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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加罗的婚姻


  〔法〕博马舍原著 彭耀春改写
  故事发生在西班牙阿勒玛维华伯爵的府第。机智乐观、多才多艺的费加罗曾帮助罗丝娜冲破其养父霸尔多洛的提防,与年轻开明的阿勒玛维华伯爵成婚。阿勒玛维华伯爵与罗丝娜结婚后,费加罗又回来当了伯爵的仆人。现在,费加罗正准备与伯爵夫人的使女苏姗娜结婚,但这时阿勒玛维华伯爵已不再钟情于罗丝娜,而是无耻地威逼引诱费加罗的未婚妻苏珊娜,企图偷偷恢复他在与罗丝娜结婚时已经宣布放弃的贵族对农奴新娘的“初夜权”。
  伯爵为了达到目的,委派费加罗当了公文信差,又将他与夫人卧室之间的一间大房间和一张漂亮的床赏给费加罗。费加罗认为自己过去为伯爵的婚姻出了大力,现在伯爵的赏赐是为了报答他的勤劳,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礼物,高兴地带着未婚妻苏姗娜来到房间布置新房,可苏姗娜却表示她不要这间房子。“为什么?”费加罗不解地问。“要是大人清早按一下铃,打发你出去办一桩很费时间的差使,噌的一下!两步路,他就到了我的房门口,噔的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费加罗沉不住气了。苏姗娜要费加罗安静地听她说:“阿勒玛维华伯爵追逐附近的美人追腻了,他想回到府第来,可并不是回到他的太太那儿,而是看上了你的老婆,你明白吗?”
  原来伯爵已让钢琴师巴勒斯转告苏姗娜,他答应给苏姗娜一份嫁妆,条件是要苏姗娜单独同他在一起待上一刻钟,“就是以前贵族权利所要的一刻钟。”
  费加罗“嗡”的一下热血涌上了脑袋,他用手直挂头果断地说:“如果伯爵大人不放弃那个可耻的权利的话,我绝不会在他的庄园里和你结婚。”费加罗恨不得拿根棍子在为伯爵卖力的巴勒斯的背上狠狠揍一顿,但他是个聪明乐观的人,他更愿意把事情办好,能够平安脱险,还要想办法骗伯爵上钩,又要惩罚伯爵。他提醒自己要格外留神,提前举行婚礼以免发生意外。
  伯爵的侍从武士薛侣班找到苏姗娜:“唉,你要结婚了,我呢,我要离开这里。”在费加罗的婚礼晚会上苏姗娜的表妹芳舍特将要担任天真女郎的角色,昨天晚上薛侣班在她家里教她练习,给伯爵撞见,伯爵发火了,狠狠地对他说:“滚出去,从明天起不许你待在府第里。”薛侣班来这里求苏姗娜替他向伯爵夫人说情,这位眉目清秀的年轻武士崇拜伯爵夫人。他看见苏姗娜拿着伯爵夫人一根扎头发的丝带,便从苏姗娜手里抢过去,“把它给我吧,我的心肝呀,我把我的歌谱送给你。”“你以为你是在对你的芳舍特说话吧,你在她家里叫人家逮住,还跟我胡缠。”苏姗娜说着就想把丝带抢回来。
  就在这时薛侣班看见伯爵走了进来,吓得慌了手脚,赶忙跳到沙发椅后面蹲下藏起来。“啊”,苏姗娜也看见了伯爵,她走近沙发挡住薛侣班,“大人,您有什么事吗?假如有人看见您跟我在一起……”“如果有人闯进来那就太扫兴了。可是,你知道我是多么关心你的,巴勒斯不会没有告诉你我的爱吧。”伯爵说着,就坐在了沙发椅上。“我什么也不要听,我只求您离开我。”苏姗娜激动地说。“可是你得先跟我说一说呀,要是黄昏时候你到花园来,我会大大地酬报你那美妙的感情……”伯爵拉住苏姗娜正打算向她大献殷勤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大人本来在太太屋里,后来出去了,我去看看。”伯爵惊慌地站起来,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在苏姗娜的屋里,便慌乱地转向沙发后面,苏姗娜想拦住伯爵,被伯爵轻轻一推苏姗娜便刚好站在伯爵与薛侣班的当中,就在伯爵蹲下去的时候薛侣班转过来,惊慌地跳上沙发,蜷伏在沙发上面。苏姗娜顺手拿起她带来的袍子盖在薛侣班身上。自己则站在沙发前面。
  “小姐,你有没有看见大人?”钢琴师巴勒斯已经走近她的身边。“我怎么会看见他?”巴勒斯看见了薛侣班丢下的歌谱就告诉苏姗娜:“你知道这歌谱是薛侣班为太太而编的吗?听说他伺候太太吃饭的时候,两只眼睛老是看太太,要是给大人知道……府第的人都在谈论他呢!”
