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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莉雅睡得很晚,而克林早已离开了卧室。那正合她的意,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态;她浑身僵硬疼痛,下床时活像个老太婆一样呻吟不已。当她看见床单上的血迹时,很自然地胡思乱想起来。没有人警告过她做爱会使她流血。她既担心又愤怒地皱起眉头,因为根本没人告诉过她任何事。流血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是呢?如果是克林意外地把什么给弄破而无法复原呢? 她试着不惊慌,直到洗澡时浴巾上新染的血迹吓了她一大跳,而且也相当不好意思。她不想让富恩在换床单时看到血迹,因此亲自把床单剥了下来。 莉雅着装时仍焦虑不安。她穿上一件淡蓝色的日装,配以柔软的皮鞋,衣裳的方形领口和长袖袖口四周有白色滚边。这是一件相当女性化的洋装,也是莉雅最钟爱的衣服之一。她梳了梳头发,然后去找她的丈夫。 在昨夜的亲密后,白天的第一次见面对她而言想必会很窘,因此她想尽快把它了结。她确信只要她尝试,就能掩饰她的尴尬。 克林坐在书房里的书桌后,通往走廊的门是敞开的。她站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打扰他。他一定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突然间抬起头来。他仍因专心读信而皱着眉,但他的表情很快改变了。他朝她微笑,眼中闪烁着温暖。 她想自己或许已报以微笑,却无法确定。老天,她可能有适应他的一天吗?他是个这么英俊、强健的男人。今天他的肩膀看起来似乎更宽,头发似乎更黑,皮肤也似乎更黝黑。他穿的白衬衫和他的肤色成了明显的对比,更强调了他的魅力。她的目光移向他的嘴,心里顿时满是他吻她的回忆。 莉雅的目光匆匆移下他的下巴。她不打算让他知道此刻她有多尴尬,她会维持尊严和优雅。 “早安,克林。”老天,她的声音像是蛙鸣,她的脸像着火般发烫。现在撤退似乎很合逻辑。她会等比较能控制自己时,再试着面对他。“看得出你在忙,”她慌忙说道,一边开始往后退。“我先下楼去好了。” 她转身开始举步走开。“莉雅。” “什么事?” “到这儿来。” 她走回门口,克林正倚在椅背上朝她勾勾手指。她挺真肩膀勉强笑笑,然后走进去。她走到他的书桌前停下脚步,而那对他还不够好。他示意她绕到他身旁,她保持泰然自若的态度绕过书桌。克林绝不会知道她现在有多尴尬。 他久久地凝视她。“你要跟我说你怎么了吗?” 她的肩膀下垂些许。“你真难骗。”她说道。 他皱起眉头。“你再也不会试着骗我,那么这也不重要了,对不对?” “是的。” 他等了一、两分钟还没听见她解释,因此他再度问她:“告诉我你的心事。” 她紧盯着地板。“那是……我很尴尬在……之后……” “在什么之后?” “昨晚。” 她的脸颊一片嫣红。克林发现她的反应让他很愉悦,也很撩人。他把她拉坐在他腿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对她笑道,“然后?”他追问道。 “在白天里想到我们一起做的事,使我觉得有些尴尬。” “那回忆使我想再要你一次。” 他粗嗄的告白使她瞪大双眼。“但是你不能。” “我当然能。”他喜孜孜地告诉她。 她摇头。“我不能。”她轻声说道。 他皱眉。“你为什么不能?” 他脸红得像是皮肤受到灼伤似的。“我告诉你我不能还不够吗?” “老天。不,还不够。” 她低头看着她的膝盖。“跟你说这个真难。”她说。“假如我母亲在这里,我就可以跟她说,但是……” 她没说下去,她哀伤的口吻使他忘了愤怒。她正担心着某事,他决定查明原委。“你可以跟我说,”他说道。“我是你丈夫,记得吗?