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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轻柔地拍打着沙滩。 我望着茫茫的大海,不知道这究竟是梦幻还是现实。可是无论怎样想,这都太离奇了,它也许只是梦吧…… 一道巨大的水柱从海面升起,直飞天际。是龙吗?不,是艾文和他的同胞们返回他们的星球去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乌云有些散了,艾文的飞船冲破天幕,一束阳光洒在我身上,我象一块能量用尽的电池,终于又能充电了。 他们这么慌张地撤离,难道那反派已经进驻了这里? 无论我是人也好,是机器也罢,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朋友,有我爱的一切,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 “阿星!” 是刘皓的声音,他从海滩的另一边奔过来。 他瘦了,脸色也不好,但眼睛却依然明亮。渐渐,泪水朦胧了一切。 “我差点以为你淹死了。”他用力捏我的胳膊。 我笑道:“好人才不长命,象我这样的,一时半会儿倒死不了。” “你的气色也好多了。”他连眉毛都充满笑意。 “你的脸却象死鱼的肚皮。”我有些责备。 他傻傻地笑,道:“那也是你害的,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我的心头暖洋洋的:“请你吃一顿怎么样?” “真的?”他拉着我就走,“我三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我的眼角不禁又湿了,但我不愿让他看到,使劲挤了挤眼。 刘皓道:“等我给蓝剑行发个信号。”他点燃了一只火箭,烟花在空中留下一朵白色的菊花。“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你,因为我总是不相信你已经死了。” 来时坐的马车仍停在树林里。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我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道:“我也说不清,就象做了一场梦。”看着刘皓喜气洋洋的样子,我有些犹豫,我是否有权把他拉进这场危险的“游戏”?如果我告诉他我与“死亡使者”的事,他一定会执着地帮我,但以他的力量,又怎能与“死亡使者”抗衡。 “你怎么了?”刘皓发觉我的异样。 我决定一个人承担,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些“天”上的人搞的,而我是……所以,这理应由我承担,而且也只能由我承担。 “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轻轻一叹。 “我也是。”刘皓也轻轻一叹。 远远走来一人,是蓝剑行。他神色匆匆,见到我,一惊,跑过来,仔细看了我一会儿,才又恢复了那副一潭池水般平静的表情,道:“欢迎归来。” “多谢。”我默默想,他这副模样是怎么练的?一定比练剑还难。 蓝剑行接着的话却吓了我一跳:“‘死亡使者’就在这附近。” 刘皓也吃了一惊,问:“死亡使者?在这附近?” 完了,还是让他们知道了。 “对。”蓝剑行表情严肃,“世上又将起一场浩劫。” 我问:“你怎么知道死亡使者在这附近?” 蓝剑行的脸色也微微有些改变,道:“因为在这附近出现了很多干尸。” 干尸──就象在沙漠里埋了几百年,一点儿水分都没有。 “我也曾遇到过。”刘皓望着我,“你是不是知道得多一些?” “干尸。”我的心情沉重,“正常人碰了它,会变得疯狂,一见阳光就发作,被这些人咬过的人也会得同样的病。” “没得治吗?”蓝剑行问。 我犹豫着。 刘皓道:“上次你不是治好了看庙的老于头?” “那是用自身的能量传入他的体内。” 蓝剑行道:“象用内力疗伤?” 我点点头。 “那会不会很危险?”刘皓问。 “也不完全是,只要人不太多,也没问题。”我笑笑。 “那只要会内功就行?”刘皓又问。 我很为难,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摇头。 蓝剑行问:“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其它的仿生人也留在这里,如果有,是否会和我一起保卫家乡。 