  “什么,大家都在谈论!”伯爵听了这些消息怒上心上,他忍不住从沙发后面站起身来问。“啊,天呀!”苏姗娜又慌又恼地惊叫起来,“这样随随便便走进人家的屋子多么可恶!”伯爵并不理会苏姗娜的惊叫,他吩咐巴勒斯:“给他五十个庇斯多尔(西班牙钱币),一匹马,打发他回他爹娘家里去。这个小荒唐鬼,昨天我还看见他和园丁的女儿在一起……”
  伯爵又得意地向苏姗娜讲述昨天的情景:“我敲了半天门,你的表妹才神色慌张地出来,我就起了疑心,我跟她说话,一面说一面留心看,在门后有一块东西,有点像布帘子什么的,我装着没事儿的样子,慢慢地轻轻地拉开那块布帘子……”伯爵一边说一边模仿当时的动作,伸手拉开了沙发上面的袍子,“我就看见……呀!”伯爵惊叫起来,他又看见了薛侣班,“又是你!这个把戏和昨天的一模一样,你倒是一点也不改你的品行。”伯爵转身对苏姗娜说:“小姐,刚刚订过婚,就要招待我的侍从武士,所以才不要有人跟你在一起?不过,我绝不能让我敬爱的费加罗作这种欺骗行为的牺牲品。”“说不上什么欺骗行为,更说不上什么牺牲品。”苏姗娜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损害,她愤怒地正色回答,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的。他求我托太太在您面前替他求情,您走进来,他慌得不得了,就拿这张沙发椅把自己遮起来的。”“真狡猾!”伯爵也生气了,“我进来的时候还坐在沙发上面呢。”“唉,大人,那时候我是在沙发后面直打哆嗦。”薛侣班赶紧申辩。“又是一套鬼话,我自己刚才就藏在沙发后面。”“请您原谅,就是那时候我跳起来,蜷在沙发上面。”伯爵更愤怒了:“真是一条蛇,这个小……长虫!他是来听我们说话的!”“正相反,大人,我是尽我的力量一个字也不听你们的。”
  “你简直是出卖我!”伯爵又气又恼,他还想发作,费加罗领着伯爵夫人和许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仆人和乡下男女拥进房间。费加罗手里拿着象征处女贞洁的,插上白羽毛结着白丝带的女冠,对夫人说:“只有您、太太,可以替我们求得这个恩典。”伯爵夫人十分乐意支持费加罗的要求,她走近伯爵说:“您看他们,他们以为我有一种我实在没有的力量,但是,既然他们的要求并不是不合情理的……”“你们要干什么?”伯爵问费加罗。“大人,您由于爱太太而取消了某一种使人厌恶的权力,您的佃农受了感动”,费加罗故作真诚地说:“这样一位好主人的美德应该宣扬出去,这个美德对我的好处是那么大,因此我想开个头,在我举行婚礼时候庆祝一下。”
  伯爵感到很窘迫,他现在正处心积虑秘密赎回那个权力,但他又不得不在公众和夫人面前顾全自己的体面。他无可奈何地应付道:“别开玩笑了,废除一种可耻的权利,只不过是履行了我们道义上应尽的责任。”费加罗拉过苏姗娜进一步要求伯爵:“由于您的贤明保全了这位少女的贞节,请您答应,让她公开地从您手里,接过这顶用白羽毛和白丝带装饰起来的处女冠,这也是您心地纯洁的象征。以后所有的婚礼,请您规定都采用这个仪式,我们合唱一首四行诗,永远纪念……”接着他又招呼在场的其它人:“朋友们,跟我一起求大人呀!”仆人和乡下人都跪下来恳求:“大人,大人!”