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而且你喜欢做爱的。”他点头说道。 他的口气听在她耳里是太狂妄了。“也许吧。”她刻意想激怒他。 他让她看见他的怒气。“也许?你在我怀里完全瘫痪了。” “不,我没忘。克林,你使我受伤了。” 她脱口说出那个事实,并等着他致谦。她会告诉他她受的伤,而他也会明白他不能再碰她的原因。 “宝贝,我知道我使你受伤。” 他粗哑、男性的语调使她打了个冷颤。她在他腿上移动位置,他即刻抓住她臀部教她不能移动。她显然不知道这段谈话对他产生的影响,也不知道自己的臀部与他亲密地摩擦已使他因欲望而坚硬。 莉雅不再觉得尴尬困窘,她开始为了她丈夫满不在乎的态度而生起气来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她不悦的表情使他微笑起来。“甜心,”他开口,声音温柔抚慰。“我不会再那样伤害你了。” 她摇头,不看他的眼睛,反而把目光转向他的下巴。“你不懂,”她低声地说。“某件事……发生了。” “什么事?”他保持耐性地问道。 “我流血了。血迹沾在床单上,我……” 他终于明白了。克林用双臂环抱着她,把她拉靠在他胸膛上。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他想抱她,二是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笑。她也许会认为他是在嘲笑她。 她一点儿也不想被他抱,但他比她强壮许多、也坚决许多,不论她要不要,他都要安抚她。最后她终于放松身体挨着他,他轻叹一声,下巴在她头顶上厮磨。“而你认为事情不大对劲,是吧?我早该解释清楚的,我很抱歉让你平白无故地担心。” 他话里的温柔使她宽心不少。不过她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相信他。“你是说我应该会流血喽?” 她听起来很怀疑……也很震惊于那个念头。克林没笑,“是的,”他说。“你是会流血的。” “但那很……野蛮。” 他不同意。他告诉她他觉得那使人既快乐又兴奋,她随即说他也很野蛮。 莉雅成长于修女们禁锢的环境里。她在修道院的时候只是个小女孩,离开时却是个小女人。她无法跟任何人谈论她体内的变化或者那些变化引起的感觉,而克林为她的感宫并未因此而被毁伤而庆幸。修道院院长也许并不想跟她谈论性,但她也没有把许多吓人的胡言乱语灌输到莉雅的脑子里。那位修女把婚姻行为升华成美化的“神殿”与“膜拜”的关系,而由于她的态度,莉雅并不认为性是堕落污秽的。 他甜蜜的新娘就像挣脱与世隔绝的花的蝴蝶一般,她自己的肉欲和激情的反应或许已经吓死她了。 “我真幸运,那些修女没用恐惧扭曲了你的想法。”他说道。 “她们怎么会呢?”她显然很困惑。“我们许下的婚誓是神圣的,嘲弄它是有罪的。” 克林真是对她太满意了。他抱紧她,再度为她平白无故的烦恼致歉,然后详细解释为什么她流血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没有就此打住;院长曾跟莉雅说孩子是夫妻结合后高尚合宜的结晶,克林则仔细解释怀孕如何发生。他懒懒地搓揉她的背,同是为她解说他们身体的差异。即席解说持续了二十分钟,一开始她有些尴尬,但她就事论事的态度很快地便帮她克服了害羞。她对他的身体极其好奇,问了他一堆问题,他全部为她解答。 他说完时,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倾身离开他,想要向他致谢,但他眼里温柔的光芒使她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反而吻了他。 “你真的认为我们不能再……” 她没让他说完。“恐怕我们不能。” “我现在就要你。” “我太虚弱了,”她低声说。