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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的婚期已渐渐近了,安妮翻着日历,计算着日子,还有六日。安妮的眼眶中,不禁有些润湿。 六天之后,穆秀珍就要出嫁了,虽然,穆秀珍曾好几次安慰着她,说不论怎样,她都是她的秀珍姐,但,安妮也知道,六天之后,会有很大的不同了。 首先,穆秀珍和云四风会去度蜜月,会离开她很久,然后,穆秀珍和云四风就会住在那幢新购入的,精致美丽的小洋房中。 安妮坐在阳台上,愈想心中愈不快乐,直到她听到了穆秀珍一叠声地叫唤,她才连忙抹了抹眼泪,她曾答应过穆秀珍不难过的,她更知道,就算自己伤心流泪,至多也只不过扫穆秀珍的兴而已,并不能改变穆秀珍结婚的决定的。 她转过轮椅,穆秀珍已站在高大的化妆镜之前,在试穿看结婚礼服,她正在和服装师争执,道:“短些,我要再短些!” “穆小姐!”服装师说,“新娘的结婚礼服,传统的式样,都是长得拖地的,你这一袭礼服,已经是很短了,我看还是──” 穆秀珍不等他说完,瞪着眼道:“少废话,是你穿还是我穿?我不理什么传统,你替我改短,改到膝盖以上五寸,那样,才显得出明朗、爽快的性格来。” 服装师叹了一口气,道:“好……好……” 穆秀珍抬起头来,道:“安妮,快来,你看怎么样?” 安妮自从转过轮椅来之后,就一直屏住了气,因为穿上了新娘礼服的穆秀珍,看来实在太美了,美得就像是天上的女神一样! 这时候,安妮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道:“秀珍姐,你真美丽,我想,你是世上最美丽的新娘了,真的,我是真心那样说的。” 穆秀珍高兴地笑着,道:“谢谢你,安妮。” 这时候,她们虽然在楼上,但是也听到了门铃声,穆秀珍向外张望了一下,说道:“又有人送礼来了,我们的请帖还未曾发出去,就什么人都知道了。” 安妮忙道:“我下去看看,又是什么人送礼来,我看,我们的屋子中,快要堆满礼物了,叫四风哥搬些回去吧!” 安妮一边说着,一面控制着轮椅,向外走了出去。 安妮说她们的屋子中,快要放不下礼物了,那绝不是什么随便说的话,而是实实在在的情形,安妮才一出卧房,就看到堆在楼梯口的两大堆纸盒,堆得足有天花板那样高,而当她下了楼梯,客厅中已堆满各种各样的礼物,几乎连可以坐一坐的地方也没有。 自从穆秀珍要结婚的消息一传了出去,各种各样的礼物,像潮水一样,涌进了他们的住所,木兰花姐妹的交游本广阔,再加上受过她们好处的人,何止千万,一听得穆秀珍要结婚了,全都尽自己的心意,送上礼物,对穆秀珍数以衷心的祝贺。 当安妮来到了楼下时,看到两个人,又捧着四五个盒子走进来,那两个人是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他们本来是惯窃,后来受了木兰花的感动,洗手不干。虽然像他们两人一样,自告奋勇,要前来帮忙的人很多,但木兰花只挑选他们两人。 木兰花挑选他们两人的原因,一则是他们两人的工作能力十分强,二则,是他们两个人,原在三教九流的人物之中,地位十分的高,他们虽久已洗手,但是仍然十分有力量,登高一呼,听他们使唤的各色人等,还是十分之多的。 那两个人,一个叫何保,人很瘦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来像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事实上,他也的确很有学问,他曾得过一所很著名的学院的心理学硕士,但是更出色的,他是一个成功的骗子,现在,他开设一个农场,弃邪归正了。 另一个姓黄,叫勃,黄勃的样子,看来像是体育家,他的体格非常之强健,他的十只手指,又粗又短,看来像是十分笨拙。 但实际上,在开配各种复杂的锁那一点上,黄勃的手法,比任何人都来得快巧,是连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自叹不如的。 他们两人走了进来,看见了安妮,便停了一停,摇着头,道:“不得了,不得了,你看看,还有六天,礼物便已经堆积如山了,怎么办?” 他们的口气,看来像是在埋怨,但是他们的神情,却是极其兴奋愉快的。他们放下了礼物,道:“刚才一大包礼物,是从阿拉伯航运到的!” 安妮笑着,通:“兰花姐说,我们朋友多,敌人也一样多,可得小心检查每一件礼物,你们高兴什么,说不定打开一包礼物,就会跳出一只毒蜘蛛来!” 何保笑着,道:“如果有毒蜿蛛跳出来,那我就那样一弹──”他弹指发出“拍”地一声,“送它归西去。” 黄勃推开了几件礼物,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道:“从今天起,一定一天比一天更热闹,但是等到秀珍姑娘嫁出去之后,这里可要冷清下来了!” 黄勃的话恰好触动了安妮心事,这几天来,愈来愈甚的那种伤感,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何保却又在这时问道:“安妮,我们都不大熟悉新郎云先生,只知道秀珍小姐是最直爽最善良的姑娘,云先生会欺负她么?” 安妮摇着头道:“我怎么知道?我……想四风哥爱秀珍姐的。” “有的男子在追求女子的时候,会显得十分温柔。”黄勃装着手势,“但是在追求得手之后,却又原形毕露了,当然,我们说这话也是多余的,秀珍姑娘自然是看明白了云先生的为人,所以才决定嫁给他的,来,看看那两件是什么礼物!” 黄勃走过去拆礼物,安妮紧蹙着眉,突然道:“黄先生,何先生,你们想想,我们可有什么法子,能阻止他们的婚事么?” 安妮的话,显然是大大的出乎他们两人意料之外的,是以他们两人瞪大了眼,现出十分惊惧的神色来,道:“为什……为什么?” 安妮苦笑看,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一时冲动,讲出那样的话来,她呆了片刻,道:“我在想,如果秀珍姐结了婚之后不快乐,那我们不是应该尽点责任,在事先阻止她么?” 安妮的理由,将惊惧中的黄动和何保两人,都逗得笑了起来,齐声道:“安妮姑娘,你若是阻止她的婚事,只怕她恨你一辈子!” 安妮还想说什么,铁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煞车声,木兰花驾着车子回来了,和木兰花一起来的,还有高翔和云五风两人。 他们三人一齐走了进来,安妮忙迎了出去,高翔叫道:“秀珍,请客的地方已订好了,是星星酒家,上下六层全包了,估计可以开二百多桌,如果再不够的话,我看也没有办法了,你自己的意思怎样?” 穆秀珍从楼上,登登地奔了下来,道:“我看也够了,如果来迟的,只能怪他们自己不好了,五风,你四哥呢?” 云五风笑道:“四哥在和大珠宝商选购结婚戒指,他要最好和最大粒的钻石,钻石的彩色照片已寄来了,的确很好。” 穆秀珍满面红光,木兰花望着她,也沾染了几分喜气,道:“秀珍,快做新娘了,你还是大叫大嚷?结婚那天的秩序,我也替你排定了。” “怎么样?” “上午十一时,在教堂行礼,行完礼之后,回家休息两小时,宾客就会来了,你就要去酒家,给人家看看新娘,我想这次婚礼,世界各地都有来宾,他们之中,有很多是从来也末曾参加过东方式婚礼的,你可得展览几套东方新娘装才好。” 云五风忽然开了一句玩笑,道:“最好戴上凤冠!” “五风,小心我打你!”穆秀珍叫了起来。 云五风本来就是最怕羞的,兴之所至,开了一句玩笑,他自己倒先红了脸,穆秀珍一声大喝,他更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翔道:“秀珍,看你多威风,还未曾正式做人家的嫂嫂,就想打人家了。” 穆秀珍红看脸,道:“不和你们说了!” 她转身奔上了楼,高翔笑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却不料他才一坐下来,就听得“拍”地一声响,一个纸盒已被他坐扁了。 高翔忙跳了起来,摇头道:“唉,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了!”他一面说,一面顺手将被他坐扁了的那只纸盒,拿了起来。 那纸盒用十分美丽的纸包着,还扎着艳红色的丝带,包扎的纸已被坐坏了,高翔顺手将之撕去,道:“这是新送来的么,是什么?” 他说着,已将纸盒打了开来。 纸盒一经打开,他便徒地一呆,神色也变了一变。 那时,还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盒中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别人从他突变的神色上,已可以看出,他所看到的东西,一定十分不寻常了。 木兰花最先问:“是什么?” 高翔先抬头向楼上看了一眼,他的用意,谁都明白,那就是他不希望穆秀珍知道盒中是什么,是以木兰花等人都不再出声,高翔也默不作声,将盒子递到了他们面前。所有的人,一齐向盒中望去,只见那是一个洋娃娃,穿着一件十分美丽的新娘礼服。 那本来没有什么出奇,可是那洋娃娃的头上,却系着一条绳子,而那绳子,则又被吊在一个手工十分粗糙的小型绞刑架上! 木兰花伸手拿起了那洋娃娃,那洋娃娃叫了一声,叫的两个字,各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竟是一下尖锐的“救命”! 木兰花立时把那洋娃娃递了结黄勃,道:“拆开来看一下,看里面还有什么古怪,那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和它一齐送来的又是些什么,是什么人送来的?” 何保忙道:“才送到,是一个中年人驾着一辆半新旧的福特车送来的,车牌是三一七六七号,我以前没有见过那中年人。” 木兰花之所以选用何保来帮忙,还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那便是何保有一种近乎天生的本领,他可以认得出任何他见过一面的人,和记下他所看到的东西中,最不为人注意的细节,他的记忆力之好,是十分罕见的。 木兰花再问道:“只是那一盒礼物?” “不,还有三盒。” “快拆开来看!” 高翔,何保,安妮三人,一齐动手,不一会,就将三个盒子一齐拆了开来,每一个盒中,都是一个穿了新娘礼服的洋娃娃。 但是,每一个洋娃娃身上,却都有一点别的东西。高翔拆开的那只,胸口插着一柄锋利的小刀,安妮拆开的那个,手中拿着一柄小手枪,手背弯着,对准洋娃娃的额头,额上有堆红色染料,象征已然中枪,何保拆开的那一个,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塑胶瓶,在那瓶上,有着毒药的标志。 同样的是,当他们拿起洋娃娃之际,那三只洋娃娃都失声叫了一下:“救命!” 此际黄勃也已将第一只洋娃娃拆了开来,道:“没有什么其他的古怪,只是和普通玩具洋娃娃一样的发声装置,只不过换了录音带。” 木兰花“哼”地一声,道:“我早就料到我们的敌人,会趁这次机会来捣蛋,这还只不过是开端,连接而来的,一定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事!” 高翔、安妮、何保、黄勃一齐点了点头,他们也与木兰花有完全相同的看法。 他们都以镇定但却极为机警的心情,等待着事变的继续发生。 错了,木兰花错了,高翔等人也都估计错了── 一直到了穆秀珍与云四风的结婚前夕,仍然没有期待中的事变发生。 安静,本来是好事,但往往在安静之中,也会产生怅惘。 木兰花便是如此,她在意外的安静之中,有点高兴,也有点怅惘,她和穆秀珍是迭共生死,形影不离,亲爱无比的姊妹花,现在穆秀珍要出嫁了,她自然感到莫名的怅惘。 但是她却也为穆秀珍高兴,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穆秀珍以前的未婚夫,在一次飞机失事中身亡,幸好有云四风刻骨铭心地爱看她,填补了她感情上的缺憾,现在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一直关心穆秀珍的木兰花,自然也觉得高兴。 以木兰花的镇定而言,要掩饰她心中的几分怅惘,那是十分容易的事,但是安妮年纪究竟还小,她要掩饰心中的感情就比较困难了。 木兰花早已看出了安妮随时随地,都可以大哭出来的,是以她一直握着安妮的手,在鼓励着安妮,希望她不要太冲动。 安妮总算一直忍着,但是她却很少说话。 时间慢慢地过去,到了凌晨二时,木兰花才道:“秀珍,你明天要做新娘,应该容光焕发才好,若是一脸倦容,那就不好了。” “我不倦,兰花姐,小安妮,让我们谈到天亮,以后,恐怕难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们说可对?”穆秀珍望定了安妮。 安妮本来已忍不住要哭,这时候穆秀珍那样一问,她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地跌了下来,穆秀珍呆了一呆,道:“傻安妮,怎么哭了?” 安妮转过轮椅,便待向外冲去。 也就在那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穆秀珍道:“奇怪,谁在这时候摇电话来?” “只怕是四风,新郎也一样兴奋得睡不看了,”木兰花回答着,同时叫道:“安妮,快回来,我们来做第一个向新郎道贺的人!” 穆秀珍也以为那电话一定是云四风打来的,是以她咕哝着,道:“这人,讲好十点钟来接我的,怎么在三点钟打电话来吵我?” 她拿起了电话听筒,“喂”地一声。 然而,自听筒中传出来的,却并不是云四风的声音。 那声音转来,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不过显得略为低沉些,道:“穆秀珍小姐,天亮之后,你将成为本市最美丽的新娘了。” 转来像是一个祝贺的电话,但是祝贺电话在凌晨二时打来,未免有些奇怪,穆秀珍呆了一呆,才道:“谢谢你,你是谁?” 那声音并不回答,只是继续用低沉的声音道:“穆小姐,你不但是本市最美丽的新娘,也将是本市最神秘的新娘。” 穆秀珍陡然一某,道:“什么意思?” “你将会失踪,穆小姐,你将会像空气一样地消失,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找得到你,那会使你成为最神秘的新娘!”那声音继续着。 穆秀珍大喝一声,道:“胡说,你是什么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打那样无聊的电话,唉,我看你一定是小毛贼。” 那声音接着道:“不,我只不过是将明天要发生的事告诉你而已,对一个好意告诉你将要发生的事的人,你怎可口出恶言?” 穆秀珍还想再骂,但是,对方“卡”地一声响,已收了线。 穆秀珍重重放下了电话,道:“太无聊了!” 