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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没有金牌的运动会


  当KT飞行器再次降落时,队员们面前出现的是一座高大的令人吃惊的体育馆,它的宏伟和豪华是地球上从未见到过的。
  体育馆的规模大得出奇。中央的空地足有好几平方公里,周围大概有近百万个座位,黑鸦鸦地坐满了绿色皮肤的男女老少。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架座式望远镜。显然,在这么大的场地上观看比赛,离了这玩艺儿不行。
  忽然,这些望眼镜都一下子转向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兰特博士和队员们。顿时,全场欢声雷动。
  “欢迎你们,地球上来的客人!”
  “欢迎你们,地球人!”
  队员们激动万分,高举起双手向全场致意。霍克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宏伟的体育馆。
  在兰特博士和凯茜小姐的引导下,他们来到正面中央视野极佳的一排座位旁。
  “各位真有眼福,这是一年一度的绿星运动会。”兰特博士说着,把大家安排坐定。霍克和克里斯迫不急待地把望远镜对准运动场。
  “咦,怎么没有跑道?”霍克问道。
  “瞧,也没有投掷场地。”克里斯补充说。
  的确,体育馆中央只有一块几平方公里的绿地。没有环行跑道,没有投掷场地,也没有足球门框。空荡荡一块平地,什么也没有。
  这时,馆内已安静了下来。突然,灯光全息,一片黑暗。队员们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场内的灯光又亮了。
  上帝啊,真是奇迹!在体育馆中央空地上,片刻功夫竟出现了一大片十分复杂的自然地形。那里有高山,有河流,有沼泽,有密林。地球上有的地形,在这几平方公里的空地上几乎应有尽有。队员们看的目瞪口呆。
  “这个场地是百人越野赛场地”望着十二惊讶的面孔,凯茜小姐解释说,“一百名运动员要按规定路线穿越八种复杂地形,集体走过这片人造田野。”
  这时,有一百个绿星人上场亮相。奇怪的是,他们中间不但有男有女,而且还有老人和儿童。随着场上红灯一闪,一百个绿人奋勇向前。然而,他们不是竞相夺路先行,而是互相协作前进,老少妇孺都不让掉队。这一百名运动员配合默契,十分麻利地穿越密林,泅渡河流,攀登山崖,匍匐爬过结着薄冰的湖面。全场的观众时而欢声雀跃,时而瞠目结舌。当最后两个强壮男子搀扶着一个精疲力尽的老妇人冲过终点线时,全场暴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一场表演还是比赛?”克里斯问身边的凯茜小姐。
  “比赛。”凯茜小姐回答。
  “谁是赢家呢?”
  “我们绿星人都是赢家,今年的‘百人越野’比我们去年又缩短十七秒钟。”兰特博士面带笑容地解释说。
  “霍克!霍克!霍克呢?霍克到哪去了?”布什忽然发现霍克不见了。
  人们左顾右盼,这才发现霍克不知道什么时间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上帝啊,这个冒失鬼跑到哪儿去了?这十一个伙伴里,布什最担心的就是霍克。他别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队长,你瞧,快,大家瞧那儿!霍克在那儿!”克里斯手指着越野赛场地叫了起来。
  果然,远处的越野赛场上,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人们立刻拉长镜头。
  镜头中,霍克的形象非常清晰逼真。甚至挂在他嘴角上的一丝得意和轻蔑都看的清楚。他正飞快地从山坡上冲下,进入一大片草地。
  “糟了!”兰特博士脱口而出。
  霍克果然遇到了麻烦。
  眼前是一片草地,或者说是沼泽。霍克从没有走过沼泽,但他听说过,沼泽地上有泥潭,一不小心,会陷入灭顶之灾的。
  “决不能给地球人丢人,豁出性命也得闯过去。”
  他机灵地沿着草丛密集的地方走去。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一招根本没用。这些草有些长在硬实的地上,有些却漂浮在泥浆的表面。他不只一次上当,踩着一片浓密的草丛陷了下去,这里简直无处不是陷阱!他没走出多远,浑身上下已糊满了泥浆。绿星上的泥浆好象比地球上的更粘稠,它使霍克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凭着运动直觉,霍克渐渐学会了走绿星上的沼泽地,他带着一身泥水,艰难地扑伏前进。
  就在霍克快要爬出那块令人难堪的沼泽地时,身体再次陷了下去。这次不同,周围能够着的全是浮草。霍克在粘稠的泥浆中挣扎了一阵后,渐渐下沉,胯部、腰部、胸部、肩部,然后是脖子,再然后是头……
  霍克在即将没顶的最后一刻,挺了一下胸,使劲把头往后仰,让鼻子留在最上面。这是一个渴望生命的垂死者,在死亡到来的最后一刹那,为争取生命最后的几秒钟所做出的本能动作。就在这一瞬间,霍克从心里喊出一声他这一生从未喊过的话:“救救我!”
