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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理查复活了


  路是从山岩中开凿出来的,弯弯曲曲,因此一会儿他们向一落千丈、斧削一般的悬岸峭壁望下去可以看见莱茵河碧蓝的河水;一会儿他们又似乎被耸峙在他们两旁、凹凸不平的自然石墙夹在人工开凿出来的狭窄的路上,举头望天,只见一线。他们纵目远望,那座城堡蓦然收入眼底,沿着一段漫长而弯度不大的山路走过去,就走上一段一公里长的直路,德拉赫堡魔术般出现在他们的下方,似梦似幻,因为那座城堡本身似乎也是从山岩中开凿出来的:有人居住的拉什莫山。①“比迪斯尼乐园那个城堡还要大。”邦德小声说道。弗莉克伸出手,把手放在邦德的手上;夏日傍晚的斜阳照射着城堡的一个塔楼,把各个窗子照射得闪闪发光,从窗上反射出来的光线投到河面上,好像城堡内有人把耀眼的光线直接照射到水面上。
  
  ①拉什莫山位于美国南达科他州西南部拉皮德城西南约40公里的地方。该山的东北面的悬崖上雕刻着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亚伯拉罕·林肯和西奥多·罗斯福这四位在美国历史上作出过卓越贡献的总统的塑像,现被称为拉什莫山国家纪念碑。——译者

  邦德的心里油然想起了关于莱茵河的种种传说——关于仙女洛蕾莱的传说,关于莱茵河的少女们及其藏金的传说等等。
  时间似平静止不动;只48个钟头以前他们还在英格兰南部海岸参加劳拉·马奇寂寞的葬礼,此刻却像被可恶的猎狗追赶那样马不停蹄,赶到了美丽的莱茵河畔,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参加完葬礼后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了住所。邦德开着安有CD型喷汽轮机的白色小轿车风驰电掣,呜呜地穿过纽福雷斯特,接着开上第三号高速公路,只要觉得安全就打破速度的限制,竭尽自己技术之所能,开足马力将速度提到最高限度。一路上,那朵杂交的玫瑰花及其古怪的题词老是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时使他记起其他的事,但是记忆却若即若离,时隐时现。
  他一走进他的公寓就把公文箱从卧室护壁板后面分隔的贮藏处找出来,把它打开,从中拿出本来放在办公室保险箱里的档案。他拿着文件走到起居室,开始仔细阅读档案。
  弗莉克担负起家庭主妇的角色,走进厨房,给邦德沏茶,茶又热又浓;邦德一边啜茶,一边一页页翻着又薄又脆的档案,从中寻找有用的材料,不时地在档案上记一笔。在档案上他找到了想要的材料,首先找到了关于克劳迪奥·卡劳索将军被暗杀的材料,接着找到了关于国会议员阿尔齐·肖的材料。其他两个人的材料需要进一步核对——俄国作家帕维尔·格鲁斯切科夫和美国中央情报局要人马克·菲什。
  他打电话给巴黎一位匿名者;那人浏览他们最近获得的关于格鲁斯科切夫被谋杀的情报时,邦德耐心地等着。当那人从离爱丽舍宫不远的一个办公室给他轻声念资料时,他一边微笑着点头,一边在档案上做着笔记。
  他接着打电话到华盛顿,在通话时稍微耍了个花招就弄清他所要找的人到哪儿去了;他原来和一个来自五角大楼的朋友到弗吉尼亚的阿林顿吃晚饭去了。华盛顿那个人问他还有多久就需要那份情报,回答是昨天就需要。“如果那份情报果真那么重要,我就到兰利那儿去,并忙给你回话。”他说了这番话后补充说,邦德大概是世界上他愿意为之干这类事情的唯一的人了。一个钟头以后电话响了,邦德又微笑着做起了笔记,听筒紧紧地压在耳朵上。
  他告诉对方说:“你讲的正是我想要听的的,我欠你一次情。”
  “我是要收帐的!”华盛顿的那个人挂断了电话,驱车回到他在阿林顿的房子;他那个来自五角大楼的朋友在他的房子里耐心地等着——她是总参谋部三局的成员,二十八岁,她那两条腿在纽约这边可算是无与伦比了。
  接着邦德拨通了住在吉勒斯街查尔芬特的一个朋友的电话,向这个几乎两年未见的老朋友问候,像往常一样互相开开玩笑后谈话就转到栽培杂交玫瑰的问题上。这次通话延续了近30分钟。
  在邦德打电话时,弗莉克一直在卧室里阅读一本平装本的书;他打完了电话才把她从卧室里叫出来。
  “福尔摩斯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她坐到一张很大的皮睡椅上,姿态优美。“你悟出了生与死的奥秘没有?”