她转述了那人在电话中告诉她的话,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有很多敌人,自然个个想来趁机破坏的。” “我才不怕他们呢!”穆秀珍随即又笑了起来,“说我会消失在空气中,会无影无踪,这样的恐吓,也太好笑一点了!” 木兰花和安妮各有同样的感觉,因为那威吓太不切实际了,人怎会消失?是以她们也只是置之一笑,她们继续交谈着。 直到清晨三时,安妮和穆秀珍两人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因为疲倦而睡了过去,木兰花也不去惊动她们,只是在她们身上,轻轻盖上毯子,她自己也和衣坐在床上,躺了下来,不久也睡着了,八时,她们一齐被刺眼的阳光和人声吵醒。 那是一个罕见的艳阳天,何保和黄勃已经来了,花园中全是来来去去,忙这忙那的人,也不知道那会有那么多的琐事。 化妆师来了,穆秀珍坐在梳妆抬前,任由化妆师替她作新娘化妆,她虽然好动,但是那一刻,却也只得静静地坐着不动。 十时正,由新郎率领的汽车队已开动了。十二辆各国最豪华的汽车,组成迎娶新娘的车队,新郎云四风是和男傧相高翔,以及主婚人,本市警周的方局长一齐出来的,新郎春风满面,将盛妆了的新娘自屋中接了出来,高翔则挽了木兰花的手。 木兰花是女傧相,她脸上的妆化得并不浓,但是那种宁静含蓄的美丽,和穆秀珍开朗,明媚的美丽,恰好成了一个对比。 十一时缺五分,车队到了教堂的门前,来观看女黑侠穆秀珍婚礼的市民,盈千累万,警方早已作了维持秩序的措施,是以一切过程的秩序非常好,穆秀珍是由方局长带进教堂去的,当庄严的结婚进行曲奏起之际,穆秀珍也变得十分之端庄。 她的少女时代,就要结束了,从今天起,她将是一个人的妻子,她要全心全意去爱那人,尽量使他快乐,她会有孩子,她会做母亲。 那真是人生历程之中,一个最奇妙最重要的转变。 穆秀珍在缓缓向前走去的时候,教堂通道上的那一条长长的紫红色地毡,就像是一长条软绵绵的云一样,使她有飘飘然的感觉。 她终于来到了云四风的身边。 虽然她和云四风相识已经很久了,但是她仍然忍不住抬起眼来,向云四风看了一眼,因为从今后起,他们要生活在一起了! 在穆秀珍向云四风望去的时候,恰好云四风也在望她,两人四目交投,都不由自主地各自发出了一个甜蜜之极的笑容来。 接着,牧师便开始喃喃地念了起来,穆秀珍的心,怦怦地跳着,她让云四风替她戴上戒指,然后又低声道:“我愿意。” 然后,婚礼完成了,教堂之中,突然响起了欢呼声,大堂的纸屑,像是一场鹅毛大雪一样,自天而降,整个教堂全陷在欢乐的浪潮之中! 穆秀珍被云四风挽着,向外走去,出了教堂,欢呼声更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们进了一辆豪华的汽车,车子立时驶向他们的新居。 在车中,穆秀珍闭着眼,靠在云四风的肩上,云四风轻轻地吻着她的额,穆秀珍睁开眼来,道:“真的,四风,我是你的妻子?” 云四风不禁笑了起来,道:“自然是真的,秀珍。”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汽车在两扇奶白色的铁门前略停了一停,当铁门打开时,车子又驶了进去,在一幢两层高的洋房前,停了下来,那就是穆秀珍和云四风两人的新居了。 那幢洋房,座落在山上,向远眺去,可以看到整个海湾的风光,也可以俯瞰半个城市,它的客厅,三面全是整幅的大玻璃,厚达一英寸,是瑞典工业界送给云四风的礼品,在宽大的客厅中,这时已有不少人聚集着,其中有云家兄弟和亲戚。 穆秀珍和云四风一下车,便立即给客人包围了,每一个人都祝贺他们新婚快乐,穆秀珍本来是想回来休息一会儿的,但是此刻她也高兴得不想休息。 一直到下午二时,在酒楼中的高翔,已来电话催了好几次,云四风和穆秀珍,才又和主要的亲友,一齐离开,到酒楼去。 高翔和木兰花,是一离开了教堂,就来到酒楼中的,星星酒家是本市规模最大的酒楼,但是现在看来,它实在太小了! 它上下六层,可以容纳二千名左右的宾客,但是下午二时开始,贺客就来了,高翔忙于上上下下招呼客人,木兰花则在新娘的房间中,仔细地检查着。 穆秀珍是在好几个警方便衣人员保护下进入酒楼的,她一到酒楼,立时便进入新娘房间,根据惯例,她一直要坐在那间小房间中,直到开席时才露面。 在那一段时间中,如果亲友要和新娘会面,都可以到这房间中来,穆秀珍一到,安妮和木兰花两人,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来贺的宾客实在太多了,有的根本是没有请帖,但一样走进酒楼来,要保证新郎和新娘的安全,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是一切总算还顺利,直到下午六时,贺客的人数,已到了最高峰,只见三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满面笑容,向新娘房走来。 那三个中年贵妇的身上,珠光宝气,载满了名贵的首饰,她们一到了门口,门外两个便衣女警便笑脸相迎,那三位中年妇人齐声道:“新娘呢?为什么躲起来不让我们看,让我们看看,四风侄子娶了什么样的一位小姐!” 听她们的口气,好像是云四风的长辈亲戚。 在新娘房中的穆秀珍也早就听到了,她皱起了眉,叹了一声,道:“莫名其妙的亲戚又来了,我根本不认识她们,却又要敷衍她们,还得装出端庄娴淑的样子来,免得她们笑话,四风要了一个野姑娘!” 木兰花笑着,道:“总共就是一天的事,你已忍了一半了,就再忍一忍吧,别鼓气,人家快进来了,你应该有笑容才是!” 穆秀珍苦笑着,道:“可是我脸上的肌肉,已笑得僵硬了!怎么能够再有笑容?” 正在说着,那三个中年妇人,已走了进来,她们之中的一个,在才一走进来时,便急急忙忙转过身去,将房门关上。 这举动是十分反常的! 木兰花立时向安妮施了一个眼色,安妮也已将手按在她的轮椅上,只见那三个中年妇人仍是满面笑容地向前走来。 木兰花忙道:“三位是什么亲戚,好让秀珍称呼。” 那三个中年妇人却并不回答,只是直向穆秀珍走了过来,来到了穆秀珍面前,其中一个,突然打开了手袋,伸手进去。 就在那时,木兰花一声冷笑,安妮的手也在按钮上疾按了下去,“嗤”然一声,一枚麻醉针射了出来,正射在那中年妇人的手腕上。 那中年妇人一声惊叫,手一缩,自她的手袋中,带出了一柄小巧的手枪来,但是她的手已失去了知觉,是以那柄手枪,“拍”地跌在地上。 另外两个中年妇人,一见事情败露,连忙转身便逃,但是木兰花已首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步窜到了其中一个的背后,伸手搭住了她的肩头,用力一扳,将她扳了过来,一拳重重地击在那中年妇人脂肪过多的肚子之上。 那中年妇人发出了一下如同汽车漏气也似的呻吟声来,身子蜷曲着跌了下去,倒在地上打滚。木兰花还想去对付另一个中年妇人时,一直躲在屏后的几个警员,也一齐奔了出来,那三个中年妇人,束手就擒,立时被带了出去。 为了避免惊动宾客,那三个人是从后梯被带走的。 廿分钟之后,高翔已接到了警局查询的报告,他也立即来转告木兰花,道:“那三个人供认了,她们原来是泰国斗鱼贝泰组织中的人物。” 穆秀珍却还在磨拳擦掌,道:“怎么只来了三个,为什么不多来几个,唉,只来了三个,真是太不过瘾了,还有得来么?” 高翔笑了起来,通:“秀珍,看你的样子,也太不像新娘了!” “像不像新娘干你什么事?”穆秀珍瞪起了眼,“又不是嫁给你!” 高翔哈哈大笑,道:“好,好,越说越不像话了!” 他正待退出去,酒楼的一个侍者在门口探头进来道:“穆小姐,有你的电话,接线生已替你接进来了,你可以在房间中听。” 穆秀珍顺手在沙发旁边的几上,拿起了电话来,她立时又听到那低沈的声音,道:“穆小姐,你将会失踪,你一定会失踪,消失无踪!” 穆秀珍大喝一声,道:“你是谁?” 但是她已听不到回答。那边已收了线。穆秀珍根恨地放下了电话,道:“这种家伙,若是给我知道了他是谁,嗄!” 木兰花道:“他不会议你知道他是谁的,他打那样的无头电话来,目的就是令你生气,你如果生气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笑了起来,道:“对,我真是生气恼恨,那反倒上他的当了,他怎能使我在空气中消失?太无稽了!” 木兰花道:“这才是道理,啊!我又看到有一批人来看新娘了!”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让他们来看吧,新娘还不是人,有什么好看的,将我当作什么稀有的动物一样,真倒霉!”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都抿着嘴儿笑。 距离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高翔和何保分别来报告过两次消息,有一帮歹徒,企图生事,已被查到,另外有两人是下毒,还有两宗意外,则是计时炸弹,是被特种仪器探测出来的,全是人和炸弹,一起捉到。 除了这四件意外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事发生,欢乐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午夜,贺客才渐渐散去,但是还有三四个人不肯走,鼓噪着要去看新娘。 穆秀珍实在忍不住,突然跳上了桌子,手叉着腰,大声道:“你们之中,谁要去闹新房的,就是想和我作对,谁敢去?” 从来在婚礼中,新娘都是在无聊和无理的要求下而成为被侮辱取乐的对象,多少年来的传统都是那样,新娘虽然心中发怒,却也不敢出声。 像穆秀珍那样,公然反对闹新房这种无聊举动的新娘,只怕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那些正在鼓噪的人一听,立时鸦雀无声。 穆秀珍又大声道:“谁再说一句闹新房,我当场就要他好看!” 穆秀珍威风凛凛地站在桌上,云四风暗暗着急,忙道:“秀珍,行了,你疲倦了要休息,客人也都知道,别再叫嚷了!” 那些人知难而退,忙轰然道:“说得是,吵了一天,我们也该告退了!”他们一面说,一面便向外拥了出去。 穆秀珍自桌上跳了下来,向木兰花望了一眼,她只当木兰花要责备她了,却不料木兰花道:“秀珍,你刚才的话说得真痛快,你若是迟一会儿说,我也要赶他们走了,闹新房,这种行为,不但无聊,而且近乎下流!” 穆秀珍真是高兴,转眼之间,已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和帮忙做事的人了,他们一齐下了楼,到了酒楼的门口,云四风道:“我们直接到码头去好了!” 木兰花、安妮和高翔齐声道:“祝你们蜜月愉快!”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将乘搭“兄弟姐妹号”去度他们的蜜月旅行,那是他们早已计画好的事,是以他们三人才那样说的。 “兰花姐,”穆秀珍到了这时候,也有点依依不舍起来,“送我们到码头去,好么?我想…和你迟一点再……分离。” 木兰花的心中,也禁不住十分伤感,但是她却忙用言语掩饰了她的伤感:“好,当然好,来,让我们一起到码头去!” 各人分别上车,七八辆汽车,一齐到了码头,在码头上,送行的人列成了一行,云四风扶着穆秀珍,一齐走上了“兄弟姐妹号”。 在他们登上了“兄弟姐妹号”之后,汽笛长鸣,“兄弟姐妹号”已缓缓地向外驶去。当晚海港中有雾,但不是十分浓。 对于一双新婚夫妇来说,再也没有比只有两个人,处在一艘设备完善的游艇中,而那艘游艇却又是在有雾的大海中那样好情调的事了。 “兄弟姐妹号”渐渐驶远,船身已没入雾中,看不见了,但是还可以看到船上的两盏雾灯,过了一分钟,连那盏黄色的雾灯,也看不见了。 安妮长叹了一声,道:“秀珍姐去了!” 高翔的手,扶住了她轮椅的柄,推着她向汽车走去,道:“傻孩子,秀珍会回来的,她度完蜜月之后,就会回来了。” 安妮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心中有数,她知道,结了婚之后的秀珍姐,和结婚之前的秀珍,是绝不会一样的,一定有所不同的了! 但是她却并未曾讲出来,所有的人都上了车,木兰花道:“高翔,你不必送我们回去,忙了好几天,都该休息了。” 高翔默默地点着头,自表面上看来,在和穆秀珍、云四风分别的时候,最轻松的彷佛是他。但是,他却是将心中沉重的感觉,拼命抑制着,才有那样结果的。他自从穆秀珍和云四风一决定结婚之后,就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他和木兰花。 但是,在经过了几次木兰花要思考才能决定的答覆之后,他几乎已鼓不起勇气向木兰花再提出另外一次的求婚来了! 这时,他只是心中暗叹了一声,道:“好,再见。” “再见!”木兰花将安妮推进了车厢,她坐上了驾驶位,驾着车,街道上十分寂静,车子的速度也十分快,她和安妮都不说话。 车行不多久,便转进了郊区的公路,安妮直到这时,才叹了一声,道:“兰花姐,秀珍姐去了,你是不是很想念她?” 木兰花正色道:“安妮,秀珍嫁了人,自然要和她的丈夫在一起,不能常和我们在一起了,你虽然少一些玩的时间,但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一些学问!” 安妮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兰花姐,要是你和高翔哥哥也结了婚,那么我……我岂不是只剩下一个人了?” 木兰花将车子驶到路边,停了下来,转过身,握住了安妮的手,道:“我不会那么快结婚的,安妮,你不必为这件事忧虑。” “可是你终会结婚的,是不?”安妮睁大了眼睛,泪水仍然自她的眼中,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当然,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但是到了那时候,你一定也已长大了,能够一个人生活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 安妮呆了片刻,才道:“兰花姐,我求你一件事。” “你只管说好了。” “兰花姐,别为了我而延迟你的婚事,我可以一个人独立生活的,兰花姐,我不信你看不出高翔哥哥心中是如何怅惘!” 木兰花紧紧地握住了安妮的手,她心中十分感动,安妮真是懂事的小姑娘,木兰花的心中十分乱,她自然知道高翔的心情的,她叹了一声,才道:“安妮,我们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有我自己的决定,而我的决定,也绝不受别人的影响。” 安妮抹了抹眼泪,木兰花转过身去,又呆坐了片刻,才继续驾着车向前驶去,十分钟后,车已停在花园铁门之外了。 