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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血沃红土(七)

17.肖劲光受审

  八角亭,位于抚河东岸,浒弯以南,距离抚州几十公里。
  八角亭战斗,是肖劲光和寻淮州的第七军团北进时同敌人相遇,是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由于敌人占绝对优势,红三军团前去增援又受阻,红七军团阵地被敌人突破,于11月12日仓忙撤出战场。
  博古、李德俩人听到八角亭战斗失败的坏消息,在独立房子中焦虑不安地徘徊。张闻天坐在一边,无动于衷,显得是那样的平静。
  博古那颗跳动不安的心,经过激烈的思考后,对他们说:
  “浒湾八角亭战斗的失败,是肖劲光指挥不当,作战不力所至。
  他肖劲光上次在黎川不战自退,他就是‘罗明路线’在军队的代表,要把他押上军事法庭!”
  按理说,这种北进到敌人碉堡间隙中作战的战术,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恰恰这场战略的决策者,不去认识这个问题,反而责怪执行者。再说,寻淮州是军团长,是军事指挥官。而肖劲光是政委。他们不去追究寻淮州,而追究肖劲光,也是对上一次黎川失守的追究。这里面还有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那就是肖劲光同毛泽东的关系不一般。这是一个没有说明、也不能说明的问题。
  这时的张闻天,似乎对这次反“围剿”的策略,若明若暗的有些异样的说不清的感觉。他对肖劲光不尽了解。在当时,就向他不了解毛泽东一样。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到苏区不重视毛泽东,但并没有特别仇视和有意打击的心理。对肖劲光也是一样。他望着激动、烦躁、气怒的博古,突然又产生了一种以往所没有的感觉。他在内心自问,到苏区后,不管是亲眼所见,还是听他人所说,红军每战必胜,如今又是为什么?此时,他有点“冷眼向洋看世界”的心理。
  博古停止了徘徊,望着毫无表情的张闻天欲言又止。继而,他又转向李德,李德极为赞同,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
  “审判肖劲光。彭德怀三军团增援不力,也应负责任。”
  此时的博古还不想树敌太多,想了想心有余悸地说:“彭德怀增援迟缓,贻误了战机,是应负责任的。目前,想动他也不能动他。”
  李德生硬地问:“为何?”
  博古自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是中革军委副主席。目前,很多人对中央局的路线还不十分理解,此时再把彭德怀牵进去,怕是麻烦太多。”
  项英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慢悠悠地插话说:“肖劲光在黎川不放一枪率部匆忙撤走,这是过时的游击战的回潮。丢失一个县城事小,游击战回潮是大。八角亭战斗失败,不严厉惩处,后患无穷。”
  李德把手一劈:“开军事法庭,审判肖劲光!”
  肖劲光就这样受审了。
  瑞金的临时军事裁判庭召开公审大会。大会严肃、紧张。
  台下是旁听的几百名红军战士、干部和地方群众。
  肖劲光被两名全副武装的红军战士押进审判庭。会场立时响起了口号:“反对逃跑主义!”
  “肖劲光是军队的‘罗明路线’代理人!”
  “……”
  台上端坐着保卫局局长邓发。书记员宣读控告书:“肖劲光,男,31岁,湖南长沙人,捕前系红七军团政委,曾担任闽赣省军区司令员兼政委。1933年9月28日,在强大敌人的进攻面前,视敌如虎,放弃抵抗,不战而退,将苏区北大门黎川城,双手奉献给敌人。1933年11月12日,在八角亭战斗中伤亡惨重,丧失阵地,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为严肃党纪、军纪……”
  肖劲光忍无可忍,大声道:“我不服!你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台下有人领着呼口号:“肖劲光是机会主义!”
  、“打倒机会主义!”
  、“肖劲光是怕死鬼!”
  这是有人为了壮大声势,事先有意安排的。
  肖劲光不理会口号声,继续说:“众所周知,我手上的兵一部分调往东方军入闽随三军团作战,一部调往硝石配合一军团行动,我手上仅有七十余人的教导队。敌人进攻黎川是三个师,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我是在敌人差不多包围的严重情况下撤出的。这有什么错?”
  台下人员听到真相后,心里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滋味。因此,再也没有人高呼口号,倒显得鸦雀无声,大部分人脸上反而出现了同情的表情。
  肖劲光仍据理争辩:“八角亭战斗,伤亡是大,死伤一千多个好同志。我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能不伤心。可为什么死伤这么多?大家问过为什么吗?敌我强弱悬殊,弹药不足,打阵地战拚实力,拚消耗,我们能拚住敌人吗?敌人有敌人的优势,我们有我们的优势,可我们的优势得不到发挥嘛!”
