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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埃拉环视房间,眼睛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这个房间与她初次记忆中的那副样子是多么不同啊,想起这种变化,真叫人不寒而栗。 墙上依然留着挂过画的痕迹,壁炉上方的镜子也不知哪儿去了。 母亲经常用来给她写信的精巧的法国写字台也不见踪影了。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弹簧已经损坏的沙发,两把破旧的扶手椅和地毯。 地毯的绒毛已被磨光,根本不值得把它从地板上揭下来派什么用场。 房间里别的东西都卖光了,诺埃拉知道剩下的东西再没有能值几个先令的了。 她走到窗前望着那杂草丛生的花园。 花园中还有她母亲栽种的花在春风中含苞待放,树下开着金黄色的水仙花,但草坪由于没有人修剪,已变得不象她记忆中那么平整葱绿了。 悬钩子爬满了灌木丛,春天的花蕾顽强地在灌木丛中争吐芬芳。 “我该怎么办呢?”她问自己。 没有人回答,她哽咽地说:“哦……妈妈……救救我……救救我吧!” 世界上的一切变化之快真叫人难以置信,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就在这世间变得孑然一身了。 她的父亲战功卓著,曾因他的骁勇获得一枚勋章,从团队退役时他获得一笔丰厚的年薪。战争给他留下了多处创伤,缓慢地蚕食着他的生命,终于致他于死命。 他的遗孀得到他生前曾享受的一半年薪。 由于过去这个家永远是无忧无虑和充满了爱,诺埃拉从未想过如果她母亲死了会是什么样的景况。 在她的内心深处,很早以前她就盼望自己不等母亲年迈就结婚,得到丈夫的照看和保护。 在沃克菲尔德夫人从失去她心爱的丈夫的悲痛中重新振作起来后,她就尽力使女儿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也决心让她女儿受到良好的教育。 丈夫活着时,她节省下每一便士,后来都花在诺埃拉身上。所以,诺埃拉所受的教育,远远超过她同龄的女孩子。 她非常聪慧,学一样会一样。 她的教师有两个,一个是牧师,学问渊博,退休前是一个中学校长,另一个是曾在贵族家庭中执教多年的家庭教师。 诺埃拉喜欢读书,照她母亲的话说她已神游了世界上四面八方所有陌生的地方。她父亲退役时,以很便宜的价钱在伍斯特郡买下了这所房宅,实际上在这个宁静的村庄里过着隐居的生活。 这是一所古老的、黑白相间的木房子,诺埃拉一直认为这所房子很美丽。对诺埃拉来说,这个房子中永远充满了阳光和欢乐。 即使在她父亲去世后每当她做完功课,母女俩仍在一起谈笑风生。 她们总是轮流讲故事,说是在花园里发现了财宝,于是她们就能有钱去漫游了,去诺埃拉书中读到过的,使她心驰神往的地方。 后来一年前当她十七岁时,她母亲的表妹卡罗兰·罗纹斯黛尔和她女儿出乎意料地光临了。沃克菲尔德夫人常跟诺埃拉说起她所爱戴的表妹,她们同岁,又是一块儿长大的。 沃克菲尔德夫人曾经和诺埃拉讲过她们在一起的童年生活,但直到十六岁时,她母亲才把卡罗兰·罗纹斯黛尔的真实情况告诉她。 似乎卡罗兰的父亲比她母亲家要阔多了,所以一等她成人,家里就带她上伦敦,为她安排了初入社交界的盛会。由于她的美貌,她很快成功了。 “我亲爱的,她的头发和你的头发颜色一样。”沃克菲尔德夫人对诺埃拉说,“这是我们远祖的瑞典血统结成的,所以后代中有时会重现同样的颜色。” 诺埃拉的头发象刚跃出地平线的太阳一样的淡金黄色,但她的眼睛却不是预期的那样天蓝色,而是象风高浪急时大海一样的深蓝色。 沃克菲尔德夫人接著说:“卡罗兰的美貌倾倒伦敦城,因而她的婚姻这么美满,没有任何人感到惊讶。” “她嫁给谁了,妈妈?”诺埃拉在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时就问。 “嫁给了罗纹斯绍尔伯爵。”她母亲答道,“他比她大得多,但他除了在伦敦拥有一所宅第,在纽玛克特有一个专门训练赛马的地方外,还在约克郡有大批房地产。” 诺埃拉简直被这个故事迷住了。 “他是一个古怪的人,”沃克菲尔德夫人说,“当我和他见面时觉得他非常可怕。” “你见过他,妈妈?” “当然,我见过他。”