  “像他们在电视上的警匪片中所说的那样,只把几个结连接在一起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但在这一系列事件中至少要加上一个人的姓名才能说明问题。你看看……”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彼此靠得很近;那4份档案就放在他的大腿上。
  “你一定知道,一旦发生了谋杀或暗杀事件,最常见的做法之一是对参加受害者葬礼的人进行全面监视。今天我们秘密情报局和安全局都有人在那里。安全局军事情报处五科那两个人你已看见了,而我的伙计则没有露面,但他们肯定在附近监视。你还要知道,他们的任务是要认准去追悼的每一个人;葬礼一完,通常由另外一个人去仔细检查那些所谓供花,把那些题词记下来,如果有必要就追查那些题词是什么人写的。就警察、安全局和秘密情报局而言,这件事是很容易做到的。”
  “当然容易做到。是的,这种做法是司空见惯的。”
  “那朵杂交玫瑰你看见了,真奇怪。这么美的玫瑰花我还从未见过。花瓣几乎全都一模一样,那血红色的瓣尖好像是画上去的,彼此非常对称。还有,那朵花上的题词也奇特,会使那些非常迟钝的见习侦探感到茫然。”
  “事情必须这样结束。再见。”她轻声嘟哝着。“题词肯定是这样的,这也许是谋杀者的题词,你说呢?但这也许是……”
  “对,你总算说对了。上个星期在劳拉·马奇被谋杀前所发生的那四起谋杀事件……”
  “嗯?”
  “在那几次葬礼上都有一朵同样的杂交玫瑰花,在玫瑰花上都挂有同样题词的卡片,这难道不使你感到奇怪吗?罗马的那位将军,伦敦国会议员,巴黎的老帕维尔,华盛顿的中央情报局要人菲什。国会议员肖和那位俄国人显然应该没有花才对,然而在每个葬礼上都有那样的玫瑰花……”
  “题词一样吗?题词的字句都一模一样吗?”
  “一模一样,字字句句都相同,没有人能查得出是谁送的;它们简直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墓旁或火葬场。有一条小线索,但没有多大意义。在巴黎,葬礼举行之前葬礼承办人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在墓地周围徘徊;而在华盛顿有人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小学生在殡仪馆里看花。”
  “雇佣小孩把玫瑰花放在那儿,是不是?”
  “这正是我要去搞清楚的。”
  “题词都一模一样——哦,是的,我已经问过了。”
  “字字句句都相同。有个凶手或几个凶手留下了一张名片,这倒像有一个恐怖主义集团声称对谋杀负责;有个人或有个组织告诉我们,他们不仅谋杀了劳拉而且还谋杀了四个知名度很高的人。”
  “你所说的名片就是那朵玫瑰花吗?我听见你与一位种花的专家谈论玫瑰花的事呢!”
  他没说话,把四份档案合了起来,叠在一起整齐地放在膝上。“那是一件最有趣的情报。与我通话的那个人可能是全世界最内行的玫瑰专家了。他本人栽培出至少12个新品种的玫瑰花;其他栽培者栽培什么他也无所不知。”
  “他给你提供谁的名字没有?那是不是一种很著名的玫瑰花?”
  “并不很著名,但他知道有个人一直在试验,想栽培出一种每片花瓣都有血红色尖端的玫瑰花。但就他所知,那种玫瑰花实际上并未栽培出来。他告诉我,去年在一次花展上有一朵那样的玫瑰花,但是那朵花未臻完美,栽培者仍在努力,使之尽善尽美。那朵花被命名为‘沥血的心’;实际上还曾与那个栽培者谈过话,那位栽培者说,她认为一种尽善尽美的品种将在一两年内培植出来。”
  “那个栽培者是不是我们所认识的人?”