  结果,审判大会不欢而散。
  毛泽东知道那边在审判肖劲光,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本来他要据理力争,静静一想,他没有去那样做,反而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起战局来了。他面前展开着一张绘制的敌我态势地图。地图上,在苏区四周标满了碉堡和封锁线。他凝视着地图,满脸严肃,眉头紧锁。
  贺子珍进来见状又悄悄退下,不忍心打扰他。
  毛泽东已听出贺子珍的脚步声,叫了一声:“子珍。”
  贺子珍闻声转身反回来。
  毛泽东的注意力仍在地图上,头也没回地说:“子珍,你代我去看看肖劲光同志,目前他的处境不好,去安慰他一下。”
  肖劲光被关押起来了。关押的地方,是一间小屋,四壁空空,墙角处铺着稻草,稻草上放着一条他多年使用的旧毛毯。他从法庭被押回来,就一直坐在稻草上,静静地想问题,门开处,贺子珍满面愁容地进来。肖劲光见后一惊,忙站起身来。
  贺子珍小声告诉他:“主席让我专门来看看您。”
  肖劲光非常动容:“谢谢毛主席,谢谢毛主席。你们处境也不好,还关心我……”他不由热泪盈眶。
  贺子珍还告诉他:“主席说‘你应该撤退,做得对!对你的处罚是完全错误的!’希望你保重身体,稼祥同志也支持你。”肖劲光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审判肖劲光大会后,邓发受临时中央的委托,到野战医院找到还在治病的王稼祥,传达了博古、项英和李德的意见。
  王稼祥气愤地望着桌上对肖劲光的判决书。
  邓发立在一边,说:“王副主席:博古、项英同志,还有李德同志,都希望你能在判决书上签字。”
  王稼祥愤怒了:“这个字我不能签!审判一个高级干部,视同儿戏,谁想签就签好了!”
  王稼祥气怒地在病房里走动着,突然停在邓发面前大声说:“前方战士在欲血奋战,我们却在后方打内战,成何体统!”
  王稼祥是红军总政治部主任,他不在审判书上签字,审判书就不产生法律效果。周恩来和朱德也不同意他们这样做,加上还有其他领导的强烈反对,肖劲光仅仅判了几个月的徒刑。
  这时的蒋介石正忙于平息“福建事变”,临时中央也正在这个时候,1934年1月15日,在瑞金召开了中国共产党六届五中全会。博古、陈云、张闻天分别作了报告。18日,选举产生了中央政治局,博古、张闻天、周恩来、王稼祥、项英、陈云、王明、康生、任弼时、张国焘、毛泽东为政治局委员。
  毛泽东为十一人政治局委员的最后一名。博古、张闻天、周恩来和项英为政治局常委。在这个会上,毛泽东又提出了打破蒋介石军事“围剿”的意见和策略,再一次的被否决,把左的错误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张闻天虽然在党内地位仅次于博古,排在第二位,他也像王稼祥那样,开始对当时的政策有了冷静的反思,在言论和行动上和博古总差那么半拍。博古也开始对他有了看法,想
  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来
  1月22日,召开了中华苏维埃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在这次会议上,选举产生了毛泽东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项英、张国焘为副主席;张闻天为人民委员会主席;红一方面军和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合并,成立中央红军。朱德任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周恩来、王稼祥为副主席。实际上军事指挥大权掌握在博古和李德手里。张闻天出任人民委员会主席,就是博古的“一箭双雕”,既把张闻天排除在中央常委之外,又能有效地监视在政府工作的毛泽东。这时的顾作霖,因王稼祥久病不愈,决定由他代理王稼祥出任总政治部主任。
  顾作霖随红军总部也到了广昌前线。他亲眼目睹了蒋介石平息“福建事变”后,组成了抚河河西、河东两个纵队,看到国民党军队和拉来的民夫,在抢修永久性碉堡。路上到处是运砖、运石、运水泥、运钢筋的汽车和抬东西的人流。我方一侧红军战士在砍伐松木、开挖战壕和掩体。他就开始了对“阵地战”、“防御战”战略决策的怀疑。
  博古和李德不顾红军连续作战的疲劳,抽调了一军团、三军团、五军团协同广昌的九军团,开始了广昌保卫战。广昌北面的无名高地上,张震带领人员正紧张地用松木搭成永久性的工事。双方碉堡林立,相距仅二三百米。这是一场抢时间、抢速度的争夺战。
  我方阵地上树立着“保卫广昌,血战到底!”
  的标语牌子。
  彭德怀、滕代远来到高地检查防御。张震看见迎上去立正敬礼,彭、滕还礼后继续向前走。张震跟在后面。当他们来到用松木搭成的工事前,彭德怀看看对面的钢筋水泥碉堡,又用手推推工事上的松木,还算牢固,便问:“张营长,你们营还有多少人?”
  张震:“报告首长,还有一百多人。”
  滕代远告诉他:“部队伤亡很大,损耗也很大,一仗接一仗地打来不及补充,你们要作最坏的打算。”
  张震有苦难言,下了很大决心才鼓起勇气说:“首长,这仗打的有些憋气。以前可不是这个打法。”
  滕代远只是苦笑笑。他清楚,他也有意见,但他怎么能向下级讲清楚呢?张震带着情绪说:“现在被动挨打,发挥不了我们的特长,部队中议论很多,情绪也很大,但都闹不明白,为啥子这样打?”
  彭德怀唬着脸,一直在望着敌人的碉堡,也一直在听着张震同滕代远的对话。此时,他回过头来,问:”敌人修碉堡的速度如何?”
  张震气愤地回答:“像竹笋那样快,一天就冒出一大片。”
  确实,敌人一侧的阵地上,碉堡如雨后春笋。也就在这个时候,罗卓英带领一群属下,也来到了前沿阵地,在观察我方阵地。他从属下手中要过望远镜,清楚地看到我方阵地上的壕沟、松木工事,七歪八扭,松松垮垮,心中暗自发笑。
  突然,“保卫广昌,血战到底!”