木兰花下车,打开了铁门,再将车驶进去,推着安妮,走进了屋子,她们两人才进屋子,便听得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照说,电话铃响,不论打电话来的人是有急事还是根本只想聊天,铃声总是一样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一听到了电话铃声,彷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那电话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是以连木兰花也不禁呆了一呆。 安妮控制着轮椅,闪电的冲了过去,几乎撞翻了电话几,她拿起电话的听筒来,便听得对方急急地道:“木兰花小姐么?” “不是,她在,你是谁?” “我是值日警官,警方的值日警官,高主任请木兰花小姐立即到警局来,他自己因为立时要从家中赶来,所以来不及打这个电话。” 木兰花已接过了电话听筒,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接到‘兄弟姐妹号’的无线电话,游艇上发生了意外。” 木兰花只觉得全身都泛起了一股凉意! 她陡地吸进了一口气,道:“那……是什么意外?” “穆小姐……新娘失踪了!” 木兰花的手突然一震,电话听筒几乎自她手中落了下来。穆秀珍失踪了!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能那电话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了是开玩笑,木兰花立时恢复了镇定,她答道:“好的,我立刻就来,高主任如果先到,请他在警局等我。”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安妮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花姐,秀珍姐夫踪了?四风哥呢?游艇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木兰花并不回答安妮的话,因为她和安妮一样,才接到这消息,根本不知道进一步的情况,而且,她还怀疑那消息是假的。 安妮见木兰花不出声,更慌了起来,道:“兰花姐,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道:“别急,我们先弄清楚事情是真是假!” 安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对,打去警局问问。” 木兰花拨了警局的电话号码,道:“请接值班警官。” 不到十秒钟,木兰花便听到了值班警官的声音,一听到那警官的声音,木兰花的心便陡地向下一沉! 因为那正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人的声音,那人真的是值班警官,那么,穆秀珍在游艇上失踪一事,也就断然不是开玩笑了! 木兰花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高主任到了没有?” “还没有,但是他立即可以到,兰花小姐,请你等一等,等一等,”值班警官叫着,“高主任刚有电话来,他截到了一辆巡逻警车,已到码头去了,请你也到码头去,云先生会将游艇驶回码头来,他希望你在码头,和他会面。”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道:“走!” 她和安妮是才离开了码头回来的,回家之后,连坐也没有坐稳,就立时要回到码头去,人生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太多了! 汽车向前急驶着,在接近码头时,就不断听到警车的呜呜声,从各条街道向码头集中,转出了街角,便可以看到码头上一片光明。 几辆配有探射灯的警车,正将探射灯射向海面,海面上的雾比刚才离去的时候更浓,在探射灯的光芒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出,浓雾在海面之上一团一团地翻翻滚滚,变幻莫测,而海面上则十分平静,“兄弟姐妹号”还未曾驶回来。 木兰花才停下了车,便看到高翔向前奔了过来。 高翔穿着一件大衣,但是在大衣中的,却是睡衣。显然是他回到了家中之后,才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坏消息就来了。 木兰花跨出了车,道:“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四风用无线电话和警局联络的,值班警官便立时通知了我,我吩咐他立即打电话给你,来听听四风电话的录音。” 木兰花点着头,两人一齐奔到了一辆警车之前,一个警官按下了录音机的钮掣,他们都听到了云四风急促而惊骇的声音,在叫着,道:“警局,警局,我是云四风,我是云四风,请立却通知高主任,木兰花,我的新娘失踪了,请你快通知他们,我会立即将船驶回来的!” 木兰花忙问道:“你有再和四风联络过?” “有,可是,‘兄弟姐妹号’上,却没有回音,‘兄弟姐妹号’上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好像是坏了,我已派出四艘水警轮去找它了。” 高翔正在说着,一个警官又奔了过来,道:“报告,高主任,二号水警轮发现了‘兄弟姐妹号’,正在以高速向码头驶来。” 高翔道:“知道了。” 他转头向木兰花望去,当然,高翔是在征求木兰花的意见,木兰花是在无论什么情形之下,都镇定过人的,但是现在,由于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了,是以她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她双眉深锁着,来回踱着步,一声也不出。 连木兰花也没有了主意,别人自然也只好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等了约莫三分钟,便听得在码头上的警员,一齐叫了起来:“‘兄弟姐妹号’!” “真的,那是‘兄弟姐妹号’!” “兄弟姐妹号”突然从浓雾中冲了出来,当它被人看到之际,它离码头至多只有五六十尺了,但是它却还是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来。 高翔一看到那样情形,立时大叫了起来:“快抢救!” 停在码头边的两艘水警轮,几乎是不待高翔呼叫,便已开始了动作,“轰”、“轰”两声响,两只铁锚,射了出来,射向“兄弟姐妹号”的甲板。 “兄弟姐妹号”是特殊构造的;它的甲板是钢的,“铮”、“铮”两声响,两只铁锚射了上去,立时滑了开来,但,当滑到船弦时,还是钩住了船弦。 而那两艘水警轮,也立时开足了马力,向相反的方向,驶了出去,联结铁锚的手臂粗细的铁链,立时被拉直,发出“格格”的声响来。 如果“兄弟姐妹号”向前冲来的力道,不如那两艘水警轮的力道,那么,“兄弟姐妹号”是立即可以被拉住,不致撞向码头的。 但是“兄弟姐妹号”却是特殊设计的。 它的马力,至少在水警轮的四倍。而且,它向前冲来的速度十分高,是以那两艘水警轮,竟拉它不住,它还是向码头撞了过来。 这一切,全是在不到半分钟之内发生的事,快得连使人有应付意外的心理准备都来不及,一切惊心动魄的事,便已发生了! 只见在铁链拉直之后,开足了马力向前的两艘水警轮,反被拉得向后退来,“兄弟姐妹号”仍然冲向前,一声巨响,撞在码头的木架上。 刹那之间,海水激起一丈多高,海水卷上岸来,站在码头边上的人,全给海水没头没脑地淋了下来,淋了个全身透湿! 码头的木架倒了下来,“兄弟姐妹号”陷在倒塌的木架之中,船身还在震动着。那两艘水警轮虽然未能将“兄弟姐妹号”拉住,但是却也大大减少了“兄弟姐妹号”的冲力,不然,“兄弟姐妹号”在撞到了木架之后,可能进一步撞向码头的木栅。 那种猛烈的撞击,是有可能引起爆炸的! 但是现在,至少爆炸的危险是没有了。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也全被海水淋湿了身子,但是他们还是不顾一切,向倒塌了的木架奔去,他们迅速地爬下了木架,跳到了“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上。 然后,他们又合力将木架移开,木兰花首先钻进了驾驶舱中,她也立即看到,云四风伏在地毯上,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当木兰花扶起云四风之后,高翔也已进了驾驶舱,高翔先停止了引擎,船身已停止了震动,他才转过身来看云四风。 云四风的面色,苍白得可怕,高翔高声向外叫道:“准备救伤车!” 木兰花道:“你将他扶上去,我去找秀珍。” 高翔道:“秀珍……不是失踪了么?” 木兰花道:“秀珍怎么会失踪?一个人如何会在一艘游艇上失踪?” 高翔也难以回答木兰花的问题,只得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四风在电话中说的,他说秀珍失踪了,他会立即回来。” 木兰花摇着头,道:“他们一定遭到了意外,你快扶四风上去,将他送到医院中,派多些人到船上来搜索,我会立即到医院来找你的。” 高翔点着头,将昏迷不醒的云四风负在肩上,钻出了驾驶舱,甲板上全是倒坍下来的木板,举步艰难。救伤车也已到了,救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合力将云四风抬了上去,送进了救伤车,高翔甚至来不及和安妮打一个招呼,就跳上救伤车,疾驶而去。 安妮一直坐在汽车中,她狠狠地咬着指甲,前后只怕还不到一小时,刚才他们送云四风和穆秀珍上船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而现在,又是什么情景? 安妮将自己的指甲咬得那么重,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她听到木兰花在叫着,要岸上、水上的探照灯,一齐集中在“兄弟姐妹号”上。 几十名警员一起努力地工作着,他们的工作效率十分之高,他们用绳索结住了倒塌的木架,然后用力将木架自船身上曳开去。 十多名警员跳到了“兄弟姐妹号”上,到处搜寻着穆秀珍,木兰花是最早走进船上最大一间舱房中的人,她看到床上,摊着一件粉蓝色的睡袍。 那件睡袍的颜色,是穆秀珍最喜欢的。 从那情形看来,分明是穆秀珍已经准备换睡袍了,但是,变故一定就在那时发生,木兰花自然无法想像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 一切的经过,根本无从猜想起,只有听云四风的叙述。木兰花指挥着警员,在游艇的每一部份寻找着,但是找不到穆秀珍。 木兰花上了码头,来到了车前。 安妮的嘴唇在剧烈地发着抖,她几乎一个字也讲不出来。木兰花的脸色,也十分苍白,但她总算还可以讲话,她道:“安妮,我们到医院去。” 安妮勉力道:“秀珍姐……她怎样了?” “不知道,我们到医院去,去问四风。” 木兰花上了车,她伸手召来了一名警员,道:“请你驾车,送我们到医院去,我的神经十分紧张,不适宜开车,请尽量快些。” 那警员答应着,驾着车,疾驶而去。 木兰花双手捧着脸一声不出,她在苦苦思索着:“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安妮的声音仍然在发颤,道:“兰花姐,那两次电话──” 木兰花的身子,陡地一震! 是的,那两次电话!那低沉的声音,曾预言穆秀珍会失踪,曾预言穆秀珍会消失在空气之中,现在,这预言已实现了! 而当时,木兰花只将那电话,当作是无聊的恐吓!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至少已明白了一点,穆秀珍的失踪,是一项深谋远虑的安排,并不是突然间发生的事! 当然,到目前为止,木兰花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木兰花下了车,推着安妮,向医院中走去,医院中有不少警方人员在,一看到了木兰花,全迎了上来。 一个警官道:“高主任在二楼。” 木兰花来到了升降机前,到了二楼,高翔正在走廊中来回踱着步,一看到了木兰花,立时道:“医生说,四风受了极度的刺激,需要镇定。” “但我们一定要问他几句话!” “是的,我也那么说,医生说已注射了镇静剂,为了病人着想,三十分钟之内,绝不能去惊扰他,所以我……只好等着。” 木兰花顿足道:“那怎么行?迟了三十分钟和早三十分钟,可能直接关系到能不能救出秀珍来,四风不是那样脆弱的人,我去问他!” 木兰花的话,提醒了高翔,高翔忙道:“跟我来。” 他们立时向一间病房走去,到了病房门口,两个护士道:“医生吩咐说,病人──” 她们的话还未曾讲完,木兰花已然斩钉截铁地道:“不论医生说些什么,我们都立即要和病人交谈,请你们让开!” 木兰花坚定的语气,令得那两个护士,呆了一呆,而高翔已经推门而入了。 高翔才一推门进去,便看到云四风自病床上坐了起来。 木兰花也连忙一闪身,走进了病房。 云四风的脸色,甚至比洁白的床单还要白,他张大着眼,望着高翔和木兰花,脸上那种茫然的神情,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直来到病床之前。 也就在这时,病房门再被打开,一个中年医生,满面怒容走了进来,直指着门外,道:“出去,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出去!” 木兰花却立时回答他,道:“不论你是什么人,我们都不出去,我们要和病人谈话。” “这里是医院,”那医生脸涨得通红,“没有比挽救病人更重要的事,你们要侵扰我的病人,请你们立即出去,出去!” 木兰花冷笑看,道:“医生,病人并不像你想像中那样不济事,他也急于要和我们谈话,四风,你是不是要赶我们出去?” 云四风呆了几秒钟,才用极疲乏的声音道:“不,你们留在我身边,我有……我有……很多话要和你们说,我现在已觉得好多了!” 那医生立时走过来,按云四风的脉搏,翻开云四风的眼皮,检查云四风的瞳孔,然后令他喝下了一大杯水,才道:“好,你们说吧!” 他转身向外走了开去。 木兰花在床沿坐了下来,高翔则在室内来回踱着,木兰花将一只枕头,塞在云四风的背后,道:“四风,你别紧张,慢慢说。” 云四风的身子,忽然又发起料来,他呜咽着,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说起,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他的话中听来,云四风的精神,显然还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中,他一面讲,一面还毫无意义地挥着手,像是想抓住些什么。