  伯爵没有料到自己会面对众人呼求的情景,他越来越感到窘迫,但他吱唔着不情愿接受这个请求。“为什么躲避您那当之无愧的颂扬?”苏姗娜寸步不让地追问。“我也加入他们一起请求,伯爵,这个仪式对我是永远宝贵的,因为它的起因是出于您一度对我的爱情。”伯爵夫人说道。被逼得没有退路的伯爵只得违心地回答夫人:“是出于我永远对您的爱情,太太,就是以这个名义,我才同意了。”“万岁!”费加罗和全体恳求的人一起欢呼起来。
  伯爵走后,苏姗娜陪同伯爵夫人回到卧室,她把伯爵对她说的话全部告诉了伯爵夫人。“什么!苏姗娜,他想引诱你?”伯爵夫人激动地站起身来,一面走一面使劲地扇扇子,“他一点也不再爱我了,我对他处处体贴温存,他嫌腻了,这是我待他唯一的差错。可我决不使你因为讲了老实话倒受连累,你一定能够和费加罗结婚的。他能帮助我们。”
  伯爵夫人刚刚坐下,费加罗从容安详地敲门进来。他告诉伯爵夫人和苏姗娜,他已经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我们先叫他担心自己的事,免得他老是不放松我们的事情。”费加罗知道伯爵是不甘心的,他了解伯爵的性格,伯爵是好嫉妒又要顾全体面的人,对待这种性格的人最好是刺激他们一下,等他们气得冒火的时候,用一个小小的诡计就可以牵住他们的鼻子,要他们上哪儿就哪儿。费加罗叫人送给伯爵一张匿名条子,警告他说跳舞的时候有一个情人来会他的夫人。“你们说好玩不好玩?一整天把他的心搅得个七上八下,他本来打算和我的未婚妻一起心满意足地度过的时候,却要他走来走去,东望西望,咒骂他的太太!他已经迷失了方向,是追逐这一个?还是留神那一个?就在他头昏脑乱的时候结婚的时间就快到了,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反对,他永远不敢在太太面前公开反对的。”“还有,”费加罗又对苏姗娜布置一条计策:“你对大人说你黄昏时候上花园去,我叫薛侣班穿上你的衣服,在约会上让我们抓住,看伯爵有办法抵赖吧?”
  过了一会儿,薛侣班哆哆嗦嗦地进了伯爵夫人的房间,“军官少爷,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为了要使今天晚会热闹些,把我衣服穿在你的身上。我们想先知道,看看合身不合身。”苏姗娜一面说着笑话,一面脱去薛侣班的外衣,又卷起他的衣袖,“啊,他的胳膊有多白!”伯爵夫人担心地说:“有人进来怎么办?”“难道我们做什么坏事了?我去把门关上。”苏姗娜关上门,又拿起薛侣班的外衣从另一扇通往仆人房间的门出去,“我把我的衣服给你带来。”
  伯爵夫人与薛侣班在房间闲聊等候苏姗娜,门外却响起了伯爵的声音:“您干吗把自己锁在里面?”“是我的丈夫,天呀!”伯爵夫人慌忙站起身来,薛侣班没穿外衣,脖子胳膊都光着,屋里就他们两人,乱糟糟的样子,如果给伯爵见了……,她知道他的酷劲,更何况他刚收到一张小纸条,伯爵夫人一时慌得不知怎么办好。“您怎么不开门?”伯爵在外面又问。“刚刚出了昨天和今天早上的岔子,他会马上杀死我的。”薛侣班也吓懵了,他跑进梳妆室,关上门。
  待伯爵夫人慌慌张张地开了门,伯爵已经很不耐烦了。“您的脸色,声音全变了,怎么回事?”他声色俱厉地问,“刚才有人交给我一张小纸条,上面的话,虽然我一点也不相信,可……可是究竟使我不放心。”正说着侍从武士在梳妆室里弄翻了一张椅子,“什么声音?夫人,梳妆室里有人?”伯爵立刻警觉起来。“呃……您想能有谁?大概是苏姗娜,她刚才在这里收拾东西。”“如果是苏姗娜,为什么您这样慌张?”伯爵更加疑心,他命令苏姗娜马上出来。