  的红色大字闯入他的镜头。
  罗卓英放下望远镜,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哼!他们那是工事?在我军飞机、大炮的轰炸下,将化为一片焦土!”
  属下一阵随声附和,罗卓英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不过,我们面对的对手是老冤家彭德怀!”
  彭德怀面对眼前的情形,有股说不出的压抑。他气怒地取下军帽往大腿上一摔:“阵地战、防御战,明摆着是吃亏战!靠他们在独立房子里纸上谈兵,胡乱划圈圈,我们跳圈圈,不打败仗才怪哩!”
  张震试探性地问:“为何毛主席不指挥战斗?以前反‘围剿’,我们3万人对10万、20万、30万照样打胜仗。现在8万人对50万人,为啥老打败仗?”
  滕代远话中多少带些伤感,却又是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你不清楚,也不可能弄清楚。以后你会明白的。”他拍拍张震的肩头。
  张震似懂非懂地看着两位首长。彭德怀粗声粗气地说:
  “他们排挤毛主席,等你弄明白了,一切都完了!”
  他说完独自向前走去,滕代远追上去,张震紧紧跟在后面。以后,谁也没在说什么,只顾沿着前沿阵地向东检查。
  对中央战略决策的认识,是经过实践中的事实使人们逐渐认识的。尤其是以前的中央代表和党的领导人的认识。王稼祥是第一个先认识的,接着就是任弼时,再就是张闻天和顾作霖。在广昌战役的决策上,张闻天同博古发生了大的矛盾冲突和争论。俩人的关系逐渐出现裂痕。尽管这样,独立房子依然还是指挥前线作战的司令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李德、博古伏在地图前,用尺子比划着,计算着并在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记着,显得十分认真。
  刘参谋进来:“彭总从广昌发来电报。”
  博古接过看后,用俄语向李德报告。
  “彭德怀提出广昌不能固守,主要是敌人军事装备好,又有飞机大炮支援,再死守广昌就要全军覆没,提出撤退。”
  李德一听火了,将红蓝铅笔往桌子上一丢,两手激动地比划着,并用俄语说:“又一个‘右倾’主义者,要死守广昌,以堡垒对堡垒!我们没有飞机,可我们有坚强的革命意志!”
  伍修权翻译成中文。
  博古依然是那样的自信:“敌人要夺广昌,我们就一定要守广昌,要敌人在广昌败北!在江西首先实现胜利的革命目标!”
  毛泽东进到独立房子,博古、李德见到毛泽东连招呼也不打。毛泽东也不理会这些,诚恳地告诫他们:“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不然,连老本都要输光的!”
  博古顶了他一句:“你的任务是做政府工作。军事上的事,就不用再操心了。你不是身体不适吗?可以到上海疗养。”
  李德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还可以去莫斯科休养。”
  毛泽东心中明白他俩的用意,坚决地说:“我不去!我不离开苏区,不离开中国。我身体可以适应工作,如果你们认为我碍事,我可以到粤赣省去。”毛泽东讲完大步离开了独立房。
  博古、李德望着毛泽东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李德卷起地图,像下了决心:“我们到广昌去指挥,也顺便看看代政治部主任顾作霖。”
  在内外反对呼声很高的时候,博古、李德由刘伯承等人陪同,手里拿着竹棍,来到了广昌大街上。顾作霖也在其中,不过此时的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一直默默无言地跟随着。街上行人稀少,仅有的是红军战士和游击队的担架队,行色匆匆。刘伯承也是一言不发。可以看出,他心中有气。刚才也为广昌战役的决策同他们发生了冲突。
  街道两边房屋的墙上,到处刷着标语:
  “为保卫广昌而战!”
  “要么胜利,要么死去!”
  “决不放弃苏区寸土!”
  “为革命而战!”
  “以牙还牙,拒敌人于国门之外!”
  博古、李德看着标语,表情上出现了喜色。
  刘伯承看到他们刚愎自用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快地说:
  “根据目前的情形看,我们同敌人死打硬拚,是断送革命的行为。”
  博古听后,如同火上浇油,非常气愤,极为不满地说:
  “你是参谋长,有如此思想是很成问题的,在敌人面前害怕了吗?!”
  蒋介石把他的嫡系部队陈诚的五纵、樊崧浦的三纵和刘兴的八纵,共11个师调到广昌以北的前线,足以说明他要在广昌同红军展开一场大决战。德国顾问赛克特不顾高龄,在陈诚、罗卓英陪同下来到了前沿阵地。赛克特看着错落有致的坚固碉堡,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我们的堡垒,坚不可摧!”
  一位翻译,译成中国话。陈诚也不失时机地奉承他两句:“有赛克特将军指挥,‘共匪’定死在我强大的国军面前!”