她母亲说,“第一次是在卡罗兰和他订婚后他来她家走亲戚的时候,第二次是在他们结婚后不久我去约克郡卡罗兰家做客的时候。” “就讲讲那次去做客的经过吧,妈妈!” 沃克菲尔德夫人犹豫了一会才说:“那一次我才意识到卡罗兰的丈夫几乎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她停顿一下又说:“他很英俊,可同时又很专横,我觉得他对待卡罗兰就象对待一个女中学生。” “那么她在乎吗?妈妈!”诺埃拉问道。 “她没有多讲这种事,”沃克菲尔镕夫人说,“但我感觉她有点心神不定,不象我希望的那样快活。”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 “由于约克郡太远了,我只去过她那里一次,后来伯爵在伦敦设了雷文别墅,我又去他们家做过几次客。那几次,我和卡罗兰过得快活极了,常常去参加跳舞会,当然也少不了去逛商店。” 沃克菲尔镕夫人接着又带着亲切的眼神说下去:“卡罗兰很爱我,实际上我们很象亲姊妹,她经常把她的衣服给我穿就象我们小时候不分彼此一起玩我们的玩具一样。” “那你一定是快活极了,妈妈!”诺埃拉嚷了起来。 “确实是那样,”沃克菲尔德夫人说“我平生第一次穿上那么昂贵和漂亮的衣服。不是我夸口,亲爱的,我在社交场上出足了风头!” “可不是,妈妈,你当时是那么漂亮。” “到底不如她漂亮罗,不过你爸爸在雷文别墅舞会上第一次见到我就说了,我就是他想要娶的姑娘。” “那真有点浪漫色彩呢,妈妈。”诺埃拉嚷起来。 “那是我一生中最风光的事。”沃克菲尔德夫人答道, “我真想给你形容形容,你爸爸穿着军装是多么英俊。” “就这样,你也爱上他了,妈妈!” “可不,”沃克菲尔德夫人说,“不幸的是我们相爱后不能马上结婚,因为他马上要随他们军团的一个营开赴印度。” 诺埃拉轻声地惊叫起来。 “哎呀,妈妈,你们一定伤心死了。” “他只有时间来说一声他是多么爱我,”沃克菲尔德夫人说,“他恳求我等着他,我也答应他了。” “他就这样……走了?”诺埃拉轻声说。 “他走后我就回到乡下。”沃克菲尔德夫人说,“我心里明白,世间没有第二个男人会象他那样对我更具有吸引力,也对我更为重要的了。” “可是我敢肯定还会有其他男人想娶你。”诺埃拉点了一句。 “还有两三个,”沃克菲尔德夫人点点头,“而且如果我不是一本正经的话,说不定还有呐。” “不过你可等爸爸好长好长呢。” “几乎等了八年,”沃克菲尔德夫人说,“后来他总算回来了,我真怕他不愿再娶我了。” “他没给你写信?” “每星期他给我写两三封信,”沃克菲尔德夫人骄傲地说,“说他时刻在想念着我,我祈祷他的军团能快些回来。” “你没想到去印度见他吗?”诺埃拉问道。 “到那儿需要六个月,”沃克菲尔德夫人解释道,“即便我父母能承担得起旅费,他们也不会让我出远门。” “啊!可怜的妈妈!那你就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等着了。”诺埃拉又叫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又很快乐。最终你爸爸回来后,我们就立刻结婚了,尽管那时你爸爸负了伤,医生也劝他休息一段时间。” 沃克菲尔德夫人轻轻地笑了,接着说:“你是知道的,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下决心要干什么就是什么!他决定要和我结婚,全世界的医生也挡不住。我们在乡村的教堂里结了婚,当时只有几个好朋友举杯向我们祝福。” “你一定会觉得你的婚礼比不上你表妹卡罗兰的婚礼那样豪华。”诺埃拉沉思说。 “卡罗兰的婚礼是很气派的,她请了好几个人作伴娘。” 沃克菲尔德夫人流露出幻想的神情,继续说:“我没有伴娘,没有侍从,但我觉得在我和你爸爸结婚时天使在我们头顶上歌唱,神光笼罩着我们。”当她继续说下去时,声音有些颤抖。 “三个月后我发觉我怀孕了,那就是你,我亲爱的。” “你很兴奋吧,妈妈?” “我激动和兴奋,你爸爸也一样。我们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象我俩这样快活的了。” “后来你就告诉了你的表妹卡罗兰;”诺埃拉好象是表示她知道以后的结果似的。 “是的,我写信给了卡罗兰,”沃克菲尔德夫人说,“她回信说真是奇怪的巧合,她也已经第二次怀孕,她在结婚后九个月已经生了一个儿子。” 