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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本蒂恩在琼斯博罗火车站等着她。斯佳丽看到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和看上去似乎缺乏精力的身材,笑得嘴也合不拢了。威尔必定是上帝创造的唯一看上去能懒洋洋地站在一只木腿上的男人。她热情地拥抱了他。 “看在老天爷份上,斯佳丽,你要回来就应事先通知一声。你真让我大吃了一惊。见到你真高兴。” “见到你真高兴,威尔。这一趟回来,我想我最高兴见到的就是你了。”这倒是实话。对她来说,威尔甚至比萨凡纳的那些堂亲还亲。这也许是因为他曾和她一起共过患难,也许是因为他和她一样深爱着塔拉庄园。也许只是因为他是个老实的大好人。 “你的女佣人呢,斯佳丽?” “哦,我已不再使唤女佣人了,威尔。我也不再摆弄以前摆弄过的许多东西了。” 威尔移动了一下嘴里的干草。“我注意到了,”他简短地说。斯佳丽大笑。她以前从没想过一个男人拥抱一个没穿紧身胸衣的女人会有什么感觉。 “我现在已经没有束缚了,威尔,任何束缚都没有了。”她说。她很想告诉他她为什么这么开心,告诉他猫咪和巴利哈拉的事,如果他只是威尔,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因为她信任他。但他却是苏埃伦的丈夫,而她是不会信任她那个妹妹的,她恨不得把她捆在铁砧上扔得远远的。威尔可能会感到有义务把一切告诉他老婆。于是斯佳丽只好保持沉默。她爬上运货马车的座位。她从未见过威尔用过他们的轻便马车。他一定是先在琼斯博罗购物,再来火车站接她的。马车上堆满了袋子和箱子。 “给我讲讲新闻吧,威尔,”马车上路后,斯佳丽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你们的消息了。” “好,让我想想。我想你一定先想听到孩子们的情况吧。埃拉和我们的苏西好得像亲姐妹,整天价形影不离。苏西的年纪虽只比埃拉小一点点,仍把埃拉当大姐姐般尊敬,这对她倒很有好处。你要见到韦德,一定会认不出他来了。从今年一月他满十四岁开始,他就一个劲地猛长,看来还要长下去。虽然他看上去挺瘦,其实壮得像头骡子。干起活来也像。多亏了他,今年又有二十英亩的地种上了庄稼。” 斯佳丽微微一笑。他在巴利哈拉一定是个好帮手,而且他一定会喜欢那里的。她从未想到过他会是个天生的农夫。他一定会像他外公。她膝上的软皮小袋子还暖暖的哩! “我们的马萨已经七岁,最小的简,去年九月也已满了两岁。去年苏埃伦流掉一个小孩,是个小女孩。” “哦,威尔,我真为你们难过。” “我们已决定不再生了,”威尔说。“医生警告说,生太多对苏埃伦的身体不利。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健康的女孩,也足够了。当然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很想有个儿子,但我并不抱怨。再说韦德就是任何男人所盼望的好儿子。他是个好孩子,斯佳丽。” 听到这话她很高兴。也有点意外。威尔说得对,她可能会认不出韦德了。如果他真的像威尔所说的那样,她真的会认不出他来了。她记忆中的韦德是一个胆怯、容易受惊、面色苍白的小男孩。 “我很喜欢韦德,所以虽然我一般不喜欢过问别人的事,但我仍要替他跟你谈谈。他一向有点怕你,斯佳丽,这你也知道。他要我告诉你他不想继续升学了。这个月他就要从学校毕业了,法律并没有规定他非得继续念书不可。” 斯佳丽摇了摇头。“不,威尔。你可以告诉他或者我自己去说。他的爸爸上过大学,韦德也得上大学。请别见怪,威尔,男人不受教育是不会有多大出息的。” “我不见怪。你也别见怪,我认为你说的不对。韦德能读、能写,也懂得一个农夫所需要的一切加减乘除的计算。他想要的就是种田。在塔拉庄园种田,为它卖力气。他说他外公受过的教育还不及他,就建起了塔拉庄园,为什么他就得两样呢。