  翻译用德语翻译过去,赛克特上将听后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又用德语讲:“陈司令官、罗司令官,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翻译用中国话告诉陈诚、罗卓英。陈诚打了个比喻说“赛克特将军,我们这叫围塘抽水捉鱼。”翻译讲给赛克特后,赛克特大加赞赏:“陈司令官讲得好!塘水干了,鱼也就死了嘛。”翻译将话译过来,众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在大罗山、延福嶂,红军顽强地抗击河东的三、八两个纵队时,陈诚率领河西五纵乘机突破红九军团的防地,在4月14日占领甘竹。
  在大罗山红三军团前沿指挥所里,彭德怀正发疟疾,时冷时热。冷时好像是上了喜马拉雅山,热时好像就是到了火焰山。有时病发作起来,令他难以自持。此时,他拖着病躯望着观察孔外的焦土,气怒地说:“打仗靠图上指挥,害人、害己、害革命!”
  滕代远因事离开三军团,在战争打得十分艰难的时刻,杨尚昆调来任军团政委。他见彭德怀口干舌燥,用军用水壶给他倒了一磁缸水,递到他手上。彭德怀接过一口气刚喝完,已是三军团卫生部部长的何复生带着病体刚好进来。彭德怀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略带批评的口气说:“这里不是你的位子。你的岗位是医院,是救护伤病员。”
  何复生解释道:“我知道彭总病了,顺便来看看。”正说间只见他浑身颤抖,额头上马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彭德怀和杨尚昆一见大惊,极其关切地问:“怎么?你病了?”
  何复生有气无力地告诉他俩:“我也在发疟疾……”俩人二话没说,一起将他掺扶到指挥所外的坑道里,扶他躺下晒太阳。彭德怀也躺在了他的身边,俩人都闭上眼睛。在这短暂的战斗间隙里沐浴太阳的光辉也是一大享受。突然,有几架飞机偷袭过来,俩人听到飞机的轰鸣声,几乎是同时睁开了双眼。看见前方的天空,飞机黑压压地压过来。彭德怀首先想到的是何复生,便叫道:“何院长,快进指挥所!”
  何复生更是惦记彭德怀的安危,推让道:“彭总,你先进!”
  正在他俩人推让之际,飞机飞到了他们头顶,又是投弹,又是俯冲射击。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何复生用尽平生力气将彭德怀推进到指挥所里。也就在这时,飞机带着凄厉的叫声俯冲下来,射出的子弹打在了何复生身上。何复生中弹倒下,彭德怀回身大叫一声:“何部长……”杨尚昆也大步冲了出来。
  何复生被人抬进指挥所,胸前、腹部都在流着血。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彭德怀为失去一位好院长,万分悲痛,十分后悔地说:“早一点就好了……都怪我!早一点就好了,他是为掩护我才牺牲的……”
  飞机还在肆无忌惮地投弹。炸弹带着呼啸声落到我方阵地上,爆炸时腾起一道道烟尘。彭德怀发疯般地冲出指挥所,对着天空大声道:“投吧,炸吧,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杨尚昆跑出来,将发狂的彭德怀拉进指挥所。
  战壕、工事在爆炸中毁坏。战士有的炸死,有的被炸伤。
  惨不忍睹。
  敌方一侧大碉堡内,赛克特正在同陈诚、罗卓英吃着军用罐头、喝着美酒,谈笑风生。碉堡外爆炸声不绝于耳。
  赛克特起身,走到射击孔前,用望远镜向外观察。他在望远镜中看到树木折断,土石飞上天空,烟雾、尘埃弥漫。赛克特看了一会拿着望远镜回到座上,兴灾乐祸地说:“这是一曲美妙的乐章,听着让人兴奋、热血沸腾啊。”
  罗卓英奸笑一声:“‘共匪’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我们的炸弹。”
  陈诚看看怀表说:“命令炮团,开炮!”
  在敌阵地后方,排列着一排榴弹炮。炮团接到命令,向红军阵地猛烈地射击。
  霎时,我方阵地山上的树木被打光,树桩在燃烧,土石变得松软,弹坑累累。战士被埋在虚土中,活着的战士从土中爬起来,一个个成为泥人。
  “他娘的,这仗是怎么打的?”梁兴初连长从土中爬出来,睁开眼就嚷。
  又一个战士的腿被埋得很深以致拔不出来,梁兴初过来帮他拉住腿,从土中拔出来。他就嚷:“连长,你说从井冈山下来,啥时候打过这仗。过去都是咱们牵着敌人的鼻子转,现在倒好,跑到这挨打来了。”梁兴初自语道:“毛主席为啥不来指挥打仗?”“对!咱们去问问,为啥毛主席不来指挥?”
