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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事后,在那间档案室里,我们脱掉了那些奇服怪饰,静静地坐在一张橡木桌旁。爱玛泡了一杯闻起来就像是药用搽剂似的草药茶。
  她本人收集了不少东西:用塑料纸包好的原始文件,一些古书,还有一些历史信件和文件的复制品。她一边呷着茶,一边细细地翻阅着那些文件。而我此时正处于一种男性做完爱后的典型状态中:想好好睡一觉,或者索性离开这儿。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还有活要干。
  爱玛间我:“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海盗的宝藏。这儿有吗?”
  “当然,你随便在哪儿挖个坑,都可以发现金币、银币、钻石和珍珠。所以农民们都纷纷抱怨这给他们犁地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这我可以想像得到。但是现在我们最好还是正经点吧。”说实在的,我讨厌别人自作聪明。
  她接着说:“有几个关于海盗的传说和真相都与此地有关。你想听听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吗?那就是奇德上校的故事。”
  “我当然想。不过我只对奇德上校来到此地埋宝之后的那一段经历感兴趣,从那儿开始讲好吗?”
  “好吧,首先,威廉·奇德上校是个苏格兰人,但他同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曼哈顿,更确切地说,是住在华尔街。”
  “现在那儿仍然是海盗的世界。”
  “其实奇德上校算不上是个海盗,当时他被马萨诸塞、纽约、新汉普郡的总督贝拉蒙特勋爵聘为私掠船船长。受皇家委任,威廉·奇德上校于一六九六年从纽约港出发,在海上缉拿海盗并没收他们的赃物。贝拉蒙特自己出重金购买并装备了奇德上校的船只,‘探险之舰’。在英国,这种缉私船也有别的有钱有势的支持者,其中包括英国的四个勋爵,和当时的威廉国王本人。”
  “我看麻烦就出在这里,所以千万别去与政府合办的企业。”
  “阿门。”
  我用心听爱玛讲述这个故事。我在想托宾是否知道这个故事,如果是的话,是不是在遇见爱玛之后知道的?为什么会有人相信三百年后宝藏仍然在那里?据我同比利在马蒂塔克湾的谈话来看,奇德上校的宝藏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骗骗孩子的童话而已。当然,宝藏有可能还埋在原处,但是它又产生了这么多的传奇和秘史,如同爱玛在卡桥格小饭庄所说的,那么多的假地图、假线索使它在过去的三个世纪里都变得无意义了。我又想起了在那个公共图书馆看到的那个翻出查尔斯·威尔逊的信的人。看来托宾和戈登夫妇也可能碰巧发现了一些真实可靠的证据。
  爱玛接下去说:“在加勒比海连连碰壁后,奇德决定去印度洋碰碰运气。结果在那儿他截获了印度的莫卧尔大帝的两艘船。船上的奇珍异宝在当时就价值二百万英镑,在现在可值二千万美元。”
  “干得不错嘛!”
  “不幸的是,即使是这样,奇德还是犯了一个大错。莫卧尔大帝与英王缔有盟约,于是他就将船被扣之事向英王抗议。奇德为目己辩护说,莫卧尔的船是因为持着法国通行证,而英法两国当时正在交战,即使莫卧尔大帝的船只不是海盗船,也算得上是敌船。但对奇德来说,不幸的是,英国政府通过对东印度公司与莫卧尔王朝之间的大贸易额面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样一来,奇德就有麻烦了。而惟一的救星便是那价值二百万英镑的战利品。
  “金钱万能。”
  “一贯如此。”
  这是对金钱的赤裸裸的揭露。这时我的脑海中又掠过了弗雷德里克·托宾的影子。虽然我并不一定是因为妒忌他以前与爱玛的关系,但我还是想看到他被送上电椅的那一天。好了,好了,我警告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爱玛继续说:“这之后,威廉·奇德乘船回了美洲。他在加勒比地区逗留期间,发现自己成了一名被缉捕的海盗。为防不测,他把他份内的三分之一的战利品存放在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可靠的朋友那儿。而他的许多船员不愿卷入此事,所以他们拿了自己的份额纷纷下船留在了加勒比一带。奇德就买了一艘小一些的船,那是一艘叫做‘圣安东尼奥号’的单桅秆船。他要回到纽约去应传唤出庭。在途中,更多的船员想要离开他,于是他把他们都留在了特拉华和新泽西一带。当时他的船上仍留有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银财宝,在今天可能价值一千五百万美元。”
  我问:“你怎么知道船上有那么多财宝呢?”