  布什眼看着霍克一点点陷了下去。他几次用眼睛的余光瞥兰特博士,博士的沉着使他得到一种暗示:不会有事的。但当霍克将要没顶时,他象触电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快救救他!”布什凄惨地喊道。
  兰特博士没来得及阻拦,布什和队员们已经冲了下去。整个体育馆一片喧哗。
  但就在霍克即将没顶之即,一阵大风从草地上吹过,把半人深的蒿草吹弯了腰。霍克那双伸向希望的泥手在最后一刻抓住一缕被风吹伏的蒿草,又慢慢地从泥沼中挣扎了出来。
  布什和队员们都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布什知道,既然霍克已经脱离危险,就没有必要上前去帮助他,那样会刺伤他的自尊心。对于霍克,自尊高于生命。他们只能从望远镜里焦急地注视着他。
  霍克终于爬出了沼泽地。他拖着一身泥水,站在一个结着冰的湖面边上。
  他朝前走了一步,吱___,冰面立刻发出碎裂声,几条裂纹迅速从他脚地下伸向远处。他只好退回一步。
  当初,那一百个绿星人是先让孩子爬过对岸,这些能干的孩子又用绳子,把那些四脚八岔爬在冰面上的大人拉过湖面。眼下只有他一个人,别无选择。
  霍克勇敢地向前走去,薄冰在他脚下发出一声巨响塌入湖水中。霍克举起硕大有力的拳头砸冰开路,向对岸游去。体育场里响起一片欢呼声。当霍克举着两个血淋淋的拳头爬上对岸时,全场再次暴发出暴风雨般的掌声。
  霍克换过衣服,回到自己的座坐位上。队员们都投来鼓励和赞许的目光。
  场上的灯光再次暗了下来。
  当灯光再次点亮时,场地上出现一座奇形怪状的山峰。山峰上既有犬错的岩块,也有峻拔的绝崖。有些地方荆棘丛生,有些地方冰雪覆盖。
  二十名强壮的绿星男子,身背各种攀援工具,奋勇向上攀登。前进的路线十分艰险。他们每过一个难关,都必须在集体配合下付出巨大的努力。
  坐位上的霍克又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请耐心往下看,霍克先生。”兰特博士礼貌地提醒说,“单人完成攀援是极危险的。”
  布什示意霍克坐下。霍克不情愿地坐回座位。
  当攀援的队伍登到半山腰时,山上刮起大风。吊在绳索上的攀援者立刻失去了平衡,在绝崖上漂荡,随时都可能被撞死在山崖上。人人都为这些勇士们捏把汗。霍克手心发潮,两只大手捏在一起咯吱吱响。然而,奇迹很快出现了。二十名绿星人魔术搬地用他们的绳索编织了一张绳网,可怕的狂风被征服了。
  最后,当二十名运动员集体穿过终点线时,掌声和欢呼声再次响彻了整个运动场。
  场上的运动项目一个接一个进行着。每场运动都充满着扣人心弦的场面。队员们再次在绿星运动会上大开了眼界。比赛都是在宏大无比的人造自然地形上进行,不但景场雄伟壮观,而且运动项目远比地球上更复杂,更艰难,更惊险。
  令队员们不解的是,这里的比赛和地球上的比赛有很大不同,这里没有对垒的双方,没有人与人之间激烈竞争与对抗,比赛结果也没有输和赢。自始至终看到的,是人的集体力量与自然环境的顽强拼搏。
  在离开体育馆的路上,霍克向兰特博士提出了疑问,他提出的问题也正是大家想提问的:
  “博士,绿星运动会都是这样的集体项目?”
  “是的”
  “比赛中也都没有对手?比赛的结果都没有冠军和名次吗?”
  “是的。”
  “这样的比赛还有什么意义呢?”
  博士颔首微笑,未作回答。
  “还是应该承认,绿星的运动项目要比地球上精彩的多。惊险!复杂!高难度!”贝尔兴致勃勃地说,“有很高的欣赏价值!”