  这一天,博古、李德由彭德怀、代政委杨尚昆陪同,来到了前沿阵地。这时正是大战后短暂的平静。
  他们一行走在炸松的土上,深一脚浅一脚。彭德怀一直绷着脸不讲话,杨尚昆怕冷落了他们,边走边讲:“抚河西岸阵地,是陈诚的河西纵队,共有5个师的兵力。抚河东岸是敌人的河东纵队,布置6个师的兵力。在五公里宽的地带上。
  就布置了11个师的兵力,你们可以想象,这仗打得该有多艰难。”
  博古听着一言不发,他东看看、西瞧瞧,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李德看到我方阵地上被炮火和炸弹攻击的情形,又望望敌前沿阵地上的碉堡工事,仍满怀信心:“在敌人面前,不能被强大所吓倒。既便不能前进,也决不能后退,要利用‘短促突击’的战术,打退敌人的进攻。”
  彭德怀话中带气地说:“你们在前线都看到了,敌人修建了5000多个碉堡。毛主席以前曾说过‘消灭敌人是为了保存自己,保存自己也就是更有效地消灭敌人’。你们看,敌人没有消灭多少,倒是自己死伤了不少。弹药供应不上,食物也不行嘛。”
  博古望望彭德怀没有说什么,他已看到这个指挥所已被炸掉一部分。博古和李德在前线来去匆匆,回到了广昌。彭德怀送走他们后,一直坐在那里生闷气。只见他一手扶在松木立柱上,两眼瞪得大大的,望着指挥所外的焦土。杨尚昆想劝说他,可又找不出适当的词,欲言又止的样子。
  彭德怀暗想:“敌人炮火、飞机轰炸了7个多小时,工事炸平了,伤亡1000多人……我的守备营,全部牺牲在了工事里,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杨尚昆立在了他身边,望着外面燃烧后还在冒着余烟的树枝、木头。杨尚昆心中也在说:“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军事指挥上的错误。正确的意见听不进去,毛泽东被排挤了,朱德、周恩来也被抛到了一边。”
  第二天,指挥所的电话铃响了,杨尚昆去接电话。
  彭德怀仍望着指挥所外的一片片焦土,十分沉重地暗想:
  “我都成了光杆司令了,军团勤杂人员和机关干部都上了第一线。仗再这样打下去,我彭德怀也得抱起枪冲锋了。”
  杨尚昆走过来,小声地说:“刚才博古同志来电话,约咱俩去谈谈。”
  彭德怀站着未动,心中在说:“早该谈谈,我肚子快要憋炸了。”
  杨尚昆见他没有言语,接着又问:“是去,还是不去?”
  “去”!彭德怀声音不高,却很坚决。他走到里面,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清理好,最后把一套旧军装叠好,连同其它用品包在一起,提在手里欲走。
  杨尚昆不解:“彭总,你拿这些东西干啥子嘛。”
  彭德怀望着他,好似有千言万语,他不想说的话,又不得不说:“尚昆,告诉你吧,我是作好了不回来的思想准备的。”
  杨尚昆既同情理解他,又觉得不会那么严重:“彭总,你放宽心,前方不能没有你。”
  彭德怀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拍拍杨尚昆的肩头:“我如果回不来了,你就替我指挥;但有一点,不能拚消耗,我们拚不起呀!”
  他说着竟头里先走了出去,又回过头说道:“我准备让他们把我带到瑞金关起来,在军事法庭公审我,或开除我的党籍,再不然……”
  彭德怀说着停住,一回头见杨尚昆没有跟上来。杨尚昆听了彭德怀的话,心中难受,以至迈不开步子。彭德怀倒显得坦然多了:“我说政委,走啊。”杨尚昆跟了出来,并且走在了他的前头。彭德怀向他的指挥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大有一去不复还之势。然后转身,追上前头的杨尚昆。这里没有送行的场面,仅有他俩的孤影。
  广昌城,墙倒屋塌,街道上到处是残墙断瓦,余烟随处可见。“为保卫广昌而战”的标语,已看不到“保卫广昌”的字样了。彭德怀走在前面,步子迈的很大,而且很有力。
  “我说彭总,你慢些不行吗?”
  彭德怀放慢了步子。他们来到一座残缺不全的庄院,门口有哨兵把守。彭德怀、杨尚昆没有理会哨兵的礼节,径直进了院,又进入房子内。只见博古、李德坐在小方凳上,他俩弯着腰看着地上铺展的地图。彭德怀进来,也不招呼他们,手中的包袱往旁边一丢,随便地打量着房内。杨尚昆轻声说道:“博古同志,我们来了。”这时他俩同时抬起头,还算客气,忙着让座。
  彭德怀没有理会,仍站着未动。伍修权给他搬过来一个凳子,彭德怀一声不响地坐下。博古告诉他俩说:“我们明天就回瑞金了,前线的事有必要找你们俩人谈谈,有些事要强调一下。广昌保卫战的原则,是……”
  彭德怀霍然起身,火气很大:“还讲什么原则,我们什么时候打过这么艰难的仗?什么时候损失过这么多人?部队的情绪什么时候这么低落过?保垒对堡垒,结局是什么?不懂装懂,关在屋子里搞图上作业,都成了图上作业的战术家了!”
  伍修权用俄语翻译给李德。李德一直绷着脸,一声不吭。
  博古被彭德怀连续几个质问,问的理曲词穷,气得他脸色发紫,想发火又发不起来。彭德怀不知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勇气,竟冲着李德大声骂了一句:“崽卖爷田不心痛!”
  伍修权不敢翻译,疑惑地看着彭德怀。彭德怀见伍修权没有翻译,气呼呼地说:“怎么不翻译?对他实说!”
  伍修权如实翻译过去。“儿子卖掉父亲的田心不痛。
  李德听后大为恼火,咆哮起来,用俄语大叫:“封建!封建!你彭德怀这次没有当选中革军委副主席,不满意,有意见!”
  伍修权又一字不漏地翻译过来。
  彭德怀更是火冒三丈,指着李德的鼻子,大声道:“下流无耻!政治流氓!”
  伍修权又翻译过去。李德着实吃惊地盯住彭德怀。如此严厉地针锋相对,确实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大声叫着:“右倾!右倾!”