  “当然,没人知道确切的数目。这些都是根据后来莫卧尔大帝向英王的抗议书所做的猜测。那也很可能是有夸张的。”
  “莫卧尔人向来爱撤谎。”
  “我想也是。先不谈那批财宝价值几何,就想想那其中有部分珠宝是具有被图书馆典藏价值的。在想想看,那时候的一枚金币,如今就值一千美金。如果再加一个证书声明它是奇德宝藏的一部分,那它的价值就要翻两三番了。”
  “我看你一定在哥伦比亚大学修过销售学。”
  她微笑了,之后,便看了我很久,她说:“这一定与戈登夫妇的谋杀案有关,是吗?”我迎着她的目光,说:“请你继续讲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从一些文件和资料记录上得知奇德上校由东往西驶入长岛海湾,然后他在牡颇湾登陆。在那儿他与一个因为海盗辩护而著称的律师詹姆士·爱默特取得了联系。”
  “等等,我的前妻也是为那家公司工作的。他们现在还在于着老行当。”
  她没理睬我,继续说道:“那期间,奇德曾同他在曼哈顿的妻子取得联系,他们在‘圣安东尼奥’号会合。我们知道那时候财宝还在船上。”
  “你是说那个律师没有把财宝骗到手?”
  “事实上,奇德已向爱默特支付了一笔可观的律师费用。”
  我看着爱玛·怀特斯通说话的样子。她的面前堆放着许多文件,在档案室的灯光中,她看起来甚至听起来都像是位一本正经的文教师。她使我想起了我在杰伊认识的几个女教官:她们在课堂中,自信、渊博、冷静、干练。这在某种程度上,这使我感到她们性感迷人。可能我从六年级就开始有这种亥教师情结了。尤其是威尔逊小姐,她现在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春梦里。
  爱玛继续说:“爱默特先生代表奇德上校去波士顿与贝拉蒙特勋爵见面。爱默特将奇德的信转交给贝拉蒙特。同时他将莫卧尔大帝的两艘船上的法国通行证交给贝拉蒙特,以此证明莫卧尔大帝在英法两国之间是个两面派,而奇德上校的扣船行为是完全合法的。”
  我问:“奇德在攻击那两艘船时是如何得知船上的通行证是法国签发的?”
  “这是个好问题。不过,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通行证就从未被拿出来过。”
  “你刚才不是说奇德的律师将作为重要辩方证据的通行证上交给了贝拉蒙特吗?”
  “没错,可是贝拉蒙特,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却希望奇德被绞死。”
  “应该解雇那个律师,在这种问题上,人们应上交复印件,而将原件收好。”
  她微笑着说:“是的,那些原件在伦敦的审判法庭上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而缺少那两张法国通行证,奇德死定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几份通行证还是于一九一0年在大不列颠博物馆中被发现的。”
  “这对被告来说,显然是太迟了。”
  “当然了,威廉·奇德基本上是被诬陷的。”
  “倒霉的人儿。不过圣安东尼奥号上的财宝去哪儿了?”
  “那正是问题的所在。我会告诉你爱默特去见贝拉蒙特勋爵后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你是个侦探,那我就想让你来告诉我财宝在哪儿。”
  “好吧。当时我正在场。”
  她接着叙述道:“事实上,爱默特并非是名好律师,他以为只要奇德去波土顿自首就能得到公平处置。事实上,贝拉蒙特托爱默特给奇德捎去一封信,信上说,”爱玛拿起她面前的一份复印文件读到:“我已经同陛下的议会商讨过了,他们的意见是如果您真如您自己声称的那般清白无辜的话,您完全可以放心地到这里来。我对您本人没有任何怀疑,我只会向陛下求情,让他宽怨您。”
  “宫廷谎言。”
  爱玛点点头,继续读贝拉蒙特的信:“我向您发誓我会遵守诺言,而且我事先申明对你带来的那批金银财宝,我非但不会动一丝一毫,我会根据议会的建议将它们留在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那里,等候英王的命令再做处置。”
  爱玛抬头望着我问:“这份东西能将你骗到波士顿来听候绞刑的指控吗?”