  “是一个我们正要去结识的人。她是个寡妇,今年四十一岁,名叫梅芙·霍顿,是戴维·德拉贡波尔的妹妹;她现在和她的哥哥住在一起;他们住在莱茵河畔戴维的城堡——德拉赫堡。如果我们相信我们所发现的那封信的话,那么,梅芙·霍顿的哥哥戴维·德拉贡波尔就是劳拉·马奇的‘兄弟和亲爱的已逝的情人’了。”
  “这么说,我们是要去拜访戴维·德拉贡波尔和他的妹妹了,是不是?”
  “是的,我们一定要去。”
  他又打了两个钟头的电话,首先询问飞机各次航班的时间、订购机票、预订旅馆房间和轿车,接着与许多政府机构进行了官方的联系,略施小计弄清了德拉贡波尔在德拉赫堡的电话号码,一直到午夜才一切就绪。
  星期四早晨他们飞到波恩,取出租用的宝马牌的小轿车,沿着莱茵河驱车长途旅行到安德纳赫,他们在那怡人的“莱茵别墅”度过了星期四晚上和星期五上午的部分时间。“莱茵别墅”这家旅馆的服务员告诉他用他们套间里的电话可以打电话给德拉贡波尔,于是他就利用那台电话与德拉贡波尔取得了联系。
  接电话的是个妇女,她的德语说得很流利,但英语口音很重,所以邦德索性直截了当用英语说:“是霍顿夫人吗?你是霍顿夫人吗?”
  “是的,你是谁?”她说话的声调低沉而且非常沉着,令人听起来觉得她好像是个每次电话铃响都预料来了坏消息的女人。
  “你不认识我,霍顿夫人。我的名字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我很有必要跟你的哥哥德拉贡波尔先生谈一谈。他在家吗?”
  她正要说话却又停了下来,好一会不说话。邦德感到她旁边还有别人,过了一会她才问:“波尼德先生,有什么事要谈吗?”
  “是邦德!”他纠正说。“我是英国一个政府机构的代表。瑞士的对等机构派了个人和我一起来。如果方便的话我确实很有必要和德拉贡波尔先生谈一谈,如果不方便那我当然就得等一等了。但是我个人觉得尽快谈一谈最好。”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觉得她可能用手捂着话筒正在跟别的人谈话。
  接着全世界都熟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邦德先生吗?我是戴维·德拉贡波尔。”这声音不会叫人弄错,肯定是戴维的声音。他一边说话,邦德心里就一边浮现他的相貌:平静、沉着、镇定、庄重;这些特点哪怕在电话里也听得出来。
  “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了,但是这的确十分重要。”
  “我的妹妹告诉我,你是英国政府一个机构派来的,那么这意味着你要跟我谈劳拉的事……”他故意不把话讲完,好像估计邦德会把他未讲出来的话补充上去似的。这很像在演戏。
  “是的,先生!谈话时间不会很长,我……”
  “是的,我明白。我想会有人来到我的家门,所以我一直等着。你今天能到我家来吗?”
  “如果方便的话,今天下午就去,德拉贡波尔先生。”
  “当然方便。喂,为什么不留下来过夜呢?我们晚上可以谈一谈。有人来和我谈谈这桩可怕的事我是很欢迎的。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接着我也许可以领你们到德拉赫堡各处转转。如果你对戏剧或任何一种表演艺术有一点点兴趣,你会惊喜莫名,流连忘返的。”
  “你真客气,先生,但是——嗯,我们有两个人……”
  “你自己和……?”
  “冯·格鲁塞小姐,她是瑞士派来的。我曾对霍顿夫人说过,她是瑞士派来的对等官员。”
  他们作了安排。德拉贡波尔告诉他们,要沿着他认为最好的路线走:“这无论如何是风景最优美的路线,走山路,你们首次从上面俯视德拉赫堡最富戏剧性。”
  现在他们从一个观景点俯瞰德拉赫堡,这个观景点就在路边,用栅栏隔开,其空间可放下6辆轿车。他们肩并肩靠在栏杆上,饱览那个峡谷的景色:莱茵河气势雄浑,两岸耸立着突兀峥嵘的石山和墨绿色的冷杉树。
  “阴森可怕!”弗莉克皱着眉头说道,“我原以为它像奥兰多的峡谷那样既庄严又优美呢!”