沃克菲尔德夫人回忆过去,继续说到她和她表姊每隔一星期通一封信,互相倾诉感情和想法的。 后来,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们的信是同时寄给对方的,当罗纹斯黛尔伯爵夫人在约克郡打开她的信时,她也正在伍斯特郡打开卡罗兰的信。 两人在信上谈的是同一件事: “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医生说大约就在圣诞节或圣诞节前后,并且我相信,亲爱的,你的分娩日期也一样;因此我想如果是男孩我们就叫他诺尔,如果是女孩就叫诺埃拉吧。” “我们有同样的想法,而且说些同样的话,其实也不足为怪,”沃克菲尔德夫人说,“因为她和我一直是非常知心的。” 然后她笑了笑,继续说: “我们不光思想接近,而且长的也相似。我想我俩都期望我们的孩子也长的相似’,尽管她们不是一个父亲。” 诺埃拉慢慢长大了,一直对同日出生,但未曾见面的诺埃拉·雷文存有强烈的好奇心,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终,她妈妈用低而发颤的声音告诉她以后发生的事情。在罗纹斯黛尔伯爵夫人生了女儿两年后,她发狂似的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她和他的丈夫在纽玛克特的赛马会上遇见了那个男人,达西·佛尔伯上尉是一个英俊时髦的浪子,他每到一处就会甩下一大串心儿破碎的痴情女子。然而他非常有魅力,以至于在社交场上不论男女都很喜欢他和乐意与他接近。 他出身上流社会,但却是个赌徒。 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宁,他那些正统的亲戚们就会嗤之以鼻。 但他却丝毫不在乎,仍然过着浪荡的生活。 因为他是个运动健将,所以赛马会收了他当会员、连圣·詹姆斯那儿最为严格的俱乐部也不排斥他。 对女人来说,他娴于辞令,风度迷人,所以卡罗兰在约克郡孤独地生活了两年之后爱上他是毫不为奇的。奇怪的是他也一条心都放在卡罗兰身上了。 “对我,并且我相信对所有人来说,最恢骇的是当她和达西·佛尔伯上尉出走时竟把她的女儿诺埃拉带走了。”沃克菲尔德夫人低声说。 “真的,妈妈?大家真觉得很震惊吗?”诺埃拉惊叫起来。 “当然是这样,”她母亲回答道,“伯爵当时很气,气得要死。” “后来又发生什么事呢?”诺埃拉问。 “卡罗兰写信告诉我他们即将出国。首先去巴黎,然后到佛尔伯上尉能够继续赌博的欧洲许多国家。” “为什么伯爵不和她离婚呢?”诺埃拉问。 “每个人都预料他会这样做,”她母亲答着,“但他非常高傲,他不愿到国会上院提出诉讼,那样这个丑闻就会张扬开了。” “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此后卡罗兰下落不明,几年间杳无音信。”沃克菲尔德夫人的声调使诺埃拉明白她当时是多么惦念她。她继续说:“后来,有一年圣诞节她写信给我,告诉我她女儿非常漂亮,还非常想知道是否象你。” “当然,那是一定的。”诺埃拉兴奋地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这一点。 当时她只听她的母亲解释下去说,她的表妹卡罗兰放弃了她的贵族称号,而自称佛尔伯夫人。 “她希望,”沃克菲尔德夫人说,“在国外所遇到她的人都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的实际上不是她的丈夫。” “那么卡罗兰留下的儿子后来怎样了?”诺埃拉问。 “当然,她把他留给他的父亲,他是爵号的继承人,”沃克菲尔德夫人叹了一口气说,“我常常惦记,没有母亲他会不会感到孤独和忧郁。” 这一切简直就象一本吸引人的小说,只是情节太复杂了。 诺埃拉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一年前出人意料地佛尔伯夫人和她的女儿突然光临她家。 那是一个傍晚,诺埃拉正和她母亲坐在客厅里的壁炉前。 她们正在考虑怎样把一件裙子改得时髦一点,突然前门传来敲门声。 “我挺纳闷,这会是谁呢?”沃克菲尔德夫人说。 “我去开门,妈妈,”诺埃拉答道,“奶妈正忙着在厨房准备晚餐。” 她迅速地离开小客厅,穿过狭窄的门廊,开了前门。 