  “我不会,我是个纽约人,能在一公里之外就闻到一只耗子气味。”
  “威廉·奇德也不会。他是个纽约人,又是个苏格兰人。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在曼哈顿,他还是个拥有相当资产的绅士,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在那艘单桅杆船上,而且他坚信自己是无辜的。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其中的三分之一在加勒比,但其余的都在船上。他希望能用这批财宝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我点点头,真有趣,三百年来,世态人情的变化竟是如此之小。在这件事中,政府雇用了此人为他们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他做了其中一部分工作,但由于偶然的失误,他给政府捅了个政治上的麻烦,于是政府不但要取回自己的钱,同时还想谋得他应得的那部分,所以政府诬陷他,最后将他送上绞架。但即使政府这样做,大部分钱还是投能流人政府的腰包。
  “同时,奇德让他的船一直在海湾里来回航行,从牡蛎湾到嘉丁纳岛,直至布洛克岛。在此期间,他的船也慢慢的变轻了。”
  “他在埋宝吗?”
  “似乎是这样的。而且这也是关于宝藏传奇的来源。”她说:“他的船上有着价值一千万甚至是一千五百万的金银财宝,而他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在海上被捕。他的船上装有四门炮,虽说船身很轻快,可终究无法与战舰相比。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溜之大吉。”
  “他的船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船员了,而且很快就会面临供给短缺的问题。还有,别忘了他的妻儿都在船上。”
  “但是他有钱啊,带上足够的钱逃跑不就行了吗?”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决定去自首。但他也并不傻,他决定将战利品藏起来。要记住,这才是贝拉蒙特,那四个勋爵,还有英王本人想得到的收益。这份财宝成了奇德的救生符。”
  我点点头,“后来他就将财宝都埋起来了?”
  “一点没错。在一六九九年,曼哈顿和波士顿海域之外的地方鲜有人来往。所以奇德倒是可以找到几千个可以安全登陆埋宝的地方。”
  “就像是‘奇德树林’之类的地方。”
  “是的,还有再向东去还有一处叫做‘奇德陡崖’的地方,那时海边陡崖一部分。因为长岛没有多少岩礁。”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说,有一处陡崖被称为‘奇德陡崖’吗?在哪儿?”
  “在马蒂塔克港和东方角之间,没人知道它的确切地点,那只是整个传奇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已。”
  “但其中的一些是真实的,不是吗?”
  “是的,这样才使整个传奇更富有魅力。”
  我点点头。这传奇中的一部分,即“奇德陡崖”,就是促使戈登夫妇埋下威利太大那块在陡崖上的地的真正原因。真聪明。
  爱玛接着说:“毫无疑问,奇德在几个不同的地点都埋了宝,可能在北约克,也可能在布洛克岛,或者是在渔夫岛。许多传说中都认为他把宝藏埋在了这些地方。”
  “还有别的藏宝点吗?”
  “据我们所知,还有一处确切的藏宝点,那就是嘉丁纳岛。”
  “嘉丁纳岛?”
  “对,这段历史有据可查。在一六九九年六月,奇德在海上来回航行并准备与贝拉蒙特谈妥交易的期间,他曾停留在嘉丁纳岛以补充供给。那时候这座小岛被称为怀特岛,但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这座岛都是属于嘉丁纳家族的产业。”
  “你是说,现在拥有这座岛的嘉丁纳家族,在一六九九年也是该岛的主人?”
  “是这样的。自从一六三九年英王查尔斯将此岛赐给嘉丁纳家族后,该岛便一直归他们所有。一六九九年,约翰·嘉丁纳,第三代岛主,同家人一起佐在岛上。奇德上校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嘉丁纳家族传奇的一部分。事实上,在岛上有个‘奇德山谷’,还有一块标志着约翰为奇德埋宝的地点的石碑。整个岛都是私人产业。但是岛的主人或许会带上你在岛上转一圈,”她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说:“弗雷德里克和我曾是那位绅士的座上宾。”
  我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此说来,那儿曾埋有宝藏?”