刘皓似乎看出了我的苦衷,拿起马鞭道:“我饿了,你说过要请客的,可别赖皮啊!” “天啊,这帮强盗!”我暗暗摸了摸,身上零七八碎的东西都被那些“天”上的人拿走了,怎么请客呢? 阔佬,阔佬!我四处张望,没见到一个可以“借”钱的人。 “喂!”有人在大叫,我却一心在找阔佬,因为那决不会是叫我。 “喂!!”喊声更大了。 刘皓捅捅我:“是不是叫你?” “不可能。”我微微摇头,“贝壳!” 依旧是那身渔家少年的打扮,依旧是那张充满活力与朝气的面庞──贝壳,边向我招手,边跑了过来。 缘,真是奇妙的东西。 突然间,一匹马斜冲了过来,后边有人大叫:“快让开,马惊了!” 贝壳!我提气向前飞奔,但仍晚了一步,贝壳被马撞得横飞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愣愣地,就那么站着,直到人群渐渐围过去,直到刘皓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才轻轻道:“我叫你把我忘了,你偏不听,我早知道会这样,我早知道!” “阿星!阿星!你冷静一下。”刘皓在我身边大声叫喊,我却似听不懂,只愣愣地看着他,我想我在发抖,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他还活着!”蓝剑行抱着贝壳走出人群,大叫着。 直到贝壳的呼吸均匀而有力,我才将食指从他的额头移开,顺手抹去汗水。我的大半能量现在都输入到贝壳体内,我又需要充电了。 我慢慢走到门口,一直守在这里的刘皓问:“怎么样?” 我冲他翘起大拇指,他也笑了。 我这才有时间打量这里──蓝剑行的家。 好幽雅啊!如果我能有这样一座小院……阳光在薄薄的云层后忽隐忽现,地上的竹影便忽明忽暗。 “你……没问题?”刘皓看着我。 “我。”我故意顿了一下。 “怎么了?”刘皓很紧张。 “我没钱请你吃饭。” 刘皓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使劲拍了我一巴掌,道:“没关系,你请客,我掏钱。” “这里是我的家,应该我请客才对。”蓝剑行的声音从一个窗户飘了出来,夹杂着饭菜的香味。 “我饿了!”我叫着冲了过去。 饭菜似乎从碗里一下子就到了胃里,我真的很饿,吓得刘皓一个劲说:“慢点儿,别噎着。” “嗯,嗯……”我只能用鼻子回答。 “来点儿?”蓝剑行举着酒瓶冲我晃悠。 我刚想点头,但最终还是忍住,摇摇头,不很坚决地。 “我的手艺怎么样?”蓝剑行很自负。 我愣了一下,脸不由一红,道:“我不知道。” 蓝剑行的眼睛差点儿没掉到碗里,我想这是他表情变化最剧烈的一次。 刘皓道:“依我看,若是排名次,厨艺排第一,剑朮只能排第二。” 蓝剑行笑了:“我学做菜只是为了放松自己,而且还可以锻炼眼力、嗅觉和味觉。” 我道:“你的菜比你的剑法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蓝剑行道:“做菜熟能生巧,练剑却是需要天份的。” 我笑着摇头:“错了。做一个好厨师一样也需要天赋,但无论你做神秘,首先要自己喜欢才行,这样就算有压力,也会变成动力。因为你喜欢,所以才会用百分之百的热情去做,才能将天份发挥出来。有很多人只是看准一个梦想去努力,也无论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这样,即使他达到了目标,但心中除了伤痛与负累,已剩不下什么。” “自己喜欢?” “对,自己喜欢,而不是别人喜欢。” “自己喜欢……”蓝剑行和刘皓都若有所思。 屋子里好静啊,让我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一块粘,后来,似乎是扒在桌子上睡着了。 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空中的星星又高又亮。 海依然平静。 贝壳帮我把纠缠不清的渔网理好,我用力将网撒了出去,这回一定可以逮到鱼。 渔网却幷未在水面上张开,而是向我的头顶罩来,不等我躲,便把我给包个结结实实,任我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我大叫:“贝壳!” 贝壳在一边笑,我立足不稳从船上掉到了海里,象有千斤的大石坠着,一个劲往下沉。