这孩子不像我,斯佳丽。说来惭愧,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但他却在你为他安排的亚特兰大的名牌学校里念过四年,又在这里的学校里念了三年,同时还下地干活。乡下男孩需要具备的知识他都有了。是的,斯佳丽,他就是个乡下男孩,而且对此感到很快活。我真不希望你搅乱他的生活。” 斯佳丽被激怒了。威尔·本蒂恩以为他是在跟谁说话?她是韦德的母亲,她知道什么对他是最好的。 “既然你已发火,我倒不妨把我想说的话说完,”威尔用他赶车人特有的慢吞吞拖长调子的说话方式继续说道。他两眼径直望着前面的红土路。“他们把寄往县政府的有关塔拉庄园的新文件拿给我看过了。 你好像已经获得了卡丽恩的那一份财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斯佳丽,我也不想问。不过我要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有谁从这条路上走过来对我挥动着什么法律文件要接管塔拉庄园,我就持猎枪到路口去迎接他们。” “威尔,我可以把手搁在一堆《圣经》上起誓,我绝没有打算动塔拉庄园的一根毫毛。”斯佳丽暗自庆幸她说的是事实。威尔那种温和的。 拖长声调的鼻音,听上去比声嘶力竭的喊叫还要吓人。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我认为塔拉庄园应该是韦德的。他是你爸爸唯一的外孙,这块土地应该留在这个家内。我希望你能让他留在这里,斯佳丽,让他继续做我的得力助手,像我自己的儿子一样,就像现在这样。你想做什么就一定做到。你一向是这样的。我曾答应韦德跟你谈谈,现在我已经谈了。如果你不介意,这事咱们就谈到这里。我该说的都说了。” “这事我会考虑的,”斯佳丽许诺说。马车沿着熟悉的红土路嘎吱嘎吱地缓慢向前,她看到原先她所知道的那些耕地现在重又长满了灌木丛和杂草。她真想哭。威尔看到她双肩下垂,嘴巴撅了起来。 “这几年你都在哪里呀,斯佳丽?要不是卡丽恩,我们根本就不会知道你的下落,但后来连她也失去了线索。” 斯佳丽强迫自己笑了一下。“我一直在到处旅行冒险。我还去拜访了奥哈拉家的亲戚。他们有一些住在萨凡纳,都是你想认识的大好s67人。我跟他们在一起待了很久。然后又去爱尔兰见了另外一些亲戚。 你真想象不出一共有多少奥哈拉家的亲戚。”她的喉咙说着说着便被泪水堵住了。她把软皮小袋子紧紧抱在胸前。 “威尔,我给爸爸带了点东西回来。请你让我在墓地下车,再把所有的人支开一会儿好吗?” “好的。” 斯佳丽顶着大太阳,跪在杰拉尔德。奥哈拉的墓前。爱尔兰的黑土从她的指间漏过,与佐治亚的红土混合在一起。“哦,爸爸,”她以爱尔兰腔调喃喃说道,“米斯郡确实是个好地方。他们都牢记着你,爸爸。 我过去不知道,爸爸,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好好为你守灵,也不知道你小时候的种种事情。”她抬起头来,脸上纵横的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的声音因哭泣而变得嘶哑了,但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她的悲痛是强烈的。 “你为什么丢下了我呀?唉唷! 唉唷,唉唷,嗨,呜!” 斯佳丽庆幸自己没有把带韦德和埃拉回爱尔兰的计划告诉萨凡纳的任何人。现在她也就不必解释为什么仍把他们留在塔拉庄园了;如果说实话,告诉别人她自己的孩子不要她了,她跟孩子们已形同陌路,那就太丢脸了。她不能对任何人,甚至对自己承认,这使她多么痛心,她又是多么责备自己。她觉得自己既渺小又自私;看到埃拉和韦德那么开心,她竟然不为他们感到高兴。 塔拉的一切都令她伤心。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陌生人一样。除了外祖母的画像,家中的一切她全不认得。苏埃伦用每月寄来的钱购买新的家具和陈设。