  “是的。当威廉·奇德和他的圣安东尼奥号出现的时候,约翰·嘉丁纳还驾了艘小船去看谁上了他的岛。据载,这次会面是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双方还曾交换了礼物。他们之间至少还有另一次会面,那时候奇德把好些财宝交给约翰·嘉丁纳,请他代为保管。”
  我说:“奇德应该让他给张收据。”
  “你别急,奇德做得更彻底。他对约翰·嘉丁纳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是我回来发现财宝没有了,我就要你的命,或是你儿子的命。’”
  “这比区区一张收据管用多了。”
  爱玛呷了口茶,看着我说:“当然,奇德再也没有回来过。当他收到贝拉蒙特给他的又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后,他就准备去波士顿面临指控了。他在七月一日到达波士顿,他被允许有一个月的自由活动时间去看望亲朋好友,但之后贝拉蒙特就下令逮捕他,并把他投人大牢。他的船只和在波士顿的住宅都被彻底搜查了,找出了一袋金银,还有一些珠宝和钻石。这虽说是大笔财富,但它不是奇德所拥有的全部,这些财宝甚至还不足以抵销这次缉私行动的开销。”
  我又问道:“那嘉丁纳岛上的财宝如何处置呢?”
  “嗯,这一点上可是众说纷坛。这笔财宝自然引起了贝拉蒙特的关注。他特地派人给约翰·嘉丁纳送了一封信。”爱玛从她面前抽出一份复印件,读到:“嘉丁纳先生,我已经把奇德上校和他的一些部下安全地囚禁在本市的监狱了。经我本人和陪审团的审讯之后,他供认曾将一袋装在盆里的金子和其它一些财宝存放在你处,我以陛下的名义命令你速将这批财宝送来我处,等候陛下发落,而对您的不辞劳苦,我自会做出相应的补偿。签名:贝拉蒙特。”
  爱玛将信递给我,我膘了一眼。事实上,我都能猜到几分了。我想,这份东西居然能保存三个世纪,真令人难以置信。我突然意识到,另一些有三百年历史的关于奇德宝藏的文件可能就是导致戈登夫妇这对二十世纪的科学家被谋杀的原因。
  我对爱玛说:“我希望约翰·嘉丁纳能给贝拉蒙特写封回信,反问一句:‘什么奇德?什么金子?”
  她笑了;“不,约翰,嘉丁纳不敢得罪总督和英王。他如期带着财宝亲自去了一趟波士顿。”
  “我敢打赌,他扣留了其中的一部分财宝。”爱玛把一张纸往我面前一推,说:“这是一份当年约翰·嘉丁纳呈给贝拉蒙特勋爵的原始财宝清单的直接影印件。原件现保存在伦敦档案局。”
  我看了一眼那份影印件,其中的好几处都已经残缺不全了,而且那古英语对我来说根本无法读懂。所以我把它推回到爱玛面前,并问道:“你真能读懂上面的字吗?”
  “当然。”她把影印件举到灯前,读到:“七月十七日从约翰·嘉丁纳先生手中签收:一袋粉状金子;一袋金币和银币;一包金粉;一只装有三只银戒指和各色宝石的袋子;一袋水晶和闪光石;装在一只小袋子里的两只红玉髓环,两颗小玛瑙,两块紫水晶;一袋银扣子;一袋碎银;两袋金条;还有两袋银条。用金衡制计算那里共有黄金一千一百一十七盎司;白银二千三百五十三盎司;珠宝共十七盎司。……”
  爱玛从那份清单上抬起头来说:“这份财宝已经是相当可观了。但你是否相信它与莫卧尔王向英王所报失的那笔数目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从嘉丁纳岛上挖出的财宝,以及从圣安东尼奥号和奇德在波士顿家中搜出的财宝中,其中的金子和珠宝要乘以二十才和莫卧尔王所说的数字相当。”她微笑着问我:“好了,侦探先生,剩余的战利品,或者说是赃物,在哪儿?”
  我回敬她以微笑:“好吧,我想其中的三分之一仍在加勒比海地区。”
  “没错。据有关文件记载,那部分财宝也失踪了。并由此引发了一百多个加勒比传奇,简直可以和此地的诸多奇德传奇相姻美。”
  “还有,船员们在走之前都拿了他们的份额。”
  “尽管如此,所有船员拿走的财宝的总和都不及整个财宝总数的十分之一。那是他们的协定。”
  “还要加上医疗和牙医补贴。”
  “剩余的财宝在哪儿?”
  “我们可以设想约翰·嘉丁纳侵吞了一点。”
  “假设合理。”
  “还有那个叫爱默特的律师,他也一定贪污了一些。”
  她点点头。
  “剩下多少?”