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虽然急于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看到云四风那样的情形,他们也知道,那是急不出来的,只好听他慢慢地说。 是以木兰花道:“你不妨慢慢讲。” 云四风哭出了声来,道:“秀珍不见了!” “是啊,我们已经知道,我们可以将她找回来的,但你得先将她是如何不见的,讲给我们听。”木兰花的声音,听来十分柔和。 那种柔和的声音,对一个神经紧张的人来说,无异是一种镇静剂,云四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已经松弛了不少。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都静了下来,不再出声。 云四风又欠了欠身子,他还未曾开口,病房门打开,安妮也控制着轮椅进来。云四风道:“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木兰花等人都没有出声。一来,他们都不想打断云四风的话头,二则,事情的确来得太突然了,他们都知道这一点。 云四风在讲了那一句之后,又呆了片刻,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刹那之间,他的精神,似乎又陷入十分不正常的状态之中。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想要说什么,但是木兰花却扬起手,不让他说话,病房之中在刹那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然后,突然听得云四风哭了起来,云四风是一个十分坚强的男儿汉,木兰花、高翔等人,自从认识他以来,从来也末看到他哭过。 云四风一面流着泪,一面道:“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那是如何发生的,我们已驶到了完全看不见陆地的海洋中,风平浪静,只有我和秀珍在船,这正我一直梦寐以求的时刻,秀珍自衣柜中取了睡袍来,她脸上那种娇羞的神态,令我如痴如醉──”云四风讲到这里,突然又停了下来。 病房中的人没有出声,云四风喘着气,突然伸手,握成了拳头,在他自己的额角,用力地敲着,不住的说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她,我为什么要离开她?” 他一面说看一面脸上现出悔恨莫及的神色来。 他哀叹着,身子在剧烈地发着抖,他的情绪一定激动之极,因为他竟难以再开口讲下去,就在这时,安妮突然叫:“四风哥!” 安妮的眼中,虽然也是泪水盈眶,但是她的声音,却是那么地镇定,镇定得使人感到意外,那种镇定的声音,令得云四风也突然一呆。 云四风抬起头来,想看安妮,他的身子也不再发抖了,显然是安妮的镇定声音,已对他起了一定的作用,他道:“你叫我,安妮?” “是的,四风哥。”安妮的声音,转来像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一样,“我叫你,你镇定一些,我们一定能将秀珍姐找回来的。” “一定……能将……她找回来?”云四风像是在做梦。 “是的,一定。”安妮回答着。 当她那样回答云四风之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有那样的信心,但是她却知道一点,为了令云四风镇定下来,她非那样说不可! 云四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呆了片刻,才又开口。当他再度叙述的时候,他的声音,已镇定得多了,他道:“那时,我如痴如醉望着她;她撒着娇,不肯当着我的面换睡袍,我笑着退出船舱,告诉她,我去将船的速度控制到最慢,她也笑着,将我推了出来……” 云四风的叙述,讲尽了一双新婚夫妇问的旖旎风光,听来令人十分出神,而听到的人都无法想像变故是如何发生的。 云四风苦笑了一下,道:“我来到了驾驶舱中,检查了一下自动驾驶系统,一切都很正常,船正顺着海流,才极慢的速度在前进,平稳得就像是泊在码头上一样,我至多是耽了三分钟,便回到了舱中,可是当我推开门时,那袭睡袍在床上,秀珍人却不见了,我还当她躲了起来和我开玩笑,所以我也不动声色,开始找她,但是当十分钟之后,我还未曾找到她,我开始着急起来,我叫着她,她听到了我那种迫切的声音,是应该出来的了,可是她却没有出来……”云四风请到这里,又急速地喘起气来,道:“她失踪了,她已不在我艇上,我连忙奔回驾驶舱,将船停下来,我站在甲板上叫她……” 他并没有再向下讲去,但是各人却都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他在甲板上,声嘶力竭的叫着,但是在大海之中,却根本没有人回答他! 秀珍就那样消失了,而云四风在甲板上,叫到喉咙都沙哑了! 云四风双手紧握着拳挥动着,又道:“我心中焦急得一点主意也没有,我就和高翔联络,但无线电只能打到警局,接下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云四风讲完了经过,紧张地坐着,他自然是在等待木兰花,高翔,甚至是安妮的意见,但是他们三人,却全不出声。 事情实在太怪异了,好好地在船舱中的穆秀珍,何以会突然失踪?而且,在失踪之前,还有两次神秘电话的警告! 木兰花等三人全不出声,云四风的脸上,又再度出现极之紧张的神情,道:“你们看……她会不会躲起来想和我开一个玩笑,结果跌进了海中?” 木兰花站了起来,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不会的,就算跌进了海中,以她的泳术而论,也是不要紧的,我们不可忘记,在事发之前的那两次神秘电话。” “你的意思是说,秀珍是被人掳走了?”高翔问。 木兰花点点头道:“是。” 云四风摇着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当时海面之上,绝没有别的船只,而在‘兄弟姐妹号’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木兰花立时更正云四风的话,道:“四风,你应该说,你以为‘兄弟姐妹号’上只有你们两个人,如果另有别人匿藏在船上,你怎知道?” 云四风张大了口,不再出声。 木兰花缓缓地道:“这件事,在我们来说,是一件意外,但是在敌人而言,却是一项计划得非常之久的阴谋,而且敌人的阴谋计划得十分周详,我们将全部预防敌人发动的力量,放在家中和酒楼上,但是敌人却早已准备在游艇上下手了!” 高翔叹了一声,道:“那是我们疏忽了。” 木兰花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道:“是的,那是我们的疏忽,但是敌人方面也一样有疏忽,我们绝不是毫无线索可循的。” 云四风一听,喜得从病床之上,直跳了起来,道:“兰花,你说有线索?有什么线索?我们快去进行,秀珍她,她……她……” 高翔连忙走过去扶佳云四风的身子,因为云四风一面说着,一面身子摇摇欲坠,他将云四风扶到了床上,又令得他躺了下来。 木兰花已然道:“四风,究竟是什么线索,你可以不必管,你只要在医院中,好好静养,其余什么事,都不必你来管。” 云四风叫了起来,道:“那怎么行?” 木兰花沉声道:“你一定要照我的话做,我要秀珍回来之后,看到一个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新郎,而不是一个急得走投无路的神经失常者!” 云四风道:“可是……可是……” 安妮立时道:“四风哥,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兰花姐已然说有了线索,你还不信她的能力么?我们一定尽全力将秀珍姐找回来的!” 云四风叹了一声,道:“好,我听你们的话,唉,但是要我留在医院中,我只怕一分钟也闭不上眼睛,唉,我怎能静下来休养?” 木兰花安慰看他,道:“如果在事情的进行中,有一定需要你参加的地方,我们一定会通知你的,现在,你也须强迫自己休息!” 木兰花讲完,立时推着安妮,同病房之外走了出去。 高翔也连忙跟在后面,三人出了病房,关上了门,还听得云四风发出了一下长叹声。在病房外,那位医生还满面怒容地在踱着步。 木兰花来到那医生面前,道:“医生,你的病人状况很好,我想他只需要轻量的镇静剂就可以了,请原谅我们的打扰!” 那医生“哼”的一声,走进了病房。 安妮抬起头来,道:“兰花姐──” 木兰花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立时摇了摇头,道:“现在别说什么,等离开了医院再说,我已经有了行动的步骤了!” 高翔和安妮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不知道木兰花所说的“行动步骤”是自何处而来的,因为在他们而言,整件事还完全是一个谜,一点头绪也没有! 自然,他们也知道事先有那两个电话,那两个电话必然和穆秀珍的失踪有关的,但那两个电话,却也无线索可寻。 但是,高翔和安妮两人都知道木兰花那样说,一定是有道理的,因为现在并不是在病房中,他们也不是云四风,是不要设词来安慰的。 他们三人,出了医院,上了警车,司机等在车旁,在听候高翔的吩咐,高翔则望看木兰花,因为高翔也不知道木兰花行动的步骤是什么。 木兰花连想也不想,只是说道:“送我们回家去。” 高翔的双眉,扬了一扬,他的心中,感到十分奇怪。 木兰花刚才说已经有了行动步骤,可是这时却又说送她回家去,那不是自相矛盾么?但木兰花既然那样吩咐了,高翔却也不说什么。 司机立时上了车,驾车向郊外驶去。 这时正是凌晨时分,街道之上,十分寂静,警车不一会儿就出了市区,不多久,使到了木兰花的住所门口,木兰花道:“可以让车子回去了。” 高翔实在忍不住,问道:“兰花,你说──” 可是木兰花还是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进去再说。” 高翔挥手令警车离去,他推着安妮,走了进去,一进了客厅,木兰花便着亮了灯,她随即吩咐道:“安妮,打电话给两个人。” “那两个人?”安妮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在婚礼筹备期间,帮了我们很大忙的那两个。” “是何保他们?” “是的。” 安妮答应着,推着轮椅,去打电话,木兰花则在沙发中坐了下来,托着头,沉思着。不到五分钟,安妮已转过头来,道:“何保立即来,另一个没有听电话。” 高翔忍不住又问道:“兰花,你究竟在闹什么玄虚?” “一点也不是什么玄虚,高翔,”木兰花回答着,“你想,秀珍和四风更衣离开酒楼之后去度蜜月,而不是回到他们的新居去,这一点,是不是在事先保守着秘密,只有我们几个人才知道的事?” 木兰花一句话,提醒了高翔和安妮两人! 他们两人,立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木兰花又道:“我们几个人才知道,在云家兄弟中,大约只有五风是知道的,连四风的几个哥哥,也是临时到码头去送行才知道的。” 高翔道:“不错,而掳劫秀珍,却是早有计划的!” 安妮摇着头,道:“但我们几个人,是不会将消息泄漏出去的啊,我知道,兰花姐,你是说何保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木兰花点头道:“对了,除了我们三人外,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他们之中的一个,去通知了我们的敌人,以致我们的敌人,有时间从容准备。” 高翔和安妮齐声问道:“是谁?是他们两个人中的谁?” “何保!”木兰花立即回答。 由于木兰花的回答,是如此的肯定,是以高翔和安妮两人,都不禁现出忙乱的神色来,安妮问道:“何以不是另一个呢?” “很简单,因为何保在家中等着,等我们的电话,他一定已等得很急了,因为他早预先知道会有变故发生的,刚才你打电话,电话铃是响了一两下,便立即有人接听了,是不是?而现在正是凌晨时刻,就算电话就在床边,也不会那么快接听的。” 高翔和安妮大是心服。 木兰花又道:“为了表示他是清白的,他一定尽快赶来我们这里,他到了之后,你们都别说什么,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由我来对付他。” 高翔和安妮互望了一眼,道:“知道了。” 木兰花长叹了一声,道:“这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唉,要是这条线索断了的话,我根本不知从何处着手进行才好了!” 木兰花的话说得如此严重,那是高翔和安妮两人,在其他事件中很少听到的,是以他们两人的心情,也变得出奇地沉重。 木兰花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来到了唱片柜前,选了一张唱片,当悠扬的音乐播送出来时,高翔和安妮都听出,那是“田园交响曲”。 他们不断地望向门外,希望何保快一点来到,足足等了十五分钟,那实在是十分长的十五分钟,才看到一辆车,停在铁门之外。 木兰花立时通过扩音器,道:“请进来,门没有锁!” 他们立时看到何保高大的身形,匆匆走了进来,高翔立时打开了门,何保一步跨了进来,神色紧张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了一句之后,四面一看,又笑了起来,道:“原来没有什么事,那是我神经过敏了,我以为这时候叫我来,一定有意外了!” 他的脸上,挂着十分亲切的笑容,但是高翔和安妮两人回报他的,却是冰冷的神色,只有木兰花笑着,道:“何先生,请坐。” 何保的神色略有些尴尬,道:“别客气。” 木兰花仍然带着微笑,她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实在完全合得高翔和安妮两人佩服不已,因为他们知道她心中是十分看急的。 “何先生,我们有了一点点小麻烦。”木兰花说。 “是么?”何保显得十分热心,“如果我可以帮忙的,一定帮忙。” 木兰花道:“那真有点不好意思,秀珍的婚礼,已使你们忙了那么久,多谢你上下打点照应,怎好意思再来麻烦你呢?” 何保笑道:“不要紧的,是什么事?” “我们误信了一个人,这个人出卖了我们。”木兰花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双目十分有神,望住了何保。 