“而你刚才也说几天后才会比较舒服的。” “还有其它方法。” 她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有吗?”她屏气凝神地问道。 他点头。“许多方法。” 他盯着她看的样子使她因欲望而不安起来。她的小腹有一股热流正在形成,她突然想挨近他一些。她双臂楼住他脖子,抚弄他的头发并对他微笑。“有多少方法呢?” “几百个。”他夸张地说道。 他微笑的样子告诉她他在开玩笑,她也投桃报李。“那么也许在你一一解释给我听时,我该做些笔记,以免遗漏了其中一、二。” 他笑了。“示范比记笔记有效多了。” “对不起,主人,但您楼下有客来访。” 莉雅听到富恩的声音,几乎从克林腿上一跃而起,但克林不放她走。他跟他的管家说话时,仍然一直盯着他的新娘。“什么人?” “理察爵士。” “该死!” “你不喜欢他吗?” 克林叹了一口气。他抱开莉雅,站了起来。“我当然喜欢他,”他答道。“只是我知道他不能被拖延,我得立刻见他,富恩,请他上来。” 管家立刻去请理察。莉雅转身离开,克林却抓住她拉回来。他搂着她、弯身给她一长吻。他的嘴火热、湿润而且需索。他抽身而退时,她已因欲望而颤抖不已了。她坦白的反应使他自豪而喜悦。“待会儿。”他松开她时低声说道。 他深黝眼眸中的承诺明白表示出他意指为何。莉雅不信任自己的声音,只是点头表示同意。她转身走出书房。双手颤抖地把头发撩到肩后,沿着门廊转弯时,又几乎撞上墙壁。她为自己狼狈的样子轻叹一口气。那男人只要盯着她看,就能使她心乱如麻;只消一吻,她就在他怀里软化。 她承认那是幻想,然而却又那么真空。也许只要新婚的新鲜感消褪,她就会习惯克林了。她衷心盼望如此,因为她可不愿下半辈子在撞墙和茫然行走中渡过。 但她也不想把他视为理所当然,而那想法让她微笑起来。克林绝不会让她松懈散漫的。他是个要求甚多,欲望又强的男人,而假如昨晚暗示了什么的话,她自己也拥有那些特征。莉雅走回克林的卧室,站在一扇窗前朝外看。因为克林要她,这一天也变得灿烂起来。昨晚她的表现一定是无懈可击,否则今天他怎么会那么快又想要她了,不是吗? 欲望和爱情是不一样的,莉雅心知肚明,因为她向来自认是个现实主义者。没错,克林是因为义务而娶她的,她无法改变事实。当然她无法“使”他爱上她,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的爱会属于她。她已经成为他的朋友了,不是吗? 这将是一桩美好、强韧的婚姻。他们双方都在上帝面前许下誓约,允诺要结为夫妻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克林荣誉感很重,不可能违背对她的承诺,未来他必然能学习如何爱她。 她已经爱上他了。莉雅随即摇头,她还不打算思考自己的感觉。 自己的脆弱使莉雅大吃一惊,她认为婚姻是比原先想象的复杂多了。 “莉雅公主,我可以打扰您一下,进来铺上干净的床单吗?” 她转身朝富恩微笑。“我很乐意帮你忙。” 他的反应宛如她刚才对他骂了脏话一般,一副深受冒犯的表情。她笑了起来。“富恩,我知道怎样换床单的。” “你真的……” 他惊愕得说不下去,她觉得他的反应很怪异。“我来英国之前,在我住的地方都得负责打理自己的衣物和卧房。假如我想享受干净的床单,就得自己来洗。” “谁竟然敢要求一位公主做这种事?” “修道院的院长,”她回答。“我住在修道院里,”她解释道。“而且没有受到特别待遇。我很高兴自己没被认为是与众不同的。” 富恩点头。“现在我明白您为什么没有一丝骄纵气息了。”他脱口而出。“我是赞美的意思。”他结巴地补上一句。 “谢谢你。”她答道。 管家连忙赶到床边开始拉开床单。“公主,我已经在您的床上换了干净床单了,晚餐后我会把床罩给拉下来。” 他的解释使她大感不解。“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呢?我以为我会跟我丈夫在他床上就寝。” 