  他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反驳彭德怀。依他飞扬跋扈的性格和专权的手段,会严惩彭德怀,可他此时硬不起来,转身一边只顾生气去了。博古被眼前的事态发展震惊了,他也软了三分,问:“你说怎么办?”彭德怀坚决地说:“撤出广昌!”
  19日,大罗山、延福嶂阵地也丢失了,红军被迫南撤。
  27日,蒋介石的三个纵队向广昌发起总攻击。为了誓死保卫广昌,博古和李德命令九军团的三师和五军团的十三师在抚河东岸牵制敌人;红九军团的十四师把守广昌;集中了一军团、三军团和二十三师向广昌西北地区反攻。结果,未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于当日晚被迫撤出战斗,只好向南转移。
  广昌经过18天的激战,红军伤亡5500多人,占了参战红军总人数的20%。就这样在错误的决策、错误的指挥下,红区的北大门丢失了。
   
18.病休会昌

  1934年4月中旬,在会昌城通向文武坝小镇的道上,走来了四个人,他们就是毛泽东和他带领的三个巡视员王首道、朱开铨、周月麟。
  王首道,湖南浏阳人,1905年生,1926年转入共产党。
  曾先后担任过中共浏阳县县委书记、湘鄂赣边特委书记、湖南省委常委、湘赣省委书记。1933年到达瑞金,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和中共苏区中央局秘书、秘书长。如今,他也成了中央政府的巡视员。
  由于博古和李德固执己见、刚愎自用,顽固坚持“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左倾军事路线,在广昌打阵地战,堡垒战,同强大的敌人拼消耗,对此被剥夺了军事指挥权的毛泽东多次提出反对意见。他们认为毛泽东在沙洲坝是一个很大的障碍,借口毛泽东身体不好,要他到苏联休养,或是到上海治病。毛泽东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就想到了和广东接壤的会昌县。邓小平曾在那里当过第一任中心县委书记,工作开展的不错。再说那里是“围剿”苏区红军的南大门,有粤军陈济棠部队的进攻。那里的主力都调到北线作战去了,仅有一小部分地方武装在坚持。那里还有新任粤赣省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的何长工和省委书记刘晓。
  毛泽东选中了这个地方,一方面作调查,一方面休养。
  刘晓和何长工听说毛主席要来他们这里,早就在镇外等候。直到太阳偏西才看见前方有四个人走来,匆忙迎上前去。
  “主席!”
  刘晓和何长工亲热地握住毛泽东的手,而后同王首道等人握手。他们相互问候着,走进了省委驻地。
  文武坝的粤赣省办公处,是一座青砖青瓦颇具江西风味的民宅。
  毛泽东刚落座,就说:“刘书记、何司令员:我们来你这里,会给你们增加一些麻烦。同时要召开几个座谈会,了解一下扩红问题、土地清查和拥军优属问题。前方在打仗,我们呢,在后方做好一切支前工作。”
  王首道:“我和毛主席在来的路上,看了几个地方,搞得还不错。毛主席很高兴,还表扬你们工作做得好哩。”
  刘晓说:“毛主席能来我们这里,是件幸事,是求之不得的。”
  何长工很自谦:“我们也是力所能及地做了些工作。前方在流血,我们后方应该多流汗,不知北线打得怎样?”
  毛泽东一听到北线,就有些担心:“据说打得很艰难。你们这里怎么样?”
  何长工愤愤地说:“二十二师在筠门岭打得也很惨,总指挥部要堡垒对堡垒。我把他们撤下来了。”
  不久,从瑞金传来了消息,广昌失守了!
  毛泽东在他的临时住处,抽烟不止地来回走动,王首道闷坐在一旁。
  毛泽东痛心地说:“广昌失败,不是战士们不勇敢,也不是军团指挥员不会打仗,而是决策的错误,战略上的错误。说到底,是军事冒险主义和极左路线在作怪!”
  何长工深有体会:“从立三路线开始,这几年左的东西一直困扰着我们。‘福建事变’没有很好地利用敌人内部矛盾,就是一大错误。”
  王首道不满地说:“蒋介石怕的就是十九路军同我们搞联合,而我们却把‘福建事变’看成是‘政客们企图利用新的方法来欺骗民众的把戏’。坐失良机呀!”