在斯佳丽看来,光洁无暇的木桌亮得刺眼,地毯、窗帘的色彩又太鲜艳。她恨那些摆饰。而她在多雨的爱尔兰渴望拥有的炎热天气,却使她在塔拉的整整一个星期都在头疼。 她去拜访汤尼和萨莉·方丹时觉得很开心,但他们的新生儿却使她s68想起思念已久的猫咪。 唯有在塔尔顿家的时候,她才真正感到开心。他们的农场经营得很好,塔尔顿太太一个劲地谈着她家那匹怀驹的三岁小牝马,谈她对它的期望,并坚持说斯佳丽一定会喜欢它。 这种无拘无束、不需要事先邀请的相互拜访,一直是克莱顿县最令人向往的东西。 但她离开塔拉还是高兴的,虽然这也令她伤心。要不是她知道韦德多么爱塔拉,她一定会心碎地马上离开。至少她的儿子正在接替她“的位置。结束对塔拉的访问后,她去亚特兰大见了她的新律师,立下遗嘱,把她在塔拉庄园三分之二的财产留给她儿子。斯佳丽不会像她父亲和丹尼尔伯伯那样,在身后留下一个混乱的局面。如果威尔先死,她对苏埃伦可一点也不信任。斯佳丽用手写花体在文件上签了名,她终于自由了。 可以回到她的猫咪身边了。看到她的宝贝儿,斯佳丽心中的创伤一下子便愈合了。小女娃看到她时脸上露出了笑容,伸出小手臂要找她。猫咪甚至愿意让她拥抱并忍受她十几个亲吻。 “她看上去这么黝黑,这么健康!”斯佳丽高兴地叫道。 “这一点也不奇怪,”莫琳说。“她很喜欢晒太阳,你刚把背转过去,她马上把帽子摘掉。她真是个小吉普赛人,白天里每时每刻都给人带来欢乐。” “白天如此夜晚也如此,”斯佳丽一边把猫咪紧紧抱在怀里一边纠正道。 斯蒂芬把回高尔韦的旅途中应注意的一些事情向斯佳丽作了交代。她可不喜欢这些东西。老实说,她对斯蒂芬也不太喜欢。但科拉姆曾告诉她斯蒂芬负责安排所有的事情,所以她只好穿上丧服而把一腔怨恨埋在心中。 她们乘坐的船叫“金羊毛”号,这是一艘最新式的豪华客轮。斯佳丽对其套间的大小或舒适程度毫无意见,但船并非直接开往高尔韦。 这样一来航程就要拖迟一个星期,而她却急着要赶回巴利哈拉去看庄稼的长势如何。 直到她踏上轮船的跳板,她才看到那张大大的旅程路线布告,否则不管斯蒂芬说什么她也会拒绝上船的。原来“金羊毛”号要在萨凡纳。 查尔斯顿、波士顿停靠上客,然后开往利物浦和高尔韦让他们下船。 斯佳丽惊恐地转过身来,准备跑回到码头上去。她不能去查尔斯顿,绝对不能去!瑞特会打听到她在船上的——瑞特总有办法打听到任何事情——他会闯进她的特别舱房,把猫咪抱走。 我会先杀了他。愤怒驱走了她的惊恐,斯佳丽重又转过身去,走上了船的甲板。区区一个瑞特·巴特勒绝不会使她掉转屁股逃跑。她所有的行李已装上船,而她确信在她的大衣箱里有斯蒂芬偷运给科拉姆的枪支。它们都靠她了。再说她也急着要回巴利哈拉,她绝不让任何东西或任何人挡住她的路。 在斯佳丽走到她的套间时,她已激起了对瑞特的满腔怒火。一年多以前他同她离了婚,紧接着便娶了安妮·汉普顿。在那一年中斯佳丽因为忙忙碌碌,生活中经历了那么多变化,所以才驱散了他带给她的痛苦。现在这痛苦却撕裂着她的心,而与这痛苦俱来的则是对瑞特无法预言的能力所怀有的一种深深的恐惧。她把这种痛苦和恐惧化作狂怒,怒火正愈烧愈旺。 布莉荻将随斯佳丽航行一段路程。奥哈拉家在波士顿的堂亲为她找到一份好工作——为一位富家小姐做贴身女仆。在得知船要在查尔斯顿停靠以前,斯佳丽曾对有布莉荻陪伴感到高兴。但一想到船在查尔斯顿停靠斯佳丽就紧张不安,所以这位小堂妹一个劲的喋喋不休竟使她差一点发疯。布莉荻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呢?在帕特里夏的指导下,布莉荻已经学会了贴身女仆的所有本分工作,所以很想把它们在斯佳丽身上统统试用一下。当她得知斯佳丽不再穿紧身胸衣时,便大声抱怨起来,对于斯佳丽所有的礼服不需要修补她也毫无顾忌地表示了失望。斯佳丽很想告诉她,当贴身女仆的第一要则是别人问话时才能张口说话,但因为她喜欢布莉荻,而且船要在查尔斯顿停靠也不是她的过错,所以她便强迫自己展颜微笑,表现出一副没有什么心事三m烦扰的样子。 船在夜间沿着海岸向北航行,拂晓时分驶进了查尔斯顿港。斯佳丽一夜未曾合眼。她走上甲板等着看日出。港湾辽阔的水面上罩着一层玫瑰色的薄雾。透过薄雾,只见远处的城市一片模糊、一片朦胧,宛如梦幻中的城市。