富恩没察觉她话中的忧虑,他正忙着把床单塞成完美的角褶。“主人吩咐我说您将睡在自己的房里。”他告诉她。 讲了一半的解释使她更为困惑。她转过身佯装往窗外看,以免富恩看见她的表情。她怀疑自己是否能不让受伤的感觉流露出来。 “我懂了。”她想不出说什么更好,只能这么回答。“克林有没有解释原因?” “没有。”富恩答道。他挺直身躯,绕到床的另一边去。“在英格兰,大部分的夫妻都分房而睡,这是此地的习惯。” 莉雅觉得舒坦些。然后富恩又继续说明道:“当然,克林的哥哥凯恩并没有遵循那个习俗。侯爵的管家滕斯──也就是我的伯父──”他的口气流露出一些骄傲的。“有一次透露说他的雇主和他妻子从没有分开睡。” 她马上又难过了起来,凯恩和洁玉自然是同床而眠的,因为他们深爱对方。她敢打赌公爵和他的夫人也共享一间卧房,因为他们对彼此也怀有深挚的感情。 莉雅挺直肩膀,她不会去质问克林为什么不跟她同睡一张床。她毕竟有她的自尊,而他早已明白表示了对他们的婚姻的看法。他先是剪了头发,现在又要她孤枕而眠,就随他吧。她打定主意,她当然不会为这小事伤心。不,当然不会。同床共枕反而很麻烦。晚上她不需要他的温暖,当然也不会想念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 但这些慌言都不管用,莉雅终于放弃试着要自己觉得好过些。她决定使自己忙碌以免胡思乱想。 富恩铺好了床,她跟着他走入走廊。通向书房的门是关着的。莉雅等走过之后,才问管家他认为克林的会谈还会持续多入。 “理察带来一大叠文件,”富恩说道。“我敢打赌还要整整一小时,他们才会结束。” 富恩估计错误。直到下午两点过后,他才把厨师准备的午餐端上楼,下楼来时又告诉莉雅那两个人还在研究那些文件。 狄先生预定三点来访,莉雅试着看完当天早上她和她丈夫收到的信件。其中有五十封是贺函,还有几乎同样多的请帖要整理。莉雅已把信函分类整理好,并为每一叠开出一张清单。她把要婉拒的那叠请帖交给富恩,自己则写了一封短笺给白尼尔,请他拨冗与她会面一小时谈谈他妹妹。 “我必须跟主人提一提帮你请个贴身女仆和全职秘书的事。”富恩说道。 “不,”莉雅反对。“我什么也不需要,富恩,除非你不愿意偶尔帮我的忙。而且你的主人正忙着建立公司,没有必要增加他的开支。” 她激烈的语气使管家明白如果他在她背后偷偷这么做,她是会大发雷霆的。他点头表示服从。“你真是体贴,那么了解您丈夫的财务。我们穷不了多久的。”他微笑地补充一句。 他们现在也不穷呀。莉雅暗想,当然那要克林愿意接受她的钱才行,她在心里又做了修正。“你的主人很固执。”她说道。 富恩不明白这话原因何在。此时有人敲门,他立刻告退去应门。 安摩根走入门厅。他瞥见莉雅在餐厅里,于是朝她笑了笑。“公主,恭喜您。我才刚得知您结婚的消息,希望您很幸福。” 莉雅作势欲起身,但摩根示意她继续坐着,解释说他与克林和理察的会面已迟了一会儿了。 他真是位迷人的绅士。他鞠躬后转身跟富恩上楼,她看着他离开她的视线,然后摇摇头。克林错了,安摩根根本没有O形腿。 又过了二十分钟后,理察爵士和摩根一起下楼来。他们和莉雅闲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两人离去时,狄先生正巧进门。 “公主,我真是担心极了。”狄马修一打完招呼便说道。“我们在哪里可以私下谈谈呢?” 陆蒙和杜文两人和富恩一起站在门厅里。这两名侍卫只要有人求见,他们总是飞奔而来。莉雅认为自己不再需要他们的保护,因为她现在结了婚,将军的魔掌已没法危及她。但是她知道这两名侍卫将继续履行他们的职责,直到被遣散为止。然而她不会让他们走,除非她在伦敦替他们找到合适的工作。陆蒙和杜文曾表示想留在英国的意愿,而她也决定试着帮助他们。这是她至少该为如此忠心耿耿的人所能帮忙的事。 “我们到客厅去如何?”莉雅建议道。 狄先生同意。他等公主先行,然后才转向富恩。“韦爵士今天在家吗?”他问道。 富恩点头,狄先生立刻松了口气。