  她耸了耸肩:“有谁知道呢?人们估计剩余财宝在今天的价值是五百万到一千万美元左右。但依我看来,如果财宝真在烂木匣里或诸如此类的地方发现,把它放到索思比拍卖行,其价值一定还要翻两番。就拿藏宝图来说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幅藏宝图,而且还是奇德的亲笔所做,在拍卖会上就能开个天价了。”
  “你在礼品店买幅藏宝图需要多少钱?”
  “四美元。”
  “它们是赝品吗?”
  她微笑着,同时把茶喝光了。
  我说:“我们正在假设奇德为保险起见,将财宝埋在几个不同的地点,以作为日后换取他的性命和自由的筹码。”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推测的,既然他可以将一批财宝埋在嘉丁纳岛上,他就可能将另一批财宝埋在其它地方。比如说‘奇德树林’和‘奇德陡崖’。”
  我说:“我曾去过‘奇德树林’。”
  “是吗?”
  “我觉得应该是那个地方,但树都已经被砍掉了。”
  “没错。在本世纪初还留有几棵大橡树,现在一棵都不剩了。过去人们就在树下挖宝。”
  爱玛又告知我:“在殖民地时期,挖掘海盗的宝藏都成了一种全国范围的狂热。以至于本·富兰克林在报上发表反对的声明。直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还有人继续在此地挖宝。现在这种狂热已经过去了。但这已经构成了本地文化的一部分。这就是我在卡桥格饭庄时为什么不愿意让任何人听到我们在谈论宝藏,否则的话现在大概有半个镇的人都已经在挖宝了。”她说着,同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可思议。”我问爱玛:“既然奇德将宝藏看成是他的救生符,那为什么这道符也未能救得了他呢?”
  “这是由一系列的误解、不幸和报复造成的。但有一点,无论是在波士顿还是伦敦,没有人认为奇德能重新获得他留在加勒比的那笔财富。他们的话很可能是对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同时,你又得面对莫卧尔的抗议,以及此事产生的政治影响。奇德也存在侥幸心理,企图拿藏宝地点作为交换条件以图英王的大赦。但英王和其他人可能觉得要保佐东印度公司就得严惩奇德,并将掠夺物还给莫卧尔大帝,所以他们对奇德的条件就不那么感兴趣了。他们宁可将奇德绞死,后来他们也这样做了。”
  “奇德在牢里透露过藏宝的地点吗?”
  “什么也没有。不管是监狱中的记录还是奇德本人的态度都表明,他已经意识到不管怎样自己都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想他也认命了,他决定将所有的秘密都带入坟墓,这也是他的最后一招。”
  “或者,他将秘密都告诉了他妻子。”
  “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尽管她自己原来就有点钱,但是在她丈夫死后,她似乎活得很阔绰。”
  “女人嘛,大多如此。”
  “说话时请别带上性别歧视的色彩,好吗?你只需告诉我财宝在哪儿就行了。”
  我回答说:“我没有足够的信息,那些线索都太陈旧了,但我仍想作出其它地方还可能埋有宝藏的推测。”
  “你认为奇德把这些藏宝地点都告诉了他的妻子吗?”
  我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奇德认为他的妻子也可能会被捕逼供,所以我想他一开始肯定没有透露藏宝地点,但是后来他被投入彼士顿的监狱并行将被押往伦敦之时,他可能给他的妻子留下了一点线索。比如说那个八位数。”
  爱玛点点头:“人们都在猜测奇德的妻子莎拉可能想办法找到了部分财宝。但我觉得奇德不可能将所有的藏宝地点都告诉了她,因为万一她也被捕并招供的话,那他以宝藏来换取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再者,我真的相信,其中的一部分藏宝地点确实已随着奇德的死而进入了坟墓。”
  我问:“他们用酷刑折磨奇德了吗?”
  “没有,”她回答说:“人们一直都在想他们为何不用酷刑逼供。在那时候,使用酷刑也是相当普遍的事。”过了一会儿,她又加了一句:“其实,许多关于奇德的故事都是无稽之谈。”
  “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会让它们都变得有意义。”
  “如果当时你也在场,他们肯定会以故意捣蛋罪将你一并处死的。”
  “好爱玛,对我客气一点嘛!”
  我把刚刚所听到的信息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并细细回昧。忽然间我又想起了查尔斯·威尔逊写绘他的兄弟的那封详细的信,于是我问爱玛:“你觉得奇德可能记得他所有的藏宝地点吗?这么多地方,他记得住吗?”