  就在这时苏姗娜回到伯爵夫人的房间,她闪身躲在墙角里。“她差不多光着身子呢,伯爵,你能够这样打扰女人吗?她要出嫁,我送给她一些衣服,她正在试这些衣服,听见您的声音她就躲起来了……”伯爵夫人随口编着话应付伯爵的盘问,她激动地对着梳妆室说:“苏姗娜,我不允许你回答,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专制!”“好吧,那么我来把门打开,着看那个神秘的苏姗娜。”伯爵愤愤地锁上通往仆人房间的门,“免得让我们的事叫整个府第都知道。”他挽着夫人的胳膊出去,又把外门锁上。
  伯爵与伯爵夫人刚刚离开,苏姗娜就跳到梳妆室门前,“开门,薛侣班,快开门!我是苏姗娜。”薛侣班溜了出来,接着又从通往花园的窗户跳了出去,苏姗娜则把自己锁进梳妆室里,她得意地说:“伯爵,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可以砸破门板了。”伯爵带着夫人与钳子回到房里,夫人越是掩饰,越是慌张,伯爵越觉得她可疑,他再也听不进夫人的求情怒气冲冲地打开了门,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苏姗娜笑吟吟地走出来,学着刚才伯爵的语调,“我非杀死他不可!杀死他呀!”伯爵愣住了,但他马上又疑心里面也许还有人,便走进梳妆室仔细察看。苏姗娜乘机跑到夫人身边,“您放心吧,太太,他走得远远的了!”
  伯爵惶恐不安地走出梳妆室,站在夫人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人,这下是我错了。”他向夫人承认,同时又有点惊异,“太太,这场喜剧您演得真好。”“我呢?大人。”苏姗娜愉快地问伯爵。而伯爵夫人则将手帕放在嘴上,将自己安定下来。语调低沉地说:“只有您才敢这样又要遗弃人,又要嫉妒人。像这样严重的侮辱是没法弥补的,我要上修道院去,我看得非常清楚现在正是时候了。”“罗丝娜……”这回是惶恐的伯爵哀求他的夫人。“我不再是罗丝娜,不再是您曾经热烈追求过的罗丝娜!我是可怜的阿勒玛维华伯爵夫人,是您不再爱的悲哀的弃妇。”伯爵夫人满脸泪水不理睬她的丈夫。“可怜我……”伯爵只有低声哀求,“是那张纸条把我气糊涂了。”见到伯爵那副可怜的模样夫人的心马上就软了。“我可没答应人家写那张纸条,是费加罗那个糊涂虫……”伯爵夫人半是抱怨半是宽恕地说,“既然您的错误是由那张纸条惹出来的,我可以答应饶恕您,不过,要饶恕,大家都饶恕。”伯爵夫人说着伸出手给伯爵,伯爵握住夫人的手感激地热烈地吻着。
  伯爵走后,伯爵夫人坐在靠背椅上对苏姗娜说:“这一场虚惊就是你那个糊涂虫写的纸条闹出来的好事。这样一来。我可不能让薛侣班代替你上花园去了。”“我也一定不去,那么,我的婚姻又……”伯爵夫人站起身自信地说:“你也不用去,假若我去呢?那时候,伯爵要抵赖也抵赖不了,惩罚过他的嫉妒以后,再证明他对我的不忠实!”第一次冒险的成功壮了伯爵夫人的胆,使她敢于做第二次尝试,“你通知他,说你上花园去,但不要让别人知道,特别是费加罗,他会插上一手的……”伯爵夫人指着桌上的一枝铅笔,要苏姗娜坐下,“你给他写信,我对一切负责。”伯爵夫人口授:“新歌曲……今天晚上,良辰美景,大栗树下,今天晚上,良辰美景……”苏姗娜一边写,一边复述:“大栗树下……底下呢?”“你怕他看不懂啊?用一根别针把信封上,叫他用别针作答复,在信背后写上:‘把封口的漆印还我’。”
  费加罗的婚礼终于如期举行。在结婚之前,费加罗意外地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母亲马尔斯琳和父亲霸尔多洛,这使他们更加高兴。马尔斯琳给费加罗一份结婚费,伯爵夫人也给了苏姗娜一袋钱作为结婚费。庆祝晚会开始,伯爵家的仆人和许多乡下男女来到伯爵府第的大厅,“西班牙的狂欢”交响曲奏起来了,人们敲着响板跳起了西班牙舞,苏姗娜在伯爵面前跪下,伯爵替她戴上白色羽毛的女冠,披上头纱,把花束交给她。在伯爵为她整冠时,苏姗娜偷偷把手里的信交给了伯爵。待费加罗将苏姗娜领走后,伯爵便急忙走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信来就要打开,手指给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得他直甩手,用嘴吮手指,“女人真该死,什么地方都别着别针。”看完信,翻到信的背而,看见要他退还别针作为答复的话,就在地上乱找,终于找到了别针,把它别在袖口上。这一切被暗中窥视的伯爵夫人和苏姗娜看在眼里,他们彼此会心的相视一笑。费加罗也看见了,他对母亲说:“肯定是封情书,封口上别着别针……”
