时吗?如果没有,你可以到隔壁露西家,也可以帮着她照顾乔。”
  “希拉·罗斯。”特雷西回答。“她已经邀请过我去和她过夜,这样我们可以练习拉拉队的事。从前我告诉她不行,是因为第二天要上课。我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母亲能不能来开车接我?”
  “好的,打吧。”雷切尔说完,把头埋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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