“能不能请他来一趟?我相信他会想听听这件恼人的消息。” 富恩转身疾步上楼禀报。狄先生说道,他的口气听来很疲惫。“我很抱歉在您新婚次日就来打扰您。”他轻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的联络人刚才通知我说您的钱被冻结了,公主,似乎是一位雷将军找到名目把这一大笔巨款给没收了。” 莉雅对这消息反应平淡。她对他的解释有些困惑。“我知道那笔钱已经转到奥地利的银行了,”她说。“不是吗?” “是的,已经转过去了。”马修回答。 “雷将军在那儿没有统治权的。” “公主,他的恶势力是无所不在的。” “他真的把钱从银行里提了出来,或者是把那款项给冻结了?” “有什么差别呢?”狄先生问道。 “请回答我,然后我再解释。” “是被冻结了。银行不让雷将军碰那笔钱,但又受那鼠辈威胁,也不敢把钱转到英格兰的银行。” “那的确是进退两难。”莉雅说。 “进退两难?公主,我会说它是场浩劫。您难道不知道银行里闲置着多大一笔资金吗?天哪,那是您绝大多数的财产啊。” 马修看起来快哭了,她试着安慰他。“我还有足够的钱过舒适的生活,”她提醒她。“多亏你善于投资,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更不会是我丈夫的。不过这消息把我搞胡涂了,假如将军相信我会嫁给他,为什么会……” 他知道您已离开了修道院,“马修解释。”我猜他已经明白您是要逃离他。所以公主,他是要惩罚您拒绝他。” “报复一向是很好的动机。” 克林在门口开口说道。莉雅和狄先生同时转头看他,经纪人起身。克林转身关上门走向莉雅,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示意马修再坐下来。 “克林,报复一点儿也不好。”莉雅说。 她转头注视经纪人。“我相信我知道可以使那笔钱解冻的方法。我来写信给院长,给她一张全额的支票。那些银行职员也许畏惧将军的淫威,但他们更怕修道院院长登门募款。噢,是的,狄先生,我确信那就是最好的办法。修道院需要那笔钱,我却不需要。” 克林摇头。“你父亲辛苦建立了他的家业,我不希望你将它平白送给别人。” “我要它做什么?”她反驳。 狄先生说出他们所谈的金额总数。克林脸色一白,莉雅耸耸肩。“它会花在崇高的事情上,我父亲会同意的。院长和其它修女在我母亲生病时相当照顾她,她们对她爱护有加。是的,父亲会同意的。马修,你走之前我会写好信、签发一张支票给你。”莉雅转向她丈夫。他仍然对她的决定面露不悦之色,但她很感激他并没有跟她争论的意思。 “公主,关于那艘船,”马修插嘴说道。“他们已同意您开的条件和抵达日期。” “什么船?”克林问道。 莉雅连忙转变话题。“你刚才说还有另一个坏消息,是什么呢?” “他得先解释那艘船的事。”克林坚持要知道。 “那本来是一项惊喜的事。” “莉雅?” 克林没那么好打发。“我在你父亲书房里碰巧读到一篇新发明的报导,克林,它叫做蒸汽船,横越大西洋只要二十六天,那不是很惊人吗?”她飞快地又补上一句:“而我写给院长的信至少要三个月才会到,也许更久呢。” 克林点头。他很清楚这项新发明,也和他的合伙人讨论过购买一艘来扩增他们舰队的可能性。但是因为价钱高得离谱,因而那个念头也只好搁置下来了。 “所以你就买了一艘,是不是?”克林的声音充满愤怒。他没给他妻子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便把他那张扑克脸转向她的经纪人。“取消订单。”他命令道。 “你不是认真的。”莉雅喊道,显然很苦恼。她突然气克林气得几乎想踢他。汽船能大大增加收入,而他却执意不要,只因那是用她继承的财产买的。 “我是很认真。”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此刻他很生她的气,因为他早就明白告诉她不会碰她的钱,而她却藐视他的决定。 