  “欣赏价值?比赛要激烈!要对抗!要刺激!体育比赛不是音乐会!”霍克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你冷静点,老兄。在我看来,体育比赛最重要的不是对抗,不是刺激,而是欣赏,是美。任何一种运动都蕴含着美,美是对运动水平的最高评判!”贝尔慢条斯理地坚持自己的看法。
  “扯淡!自古以来,比赛都是为了争输赢!”克里斯从来都是和霍克站在一个立场上,现在也有点不耐烦地上来帮腔。
  “别争了!也许绿星运动会最值得我们重视的不是它的内容,也不是它的形式,而是它体现的社会价值观。我们还是听听兰特博士怎么说。”诊妮说。
  兰特博士欣赏地向珍妮点点头。他望着队员们,停顿了片刻,从容不迫地解释说:
  “朋友们,诊妮说的对。我们绿星运动会上崇尚的是集体胜利的精神,这一点你们理解起来肯定是困难的。如果我从我们绿星人的过去讲起,或许能帮助你们理解我们。
  “很久以前,我们X星人的祖先经历过一个漫长落后的发展阶段。人们为了获得财富不惜刀兵相加,掠夺和弱肉强食被视为天经地义。人们崇尚力量,迷信权威。当时在运动场上充满了对抗。能把对手置于死地是勇敢的英雄行为。
  “后来,我们的X星人祖先进入了一种文明社会。人们把掠夺看成是不道德的行为。他们开始公平地交换自己的劳动,在共同约定的规范下展开竞争。这种竞争使少数人成了巨富和人上人,而大部分人再次失去做人的尊严。这个时期,运动场完全被竞争的气氛包围着。人们追逐冠军的荣誉和巨额赏金,为了获得成功,训练几乎可以说是残酷的、不人道的。人们还服用对身体有巨大危害的药物来增加体能,后来又把电子芯片镶入肌肉甚至大脑。竞争为以公平交换为特征的社会注入了巨大的活力,推动着X星社会的迅速发展。但后来人们渐渐发现,这样的社会就像一部过热运转的机器,毁坏着它周围的一切,也毁坏着它自身。
  “当人们普遍进入深刻反思的时候,我们的祖先认识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可贵的财富----信息。信息的开发和传播能带来前所未有的财富,信息的集结和组合能获得能量的巨大增殖。因此,当被竞争割裂了的人类极大地阻碍着信息传播时,旧的社会形态终于解体了------我们的X星人祖先跨入了信息共享的大同社会。从那时候起,人的观念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那种崇尚力量,崇拜权力,把竞争和对抗作为乐趣,把战胜对方获得胜利作为至高的追求等旧观念,开始被人们视为不成熟的历史过去。这种变化是发生在数千年前X星上的事。
  “后来,我们绿星人继承了我们祖先的观念,把集体生存,集体发展,集体成功的信念发展到今天。至于说到运动会的意义,我们绿星人把一年一度的绿星运动会看得很重。它是我们弘扬绿星精神的传统活动,也是检验我们绿星人人种进化的标尺。绿星人种退化的担忧就是在连续十几年运动成绩下降后,引起了全球八千万人的关注的。”
  听完了博士的话,诊妮激动的满脸通红,这正是她想听到的。她对绿星人类价值观的猜测和兰特博士所谈到的基本吻合。但是,这番话对大多数队员来说仍然是似懂非懂。
  弗兰西斯皱着眉头问:“如果没有竞争,人类发展的动力是什么呢?在我们地球上,竞争被看作是人的本性哪!”
  “竞争不是人的本性,而是动物的本性。”
  “您的话不好理解,博士。人类是有竞争的。”
  “那是在人类发展的不成熟期,只是人类在自身发展的初期摆脱不了这一动物本性而已。人离动物界越远,他的动物性就越少,人性就越多,合作才是真正的人性。我们绿星人认为,智慧和合作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差别。当然,我们绿星也经历过初级阶段。你们地球人也正在经历着这一阶段。”
  “没有竞争,个体人的发展动力是什么呢?”弗兰西斯刨根问底。
  “自我实现。”
  “马斯洛的观点。”珍妮插话说。
  “没有竞争,就没有力量!这是铁的事实”霍克仍不服气。
  “团结出力量,合作出力量。对于人类来说,合作才是力量的真正源泉。喏,刚才,霍克先生已经领教过了。尽管您的素质比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强的多,但您的成绩可是差远了。”兰特博士半开玩笑地回答。
  霍克尴尬的胀红了脸。
  “你认为我们地球发展到将来,也会像绿星这样?”布什问。
  “我想是的。”兰特博士回答道。“地球上正经历着公平交换劳动的时代,或者说是这个时代的初期。这在我们绿星人说来已是数千年以前的事了。”
  一直在一旁静听的珍妮开口问道:“博士,绿星上现在有没有商品?”
  “没有。”博士回答。
  “你们的消费品是怎样获得的?”
  “绿星人自己生产的呀!”
  “生产粮食的农民和生产工业品的工人,用什么方式交换他们的劳动产品的呢?工业和农业是怎样衔接的呢?难道你们实行的计划经济?”
  “不,我们绿星上没有商品,也没有产品的交换。没有实行什么计划经济,也没有工业和农业。我们绿星人的技术不但能在分子水平上,对任何物质进行任意的分解和重组,而且能在原子水平上对物质进行分解和重组。点石成金在我们绿星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的一切物质需要都是通过一种叫“粒子重组器”的机器完成的。我们利用从地球上传真到绿星的信息,把你们在绿星创造出来,就是利用‘粒子重组器’的原理。这样吧,明天我带朋友们去参观我们的工厂,看到实物也许你们更容易理解。”
  兰特博士的话似乎使队员们越发糊涂。巴肯惊讶地睁大着眼睛,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后脑勺。只有弗兰西斯好象有所领悟,两眼专注地盯着兰特博士,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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