  “或者以为像加利福尼亚的峡谷那样深邃雄奇。”
  “甚至以为像现在的法国巴黎的峡谷那样美不胜收!”
  “我们不走运呀,弗莉克!我认为不会有睡美人住在这条峡谷里。”
  就在他们的下方赫然出现一座用灰色岩石建成的庞大的四方形城堡,它依山而建,与山并峙。邦德原先以为德拉赫堡可能只是用一个大院子围起来的;然而,它显然是用大约10英尺厚的雉堞墙围起来的,雉堪墙内石路纵横交错,里面的建筑物原先有一段时间是用红灰色的石板顶的。那些窗子表明那座庞大的建筑至少有五层楼高,邦德猜想,房间一定也很大。在雉堞墙的每个角都矗立着一个圆型的塔楼,拱卫着城墙。甚至从远处望去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塔楼至少有两三间很大的房间那么大。
  在那座主楼西北端矗立着一座坚固的方塔,其形状像在英国教堂上看见的诺曼时期的许多方塔一样,只是体积要大得多;塔顶四周排列着雉堞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由塔顶四周望去,可眺望数英里远。
  一眼看去,整座城堡仿佛是从山岩中长出来的,但是从观景点望下去就发现这显然是不正确的。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堵厚实的城墙从山岩的背后拔地而起,把一座位于山岩中的大花园围了起来。弗莉克和邦德可看见大大小小的石路,各种颜色的闪光,树丛,甚至还可以看见使那个并不理想的环境美化的树木和喷泉。
  “她是不是在这里栽培那些玫瑰花的?”弗莉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转过头来轻轻吻了一吻她的前额,闻到了她秀发上新鲜香水的芬芳味道。一时,他的心如脱缰野马,想到了其他地方。他曾两次发誓永远再也不与女人胡混,因为与她们胡混总是导致灾难。然而弗莉克与其他女人不大一样。她无求于他而只付出情爱。他们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过山盟海誓,也没有过天长地久之类的承诺。他紧紧拥抱她一下,然后两人一起慢慢走回到小轿车那儿。
  沿着大路行驶一公里左右他们碰到了一个用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法语和英语五种语言书写的布告版:“私人用路,只通往德拉赫堡。未经允许,不得上路。”再往前走不远,出现一条支路,那里也有同样的布告版。他们把车开上这条支路,发现他们朝着河走下坡路,这条路很窄,而且弯弯曲曲,十分危险。走完这段路他们的小轿车就驶入莱茵河畔一个黑黝黝的松树丛中,再拐个弯,那座城堡才巍然屹立在他们的面前。它那像山一样高大的雉堞墙似乎倚在苍穹上——这是浮云飘荡时仰望高大建筑物产生的奇特的幻觉。
  “真是叫人不禁要问,建造这些建筑物究竟死了多少人!”弗莉克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敬畏。
  “肯定使金字塔的建筑工程自愧不如了!”他把车慢慢开着往前走。路越来越窄,一直通到一座小桥,小桥后面是一个石砌的圆形场地,圆形场地的正后方就是两扇高约30英尺的拱形大门。那两扇拱门已经很古老,但是它们巨大的黄铜铰链和附件却闪闪发光,好像有人定时把它们磨亮似的;门板本身由于漆上某种木头防腐剂也是光滑可鉴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竟这么惹人注意?难道你拉动门铃的拉索了?难道伊戈尔来把门推开啦?”弗莉克一边说着话,那两扇拱门就一边开始移动了,门慢慢向里面打开,现出了一个露天的大院子。
  “我想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到了。”邦德慢慢驾车穿过大门,开入院子。院子里停放着两辆小轿车,一辆黑色的默尔克牌小轿车,一辆是豪华型的勒克斯牌小轿车。邦德把自己的车停放在勒克斯牌小轿车的旁边,他们一进去,大门也随即关上。他匆匆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用作停车的入口处三面酷似古典的修道院的回廊,完全是拱形结构,有滴水嘴。迎面的那堵墙也没有回廊,回廊把墙一分为二,在中间穿过,回廊里有条长长的石阶通上另一扇很大的门。这扇门的样子倒隐约显示了维多利亚时期建筑的风格,全用彩色玻璃做嵌板。