他紧绷的下巴告诉她他不打算讲理了。她正要叫狄先生取消订单时,经纪人却突然打了岔。 “我不太懂,”他说道。“韦爵士,您是在跟我说您要拒绝她伯特叔父送的结婚礼物吗?我想接受赠礼是很自然的嘛。” “谁是伯特叔父?”克林问莉雅。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假如她说实话,说伯特根本不存在,那狄先生一定会倍觉受辱。也许会拒绝继续为她工作,而她当然不愿危及这个关系。但她也不想对她丈夫说谎。 实话赢得最后的胜利。“他不是我伯父。”她开口说道。 狄先生热切地打断她的话。“但他喜欢相信自己是,”他打岔道。“他是她家族的一位世交。我认识他多年,”他加了一句吹嘘的话。“而且还因为他的投资大赚了一笔呢。伯特手里还有一些你妻子的财产,如果你不接受他的礼物,可就大大冒犯了他了。” 克林仍然盯着莉雅。她的表情没透露什么,一副沉着平静的模样,但她的双手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正在腿上紧紧地握着。事情有点儿不对劲,但克林却猜不透究竟哪里不对。 “你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位伯特叔叔?又为什么没邀请他来参加婚礼?” 她到头来还是得说谎。实话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她的动机真的是非常单纯的。她只想帮克林忙。 莉雅几乎看见了院长正不悦地摇头,她强迫自己抹去那幅画面,待会儿她会有很多时间忏悔的。 “我以为我跟你提过了,”她的眼睛盯着他的下巴看。“而且他不愿来参加婚礼。他向来不去任何地方,也不接见访客。”她边说边点头。 “他是位隐士,你知道,”狄先生插嘴。“莉雅是他跟外界唯一的联系管道。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其它亲戚,假如你是因为他的礼物太贵重而迟疑的话,放心,他绝对负担得起的。” “你认识他很多年了?”克林问狄先生,仍然不相信他老婆不是这件事背后的主谋。 “是的,当然。” 克林靠在椅背上。他知道自己该为匆促妄下断语向莉雅致歉,并决定待会儿跟她独处时再跟她赔不是。 “在你下封信上致上我的谢意。”克林跟莉雅说道。 “那你是接受……” 看到他摇头她又住了口。“他很周到,但太奢华了。我……或者说我们,不能接受。向他建议送别的吧。” “好比说?” 克林耸耸肩。“由你来想吧,”他告诉她。“你们要谈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狄先生立刻变得焦躁不安,他频频摸着他稀疏灰白的头发。“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说道。“你们两位知道一七七四年所制定的的人寿保险法吗?” “我知道。”克林道。 “我不知道。”莉雅同时回答。 狄先生转向她。“你没听说过这个法案我并不惊讶,”他说道。“没有人会特别注意这项法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个法的立意是什么呢?”莉雅问道。 “它是为杜绝某些脱法的行为而立法的,”狄先生解释道。“有些不道德的人为他人投保寿险,再雇杀手将之谋杀好坐收保险赔偿之利。公主,这虽然骇人听闻,但确有其事。” 她不解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上面。“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马修。” 狄先生清了清喉咙,转向克林,“很少有保险公司会注意这个法案,而我碰巧发现有人为你妻子买了一份保险,日期是昨天,保险总额相当高。” 克林发出一句低咒,莉雅靠在他身侧。