  “恐怕有点困难吧。贝拉蒙特曾经想找到宝藏的下落,而且他也从奇德在波士顿的宅所和圣安东尼奥号上发现过一些文件,但其中并没有藏宝图,或是有关宝藏的记载。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奇德在伦敦被绞死前贝拉蒙特就已经死了。这样一来,,即使贝拉蒙特果真拿到了藏宝图,那也很可能由于他的死亡而失踪了。”
  这时爱玛抬头对我说:“你看到了,约翰,有这么多的线索和暗示,还有许多前后说法不一致的地方。几个世纪以来,对此感兴趣的人们已经做了无数回侦探了。你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还没有呢,再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随你的便。不过,我可是想去喝一杯了,我们走吧。”
  “等等,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她叹了口气说:“好吧,问吧!”
  “嗯,让我假设我是奇德上校,我已经在长岛海湾航行了……多久了?”
  “几周了。”
  “对,几个星期了。我曾去牡蛎湾同一个律师接触,我的妻儿也在此期间从曼哈顿来到我的船上。我又去了嘉丁纳岛,并请嘉丁纳先生为我埋了一批财宝。我知道他埋在哪儿了吗?”
  “不知道,这就是为什么不要藏宝图的原因。奇德只是告诉嘉丁纳当他回来取宝的时候,财宝必须还在那儿,否则他就要他的人头。”
  我点点头:“这比画一幅藏宝图可靠多了。奇德甚至用不着亲自去挖洞。”
  “一点没错。”
  “你觉得奇德在其它地方也会这么于吗?”
  “谁知道呢?更通常的做法带少数几个人上岸去,秘密地将财宝理好,然后再画张地图。”
  “那样的话,不是会让别人也知道藏宝的地点了吗?”
  她回答说:“海盗们来保密的传统做法是把挖洞的那人杀了,扔进洞里。船长和他信任的伙计将洞埋上。所以,人们通常都相信被害水手的鬼魂就附在财宝上。事实上,财宝的箱子里也曾发现过人的骷髅。”
  “谋杀罪的推定证据。”我说。
  她接下去说:“我曾提到过,至此奇德的船员已减少到了六七人。只要他相信其中的一个人来照料他的船和家庭以及那帮船员,他就可以放心的潜入任何海湾或是小岛去埋他的财宝了。在沙地里挖个洞可不是什么大工程。那些老影片里常描述大队人马一起上岸去,但由箱子的大小来决定要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去埋宝,而这也足够了。”
  我点点头:“我们对历史的认识都受了这些影片的误导。”
  “可能是这样的吧。”爱玛说:“但这类影片中有一点倒是很对的,即所有的探宝活动都是由于偶然发现了一张藏宝图引起的。奇德的那张藏宝图,我们在楼下只卖四美元,但几个世纪以来,它们都是以几万块钱卖给那些上当受骗的人们。”
  我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其中的一张藏宝图,那张真图,不知怎的落入了汤姆、朱迪和弗雷德里克·托宾之手,或是托宾一个人的手中。我对爱玛说:“你刚才说嘉丁纳岛从前又被称为怀特岛?”
  “是的。”
  “附近还有什么岛是后来改了名的?”
  “当然有了。几乎所有的岛屿一开始都有个印第安名,这是很自然的。后来慢慢的就有了英文名或是荷兰名。还有一些岛是近年来才改名字的。在新大陆上有个特别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是各个地方的地理命名。一些英国的船长只有荷兰版的地图,有的地图上岛屿和河流的名字都标错了。比如说,拼写错误,还有的地图干脆留着大空格,还有的则很缺德地故意误导人。”
  我点点头:“让我们举个例子,就像这个罗宾斯岛,或者干脆就拿普拉姆岛来说吧,它们在奇德的那个年代叫做什么?”