  毛泽东:“目前,苏区人力、物力都已很匮乏,我军已经失去了在内线打破敌‘围剿’的可能。在此情况下,我军应毫不迟疑地转变战略方针,适时地突进到外线无堡垒地区,寻机歼敌。打破敌人的第五次‘围剿’,本来有很多有利条件,都错过了。拚消耗的主张,对我们红军来说是不适时宜。‘比宝’不是龙王向龙王比,而是乞丐向龙王比,未免滑稽。对于几乎一切都取决于敌方的红军,基本的方针是歼灭战。只有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打破‘围剿’和发展革命根据地。”
  何长工痛恨地说:“会打仗的不让打,不会打仗的却在那里瞎指挥。你反对他,他就排挤你,甚至无情打击。这种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如果由他们瞎指挥,非断送革命不可!以前,南线军民反‘围剿’,领导不从实际出发,在筠门岭一带修堡垒,都是土造的,没钢筋水泥,一摧即垮,贻误了战斗,不仅毫无用处,反而捆住了我们自己的手脚。我来后就不修这玩艺。”
  毛泽东很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何长工告诉他:“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仍搞咱过去的老套套——游击战法,家家是堡垒,户户是哨所,没有必要修那东西。在乌龟壳里怎么打游击?净挨人家的揍。”
  毛泽东很是赞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不能按教条主义者坐在楼房里设计出来的那套洋办法去打仗。现在,你应该把主力抽下来,进行整训,用一小部分配合地方武装进行游击战、运动战,拖垮敌人。”
  在前线同敌人拼消耗的二十二师,撤了回来。他们在站塘一家祠堂里由政委方强主持,正召开全师连以上干部会。
  政委方强在会上说:“同志们,在南线我们二十二师承受着数倍于我们的两广军队的进攻,掩护后方。以前,咱们天天打胜仗。如今,打阵地战,怎么老打不赢敌人。这是什么道理?大家可以想一想。筠门岭战斗的失利,我作为师政委有责任,但其原因究竟在哪里呢?”
  这时,师司令部的郭参谋进来,对正在讲话的方强说:
  “会昌来了电话,说是毛主席找前线指挥员讲话。”
  方强听后,很惊喜。他暗想:“毛主席怎么没有去北线指挥战斗,忽而到了南线呢?毛主席来了,我们就一定能打胜仗。”
  方强愣着没有动。郭参谋又提醒地叫他一声:“政委。”如梦初醒的方强,这才快步离开会场。
  他来到另一处房内,拿起电话激动、兴奋而又谨慎地叫道:“是毛主席吗?”耳机中立时传出毛泽东的声音:“你是谁呀?”
  方强怕对方听不清,一字一顿地说:“毛主席,我是二十二师政委方强”。
  耳机中传出毛泽东的问话:“前边敌情怎样?敌人有多少?怎么部署的?现在有什么动向?”
  方强恢复了镇静:“毛主席,我们前方有敌人三个师的兵力,部署在筠门岭一线。他们同样筑起了钢筋水泥碉堡,一步一步向苏区推进。”
  耳机中又传出毛泽东的问话:“筠门岭的仗是怎样打的?部队伤亡多少?战士的情绪如何?现在兵力是怎样部署的?”
  方强对现在的打法早有意见,苦于无处诉说,这时,他再也憋不住了:“要我们不放弃苏区一寸土地,打正规战、阵地战,实行单纯的防御。我们不得不堡垒对堡垒。结果敌人是钢筋水泥,而我们的是松木加土,一打就垮,反而自己把自己拴住了。一仗比一仗艰难,一仗比一仗打得惨。战士们倒不怕死,可这样白白送死,不值得嘛。战士们情绪可大了,都在问:我们过去为啥老打胜仗,现在就不能呢?总之,现在心里总窝着一股火。”
  耳机中传来了毛泽东的鼓励:“你们打得很好,你们师是新组建不久的部队,敌人又那么多,打这么久,敌人才进了一点,这就是胜利!是一个不小的胜利!现在应该把主力撤下来,进行整训,用小部队配合地方武装打游击,牵制住敌人。你们在进行战斗总结,这很好。要研究一下:是什么道理挡不住敌人?是什么道理不能打胜仗?不能消灭敌人?”
  方强一直在握着耳机,认真地听。毛泽东的话深深打动了他。他放下电话,在走向会场的路上,耳边还响着毛泽东的声音。“是什么道理挡不住敌人?是什么道理不能打胜仗?不能消灭敌人?”
  方强来到会场,大声向大家宣布:“同志们,毛主席到了会昌!”
  在座的干部异常激动,热烈地鼓掌。
  方强还告诉大家:“毛主席指示我们‘把主力撤下来,进行整训,用小部队配合地方武装打游击,牵制敌人’。同时,还要求我们很好地研究一下,是什么道理挡不住敌人?是什么道理不能打胜仗?不能消灭敌人?”