贝壳仍在笑,笑声越来越冷,渐渐地,他的面容模糊了,似乎变成了一张陌生的脸,但那似尖刀一般的眼神,却是我刻骨难忘的──一双充满死亡的眼睛──不是肉体的死亡,而是精神的覆灭! 我一翻手,用宝剑割破了渔网,扑向那双眼睛,就当我的剑要刺进他的胸膛,他的脸又变成了贝壳的脸。我大惊,忙收剑。 他?贝壳?慢慢地抽除一把刀──毫无光泽的,就象黑洞一般,要把接近它的一切都吞掉的刀,我便这样站着,看着它慢慢刺入我的胸膛,看着贝壳天真的笑脸。 “轰隆!”一声巨响把我惊醒。 我已是一身大汗,心头似还在隐隐地痛。 窗外传来打斗声,刘皓□地推开门,叫道:“贝壳被他们抢走了!” 我用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速度冲了出去,正看到一个黑影消失在夜色中,便不假思索地追过去,把蓝剑行和刘皓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们抓贝壳干什么?为什么我会有那样的梦?我的脑子却没有脚步那么快,离那黑影只有两步远了,我大喝:“站住!” 黑影却忽地隐没在树林中。 我暗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哪儿来的树林! 树林自然不会突然冒出来,自己不免有些不讲道理,但──我不由犹豫了一下,进去吗?“当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问题,我也追进了树林。 黑暗立刻将我包围,婆娑的树叶象各种阴沉的脸。我闭上眼睛,感觉着目标的方位,忽地,我捕捉到了!条件反射般地扑过去。一中不祥却突然袭上心头。 但为时已晚,一张渔网将我团团围住。我挥手想割断它,但网不知是用什么结的,柔韧异常,只觉得越裹越紧,紧得我已透不过气! 这是梦吗?但愿它只是一场梦! 一阵冷笑,出自黑暗之中,使我的心结起了一片冰,这笑声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死亡使者。 他的声音中充满不屑与玩弄:“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力场网,与你身体内产生的防护力场相吸,你越挣扎,捆的越紧。” 谁不知道,又不是第一次。 他的语气中讥讽更深:“象你这种老掉牙的太阳能型的产品,为什么不乖乖地跟他们滚回天上去,偏偏不自量力,要留下和我们作对。” “我是老掉牙,那你呢?” “我?我可以收集一切微小的能量,所以我不用担心晒不到太阳。” “一切微小的能量?”我暗自思量,“象你这种喝血的东西,不是又回到传说中吸血鬼的年代?比我可‘掉牙’的多了。” “哼!”他似乎有些生气,“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从黑暗中走出了几个人,把我抬起来,放到了一张床上,我的后背感觉到一阵刺痒。最后,他们还在我身上压了一块石板。 那个冷冷的声音道:“其实你只要关闭身体的防护力场,这张网就会自动松开,但是现在,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我想你也感觉到你正躺在一张钉床上,失去防护力场,你就变得象凡人一样,软弱的皮肉可受不住这些特别处理过的尖刺。”他的一阵狂笑让我直起鸡皮疙瘩,“我想让你这样舒舒服服地看场好戏。” 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我象鱼一样被紧紧地裹在网里,连呼吸都很困难。 忽然两点灯火向这边走来:“阿星!” 是刘皓! 刘皓和蓝剑行举着火把走了过来。我真不知道是回答还是不回答。 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我走?一定有阴谋。我只希望刘皓他们不要过来,好啊,他们向那边去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头后响起:“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我真想捏死这个人,如果我能腾出一只手的话。 果然,刘皓他们奔了过来,看到我,吃了一惊,赶忙伸手要搬走压在我身上的石板。可他们的手刚刚碰到石板,便大叫了一声,全身一个劲儿地抖,象过电一样。 “天!”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鬼。 “哈哈……”那冰冷的笑声!! 