是谁会做出这种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是该觉得荣幸还是惊慌,”她说道。“这份保险有没有期限?” “期限?”狄先生问道。 “我听说拿破伦也保了寿险,但为期只有一个月,”她解释道。“而且西敏寺公爵也为他的马买了保险。但我不知道那份合约期限多长。是哪家公司承保这项保险的呢?” “我可以担保不是罗氏公司,”狄先生回答。“他们名气相当响亮,不会做这种事。是摩敦父子公司承保的,我没跟他们来往,但我的一位朋友跟他们很熟,就是他告诉我这消息的。感谢主让我碰见了他。” “跟我讲重点,”克林命令道。“期限究竟多久?” “一个月。” “受益者呢?” 狄先生摇头。“保险人匿名。”他说道。 “他能这么做吗?” “能,当然能,”狄先生解释道。“你的伯特叔父只使用姓名缩写也是类似的做法。如果他不愿意,连缩写也用不着写下来。承保公司是必须守密的。” 经纪人转向克林。“到目前为止,我还查不出这个保险人是谁,我敢打赌这和拦截您夫人财产的恶棍是同一个人。” “雷将军?不可能的。”莉雅不同意。“克林和我结婚只有一天,他还不知道呀。” “也许是预防之计。”马修点头说道。 克林明白狄先生的意思。他环住他的妻子,亲昵地紧紧一抱,然后说道:“他很可能是对他派来抓你的一个属下下的命令。他只是没事找事罢了,老婆,他是输家。他面面俱到,显然是知道你不愿意嫁给他,而你的确也在夜里逃走了。” “他真是非常无礼的人,不是吗,克林?” 他能想出一百个更能贴切形容他的字眼。“是的,他是很无礼。”他表示同意只为了让她宽心。 “我很高兴你能镇定地接受这则消息。”马修说。 克林几乎微笑起来。莉雅真的很擅长掩饰她的反应。他能感觉她在自己怀里正不停地颤抖,但她脸上却不改其色,甚至看起来还相当泰然自若。 但他知道其实不然。“她没理由担心,”克林宣称道。“我的妻子知道我会照顾她。” “是我活着还是死了保险公司才会付钱,马修?” 他的迟疑给了她答案。克林又紧搂她一下。她知道他正试着安慰她,但却不得要领,因为事实上他已把她的肩膀都压在一起了。这男人不知道他自己力气有多大,她决定道。她转头想叫他停止这会捏痛她的拥抱,却瞥见了他的眼神。于是她真的感到安慰了;克林一副震怒、担忧的表情。他怎能在自己如此愤怒时候,还保持如此悦耳温柔的语气呢? 她几乎就要问他那问题时,她丈夫又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再度跟经纪人说话。 “我要你继续试着查出幕后主谋。”他命令道。“我们可以假设那是雷将军,但我要确实的证据。” “是的,当然,我不会放弃的。” “不知道伦敦是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个保险了。”莉雅说道。“假如有,那么也许有人会听到一些夸口……” “假如有人夸口,我会听到的。”狄先生向她保证。“然而我想这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最近有个新鲜的丑闻正热门呢。” “什么丑闻?”莉雅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塔波特子爵的麻烦啦。是他妻子惹起了这个丑闻,她拋弃了她丈夫。真是令人震惊不是吗?” 克林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事。不论婚姻变得多么困难,夫妻一定得厮守在一起的。“一定有别的原因。”他说道。 “你识子爵吗?”莉雅问道。 “是的,”克林回答。“他是个好人。罗萍夫人也许只是回他们乡下的别墅里几天。有些人总是喜欢无中生有。” 狄先生很同意那项评语。“我是从桑大人那儿听到这个传言的,我承认他是个多嘴的人。然而事出必有因。子爵夫人似乎已经失踪,子爵正为此而忧心忡忡。” 莉雅打了一个寒颤。“失踪?”她低声说道。 “喔,她会现身的,”狄先生一瞥见公主脸上的愁容便又急急说道。“我敢打赌他们只是有点小磨擦,所以她藉此惩罚他,而且在一、两天内就会现身,不再躲藏了。” 经纪人起身告辞。“我一发现保险的最新消息就捎信过来。” 克林陪经纪人走向门口,莉雅叫住了他。“克林?我要你向我证明你真心要保护我。” 他被她的要求吓了一跳,根本不及多想。莉雅在给他那句侮辱后,朝他嫣然一笑,他也不知何以对待那个反应。 “你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他身旁,眼里闪烁着恶作剧。“为我买份保单,拿你自己作受益人,用同样的金额和时间期限。” 她还没解释完,克林已经开始大摇其头了。 “这是个妙计,”她点头肯定地说道。“别对我摇头了,考虑一下这个主意。” “莉雅,是你活着还是死去保险公司才付费呢?” 她给他一个不悦的眼神。“当然是我活着啦。” 她转向经纪人。“我知道你不愿跟摩敦父子公司做生意,但你能不能就为我办这笔小小交易?” “我还没同意这桩闹剧呢。”克林警告她。 “这不是闹剧。”她喊道。“这是做丈夫的为妻子所做的一种浪漫行为。” 他哼了一声,她决定克林不是那种浪漫的人。 “那么你是要他的名字写在保单上,让大家都知道喽?”狄先生问道。 “是的,当然。” “你必须付一笔钜额的保险金,而我甚至不确定是否有公司愿意承保。” “我父亲曾告诉我,罗氏公司只要保费够高,他们连一艘正在沈没的船都愿意保。”莉雅说道。“我确信以摩敦的声名,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这项保险,好赚上一大笔。” “也许……如果你嫁给韦爵士以外的任何人,那会是真的。”狄先生让步地说。“然而公主,您丈夫的名声会使您的计划受挫,没有人会赌他输的。” “为什么?”她问。 狄先生笑了。“公主,您丈夫已经成为某种神话人物了,各路人马都畏惧他。你知道,他在战争部的工作,其中的危险……” “是什么样的危险,狄先生?” “够了,”克林插嘴。“狄先生,你吓坏我妻子了。” 经纪人立刻点头。“韦爵士,我要试着找人承保这项保险吗?” “名副其实地称它,”克林说道。“一个赌注。” “克林,如果你怀疑你保护我的能力,我也能了解你为何不愿把你辛苦赚来的钱……” “你十分清楚我会保护你的。”他打断她的话。“莉雅,坦白说,大部分的女人知道人有拿她们的性命做赌注,都会害怕得痛哭流涕,但是你……” “怎么样?” 他摇头,终于接受了失败,虽然风度不太好。“就这么办吧。”他气冲冲地说道。“假如我妻子愿意伦敦每个人都知道有这两项赌注,我们就依她吧。” “这是有趣的赌注。”莉雅插嘴。 “这一点也不有趣,”克林喃喃说道。“赌注是你的生命,你大概忘了吧?” 她一耸肩,他真想灌些理智进她脑袋。 “克林,我看不出任何值得你生气的原因。我完全了解赌的是什么,而且我衷心信任你保护我的能力,因此也看不出有什么需要烦恼的理由。” 她任她丈夫怒瞪她的背影,跟经纪人道别后,便自个儿转身上楼。 富恩上前领狄先生出大门,然后走向他主人。 “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是吧,大人?” “你偷听到多少?” “全部。” 克林摇头。“你叔叔会很满意。你已经继承了他全部的不良习惯。” “谢谢您,主人。您的公主的忠诚一定使您很高兴吧。” 克林笑了。他没回答他的仆人,上楼到他书房去。富恩的话在他心里响着。 我的公主,他想道。是的,现在她是他的公主了。而且噢,她多么使他欢喜呀。 ------------------ 网站 浪漫天地 制作 掃描&OCR: 毛毛,排校:Candle 转载请与浪漫天地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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