  又是一阵掌声。
  一个受伤的干部激动地说:“还是毛主席了解我们,关心我们。我们只有按毛主席的战术打仗,才能战胜敌人。”
  “什么他娘的‘堡垒对堡垒’,只要能打败敌人,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对!敌人有敌人的打法,我们有我们的打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嘛。”
  毛泽东在南线调查、指导工作期间,蒋介石进行了他的第二步作战计划。
  红军在保卫建宁的战斗中多次进行反击,都未奏效。在
  5月底丢失了建宁
  6月底7月初,在古龙冈以北地区,反击敌人的进攻,又未能阻止住敌人的强大攻势,反而丧失了古龙冈以北的地区。
  这时,红区进一步缩小。
  坐镇南昌的蒋介石,在他的指挥大厅里,独自立在地图前,欣赏着红区在逐步缩小的那一块土地,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
  军用地图标记得清清楚楚:红区仅剩会昌、瑞金、长汀、于都、兴国、宁都、石城七县。而他的部队呢?自西向东,周浑元第八纵六个师进到兴国;吴奇伟第七纵四个师进到古龙冈;罗卓英第五纵四个师进到宁都北;樊崧甫第三纵二个师进到石城北;汤恩伯第十纵三个师进到广昌南;东路军李延年第四纵三个师加三十六师、十师、五十二师进到长汀东南;南路军陈济棠一纵二纵进至会昌南筠门岭。
  正在这时,侍卫室主任晏道刚进来告诉他,说是共军第十六军军长孔荷宠在兴国到周浑元部投降。
  蒋介石大喜过望:“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看来“共匪”也不是铁板一块。电告周司令官,立即解送南昌。我要见见这位共军的军长。”
  孔荷宠,原是红十六军军长、兼湘鄂赣军区司令员。1934年初,为了提高他的文化和理论素质,调他到红军大学学习。
  因此,他对上级不满,在学习之际偷偷草拟了中央领导办公位置的地图。他借口去前线了解情况,到兴国投奔了国民党,成了周浑元的座上宾。
  数日后,还是在那个大厅里,蒋介石亲自接见了叛徒孔荷宠。
  孔荷宠见到蒋介石,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站在那里,说了很多赞美蒋介石的话。
  蒋介石极力夸奖他:“孔先生弃暗投明,实属明智之举,堪称‘赤匪’之楷模。”
  孔荷宠从身上掏出他早已画好的地图,恭恭敬敬的双手送到蒋介石面前:“委员长,在下迷途知返,无有大的见面礼,现送上一份中央在瑞金首脑机关的分布图。”
  这可是一份厚礼。蒋介石早就想把红军首脑统统炸死,就是弄不清红军首脑机关的确切位置。蒋介石接过看了一眼,连声说:“好、好、好!”
  他转交给侍卫室主任,吩咐道:“立即送到空军毛司令官那里,马上标好方位,即刻轰炸。”
  就在这当天,瑞金沙洲坝被国民党的飞机轰炸了。而且,一连三天遭到狂轰滥炸。由于飞行员的军事素质低下,投弹出现了偏差,仅炸毁中央大礼堂的一角,别处毫无一丝一毫的受损。
  红区的进一步缩小,人力、物力的匮乏,已经失去了在内线打破敌人军事“围剿”的可能。以博古为首的中革军委,决定以寻淮州为首的红七军团6000多人,组成了“北上抗日先遣队”,乐少华为政委,粟裕为参谋长,刘英为政治部主任,曾洪易为中央随军代表,从闽西出发,以期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
  由曾洪易、寻淮州和乐少华组成三人军团军委。
  当时,寻淮州正在连城,接到命令马上到了红都瑞金,经过几天的准备,于7月6日率军出发。当时正是盛夏,天气酷热,蚊虫叮咬,有时又是倾盆大雨,既要行军,又要打仗,环境十分艰苦。凭着一颗红心、一份坚强的意志,这些困难都能忍受。让人忍受不了的是中央随军代表曾洪易,思想上还是左的那一套,突然改变原计划。按当时的原定计划,红七军团渡过闽江后北上浙西,在8月中旬到皖南,调动“围剿”江西红军的敌人。曾洪易提出攻打福州,寻淮州一面执行,一面打电报请示中央。在没有收到中央指示的情况下,在福州外同敌人激战了三天三夜。除留下了惨重的伤亡外,毫
  无一点收获。在被迫转移途中又受重创
  8月16日,在宁德县同叶飞的闽东红军会师。这时的曾洪易产生了悲观情绪,在部队中广泛散布,受到寻淮州的批评。不久,他也私自离开了革命队伍。当他们到达德兴县时,受到了方志敏、邵式平的欢迎。后来同闽浙赣军区的红十军组成红十军团,对外称“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辖
  十九、二十、二十一师。原红七军团缩编为十九师。这时的领导有些调整。刘畴西为军团长,乐少华仍为军团政委,粟裕为闽浙赣军区参谋长,刘英为军团政治部主任兼十九师政治部主任,寻淮州为十九师师长。寻淮州师长后来在乌泥关战斗中腹部中弹,因流血过多而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年仅22岁。
  由于兵力太少,没有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
  夏天的会昌岚山岭,尤其是清晨,淡淡的薄雾,在山腰
  中飘散,给人以神秘而幽静
  7月23日的早晨,毛泽东由刘晓、何长工和其他人的陪同,登上岚山岭。他们伫立在高山之颠,纵览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锦绣山川,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情感。毛泽东长久地站立着,眼观山岚云海,脑子里却在追忆着往昔的岁月,使他心潮难平。说实在的,这几年他太不幸了,总在历史的政治激流中沉浮,总在历史的政治烟云中淹没。反“围剿”的节节失败,红区的渐渐缩小,人们都在为共产党的前途着想,为红军的前途着想。他也不例外,在为大家的将来着想,为人民的将来着想。不管到了什么困难的危机关头,他都是乐观的。面对历史,面对现实,面对眼前,他不由诗兴勃发,随口吟出一首《清平乐·会昌》
  东方欲晓,
  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
  风景这边独好。
  会昌城外高峰,
  颠连直接东溟。
  战士指看南粤,
  更加郁郁葱葱。

  毛泽东的声音在山中传响回荡。
  当他回到文武坝时,接到了要他赶回瑞金的急信。毛泽东在会昌“病休”三个多月,实际上他一天也没休息,都在繁忙地调查、了解情况中度过。
  翌日。毛泽东身背红纸雨伞,在刘晓、何长工等人的陪同下,来到文武坝渡口,上了一条烟蓬船。小船载着毛泽东走了,永远地走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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