何保的面色,十分尴尬,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是在力充镇定,他坐在沙发上的身子,向后闪了一闪,像是要躲避开去一样。 安妮特地坐在何保的身边,她甚至可以看到,何保脸上的肌肉,在作不规则的跳动,安妮忍不住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来。 何保也觉得气氛十分不对了,他站了起来,陪着笑,道:“兰花小姐,这事情,我看我无能为力了,我……还是告辞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何先生,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帮助我们,因为出卖了我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何先生!” 何保大惊失色,转身使向门口奔了出去。 但是他只奔出了两步,高翔便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双手扬了起来,在何保的背后,重重的一掌,击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一掌击个正着。何保的身子,向前直仆跌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一个翻身,便想跳起来,但高翔早已赶了过来。 高翔赶过去,伸出一脚踏住了何保的咽喉,何保在地上,用力挣扎着。 木兰花仍然坐着,道:“让他起来,高翔,别对付他。” 高翔冷笑一声,退了开来。 何保蹲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脸上现出骇然之极的神色来,木兰花道:“好了,何先生,秀珍在什么地方,我不会难为你的。” 何保哭丧着脸,道:“我不知道,我──” 他只讲了一声“不知道”,高翔抬起脚来,作势欲踢,何保抱住了头,滚在地上,叫了起来,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木兰花又向着高翔挥了一挥手,道:“让他说吧!” 高翔怒道:“不让他吃点苦头,不知他放出什么屁来!” 木兰花双眉微蹙,高翔的这种态度,当然不是一个良好的警务人员所应有的,但木兰花却没有出声去批评高翔。 因为穆秀珍离奇失踪,生死未卜,在那样的情形下,高翔表现得急躁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是不能十分去苛责他的。 所以,木兰花只是道:“待他乱说的时候再讲吧。” 何保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飞奔到木兰花的面前,跪了下来,道:“兰花小姐,你……千万要相信我,我讲的全是实话!” 木兰花冷笑一声,道:“起来,现在,我相信你什么?你甚至一句话也未曾讲,你是和什么人合作,怎样架走秀珍的?” 何保的全身都发起抖来,道:“没有……我没有……和人合作,只不过是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也不知那电话是谁打来的……” 何保一面说,一面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脸上的神情,十分冷漠,也看不出她对何保的话,究竟是信还是不信。何保又道:“那电话……用我以前犯的一件案子来威胁我,兰花小姐,这件案子一直未曾被揭发过,我只当是再也不会有人提起的了,如果这件案子揭发了……” 他请到这里,全身发起抖来。 木兰花冷冷地道:“讲下去!” 何保道:“案子如果揭发了我至少要坐十年监,兰花小姐,我是不能再去监狱的,所以……我不得不回答了他几个问题,我回答的几个问题,全是无关紧要的,直到刚才,我在家中,又接到了那神秘的电话,才知道他们做出了那样的事!” 何保的最后一句话,令得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耸然动容,齐声道:“噢,你又接到过那人的电话,他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 何保道:“他说……多谢我的帮助……他已令得穆秀珍失踪了,他还说,如果你们聪明的话,一定会来找我,吓得我在床上发抖……” 木兰花双眼盯着他,道:“接着,我的电话就来了?” 何保点看头,道:“是……的。” 木兰花想了片刻,才道:“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可是你得告诉我,那人在电话之中,向你问了一些什么,你又是如何回答他的。” 何保道:“他问我,秀珍和云先生结婚,从酒楼回来之后,如何开始度蜜月,我告诉他,他们是登上‘兄弟姐妹号’去周游世界。他又问我‘兄弟姐妹号’上的情形,我就据自己所知,告诉了他,他还问到了‘兄弟姐妹号’的速度,我也约略告诉了他。” “你总共只有接到他一次电话?” “是的,只有一次,我也不敢和你们说,因为他说我一讲,检查官就会接到密告,我就一定逃不了被判入狱的命运的!”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这时,高翔、安妮也一起向木兰花望去。 刚才,木兰花曾说过,何保是唯一的线索,如果不能遵循那条线索追寻下去的话,那么,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了。 但是如今,根据何保的供述看来,线索似乎已经断了! 线索已经断了,他们怎么办? 高翔和安妮两人,虽然不出声,但是汗水却从他们的额上,渗了出来,可见得他们的心中,实在是急到了极点。 木兰花呆了片刻,才站了起来,道:“安妮,你看住他,他若是有异动,你就不必客气,来,来,高翔,我和你商量几句话。” 高翔答应着,和木兰花一起上了楼。 他们走进了工作室,关上了门。 高翔立时道:“兰花,何保所讲的话,你相信么?” 木兰花道:“很难说,从他的神情看来,好像是真的,但是他老奸巨滑,也可能是假的。高翔,他仍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高翔立时醒悟了木兰花的意思,道:“你是说,放他走,然后跟踪他?” “是的,你先到他的车子藏起来,然后跟他回去,别让他知道,我去敷衍他几句,就让他离去,你从后门走好了。” 高翔道:“我可以跳窗而出的!”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好,但你得要小心些。” 高翔推开了窗子,跳了出去,等到高翔离去之后,木兰花才打开房门,下了楼,何保缩在一张沙发上,装出一副可怜已极的样子来。 木兰花到了客厅之中,来回踱了几步,道:“何保,你说的话,我们相信了,你可以离去,如果那人再有电话给你,再向我报告。” 何保喜出望外,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安妮一听得木兰花那样讲,大惊失色,道:“兰花姐……怎么行,怎可以放他走?事情完全是他弄出来的,要他把秀珍姐找回来。” 木兰花来到安妮的身边,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道:“由得他去吧,事情和他的关系不大,而且我们也有了新的头绪了,何保,你去吧!” 何保站了起来,又呆了半晌,才慢慢地向外边走去。 等到他走出了门,来到了花园中,他便快步奔跑了起来,一直奔出了铁门,喘了几口气,便进了车子,驾着车离去了。 何保离去了之后,安妮仍然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木兰花,木兰花将自己和高翔商议定的计划,向安妮讲了,然后道:“你在家中,等着和高翔联络。” “兰花姐,你到那里去?”安妮忙问。 “我也不知道,我要到处去走走,总比闷在家中好,或者多少有点消息可以探听回来。”木兰花说着,又已上了楼。 十分钟后,她从楼上下来,已换了装束,她将一具小无线电波发射仪,交给安妮,道:“如果有紧急的事,非通知我回来不可的,你就按这发射仪上的按钮,我就知道了,记得,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不必通知我的,你要一直在家中,如果你一个人感到难以支持的话,也可以通知云五风,明白了吗?” 安妮咬着指甲,忍着泪,道:“我明白了。” 木兰花向花园中走去,这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整整一夜,她未曾睡过,从酒楼中的欢乐到码头的惜别,从突如其来的噩耗,到一夜的奔波,她实在是十分疲倦了。 但是自东方亮起的那一线曙光,却又令人有一种精神振奋之感。 她上了车,驶走了。 高翔从窗中攀出去之后,迅速地绕到了铁门前,到了何保的那辆车旁。他本来想藏身在车子的后座的,但是当他看到那是一辆小型的房车,那种小型车,行李箱和后面的座位之间,没有什么阻隔的,他就改变了主意,弄开了行李箱。 然后,他横着身子,躺进了行李箱。 当他在行李箱中藏好之后不久,车子便发动了,何保一定是迫不及待地离开这里,是以车子几乎是跳向前去的,高翔心中不禁暗暗咒骂。 他可以感到,车子的速度十分高,约在十五分钟之后,车便停了下来。 那时间是正常的,因为何保在接到电话时,也是十五分钟左右赶来的。 从时间上来计算,他已到家了。 高翔将行李箱盖顶开了一些,他听到关车门的声音,也看到何保匆匆地走进了一幢建筑物,高翔从行李箱中,跳了出来。 他发觉车子是停在车房中,那是一幢大厦的车房,他看到电梯正在上升。 电梯停在“十”字上,高翔也知道是何保的住所,他进了另一架电梯,也按了“十”字,电梯迅速地升着,十楼D座,那是何保的住所,高翔心中正在盘算着,如何在暗中监视何保的行动。当电梯停下之后,高翔缓缓地推开了门。 电梯门一推开,高翔就呆了一呆。 因为他看到,十楼D座的门外,有一扇铁闸,那铁闸拉开着,大门也是虚掩着。高翔呆了一呆之后,才想:可能是何保太急于回家了,以致连大门都忘了关。 高翔出了电梯,向前慢慢地走去,来到了十楼D座的门口,用心倾听着,门中十分静,静得异乎寻常,而且,也没有灯光向外透来。 高翔的心中略奇了一下,因为他可以肯定何保是已经回来的了,何以何保到了家中,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又不着灯呢? 高翔本来是可以立即推门进去,看个究竟的,但是他却立即想到,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是以他并不立时进去,只是在门外等着。 他等了足有两分钟,仍然什么动静他没有,高翔心中的疑惑,到了极点,他慢慢地将门,推了开来。等到推开了尺许,他使闪身而入。 一进门,便是一条只有四尺宽,约有十尺长的走廊,高翔跨出了那走廊,从窗中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之中,他可以看到一个客厅。 那客厅的面积大约是二百尺平方,在黑暗中,自然看不清它确切的布置,但是也可以看出,有着一组沙发,和一些普通客厅中都有的家俱。 高翔更看到,在其中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从那人的身形高下来看,那人正是何保,他在黑暗中坐着,一动不动,而且是面对着高翔的! 何保坐的方向,是面对着高翔的,那么,高翔进来,他一定可以看得到的,何以他竟然仍端坐着,竟连动也不动一下呢? 刹那之间,高翔只感到气氛诡异到了极点,他知道,一定有极其惊人的意外,已经发生了,那种意外,已降临到了何保的身上! 高翔缓缓地吸着气,伸手在墙上,慢慢地摸着,他终于摸到了电灯开关,可是,当他按下掣的时候,电灯却没有着! 高翔陡地一震,他有置身在恶梦之中的感觉,在梦中,处身在一个漆黑的环境中,明知有十分惊人的事发生了,但是却无法亮灯来看一看,那更增加梦境的诡异。但是现在高翔却明知自己不是在梦中,电灯之所以不亮,当然是遭到了破坏! 高翔的手,仍留在电灯掣上,约有半分钟,才突然自衫带上取下小电筒来,向前照去。小电筒发出来的光芒,十分暗弱。 但是,当暗弱的光柱,射到了坐在沙发上不动的何保的脸上时,高翔却也可以肯定,何保已经死了,何保可怖地睁着眼,鲜血自他的口角流下。 一时之间,高翔还看不出何保是什么地方受了致命伤,而他心中的吃惊,却也是难以形容的,因为他和何保,几乎是同时上来的。 当然,是何保先上来,但是其间的相差,却不会超过一分钟,那么,凶手一定是早已埋伏在何保的屋子之中的了! 而且,由于他紧接着就上了十楼,凶手可能没有离去的机会,那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还在这个居住单位之中! 一想到这一点,高翔心头狂跳起来,立时熄了电筒,跳前几步,在一张沙发之后,蹲下身子来,屏住了气息,一动也不动。 同时,他在急速地转着念,他在想,何保一回来就被人杀死,如果事情和穆秀珍的失踪有关的话,那证明何保刚才,在木兰花家中所讲的话,是不尽不实的,他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未曾透露,那秘密自然和他如何帮助人使穆秀珍失踪有关。 也正因为是如此,所以他才被人杀死! 他以为替那人保持秘密,可以免于坐监,现在,他的确不必坐监了,但是他却付出了他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不免太愚蠢了! 高翔在沙发之后,伏了将近半小时。 在这半小时之中,屋子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整个客厅,却已起了变化。天已亮了,曙光透进屋子来,在灰蒙蒙的曙光中看来,已死了的何保,脸色更是难看之极。等到光亮已足可以看到屋中一切情形的时候,高翔站了起来。 他相信凶手不会再在屋子中了。 凶手在他赶到的时候,如果还在屋中的话,定趁着天色黑暗的时候逃走,而绝不会等到天亮的。对一切犯罪行为而言,天亮了,像是一种顾忌。 但是高翔的行动,还是十分小心,他握枪在手,打开了几扇房门,当他推开了浴室的门时,他已可以肯定,凶手已走了! 因为浴室的窗上,铁枝被撬断了两枝,现出一个恰好可以供人钻进钻出的洞,高翔转过身,来到了何保的尸身之前。 这时,他已看到,有一行血渍,自门口,一直滴到何保所坐的那张沙发之前,高翔已可以想像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了。 那凶手一定顺着水管,攀上十楼来,从浴室中进入这屋子,然后,在门后等着,等何保一开门进来,他便立时下手! 高翔伸手在何保的肩头上,轻经推了一推,坐在沙发上,早已死去的何保,身子一侧,从沙发上,滚跌了下来,伏在地上。 