使她大吃一惊,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太太,身上裹的很严实,大概是觉得很冷,身旁站着一个少女。 她惊讶地看了她们好一会,才听那位太太说:“你一定是诺埃拉吧?” 这时沃克菲尔德夫人已来到门厅,惊喜的叫了起来: “卡罗兰!真是你吗?” “正是我,我是来投奔你的!” 两位太太拥抱,而这时诺埃拉却惊奇地注视着与她同名的姑娘。 毫无疑问,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位诺埃拉,她母亲叫她诺埃莉,有与她相同的淡色的头发、暗蓝的眼睛,连那微笑也出奇的象她。 “我们是双胞姊妹吧。”诺埃莉说。 当沃克菲尔德夫人引导她们走到火炉旁时,那个雇来的车夫开始把衣箱卸下来。 她们的经历讲起来就话长了,充满着悲伤。 达西,佛尔伯上尉随着年龄的增长,赌博的瘾头也更大了。 虽然佛尔伯夫人是轻声对她表姐说的这些,但诺埃拉也偷听到了。 他曾不得不往女人身上打主意来还债。 后来在一次赌牌时五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后导致决斗。 他的妻子简直要急疯了。 然而她又抹去眼泪笑了,因为她知道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决斗,再有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却不同了,他也上了年纪,而他的对手不仅年轻而且枪法比他好,这样,佛尔伯上尉在决斗后三天就死去了。 卡罗兰和诺埃莉发现自己的确是不名一文了。 “我想在那不勒斯我们有许多朋友,当时我们就住在那儿。”卡罗兰说,“但他们却象流云消散而去,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和诺埃莉唯一的生路就是回英格兰来。” “这个决定是很明智的。”沃克菲尔德夫人说。 “我们没有钱,”卡罗兰继续说,“也不知道能向谁借一些。” “你们当然可以在这儿住下。”沃克菲尔德夫人热情地说。 “亲爱的爱尔丽,我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但我实在不情愿勉强你。” “哪里是勉强,能和你重聚真太好了。” 诺埃拉想,有卡罗兰表姨陪伴她母亲一定会很快乐,再说她也愿意与诺埃莉一起玩。 她们长得很相象,但由于诺埃莉在欧洲生活过,所以看上去要更成熟一些。 她曾见过许多人,跑过一个又一个赌场。 她讲了一些诺埃拉从未听过的事,并且总是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情。 当然,这些与她那漂亮的脸蛋儿是很不协调的。 她曾听到诺埃莉称呼佛尔伯上尉“爸爸”,虽然他并不是她真正的父亲。 “我爸爸真是到了穷途末路。”她对诺埃拉说。 “你们的日子一定是……非常困难的。”诺埃拉迟疑地说。 “有时简直就是生活在地狱!”诺埃莉回答,“我们不得不常常向别人要一口饭吃,要不就是挨饿!”诺埃拉注意到她那语调有些异常。 当她们相互更加了解后,一天晚上,诺埃莉向她吐露了真心话: “天天都要为吃了上顿没下顿发愁,简直让我烦透了,在成尼斯时,我给我真正的爸爸罗纹斯黛尔伯爵写了一封信。” 诺埃拉屏住呼吸:“你还真够勇敢的呢!” “我告诉他我很痛苦,在欧洲各个赌场转来转去,我问他是否允许我回家。” 诺埃拉又一次屏住呼吸。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诺埃莉背着她母亲做这样的事是非常不忠实的。 后来她理解了诺埃莉:经常身无分文是很困难的,再说佛尔伯上尉又不能与她母亲结婚,可自己又总是要装作他的女儿,这日子有多难过! “我想你会知道,”诺埃莉继续说:“我其实是诺埃莉·雷文小姐。” “我从未想过那些。”诺埃拉叫起来。 “话说回来,达西·佛尔伯虽然已死了,我还应该照顾妈妈。” 她又叹了一口气。 “很明显我爸爸决不会原谅她私奔的事,并且她的亲戚也不会同她讲话,所以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象原先一样混日子!” “啊!诺埃莉,我很同情你。”诺埃拉说,“但也许会有转机的。” “什么转机?”诺埃莉问道。 谁知后来发生的事情不仅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还是个大灾难。 