  “对于罗宾斯岛我不太确定,不过普拉姆岛除了拼写上有点小变化之外,没做什么大变动。当时它被拼成P-L-U-M-B-E。这是由它早先的荷兰名字P-R-U-Y-M-E-Y-L-A-N-D演变而来的。”她补充说:“也可能有更古老的名字,想奇德这样在接受贝拉蒙特的委派前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海的人所持的或买到的很可能是几十年前的航海图。这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海盗的藏宝图,很可能是依照航海图来画的,所以其中很可能有错误。还有,当今世界上已经没有几张真正的藏宝图了,所以很难对藏宝图的可靠性妄下定论。这还要看海盗本人的水平,有的海盗也的确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被她逗笑了。
  她却继续说道:“如果海盗不准备画藏宝图,那要根据他所写的提示来发现宝藏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了。举个例子说吧,假如你找到了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在普拉姆岛上,我埋下了我的宝贝:以那鹰状巨石为起点,朝那两棵橡树走三十步,然后再往南走四十步,’诸如此类的线索,等等。但是万一你不知道普拉姆岛在什么地方,那问题就大了。如果你通过调查普拉姆岛以前的名字,你还得找到那块当时人们称之为鹰状巨石的大岩石,还有那两棵大橡树,对吗?”
  “是的。”
  过了一会儿,爱玛对我说:“从某种意义上看,档案保管员就像是个侦探。我能猜一次吗?”
  “当然可以。”
  她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戈登夫妇发现了奇德宝藏或是其它海盗宝藏的一些线索,同时找到线索的还有别人,这就是他们被谋系的原因。”她盯着我,问道:“是吗?”
  我说:“差不多吧,我现在仍在调查之中。”
  “戈登夫妇弄到这批财宝了吗?”
  “我不太清楚。”
  她没有紧接着追问下去。
  我问:“戈登夫妇如何会偶然发现那些线索的?我看这儿没有一个文件上写着‘海盗藏宝图’的字样。对吧?”
  “没错。这里惟一的海盗图就在礼品店里。但是,我们这个历史协会和其它的博物馆,历史协会都存有大量从没有人翻阅过的文件。即使是被人翻阅过了。他们也有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你明白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她接着又说:“约翰,你也是知道的,有的人经常去档案馆,诸如伦敦档案局,或是大英博物馆之类,他们就会从中发现人家遗漏的或是无法理解的信息。所以不管是在我们这个历史协会,还是其它陈列室,甚至是私人家中,都有可能发现新线索。”
  “在私人家中?”
  “没错。在这儿,至少每年一次,我们都会收到人们从老房间里翻腾出来的东西,他们将这些老古董捐赠给我们收藏。其中有遗嘱、陈年轶事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等等。我的猜测是,当然这仅仅是个猜测而已,戈登夫妇并非是专业的档案管理员或是历史学家,他们可能偶尔翻到一份极为明显的材料,他们根本不需要专业知识便能看得懂。”
  “就像是一张地图?”
  “不错,一份清楚地标出了各种地理坐标的地图。上面注有坐标、方位、步数,以及整个过程。如果他们能得到一份这样的信息图,他们就可以直接去挖宝了。”她低头沉思了片刻,说:“对了,戈登夫妇曾在普拉姆岛做过多次考古挖掘活动,也许他们就是在找宝藏吧。”
  “我对此确信无疑。”
  她长久地看着我,然后说:“可是我听说他们在整个岛上四处挖掘,这样看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宝藏的确切位置。”
  “考古挖掘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这使他们能够有借口带着铁锹满岛走动。但话又说回来,即使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也不会感到吃惊的。”
  “为什么?”
  “即使他们在普拉姆岛上挖到宝藏,他们也无权保留。因为那是政府的土地。所以他们就得编个故事来证明财宝确实归他们所有。他们会声称,在资料档案中,不管是在这儿发现的,还是在伦敦档案馆发现的,总之他们找了有关‘奇德树林’,‘奇德陡崖’的有关资料,而这些资料促使他们去探宝。而事实上他们早就知道宝藏是在普拉姆岛上。”
  “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是啊,但是你得往前推算,从一开始发现了一幅真正的藏宝图或是文字说明开始,它确切地描述了普拉姆岛上的藏宝地点。让我们假设如果是你得到了这个信息,那么,你,爱玛·怀特斯通,你接下来会怎么办?”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很简单,我就将它交给政府。这是一份极为重要的历史文件,而那批财宝,要是它真的存在的话,也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意义。如果它是被埋在普拉姆岛,那么它就应当在普拉姆岛上被发现。想在这上面玩花样,不仅是不诚实,而且是在设历史大骗局。”
  “所谓的历史本来就充斥着谎言、欺诈和骗局。这也是为什么财宝会被埋在那儿的原因。发现者即拥有者,这难道不是很公平的一件事吗?”