当他跌下来之后,高翔也看到了他致死的原因。 在他的背后,一柄利刃,只有刀柄露在外,刀柄上还裹着一层厚厚的布,布巾已然吃饱了血,何保中刀的部位,正是心脏部份,那凶手一定是一个暗杀的老手了,不然,绝不会下手下得那样乾净俐落的。 高翔呆呆地站立着,他虽然已想到了何保遇事的经过,但是那却是对找寻穆秀珍一点作用也没有的,何保一死,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这一次,线索真的断了,不像刚才那样,还可以挽救,还可以追踪何保。 高翔伸手在自己的额上,重重地敲打了几下。 他是在后悔,何以刚才一出电梯,看到大门未曾关牢时,不立即推门而入,而在门口倾听了约两分钟之久,凶手可能就是利用那两分钟离去的。 如果他及时冲了进来,遇到凶手的话,那么,局面自然大不相同了。高翔心中后悔着,来到了电话之前,想和木兰花联络。 但当他拿起电话之后,他才发现电话线已被割断了! 高翔又呆了一呆,凶手对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详,使得高翔在每一处地方,都受到打击!但是高翔却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所受的打击越是重,他应战的勇气也十分强,他放下了电话,开始在整个屋子之中,展开详细的搜寻。 高翔搜寻何保住所的目的,是希望发现何保和什么特殊人物联络的证据。但是,过去了足足一小时,高翔却失望了。 他回到客厅中,伸足将何保的尸体,踢得翻了一个身,何保一定是在极度惊愕中死去的,这一点,从他脸上一直保留着的那种神情可以看出来。 他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他自己胸前的衣襟,左手的五指也紧紧地捏着,高翔心中一动,连忙蹲下身子,将何保的左手五指,扳了开来。 看何保那样紧捏着五指的情形,他以为在何保的左手之中,可能捏着什么重要的物事! 但是,何保的手中,却是空的! 高翔愤怒地再去拉何保的右手,何保的右手中,倒是捏着一样东西,他的右手是抓住了衣襟的,握在他手中的,便是他西装上的一粒钮扣。 那钮扣还是连在衣襟上的,直到高翔去垃动何保的右手,由于何保的手正在抓着那钮扣,所以“拍”一声,将钮扣拉了下来。 高翔由于什么结果也得不到,心中十分恼恨,夺过了那枚钮扣,顺手便向外抛去,这粒钮扣向外滚了出去,突然发出了一下金属碰击的声响。 高翔连忙转过头看去,只见那钮扣,在滚出了不远之后,齐中裂了开来,裂成了两半,那分明不是一粒普通的钮扣! 高翔不禁喜出望外,立时一跃而起,将裂成了两半的钮扣,拾了起来,那钮扣,看来和寻常的无异,但实际上,却是一只小小的圆形盒子。而在那盒子之中,则是一盘极细的录音带,那种录音带,放在特种的录音机上,可以发出十分清楚的声音来的。 高翔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 这时候,他并没有那种超小型的录音机,自然也还未能知道在这一卷细小的录音带上,有着什么秘密,但是他却可以肯定,他已得到了极重要的线索。 因为何保的右手,紧紧地握着那钮扣。 从何保背后中刀的部份来看,他中了刀之后,不可能活得超过十秒钟,而在那短短的一刹间,他什么也不做,只是握住了那枚“钮扣”,由此也可以知道,在那录音带上,一定蕴藏着十分重要的秘密了! 高翔取出金烟盒来,将那“钮扣”放了进去。 然后,他站起身,迅速地走出门去,他将门关上,拉好了铁门,向电梯走去,他已经计划好了,一下楼,立时通知木兰花到警局去。 然后,他也回警局,警局中有的是那种超小型的录音机,那么,他也立即可以知道,在何保如此珍藏的录音带上,有什么秘密了。 他匆匆地向前走着,并没有留意到另一个居住单位之中,也走出来的一个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也到了电梯之旁。 在一所大厦之中,同时有两个人等候电梯,那绝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是以高翔明知有人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他也未曾回过头去看看。 在他想来,那一定是大厦中的住客而已。 可是,当那中年男子,来到了高翔的身后之际,高翔突然觉得,腰际有硬物顶了一顶,高翔的身子陡地一震,立时待转过身来,却已迟了! 他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别动,高主任,枪口是有灭声器的,我一板动枪机,没有人知道你为什么会伏尸此处!” 高翔无法再转过身去,自他的腰际,生出了一股寒意,那低沉的声音接着道:“高翔,看来你徒负虚名,一个好的警方人员,应该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绝不会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都不知道的,你同意我的见解么,高先生?” 高翔苦笑了一下,并不出声。 那低沉的声音又命令道:“转身,回去!” 高翔像是机械人一样地转过身去,他很想在转过身的时候,看看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对方的枪口,抵得十分之紧,使他不敢妄动。 他非但未曾看清那人的模样,而且,在他转过身去的时候,他腰际的一柄小手枪,被那人伸手取了出来。高翔只在他的手枪被取走的那一刹间,低了低头,看到了那人的手,他看到那人的小指上,戴着一枚相当大的青金石戒指,式样十分奇特。 高翔转过身之后,枪口抵在他的背上,那正是心脏部位,和何保中刀的地方一样。如果对方板动枪机,那么,两秒钟之后,世上就没有高翔这个人了! 高翔拉开了铁门,又推开了门。 才一推开门,高翔就知道毛病出在何处了! 因为那时,天色已然大亮,他立时可以看到,在何保的客厅对面,大约只有二十尺,是另一排窗子,那是属于同一座大厦,别一个居住单位的,从那一排窗户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何保的客厅中所发生的一切,而高翔竟一直未曾注意这一点! 高翔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知道更多的事实了。他知道,那凶手(自然就是此际制住了他的那人)在行凶之后,一定立即听到了电梯推开的声音,是以他迅速地逸去,他并不是从浴室的窗口攀到楼下,而是爬回了他自己的住所! 那自然是他的临时住所,是他特地为了接近何保而租下来的,然后,那凶手便一直在对面,注意着自己的动静,直到自己走了出来。 那凶手即使不是住在这里,这里一定也是他活动的据点,对高翔而言,那是一个极其重大发现,但是,他的,发现是不是能讲给别人听,还是大成疑问! 高翔此际,全中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当他发现那枚“钮扣”,拾起那枚“钮扣”,发现那是录音带之际,他一直是蹲着的。 他站立的行动,在对面的窗中,可以一览无遗,但是他蹲下来的时候,对面窗中的偷窥者,却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的。 那也就是说,对方不一定知道他已得了如此重要的线索,高翔被迫到了一张桌子之前,才听得那人道:“行了,站着别动。” 高翔站定了身子。 那人的声音,可能是天生如此低沉,而并不是假装出来的,因为他一直用那种低沉的声音在说话,给人以一种十分阴森之感。 只听得他又道:“高主任,你一定已得到什么,请你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高翔摇着头,说道:“我真不明白你在讲些什么?” 那人冷笑了几声,道:“高主任,你搜索过全屋,未曾得到什么,但是后来,你在死人旁蹲了下来,蹲了很久,你自然是找到什么了,快点拿出来吧。” 高翔心中暗叹了一声,那不是普通的敌人,自从他决定和自己几个人为敌以来,他一直占着上风,而自己却一直处在下风中! 他并不照那人的吩咐去做,只是问道:“你是谁?秀珍给你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得意。 高翔想趁他在大笑时,疾转身去,但是高翔的身子才略动了一动,那人便立时止住了笑声,大声喝道:“别动!除非你想尝尝子弹的滋味!” 高翔又苦笑了一下,那人道:“我没有将穆秀珍怎样,你还记得我两次的电话警告么?她消失了,消失在空气之中了!” 高翔吸了一口气,他在迅速地转着念头。 现在,他正处于极度下风,他有什么法子,可以扭转眼前的处境呢?在高翔呆立不出声间,那人又已道:“你是瞒不过我的,我也猜到何保这人,十分狡猾,可能他在电话中,认出了我的声音,知道我是什么人,会留下什么线索。本来,在解决了他之后,我便准备在他的身上,好好地找一找的,现在你代我找到了,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快拿出来吧!” 高翔叹了一声,道:“你真厉害!” 那人又得意她笑了起来,道:“多承嘉奖。” 高翔伸手在腰际,拉出了一串钥匙来,那一串钥匙,是连在一条链上的,而那链子的一端,是一只小小的金属球。 高翔将那串钥匙,放在桌上,道:“你说得不错,我是找到了一些东西。” “是这串钥匙?” “不是,是一粒钮扣,那钮扣中,藏着一卷细小的录音带,我已收在钥匙扣的那个金属球之中了,你得到了那录音带,我相信我们的任何线索都断了!” 那人笑着,高翔再次看到那只手伸过来,将那串钥匙取了过去。 然后,又听得那人道:“高先生,还有你,也是木兰花的线索!” 高翔的身子,陡地一震,道:“你……” “是的,我要杀死你,高主任,你死了之后,木兰花就再难以找到新的线索,她也就永远难以解开穆秀珍失踪之谜了。” 高翔听得那人那样说,只觉得他自己的背脊之上,有一股冷汗,像是在蠕动着的虫儿一样,用它冰冷的足,在它的背上爬动着。 但是,高翔的声音,这时却还出奇地镇定,他甚至耸了耸肩,道:“我上了你的当,早知你那样,我不将那录音带交给你了!” 那人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在那人笑了几下的一刹那间,突然传来了一下爆炸声,和那人的一下惊呼声,而高翔也疾转身子来! 高翔一转过身来,就看到那人的左手,鲜血淋淋,他的右手,正托住了左腕,也顾不得用枪指住高翔,正在狼狈向后退去。 这一切,对高翔来说,并不意外! 高翔在离开之前,是将那一卷细小的录音带,放在他的金属烟盒之中,而当那人威胁着,要他拿出找到的东西之际,他却取出了那串钥匙来。 他说,他将那卷细小的录音带,放进那金属球之中了! 但事实上,附在他钥匙链上的那金属球,看来像是装饰品,实际上,却是一枚制作得十分精巧的小型计时炸弹,按下其中一个突起的部份,便会在两分钟之内,发生爆炸! 当然,爆炸的威力,不是太强,但是如果是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发生爆炸,那么,也足以令得高翔扭转局势了! 这时的情形,就是那样! 突如其来的爆炸,令得那人的左手受了伤,高翔疾转过身来,那人立时扬起枪,想向高翔发射,但是高翔的行动,却比他更快! 高翔一转过身,整个人都飞向上跳了起来,双足直踢向那人的脸上,那人的身子,向后疾仰跌了下去,手枪也跌到了地上。 高翔的身子一挺,又跃跳了起来。 那人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高翔如何还肯让他走脱?立时纵起身,疾扑了过去!但是,就在高翔的身子才一窜起之际,枪声响了!枪声是从对面窗中传过来的,高翔只觉得左肩突然一阵热辣辣地疼痛! 那一阵疼痛,令得高翔在扑出的中途,已跌了下来。 一跌在地上,高翔立时打滚,直滚到了那柄手枪之旁。 高翔一伸手,抓了枪在手中。然而此时,那人已经夺门而出了。 高翔也不顾肩头上的疼痛,连忙跳了起来,追出门去。 可是,他身子才一站起,枪声再度响起,高翔忙又滚跌在地。 那一枪并未曾射中他,但是高翔却也无法跳起身来,他只得以肘在地,向外爬了出去,在他爬出了门口之际,他看到走廊中已有不少人,好奇地在张望着,那些人显然是听到了突如其来的枪声之后赶到的。 高翔挥着手,叫道:“快去报警!” 他肩头上中了一枪,这时血已将他的肩头,染得通红,他一出了门,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十楼C座的大门口冲去。 他冲到了门口,向锁着的大门,连射了两枪,立时又闪过身,等待屋中的人出来。可是他却听得有人道:“这里面两个人,刚才已走了!” 高翔忙问:“是由电梯走的?” “不是,”大厦中的住客,争着回答:“是走楼梯下去的,他们有枪,凶神恶煞一样,我们也不知他们是什么路数,不敢拦截他们。” 高翔喘着气,他感到自己已难以支持下去了,他像是喝了过量的酒一样,跌跌撞撞,向前走着,但是他还未曾来到楼梯口,便已跌倒在地! 聚集在走廊中的那些人,其实也不知道高翔是什么路数,高翔的手中也握着枪,他们看到了高翔滚跌在地上,也不敢过来扶他。 但是,不到五分钟,五六个警员,已经冲了上来。 那五六个警员,绝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高翔,而且高翔还受了伤,他们连忙扶起了高翔,一个警官接着道:“快召救伤车,快!” 高翔喘着气,道:“慢着,先通知附近几处一切巡逻车,注意一个约莫四十五岁,五尺九寸高,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这人的左手,受了严重的炸伤,通知全市所有的医院、医生、医务所,有左手炸伤的人来求治,立时通知警方!” “是!”那警官答应着,扶高翔进了电梯。 等到高翔到了楼下时,救伤车也早到了。高翔在登上救伤车之前,又吩咐道:“通知木兰花,我已得了极重要的线索,我的伤势不十分重,在包扎之后就可以出院,我们在警局会面。” 那警官又答应着。 高翔在两位警员的扶持下上了救伤车,疾驰而去。 当安妮接到警官的电话之际,已是上午八时了。那是一个罕见的好艳阳天,阳光照进了屋子,造成许多悦目的怪影。 但是,安妮的心情,却灰暗得难以形容。 木兰花去了,安妮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安妮一直守在电话旁,电话也未曾响过,安妮好几次想打电话给云五风,但却全忍住了。 直到那警官的电话来到,传达了高翔的话,一听得高翔说已得到了重要的线索,安妮的心情,才开朗了许多,那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自然非立时通知木兰花不可,是以她取过了那具小型的无线电波发射仪,接连按动了几十下。 