话说当时,他们勉强维持了几个月的苦日子,靠的只是沃克菲尔德夫人那笔钱数不多的养老金,她们常常絮叨着怎么才能挣点钱为生。 沃克菲尔德夫人知道卡罗兰把她的皮衣服和其他任何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才付出了回英格兰的路费。 事实上,当她到来时身上仅存有几英镑了。 她们四个人都明白她们不可能永远象现在这样一起生活下去。 一天早上,佛尔伯夫人收到一封信,当她看完谅喜地叫了起来。 “好消息!”她叫道,“天大的好消息,爱尔丽!你会和我一样高兴的!” “什么好消息?”沃克菲尔德夫人间道。 “我的一个朋友,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李奥·罗斯曼明天就要到英国了,他希望马上能和我见面!” 她望着女儿诺埃莉继续说: “你记得吗?亲爱的,我们离开意大利时在他的别墅留了一封信,说我们将回英国,并希望定居在这儿。” 当她向沃克菲尔德夫人解释时,她的语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口气。 “当时他在非洲,所以直到一个星期前回到那不勒斯时才见到我的信,现在他马上赶来了,我们会有好日子过了!” “卡罗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要嫁给这位绅士?”沃克菲尔德夫人轻声地问。 卡罗兰谅异地望着她,然后说: “和他结婚!不,那不行!他已结婚了。但他很富有,非常富有!他一直是一个忠实的……朋友。” 卡罗兰在“朋友”这个词前停顿了一下,这比她说的什么话都更说明问题。 诺埃拉有些迷惑,但她母亲很明白,当她站起来时,眼睛中流露出不赞成的神情。 “我希望你不会感到失望,亲爱的卡罗兰。”说完后停顿了一下,她走出房间。 第二天早上卡罗兰和女儿诺埃莉雇了一辆驿递马车前往伍斯特,罗斯曼先生信中说他将在那里的最好的旅馆中等待她们。 “他一定希望我们立刻一起和他去伦敦,”卡罗兰自信地说,“我们得派人来取其他的行李。当然,我希望他会给我们买一切必需品。” 她和诺埃莉带了足够两三天的衣服,坐上马车启程时,她们都很兴奋,而诺埃拉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明白她母亲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多么不高兴。 她们回到客厅,沃克菲尔德夫人突然说:“唉,我亲爱的,如果你能有机会认识我年轻时的那种朋友我该会很高兴的。”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诺埃拉问道。 “他们都是让人敬佩的女士和绅士。” 她握住女儿的手,把她拉到身旁的沙发上。 “听着,诺埃拉,”她说,“你已经快十八岁了,也很懂事了,你会明白有些人在他们一生中常做一些古怪的事,有时甚至是错事。但这与我们无关!你一定要永远做一个行为端正的好人。” “那当然,妈妈!” 她的母亲语言真挚。过了一会诺埃拉说:“是你的表妹卡罗兰让你不痛快了吧?又为什么?你是不是认为她这么激动地要去见那位绅士不大妥当吧?” 她停了一会,看到她母亲不想回答。 后来她说:“我爱卡罗兰,自从我们还是孩子时就这样,但你,我亲爱的,必须要知道她抛弃她的丈夫与一个不能和她结婚的男人出走是不对的。”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很明显她在考虑用什么合适的字眼儿,然后接着说:“不管他是谁,去和这位绅士见面并要他来照顾她是不对的,因为他是有妻室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妈妈!”过了一会诺埃拉说道。 “爱情是一种奇妙的感情,”她母亲继续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一个人正恋爱时,周围一切在他眼里都会变形,就会不顾其它一切只看到爱情的光轮和幻境。” 她吸了一口气,接着平静地说:“但爱情是上帝赋于我们的,如果我们滥用,甚至做些不道德的事,那我们就是在亵渎神灵,亵渎美好的感情。” 诺埃拉看上去有些惊奇,她母亲弯下腰亲了她一下。 “我全心全意地祈祷,”她说,“将来你会遇见和爱上一个和你父亲一样高尚的好人。那时你就会明白,任何违反上帝意愿的爱情都会使接受这种爱情的人身败名裂。” 沃克菲尔德夫人说完话后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去,她怕女儿看见她的眼泪。 她走后,诺埃拉把妈妈说的话琢磨了好一会儿。 她情不自禁地想,诺埃莉真是不幸,她不能堂堂正正做她生身父亲的女儿,得到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会原谅卡罗兰姨妈的。”诺埃拉充满希望自言自语地说,“那时诺埃莉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过着她所渴望的奢华的生活了。” 因为她自己以前从不知什么是奢华,所以她并不想得到它。但她却不知道,就在这时灾难即将来临,命运将会改变她的生活。 卡罗兰和诺埃莉只去了三天就回来了。 当诺埃拉跑去开门时,她意识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她们进屋时脸色苍白,心烦意乱,卡罗兰在客厅中一坐下,她的腿就几乎站不住了。她对沃克菲尔德夫人说: “我几乎不忍心告诉你——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李奥.罗斯堡先生死了。” “死了!”沃克菲尔德夫人惊叫起来。 “今天清晨他死了,然后我们就迅速离开了。”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非洲传染上了一种热病,本该一回到那不勒斯就去住院,但看到我的信,就下决心来这儿帮助我,我在信中是这样要求他的。” 卡罗兰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她才抑制自己继续说: “来英国的路上他病情恶化,体内隐藏的病毒已扩散到全身。” 她呜咽着继续说:“当我们到那儿时,他的男仆告诉我们他的病情很重,已请医生看过了,但医生对此病束手无策。” 当卡罗兰继续说下去时眼里充满泪水: “他与疾病作了斗争,用做生意时的那种决心争取活下来,可他还是死了!我觉得是我害了他,但他已不在人世……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卡罗兰放声哭了起来,沃克菲尔德夫人把她抱在怀中,“……太突然了,太意想不到了。”她低声说。 “唉!爱尔丽,我该怎么办呢?他是我最后的希望,现在我只想早一点死才好!” 沃克菲尔德夫人尽力安慰她,因为知道她已筋疲力尽了,就劝地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诺埃拉一醒来就惊闻卡罗兰母女俩都传染上了夺去奥·罗斯曼性命的那种热病。 请来了当地医生,但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建议卧床休息。 医生开了一些药,但在沃克菲尔德夫人看来只不过是些带颜色的药水。 沃克菲尔德夫人坚持不让诺埃拉靠近她们母女二人,说只要她自己就完全可以照料她们了。 诺埃拉一定不肯,但她母亲却不让。 “不准你进她们的房间,我亲爱的。”她对女儿说,“你可以帮助奶妈在厨房做饭,把食品端到楼上来,但你靠近她们,那我就要非常非常生气了。” “好吧,我听你的话,妈妈,”诺埃技回答道,“但你也要注意不要过累了。” 后来她母亲由于过于劳累而且身体也不好,也染上了热病。 卡罗兰和她的女儿相差不到几个小时之内就先后去世,但尸体还来不及抬走,她母亲也病逝了。 起初诺埃拉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永远做不完的恶梦。 葬礼结束后,她和奶妈孤独地身无分文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时,她们才发觉,日复一日,生活变得更为艰难了。 ------------------ 小勤鼠书巢 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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