圣米迦勒教堂的白色尖顶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在轮船发动机缓慢的划动之间,斯佳丽似乎隐约听到了教堂从远处传来的熟悉的钟声。此刻渔船一定在市场上卸货吧,不,时间还早了一点,渔船一定是在准备靠岸。她眯起眼睛细看,但即使渔船就在眼前,薄雾也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努力回想各种不同的鱼类、蔬菜、咖啡小贩们的名字、那个卖香肠的人——她在回想任何可以使她的脑子不得空闲的东西,以避免想到她不敢回忆的往事。 但是当太阳跃上她身后的地平线时,染色的薄雾散了,她终于看到了苏姆特要塞麻脸般的墙壁。“金羊毛”号驶入的水域,正是她和瑞特驾舟漫游、一起对着海豚大笑、一起遭到风暴袭击的地方。 该死的瑞特!我恨他——还有他的该死的查尔斯顿——。 斯佳丽告诉自己该回舱房、把自己与猫咪一起关在里面了;但她的脚却像是在甲板上生了根似的。慢慢地,城市的轮廓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了,它闪耀着白光、粉红色的光和绿光,在清晨微微发亮的空气中呈现出轻淡柔和的色彩。她可以听到圣米迦勒教堂的钟声,闻到热带鲜花浓郁的芬香,看到白尖公园里的棕桐树和碎牡丽壳路的乳色闪光。此刻船正经过东炮台的海滨大道。斯佳丽从船的甲板上可以看到海滨大道以远的地方。她看到巴特勒大宅与树梢同高的圆柱、树荫遮盖的长廊、前门、客厅的窗子、她的卧室——窗子!还有玩牌室里的望远镜。她撩起裙子拔腿就跑。 她点好早餐叫送到她的套房内来,并坚持要布莉荻留下来陪着她和猫咪。唯一的安全就是锁在舱房内,不被人看到。这样瑞特就不会发现猫咪并把她抢走了。 仆役先在斯佳丽起居室的圆桌上铺上一块发亮的白桌布,然后推了71进来一辆小车,上面摆着两排盖好的银盘子。布莉荻吃吃地笑了起来。 仆役一边小心翼翼地摆盘子和放在餐桌中央的花瓶,一边介绍着查尔斯顿。斯佳丽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没去纠正他,他说错的东西大多了。不过他是苏格兰人,在一条苏格兰的船上工作,谁又能期望他对查尔斯顿有很多了解呢? “我们将在下午五点再次启航,”仆役说,“在此期间要把货物装上船,还会有新的旅客上船。各位女士可以下船去市区游览一番。”他把大浅盘放好,掀开盘盖。“下面有一辆漂亮的轻便马车,车夫对所有游览的胜地都很熟悉。车费只要五十便士或两块五美元。马车就等在跳板旁边,如果你们想呼吸一下凉爽的海风,南边下一个码头上停着一条船,可沿河而上。大约十年以前美国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内战。你们可以看看被战火烧毁的巨宅废墟。不过要去的话就要抓紧时间,那船再有四十分钟就要开了。” 斯佳丽试着吃了一片烤面包,但面包却哽在喉咙口咽不下去。桌子上的镀金钟在嘀答嘀答地响,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这声音在她听来特别响。半个小时过后,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要出去一下,布莉荻,但你决不可离开一步。打开舷窗,用那边那把芭蕉扇扇凉,但不管多热,你和猫咪都必须把门锁好待在这里。想吃什么、喝什么就点好了。” “你要到哪里去,斯佳丽?” “这你不要管。我会在开船之前回来的。” 游船是一艘红、白、蓝三色相问的小明轮船。用金字书写的船名是“亚伯拉罕·林肯”。斯佳丽对它记忆犹新。她曾看到它驶过邓莫尔码头农场。七月不是南方的旅游旺季。船上连她在内才只有十二个乘客。她:坐在上甲板的一只遮篷下扇着扇子,咒骂着长袖高领的丧服使她在南方夏季的酷热中闷热得发昏。 一个戴红白条纹高帽子的男人手拿一只喇叭筒在高声评述,这使得她越来越恼火。 瞧那些肥头大耳的北佬,她忿恨地想,他们还听得津津有味呢!残酷的奴隶主?哼,真是天晓得!