然后,她又打电话到医院去,医院方面回覆说,高翔正在动手术,取出体内的子弹,高翔中枪的地方,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失血过多,他需要休养。 安妮坚持要和高翔通话,但因为高翔在手术室中,所以安妮的要求,遭到了医院方面的拒绝,安妮只得放下了电话。 安妮想,木兰花在收到了自己的信号之后,一定会和自己联络的,于是她焦急地等看,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却得不到木兰花的电话。 安妮不断地按着无线电波发射仪的那个钮,但是时间又过了半小时,木兰花仍然没有电话来。直到四十分钟之后,电话声才突然响了起来。 安妮忙拿起了电话,可是,她听到的却是高翔十分疲乏的声音,安妮忙问道:“高翔哥哥,你的伤势怎样了?不碍事么?” “不碍事,请兰花讲话。” “兰花姐早已出去了!” “出去了?”高翔一某,“到那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她给了我一个发射无线电波的仪器,说是有要紧的事,便通知她,我第一次接到你受伤的电话,就通知她了。” “她……一直没有消息?” “是的。” “唔……”高翔的心向下一沉,“你仍在家等着,如果她有电话来,请她立即到警局,我在办公室里,我已有了重大的发现。” “高翔哥哥,你说兰花姐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很难说,再见,安妮。”高翔不想和安妮多说下去,因为他急于回警局去,去听那卷录音带之中,何保留下了什么重要的话。 他说了“再见”之后,立时放下了电话。 这时,他才从手术室中出来,他还是坐在一张轮椅上的,他的脸色十分苍白,一位医生站在他的身边,和一位高级警官在交谈着。 “他是绝对不适宜出院的!”医生大声说。 高级警官立时向高翔望来。但是高翔却像是未曾听到医生的话一样,站了起来,有点暴躁地道:“快拿我的衣服来,我要回警局去!” 他在进手术室时,是要换去身上所有的衣服,他将衣服交给了两个警员保管,这时,那两位警员,忙提看一只箱子,走了过来。 高翔走进了一间病房,他首先取出那只烟盒来,看到那卷细小的录音带还在,他便放了心,在警员的帮助下,他穿好了衣服。 然后,一个警员扶着他走了出来,大批警方人员卫护着他,出了医院,风驰电掣般,回到了警局。木兰花却还没有来。 一看到木兰花还没有来,高翔的心向下一沉。 他,木兰花,穆秀珍三个人,在多少次危难的事情中,总是站在一起的,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云四风。 可是,这次的事情,却多少有点不同。 首先是变故一发生,穆秀珍就神秘地失了踪!而云四风受了极大的刺激,又非静养不可,如今,他自己也受了枪伤,而如果木兰花再有什么意外的话……高翔苦笑了一下,他实是不敢再想下去! 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拉开了一只抽屉,取出了一具小型录音机来,将那卷录音带,小心地放了进去,然后,按下了钮掣。 录音盘转动了起来,开始是一阵“沙沙”声,接看,便是听到了何保的声音,高翔聚精会神地在听着。 当超小型录音机中有声音传出来时,那毫无疑问,是何保的声音。高翔一听到了何保的声音,他也突然紧张了起来。 何保的声音十分急促,显见那卷细小的录音带,是他在仓卒之间完成的,他也无暇去修饰,他一开始就说道:“如果我死了,杀我的是姚雄,我认得出他的声音,他和我在曼谷,一起从事过不法勾当,他要对付穆秀珍,姚雄是凶手!” 录音带上至少重覆了十余次“姚雄是凶手”,然后,就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当高翔第一次听到“姚雄”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吃了一惊。 姚雄,是东南亚洲最大的犯罪组织中的重要人物,这个组织的首脑,就是有“泰国斗鱼”之称的贝泰,姚雄是他得力的助手。 木兰花,高翔,穆秀珍三人,曾合力对付过贝泰和贝泰的情妇,那次惊险的斗争过程中,始终末见姚雄露面,事后,高翔才获得情报,知道姚雄当时,是在菲律宾的几个小岛上活动,正在贩卖大量的枪枝,供给盘据在那些海岛上的海盗。 高翔曾将姚雄的资料,知会过国际警方,据国际警方的情报说,姚雄在回到泰国之后,曾在曼谷一家高级酒店中露过一面。 但是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泰国斗鱼凶狠、残忍,但是若论机智、狡滑,姚雄却远在泰国斗鱼之上,其后,木兰花等人,又对付了泰国斗鱼的情妇吉蒂,他们也在时时提防姚雄会和他们过不去,但是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得不到姚雄的消息,像是他已突然消失了一样! 直到此际高翔在录音带中,才又听到有人提起姚雄这个名字,这个狡滑的歹徒的名字,令得高翔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但是高翔却也有一点自豪感,因为姚雄虽然狡滑,但是也中了他的计,他已用小型的计时炸弹,炸伤了姚雄的左手! 高翔对那卷超小型录音带,本来是寄以很大希望的,但是何保除了说出整件事是姚雄在暗中策划主持之外,并没有进一步说明什么。 高翔将录音带翻来覆去,播放了两遍,拿起电话来,拨了木兰花家中的号码,他想问安妮,有没有木兰花行踪的消息。 如果木兰花还是没有消息的话,那么事情就很令人焦急了。在高翔拨电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十分沉重,而等到电话铃足足响了两分钟仍然没有人接听时,他更是大为吃惊,他叫进了他的秘书,道:“你继续听这电话,直到有人接听为止!” 他匆匆出了办公室,登上了跑车,疾驶而去。 高翔在二十分钟后,就赶到了木兰花家中,当他推门走进大厅的时候,电话铃还在响着,高翔拿起电话来,听到了他秘书的声音。 他吩咐道:“没有事了!” 他话一说完,就放下了电话,客厅中很正常,但是却一个人也没有,安妮不在,她的轮椅也不在,高翔大声叫了起来。 他一面叫,一面迅速地在每一间房间中找着,但是五分钟之后,他就肯定,安妮并不在屋子中!安妮到那里去了?木兰花又在那里? 高翔的心直向下沉。 当他又回到客厅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 高翔一拿起电话来,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带看几分阴森意味的声音,道:“高主任,你一定在寻找安妮,是不是?” 高翔一听到那声音,便震动了一下。 然后,他耐着性子等对方讲完,才道:“是的,姚雄。” 他在突然之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虽然高翔绝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他却也听到对方发出了一下奇异的声响来,对方显然吃了一惊。 高翔冷笑了一声,道:“姚雄,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或许你还以为你十分安全?现在,你要对我讲些什么,可以说了!” 姚雄沉默了片刻,才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不算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继穆秀珍之后,安妮也消失了。” 高翔虽然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一点也不能将姚雄怎样。他只是沉声问道:“你想要怎样?” 姚雄“哈哈”笑了起来,道:“先是穆秀珍,然后是安妮,接下来是木兰花,然后是你,高主任,我要令你们四个人,全在世界上消失无踪!” 姚雄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接着,便是“卡”地一声,他已放下了电话,高翔仍握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坐了下来。 他心中实在乱得可以,因为他全然不知道姚雄的计划是怎样的,他也不知道安妮和穆秀珍两人究竟怎么了,他甚至不知木兰花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到那里去了?如果木兰花也如姚雄所说的那样,“消失”了的话,那么,他使变得要独力来和姚雄周旋了,他实在没有斗得过姚雄的把握。 高翔坐在沙发上,捧着头,他知道他自己必须开始行动,时间对他来说,极其重要,但是他却一筹莫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始才好! 木兰花离开家中的时候,心情也是十分沉重的。 因为那时,穆秀珍的失踪,已成了事实,而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她心中打算再到码头去,事情是在“兄弟姐妹号”上发生的,要追寻线索,自然只有再到那艘游艇上去看个究竟。 木兰花来到了码头附近,工程人员正在修理被撞坏了的木架,“兄弟姐妹号”已被拉开,泊在一边,并没有人特别看守。 木兰花上了游艇,她先到了云四风和穆秀珍的蜜月房中,看了半晌,房中的一切都很正常,那袭蓝色的睡袍,也仍在床上。 事情自然是突然发生的,穆秀珍一定来不及抵抗,因为房间中一点发生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木兰花尽量假设着当时可能发生的事。 根据云四风的说法,云四风当时,是到驾驶舱去了,只有穆秀珍一个人在房间中,房门可能只是虚掩着,而穆秀珍一定是背对着门的。 因为那袭睡袍摊在床上,穆秀珍一定俯身在看着睡袍,房中虽然铺着地毯,但是以穆秀珍的机智而论,有人进来,她仍然可以知道的。 但是,穆秀珍一定未曾转过身来,她自然是以为走进来的是云四风,那样的话,自门中掩进来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到她的背后。 在穆秀珍不经意的情形下,她可能受了麻醉,而对方的行动又十分迅速,立时将之拉了出去,所以,她便不在舱房中了。 但是,当时游艇正在茫茫大海之中,据云四风说,他在驾驶舱中并没有停留了多久,回来就不见了穆秀珍,接着,他便四处寻找了。 那么,穆秀珍在被掳劫之后,一定是立即离开了游艇的,云四风又力称没有船只接近过“兄弟姐妹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迅速地转着念,突然之间,她心中陡地一动,在她的脑中,疾闪过了两个字:潜艇!对方一定是利用潜艇来跟踪行事的。 她连忙到了驾驶舱中,由密码按钮,令得引擎转动,检查看一切设备,她立即证实了她的推测是正确的,因为“兄弟姐妹号”的水底警报系统损坏了! 而当进一步检查损坏的程度时,她更可以肯定,那是遭受破坏的结果!木兰花想到自己不虚此行,因为她已打破了所谓“消失”之谜。 好端端的一个人,自然是不会“消失”的。穆秀珍的失踪,只不过是一项处心积虑的阴谋付诸实行的结果,木兰花甚至已知道对方的全部行事过程了,对方第一步,是在何保那里,知道婚礼之后云四风和穆秀珍会利用“兄弟姐妹号”去度蜜月! 于是,他们就先破坏了“兄弟姐妹号”水底警报系统,再利用潜艇跟踪,使得云四风和穆秀珍以为大海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然后,他们才可以从容行事,他们只消令潜艇在“兄弟姐妹号”之旁露出少许来,就可以派人偷上“兄弟姐妹号”,将人劫走了。 木兰花虽然已料到了对方全部的行事过程,但是她对穆秀珍的安危,却一点也不乐观,敌人的目的,只是要消灭自己几个人,穆秀珍有可能一落到敌人手中,便遭了毒手!木兰花虽然是一个对任何打击都可以泰然置之的人,但是对于这一点,她仍是连想也不敢想。 木兰花走出了驾驶舱,来到了甲板上。海风拂着她的脸,令得她觉得十分清新,她一步步地假想下去!对方既然是利用潜艇行事的,那艘潜艇一定是小型的,不然就不可能行起事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那么,这艘潜艇现在在什么地方? 只要找到了潜艇,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那艘潜艇,自然不会停在近岸的地方,它可能在公海中,而且,它也不敢轻易露出水面来,如果那两个假设成立,那便容易得多! 因为“兄弟姐妹号”上,有着极完善的声波回探设备,可以探知周围一千五百公尺,海中的不同物质,当它潜行的时候,它等于四面八方都有“眼睛”,而“眼睛”又可以看到一千五百公尺远,虽然要找到那潜艇仍不是易事,但总不是不可能的了! 木兰花一想及这一点,立时回到了驾驶舱中,将“兄弟姐妹号”缓缓向外驶去,当驶到离岸相当远的时候,她先是加快了速度。然后,她连续地板下了好几个操纵杆,兄弟姐妹号立时被一层金属的外壳包上,而且,开始向下潜去。 木兰花知道不必潜得太深,她立时按下了掣,令声波回探设备开始工作,声波回探器发出“的的”的声响,那是海中岩石的反应声。而如果放射出去的声波,在水中遇到了金属,那么,仪器就会发出轻微的“拍拍”的声响来示警的。 木兰花又令得水中的电视摄像管开始工作,电视的萤光屏中,出现海中的情形来,由于潜水不是太深,木兰花又伸起了潜望镜。 因为敌人的潜艇,不一定在水中,也有可能停在水面的,更大的可能,是停在荒岛的隐蔽海湾之中,所以水面上的搜索,也不可放弃。 当安妮接到了高翔受伤后打来的电话,开始按动木兰花给她的无线电讯,通知木兰花之际,木兰花恰好在潜望镜中,看到了那艘潜艇。 如果不是木兰花怡好在那时看到了那艘潜艇,则木兰花一接到安妮的信号之后,一定会立即回去的,那么,以后的事情,便会大不相同了。 至少,以后发生在安妮身上的事会不同。 但那时,木兰花看到了那艘潜艇,她的心中,既兴奋又紧张。她固然知道,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安妮是不会拍信号给她的。 但是在她来说,还有什么比发现那艘潜艇,更来得重要的呢?那艘潜艇,本来是她想像、假设出来的,但现在却实实在在,在她的面前。 那证明她的假设是完全正确的! 那潜艇大约在六分之一哩外,傍着一个很小的荒岛,潜艇浮在水面。整个潜艇,都漆着灰色,没有任何国籍的标志。 从潜艇的形式来看,那自然是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遗物。 