  他们刚从车里钻出来,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男管家和两个身穿仆役号衣、年纪较轻的男人就从门里走出来。那两个仆役连忙打开车上的行李箱,把行李拿了出来,动作像惯偷那么熟练、快捷。
  “先生——太太,欢迎光临德拉赫堡!”男管家从讲话的腔调到一举一动,特别是他对手下的那副颐指气使的派头都基本上是英国式的,一言一行都跟现代格格不入,好像倒退了几个世纪似的。
  “请往这儿走,主人正在藏书室等你们。”男管家领着他们走进门厅,门厅里有被磨光的木头散发出来的味道。邦德马上注意到装在玻璃柜里的纪念品、高高地蹲在墙上的鹿头装饰和一些油画。那些油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一眼看去,会令人疑为特纳的真迹。
  男管家领着他们拾阶而上,走完了一段短短的台阶后,沿着两侧挂满画的走廊往前走;那些画中的人比较容易辨认。那些画也是油画,但画上的人哪怕是最漫不经心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因为他们全是著名的男女演员,有的是很久以前的演员,有的是不久以前的演员,有的则是现在仍活跃在舞台上的演员。邦德从中认出了奥森·韦尔斯、奥利维尔、理查森、吉尔古德、吉米·斯图尔特、约翰·韦恩、门罗和一大群其他的演员。他们的画像是用醒目的颜色绘制的,画中还配有舞台和帷幕。
  那条走廊一直通到一个很长的通风的房间;房间里排列着一层层叠起来的装潢美观的皮装书;书是按颜色排列的,使人望着它们便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好像一条彩虹经天而过。在房间的远端有几个很高的铅条窗子,突然一道强光从窗子上射到房里的地面上,好像落在一个早已排列好的图案里似的;一束束亮得令人目眩的光线照在邦德和弗莉克的身上,使他们两人一时目眩眼花;为了保护眼睛,弗莉克只得抬起手遮住眼睛。
  照射到他们身上的光线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接着就只剩下通过巨大的窗子射进来的真正的阳光。
  “欢迎,邦德先生,也欢迎你,冯·格鲁塞小姐。”这声音与众不同,只有一点点戴维·德拉贡波尔真正声音的痕迹。
  他站在一个地球仪的后面,表情像一个专业演员在演戏,他一只手摸着地球仪,另一只手放在胸脯上。这时他变成了一个迥然不同的人,难以辨认,满头又长又黑的头发披在肩上,然而,实际上人人都知道戴维的头发是浅黄色的,近乎沙色的。以往显得那么高贵的鼻子现在变成了鹰钩鼻,使他显得像只啄食同类的猛禽。深陷的眼睛像燃烧的煤炭一样闪闪发光;他的嘴唇变成奇形怪状的曲线,使嘴唇两旁像有两个“S”嵌在脸上。他上身穿着黑色的紧身衣,下身穿着黑色的紧身裤。紧身衣的开叉处用金线镶边,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锭,金链上有一枚状似野猪的巨大纪念章。
  放在地球仪上的那只手与其说是只手,不如说是只爪,指甲又长又弯又污秽,令人恶心;镶着宝石的几枚金戒指光芒四射,他那瘦骨嶙嶙的手指似乎不堪重负。
  “在这里看见你们真是太好了。”他现在的声音又陌生得很了。“我是谁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是格洛斯特的理查,英格兰的理查三世就是我!”
  “疯狗狂吠!”邦德轻声地说,但其声音显然还不够轻。
  “汪汪,汪汪!”那个怪物学着狗吠,紧接着大笑起来,那格格的可怕笑声使邦德毛发耸然,使弗莉克害怕得紧紧抓住邦德的手,指甲都扎进他的肉里了。
  “理查复活了!”那怪物尖叫着。叫完他就敲打了一下地球仪,地球仪开始飞快旋转,每转一圈就重重地“喀嚓”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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