  “这可不行。如果财宝是在何人的土地上被发现的,即使是政府的土地,如果是我发现了财宝的下落,我应得的只是一个奖赏而已。”
  我微笑了。
  她看着我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嗯,我会同奇德上校一样,想出一个交易,我不会轻易将财宝的位置告诉土地的主人。即使我拿这个秘密作为交换条件来要求得到宝藏的一个份额,这也是公平的。换了美国政府也会这么做的。”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想,戈登夫妇差点也要这么做了。”
  “没错。我认为戈登夫妇有一个甚至还可能有几个同伙,比他们更贪婪,甚至还具有谋杀倾向。我们不知道戈登夫妇到底在忙些什么,或者说他们的意图何在,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我们可以想像得到,自从他们获悉在普拉姆岛上埋有宝藏的确凿消息开始,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是经过了精心的策划,而且是极为巧妙的。匹克尼克历史协会,考古挖掘,档案查证,甚至他们在伦敦档案馆的那一个星期,这一切都是为他们偷偷地将宝藏从政府的土地上转移到他们自己的土地上面做的准备。”
  爱玛点点头:“那就是戈登夫妇从威利太太手中买下那块地的原因。他们需要有一块地来重新埋宝。哦,那儿就是‘奇德陡崖’?”
  “应该是吧。你说,我是言之有理呢,还是满口疯话?”
  “你满口疯话,不过却也言之有理。”
  我没理会她的俏皮话,继续说道:“如果有个一千万或是二千万作为赌注,那么戈登夫妇冒这个险也就值得了。因为他们不仅要付出时间,还得防止被人知道他们的行迹,而且还要事先考虑到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甚至是政府方面的各种调查。他们不仅将会变得富有,而且会因此出名。不管是福是祸,他们将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像他们这么年轻、漂亮、聪明,而且富有,他们可不想惹任何麻烦。”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但是其中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们被谋杀了。”
  在接下来的片刻,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我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答案,但更多的是疑团。或许其中的一些将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因为,汤姆和朱迪,同威廉·奇德一样,将一部分秘密永远地带人了他们的坟墓。
  最后,爱玛问我:“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可能是他们的同伙。”
  “会是谁呢?”
  “我目前也不太清楚,你认为谁会有这个嫌疑?”
  她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她的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了。
  我已经把许多信息透露给眼前这位我还不太了解的爱玛·怀特斯通了。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不会看错人的。即使我判断失误,即使爱玛也是同谋之一,那也没关系,反正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清楚得很。要是她把这些泄漏给弗雷德里克·托宾或是别的什么人,那反而更好,因为我已经把此案摸清楚了。弗雷德里克·托宾住在那么高的塔上,我得放出许多烟雾才能使他有所耳闻。即使是我不那么认识的人,那风声也会传到他或她的耳中。这就到了在案件调查中放手不管任由事态发展的那一个阶段了。尤其是在时间也越来越紧迫的情况下,更要这么做了。
  我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然后决定首先打破沉默:“我听说曾有部分匹克尼克历史协会的成员上普拉姆岛去做过一些考古挖掘活动,有这回事吗?”
  她点点头。
  “弗雷德里克·托宾也是其中之一吗?”她犹豫了一下,我猜那是因为她忠于他的老习惯造成的。最后,她说:“没错,他有一回曾上岛去。”
  “是由戈登夫妇带领的吗?”
  “是的,”她看着我,问道:“难道你认为……,我是说……?”
  我对她说:“我只能想出动机和方式,但我从来都不能推断出任何嫌疑犯。”说完,我又加了一句:“你得对此保密,这非常重要。”
  她点点头。
  我看着爱玛,此时的她看上去同往常一样,是一个诚实、聪慧,而且带有一种令人愉悦的疯狂劲儿的女人。我真心喜欢她。我拿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说:“谢谢你为我花的时间,还有你那渊博的学识。”
  “我很乐意。而且这事本身也让我很感兴趣。”
  我点点头。这时奇德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了。我说:“后来他们就把他绞死了。”
  “是的。在他受审前,他就在英国的监狱里呆了一年。他们禁止他请法律顾问,或是提供证人和证据。后来他被判有罪,并被绞死在泰晤士河港的刑台上。他的尸体被涂上柏油并挂在河口的枷锁里以作为对过往水手的警戒。那残余的尸体做了鸟鸭们几个月的食物。”
  我蓦地站起来说:“我们出去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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