  伯爵回到人群中,在费加罗与苏姗娜的结婚证书上签完字,就站起身,“我要休息一小时。”伯爵正想离开,听见一个仆人对费加罗说:“有人吩咐我,要我在大栗树底下布置烟火……”便敏感地转身回来问:“哪个傻瓜这样吩咐你?”“这有什么不好呢?”费加罗疑惑地问道。伯爵激动地大声说:“太太不舒服,你叫她在那儿看烟火!放在晾台上,对着她的屋子。”
  费加罗留在大厅与他的母亲谈论他的爱情哲学,转眼看见芳舍特正在东张西望:“你找谁?”“我找苏姗娜,嗯,我……我要把一根别针还给她。”“别针!大人交给你的?”费加罗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你既然知道,干吗还要问我?大人说这是大栗树的漆印。”天真的芳舍特跳着跑开来了。“大粟树!”费加罗好象透不过气来了,他把手放在胸前对母亲说:“娘,刚才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这里。这个别针就是他捡起来的那一个!她可不能想到哪儿就是哪儿,她已经和我结婚了!”“谁给你证明她要欺骗的是你,而不是伯爵?”在没有利害冲突的时候,马尔斯琳总是倾向于被压迫的可怜的女性,她批评儿子的急躁。
  月亮初升的时候,费加罗召集了一大群仆人来到伯爵府第花园,他神情严肃地对大家说:“诸位先生,你们不是为了结婚典礼而来聚会的吗?那么你们就等在这儿,我叫你们的时候你们会看到热闹的。”费加罗独自在花园小径中沉思徘徊,“不,伯爵大人,您得不到她……因为您是大贵族您是自以为是伟大的天才!而我呢?单是为生活而不得不施展的学问和手腕,比一百年来统始全西班牙的还要多……苏姗娜,你给我多么的痛苦呀!”
  薄暮的夜色里,身穿华丽古装的伯爵来到大栗树下,戴着白羽毛女冠,穿着苏姗娜衣服的伯爵夫人已在那儿等候他了。”“收到你那封巧妙的信,我的心充满了快乐。”伯爵说着抓住自己夫人的手,“这多么细嫩多么柔润的皮肤,伯爵夫人的缺点就是没有这样美丽的手!她有这样健美这样丰润的胳膊,这样秀丽这样灵巧的手指吗?”伯爵夫人模仿苏姗娜的声调:“那么,爱情……”“爱情……不过是幻想,快乐才是实际的东西,快乐把我领到你的裙下。”“您不再爱她了吗?您以前喜欢她什么?”伯爵抚摸着自己的夫人说:“就是现在我在您身上所发现的东西……”伯爵又拿出一袋金子和一颗钻石戒指,“这些金子是感谢您让我享受这美好时光,你的盛情美意是无价的,因此我再加上这一颗钻石戒指,为了我的爱,你把它戴上吧。”伯爵夫人向伯爵行礼:“苏姗娜全部接受。”
  大栗树下的对话全被费加罗听见,他再也忍不住了。“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吗?”他愤恨地向大栗树走去。“是费加罗!”伯爵吓慌了,他转身逃进花园树林里,伯爵夫人也跟着跑了进去。