被骗卖?算了吧!我们爱我们的黑奴就像一家人一样,对有些黑人来说,不是我们拥有他们,而是他们拥有我们。《汤姆大伯的小屋》?纯粹是无稽之谈!有教养的人决不会读那种糟粕。、、她想要是当时没有心血来潮,不来乘船游览就好了。这只会使她心烦意乱。这已经在使她心烦意乱,而船还没有驶出港湾进入阿希礼河呢。 老天慈悲,解说员总算噜哩噜嗦他讲完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只听到活塞的扑扑声和水从明轮落下的劈啪声。两岸沼泽地里长着绿草和金黄色的草,沼泽地后面的河岸上矗立着长满苔薛的粗壮橡树。蜻蜓在草丛上方摇蚊飞舞之处飞掠而过,偶尔有条鱼跃出水面,然后再噗地一声落入水中。斯佳丽远离其他乘客,怀着仇恨静静地坐在那儿。 瑞特的农场被毁了,可他却无所事事任它荒废。山茶花!在巴利哈拉,她把数百亩杂草丛生的荒地变为庄稼茁壮的良田。她已重建起整整一座小镇,而他只是坐在那儿对着烧焦的烟囱发呆。 这就是她乘上游船来这一趟的原因,她告诉自己。如果能看到自己做的远远胜过他,心里会感到舒服的。在河道的每个弯曲处之前,斯佳丽都紧张一番,拐过弯后才松弛下来,但瑞特的房子却没有出现。 她已忘记了阿希礼庄园。朱莉娅·阿希礼四方形的大砖房坐落于庄园未加装饰的草坪中央,看上去它华丽却令人望而生畏。“这是唯一没有被英勇的联邦军摧毁的种植园,”戴着可笑帽子的那个男人大声说道。“联邦军的指挥官心肠软,不忍心伤害卧病在床的未婚弱女子。” 斯佳丽大笑。“未婚弱女子”?真是天晓得!朱莉娅小姐一定是把那位指挥官吓得要命!其他乘客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她,但斯佳丽并未察觉。接下来就是邓莫尔码头农场了……是的,那儿是磷酸盐矿。比过去大了这么许多!有五艘驳船正在装矿石。她仔细察看着码头上那个戴着宽边帽的男人。是那个穷苦的白人士兵——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好像是叫霍金斯——不管它了,只三刀要再绕过那个弯,经过那棵大橡树……阳光照射在邓莫尔码头农场巨大的梯田式草坪上,那照射的角度好似把草坪雕刻成一段绿丝绒的特大楼梯,并在河边的蝶形湖面上洒下了金色的小圆片。斯佳丽不由自主地喊出声来,但她的喊声却被挤在栏杆边她四周的那些北佬们的惊叫声淹没了。梯田顶端烧焦的一根根烟囱有如耸入蓝天的高大哨兵;湖间的草地上,一条美洲鳄正趴在那里晒太阳。邓莫尔码头农场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情趣高雅、遭到了损坏、充满了危险。而且是可望而不可及。保留下来的那间侧厅的百叶窗紧关着,那里是瑞特的住处兼办公室。 她的目光急切地从一处移到另一处,一边把记忆中的景象与看到的景象作比较。花园的更多部分进行了清理,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在欣欣向荣。房子后面正在建造新的建筑;她闻得到生木材的味道,看得到一个屋顶的顶部。房子的百叶窗已经修好,也许是新装的。它们一点不松垂,而且闪着发亮的绿漆。一个秋天和冬天,他干了不少活。 也许是他们一起干的。斯佳丽试图将目光移开。她不想看那新清理过的花园。安妮像瑞特一样非常喜爱那些花。而修理好的百叶窗也一定意味着一个修补好的家,里面住着他们俩。瑞特是不是也为安妮准备早餐呢? “你没事吧,小姐?”斯佳丽从一个陌生人身边挤过去时,对方关心地问道。 “太热了——”她说。“我要到那边去,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在接下去的游览中,她只低头看着油漆不匀的甲板。这一天似乎要永远延续下去似的。 ------------------ 书 路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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