我的对头从黑暗中闪了出来,脸色依然是那么麻木,那么无情:“怎么样,舒服吗?你们这些笨蛋,我会这么把他放在这儿,等你们来救吗?”他又转向我,“这可不是什么石板,这种金属可以把你身上的防护力场释放的能量收集起来,转化成电能。怎么样?愚蠢的人类,你们连电都没见过。” 防护力场?我暗暗思量,如果…… “只要你关闭自身的防护力场,他们也就解脱了。不过,你不要忘了,你身下的钉床。”他的口气颇是语重心长,“你还是跟我干吧,何苦为这些试验品牺牲呢?” “试验品?”我不禁一阵悲伤,“你我不也都是试验品吗?” “你错了!”他生气了,“你以为我是为那些混蛋干?我告诉你,迟早他们会明白他们创造了什么!” 片刻的寂静。 “我在等你的回答。” “我想,我在很久以前已经回答过了──我只是一个人,我不想做神!”我想我还记得怎样关闭力场,他幷没有说慌,束缚我的网已松开,同时,数百根尖刺也透入了我的身体,但这时我已掀掉了石板,扑向那张无情的脸。 我只觉得一股力量在身体中奔腾,一挥手,这股力量变成了一把剑,一把光芒四射的剑,刺向他。 他有些吃惊,也幻化出一把黑色的刀,一把充满死亡的刀。 不是肉体的死亡,而是精神的覆灭。 我步步紧逼,他节节败退。但是我有一种感觉,他在等待什么。 渐渐地,一阵麻木在我体内蔓延,我的能量正顺着后背的伤口一点点儿地泄漏,我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他又在狂笑:“还记得吗?我说过,那些刺是特别制作的。如果你不用能量剑,还能坚持一阵,可你不仅使用能量剑,还这么奋勇,唉,恐怕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还是跟着我吧,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再进攻,因为我已有些站不稳,我只有收回能量剑,靠着树站着,使我不致跌倒。 刘皓和蓝剑行仍然倒在一旁,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你抓贝壳做什么?” “贝壳?哦,那孩子,告诉你把,他是‘天’上大帝的私生子。现在大帝正在找他,我如果把他送回去,就可以得到大帝的接见,进入他守卫森严的皇宫。”他在嘿嘿地笑。 “到时候你就可以得到大帝的赏识。” “你真让我失望。象你我这样的产品,在天上是没有任何地位的,能得到大帝的接见,将使他们不再轻视我,这只是我计划的开始。”他的声音充满欲望。 向他这样“先进”的产品,那些制造的人怎么会放心?他身体里会不会有什么自毁的装置?就算有,可又怎么激活呢?他的身上可没有按钮可按。 “你为什么还在犹豫?你身体里的能量也不多了,如果再不补充,后果你很清楚。” “能量?”我望望刘皓,他正试图坐起来。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他也向刘皓那边望,然后冷笑:“你不要指望奇迹出现,你在等什么?出太阳吗!现在可是深夜。” “好!我……答应你,不,不过,你要放……放过他们。” 他似乎很高兴,可是脸上依然没有变化。 “跟我走。” “好。”我费力站起来,但是刚迈步,便不由向前摔倒。 他冷笑一声,伸手来扶我,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 “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笑了:“如果一个负载为五豪安的电路,忽然通过了五安培的电流,会出现什么状况?” 他被我这个问题搞糊涂了,愣了一下。 我大笑:“就象这样。” 我全身的能量都集中到我的右手,再由我的右手,传入他的身体。这样做,我幷没有把握,这样做,也的确很笨,但我已没的选择。 这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情。 在我倒下的同时,我见到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一丝吃惊,在他爆炸前的一瞬──也是我所见到的最后的画面。 你曾有过英雄的梦? 你曾向别人诉说你的英雄梦? 也许你注定终生要这样平平凡凡地结束, 但,在你倒下时, 是否有过曾用一生追逐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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