  “我终于抓住你们了。”费加罗在树林里转来转去。苏姗娜决定给费加罗一个教训,她故意用伯爵夫人的语调喊:“谁在这儿走路?”“伯爵夫人!”费加罗看见了身穿伯爵夫人衣服的苏姗娜,便激动地叫道:“我的新娘子苏姗娜,我一向以为她多么正经,原来只是装模作样的。他们在这儿,我把人叫来!”苏姗娜赶紧用手掩住他的嘴,她忘了改变自己的声调,脱口而出:“别叫!”这一叫给费加罗听出来,“这个狡猾的女人,她想捉弄我。”费加罗为自己终于证明了妻子的清白而高兴,他又惊又喜地问:“听你娇滴滴的声音我还能弄错吗?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姗娜笑起来:“你把我认出来了!你多么天真,自己跑来掉在为别人而设的陷阱里。我们想逮一只狐狸,结果逮了两只!”“谁逮了那一只?”“他的太太!”“他的太太!”费加罗惊奇地叫了起来。这时苏姗娜看见钻进树林里的伯爵又转了回来,正一边走一边低声呼唤:“苏姗娜,苏姗娜。”费加罗就对苏姗娜说:“我们索性把他气死!”他握着苏姗娜的手,装着别人的声音说:“原谅我,太太,早上我真没有想到这个普通约会原来就是为了欢聚一番的……”伯爵循声望去,朦胧的月色下,一个男人正跪在自己夫人的脚下。这一幕夜景燃起了他胸中的妒火,伯爵马上想到这就是今天早上梳妆室里的那个人!他大声叫道:“我要宰了他,送他到地狱去!”苏姗娜闻声逃进旁边一座亭子,费加罗被冲上来的伯爵抓住胳膊,“啊!恶棍,原来是你!来人呀!”
  听见伯爵的大声呼喊,刚才被费加罗领来的仆人都打着火把跑来了。狂怒的伯爵命令仆人守住亭子的门,他问费加罗:“我的骑士,告诉我们,那个逃进亭子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把我另眼相看的年轻女人。”费加罗冷淡地回答。伯爵更火了:“先生们,你们都听见了吧!”他又问费加罗:“你不是明明知道这个年轻女人已经和一个男人有关系了吗?”
  伯爵冲进亭子,抓住一个人就往外拖,“您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您算完了,太太……你们认为,诸位先生,应该怎样惩罚一个下贱的……”苏姗娜垂头跪下。“不,不!”伯爵不理会她,他不愿意饶恕对自己不忠的女人。费加罗也跪在伯爵面前。“不,不!”伯爵的嗓门更高了。全体参加婚礼的仆人都跪在伯爵面前,请求伯爵饶恕。“不,不!”狂怒的伯爵说:“你们就是跪下一百个也不成!”身穿苏姗娜衣饰的伯爵夫人从另一边走了过来,“至少,我也凑个数。”伯爵夫人也跟着众人跪了下来。
  伯爵听见熟悉的声音,再仔细端详眼前的两位女人,“啊!我看见了什么!”他失声惊叫起来。伯爵想扶起夫人,他的怒气被惊恐和羞窘冲得无影无踪,他支吾地问:“什么!刚才原来是您?夫人……只有请您宽宏大量,饶恕……”伯爵夫人笑着站起身,“您要站在我的地位,您就会说‘不,不!’了,我呢,今天是再次无条件地答应您。”伯爵又羞又恼地问苏姗娜:“用别针封口的那封信……”“……是太太口授的。”
  “真应该给她一个答复。”伯爵倒真有点动情地吻夫人的手。
  “是谁的就应该给谁。”伯爵夫人把钱袋交给费加罗,把钻石戒指给了苏姗娜。苏姗娜笑着对费加罗说:“又是一份结婚费。”费加罗拍拍他手里的钱袋,“三份里面这一份来得真不容易。”
  【说明】
  博马舍(1732—1799),出生于巴黎钟表匠家庭。13岁时就辍学在家,但他勤奋好学,博览群书,终于成为知识渊博,才气横溢的作家和社会活动家。
  博马舍1772年完成了以费加罗为主人公的第一部戏剧《塞维勒的理发师》(又名《防不胜防》),《费加罗的婚姻》(又名《狂欢的一日》1778年完成)于1784年在法兰西剧院首次公演,取得惊人成功。这部喜剧也为莫扎特的同名歌剧提供了蓝本。1792年完成“费加罗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有罪的母亲》,思想性艺术性都较差,表现了剧作家革命精神的衰退。
  博马舍是继莫里哀之后又一杰出的喜剧作家,他的优秀剧作起着从古典主义向近代戏剧过渡的桥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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