在潜艇之旁,有一艘小快艇停着,但是却看不到有人。木兰花减慢了速度,慢慢地逼近那潜艇,在那样的情形下,她自然不会理会安妮的信号了。 她将“兄弟姐妹号”驶到了离那潜艇只有两三丈处,然后,收起了潜望镜向下沉,沉到了一百尺深处,将“兄弟姐妹号”隐藏在海草之中。 她换上了潜水衣,从紧急逃生门中,利用机械装置,弹了出来,当她像鱼一样在水中游着的时候,她已可以看到潜艇灰色的底部。 木兰花慢慢地接近那潜艇,手按在潜艇的底部,身子向上部浮着,直到她的头部露出了水面,她才一露出水面,就看到潜艇的出口处,有人钻了出来。 木兰花忙又沉到了水中,她取出了一个耳塞,塞在耳中,拉出一条线来,令一个小小的圆球,露出水面,浮在水面之上。那样,虽然她身在水中,但也可以听到水面上的任何声音。她立即听得一个人道:“怎么一回事?他怎会受伤的?” 另一个道:“谁知道,他受了伤,一定更加暴躁,你见了他,千万则在他的面前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不然你可得糟糕。” 那一个说道:“我才不问呢,将他接回来就算了!” 接着,木兰花便听到了那小快艇马达发动的声音。 木兰花又浮了起来,收起了耳塞,她看到那小艇已去远了。从那两人的交谈之中,木兰花知道敌人之中,有一个受了伤。 那受伤的,一定是一个地位十分高的重要人物,操生死予夺之权,不然,那两人中的一个,便不会用那样的话来警告他的同伴了。 潜艇中出来了两个人,去接那伤者了,当然潜艇中还有别人,如果穆秀珍就在潜艇中的话,那么,敌人会派人看守她的。 但是那潜艇不大,至多只能容下六、七个人,就算潜艇中有人,也一定不会太多的了,木兰花迅速地想着,又爬上了潜艇。 她来到了潜艇的入口处,然后,用力敲打着甲板,发出“砰砰”的声响来,不到半分钟,她就听得里面有人骂了一声,道:“什么事?” 木兰花站起了身子,但是她还是用脚踢着,发出的声响更大,只听得那人骂得更大声,而且,立即有一个人,自出口钻了出来。 那人的头才露出来,木兰花便向之疾闪了过去,手臂一伸,勾住了他的头颈,紧跟着身形一矮,将那人从潜艇中直抛了出来。 那人发出了一下沉闷的哼声,他根本没有机会出声大叫,因为一到了潜艇的甲板上,木兰花的右手,立时叉住了他的颈际。 同时木兰花自腰际抽出一柄十分锋利的小刀来,贴在那人的颈际,锋利冰凉的刀锋,令得那人震了一震,木兰花低声道:“如果你大叫,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那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这时,潜艇中又有人大声叫道:“嗨,阿发,刚才兵兵兵兵的,是什么声音?” 木兰花道:“告诉他是一条大鱼,跳上甲板来了。” 木兰花松开了手,那人叫道:“是一条大鱼,跳上甲板来了。” 潜艇中那人,“哈哈”笑了起来,道:“哪有这样的事,你偷喝了多少酒?” 木兰花道:“你叫他不妨出来看看。” 在锋利的刀口之下,那人不敢不从,照叫了一遍。 木兰花拉着那人退开了一步,将那人按在甲板下,用脚踏住了那人的颈,不一会儿,只见潜艇的出口处,又有一个人钻了出来。 那人一探头出来,木兰花便一掌击在他的后颈,那人身子向前一仆,木兰花紧接着提着他的肩头的衣服,将他直提了出来。 当木兰花将那人提出来之际,她脚下一用力,被她踏住了头颈的那人,舌头伸了出来,双手用力托着木兰花的脚底,发出了可怕的呻吟声来。 木兰花将那人提了出来之后,又在他的后脑加了一掌,然后,任由他像死鱼一样地躺在甲板上,被她踏住的那人,直到此际,才松了一口气。 木兰花蹲下身子道:“潜艇中还有什么人?” 那人转过头,向被木兰花击昏过去的同伴,看了一眼,面青唇白,道:“没有了……就是我们四个人……两个刚才离去,现在就是两个……你……是女黑侠木兰花?”他在讲到“女黑侠木兰花”六个字之际,声音也不禁在发颤。 木兰花道:“是的,我是木兰花。” 那人双手乱摇,道:“兰花小姐,我……我不会反抗的,我……一定听你的话……我……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那人的身形十分魁梧,可是这时他哭丧着脸,苦苦地哀求着木兰花的样子,却像是一头癞皮狗一样。木兰花道:“那么,你先告诉我,穆秀珍在哪里?” 那人呆了一呆,道:“穆秀珍?” 木兰花怒道:“做什么,你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么?” 那人道:“当然不是……但是……我却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兰花小姐,我……怎么会知道穆秀珍……她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将那柄锋利的小刀,在那人的脸上轻轻来回刮了两下,刀锋过处,那人耳际的短发,“刷刷”地落了下来。 那人的身子簌簌地颤抖着,道:“我真的不知道!” 木兰花道:“你一定知道的,你们是不是跟踪过一艘游艇,劫过一个女子下来?那就是穆秀珍了,你怎会不知道?” 那人口张得老大,道:“是,是,你说得对,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我知道那是一个人,但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更不知道那是穆秀珍。” “行了,那个被劫的人在那里?” “我不知道,一劫到了之后,潜艇就驶向岸,他们将那人用布包着,带上岸去,我不知道带往何处,我真的不知道!”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穆秀珍不在这艘潜艇上,那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看来计画主持这事的人,十分精明。 他们掳劫到了穆秀珍之后,不将她留在潜艇上,自然是因为潜艇容易被发现之故,他们一定将穆秀珍藏到市区中去了。 在一个有着过百万居民的大城市中,要去找一个人,那自然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但是木兰花却保持着镇定,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已渐渐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她沉声问道:“你们一共是几个人?” “一共……是六个。” “刚才你说‘他们将那人带上岸去’,‘他们’是指什么人而言?”木兰花的话说得十分缓慢,但自有一股慑人的力量。 “是首领,和小黑豹。”那人回答。 一听到了“小黑豹”三字,木兰花的心头,也陡地一震,道:“那么说来,你们的首领,是从曼谷来的姚雄了,嗯?” “是的,是他。” 木兰花在刹那间,不知转了多少念头! 她已经知道,她的敌人,原来就是那最狡滑的犯罪份子姚雄!难怪这件事在事先,计划得如此周详,而在事后,又几乎绝无线索可寻!那的确是一个第一流罪犯的杰作,木兰花又道:“我知道有人受了伤,受伤的是什么人?是姚雄?” “是的,他用无线电话联络,说他受了伤,派两个人先接他回来,他是和小黑豹一起去杀一个人的,他说杀那个人之后,事情就圆满了!” “何保!”木兰花立即想到了姚雄和那个绰号叫作小黑豹的职业凶手要杀的是什么人了,她再问:“姚雄要回到潜艇来?” “是的,他会回来。” 木兰花后退了一步,道:“将他抬回潜艇去,你自己也进去,如果你想反抗,别以为我手中的刀子,只是用来装装样子的!” 那人忙道:“是!是!我知道!” 他走过去,负起那昏了过去的人,从舱口落了下去,木兰花等他落下去之后,看到他退了开去,才一跃而下,到了那人面前,道:“还是要委屈你一下!” 她一面说,一面手一扬,已然扳动了枪机,自小巧的手枪中射出来的麻醉针,令得那人在几秒钟之内便昏了过去。 木兰花在另一个早已昏迷的人身上,也射了一针,然后将他们两人一齐拖进了一间舱房之中,关上了舱门。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所以她的行动必须迅速,她用了十分钟,迅速地搜寻了一下那艘潜艇的每一个空间。 那人说得不错,潜艇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并没有别人,穆秀珍并不在潜艇上。然后,木兰花就在一处她认为最适当的地方,躲了起来。 那地方,是进入潜艇舱口的那只钢梯的后面。 从潜艇上面下来的人,一定要攀下那只钢梯,那么木兰花就可以轻易对付他们了。木兰花已知道她将会遇到四个敌人。 四个人是:首领姚雄,职业凶手小黑豹,和两个水手。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最难对付的,自然是那个凶残的职业凶手小黑豹了。 所以,木兰花希望是他最先下来,先对付他,那就比较容易得多了。木兰花站立着不动,她等了约有半小时,便听到快艇的马达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马达声越来越近,一直传到了潜艇之旁才停止。木兰花已可以听到那几个人的讲话声了,一个人道:“首领,你流血不止──” 那个人的话还未曾讲完,便被一个充满怒意的低沉声音打断了话头,木兰花一听到那声音,就认出和那两次怪电话的声音相同。 那自然就是姚雄了。 只听得姚雄怒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流血干你什么事?你再多口,小心我叫你流血不止,快下去,替我准备急救!” 那人捱了骂,一声也不敢出。接着,便是有人踏上了潜艇甲板的声音,已有人从舱口中攀下来了,木兰花多少有些失望,因为第一个下来的不会是小黑豹。 那人急急忙忙地攀了下来。木兰花的枪已举了起来,但是她并不立时发射,直到那人完全攀了下来,等到那人完全攀了下来之后,他和木兰花之间,就只隔着一只钢梯,而钢梯是难以阻隔视线的,是以他等于和木兰花面对面地站立着。 当那人看到自己的面前,突然站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郎之际,他面上神情之错愕,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他张大了口,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出声,因为木兰花已扳动了枪机,麻醉针射在他颈际的大动脉上,他向后退出了一步,向下倒去。 那时,第二个下来的人,正下到一半,他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响,问道:“什么事?怎么那么不小心?” 他一面也迅速地向下攀来,等到他完全落了下来之后,他的遭遇和刚才那人一样的,木兰花立时紧张地等待看小黑豹和姚雄下来。 可是,她却听得姚雄叫道:“下面有意外了,快盖上舱盖!” 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响,舱盖已被盖上。 姚雄果然机智过人,两个人接连被木兰花对付了,虽然没有发出多少异样的声音来,但还是使姚雄有了警觉,知道事情不妙了! 舱盖一盖上,木兰花立时转过来,迅速地向上攀去,她知道舱盖是只能在里面旋紧的,在外面的人,只不过是将舱盖盖上而已,她一攀上钢梯是可以轻而易举,将之顶开来的! 木兰花自然知道,在外面的姚雄和小黑豹两人,既然已知道潜艇中有了变故,当然已在小心戒备,她顶开舱盖,是不是能冲出去,还有疑问,就算能冲出去,那也一定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但是她还是非向外冲出去不可。 因为她不能让姚雄和小黑豹两人逃走! 由于变故实在发生太突然了,木兰花想到舱盖一盖上,姚雄和小黑豹两人,便可以跳上小快艇逃走,只要一被他们上了快艇,她就无法追得上了。所以在刹那间,她根本不及考虑其他,只想快一点攀上钢梯去,顶开枪盖,阻止他们离去。 在这一点上,木兰花实在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而且,木兰花的这个错误所招致的恶果,几乎是立即来到的,就在她攀到一半之际,刚才“砰”地一声关上的舱盖,又被打了开来! 木兰花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她已经知道不妙,想要立时双手松开,向下跳去时,形势却已经不许可她那样做了! 舱盖一打开,一柄来福枪便自舱口伸了进来。 同时,她听到一个像是豺狼嗥叫也似,极其难听的声音喝道:“别动,小姐,一动也别动,潜艇太小了,你绝没有逃避的机会!” 木兰花将头仰高些,她看到了一张十分丑陋,肤色极黑的一张脸,那是一个嗜杀成狂的凶汉的脸,看了令人心悸!那便是小黑豹! 木兰花的手中仍握着那柄可以发射麻醉针的枪,但是她却无法和对方在时间上竞争,小黑豹在中了麻醉针后,至少可以有两秒钟时间。而他去扳动他手中的枪扣,却只要十分之一秒就够了,正如他所说,潜艇实在太小了,小得木兰花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就在这时,木兰花又听到了姚雄的声音,道:“是一位小姐?让我来看看,我们的嘉宾是什么人,不会是木兰花小姐吧?” 接看,舱口处又有一个人探头向下看来。 那是一个样子十分普通的中年人,普通到没有什么人会去注意他。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奸诈险恶的神色。 当那一双恶毒的眼睛,看到了木兰花之际,姚雄哈哈她笑了起来,道:“好,真好,果然是木兰花小姐,那实在太好了!” 木兰花冷冷地道:“你不必太欢喜,我不会是好客人!” “但现在必须是听话的好客人,抛下你手中的枪,回潜艇中去,听我的命令,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也是第三个消失者了。”姚雄缓缓地说着,脸上现出十分得意的神情来。 木兰花一面向下攀去,抛了枪,一面道:“三个,什么意思?” 姚雄向小黑豹使了个眼色,小黑豹也向她望了一眼。这时,木兰花已经到钢梯之下了,她也知道姚雄和小黑豹有了难题。 现在,小黑豹在舱口,手中持着来福枪,枪口对准了木兰花,居高临下,自然是占着极大的优势。但是,他们却必须下来。 他们如果要下来,就一定要爬下钢梯。 而如果要爬下钢梯,就不能再继续用来福枪指着木兰花,他们自然也知道那样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姚雄虽然命令木兰花退回潜艇去,但是他们却无法下来。 木兰花看准了他们的弱点,她扬了扬眉道:“姚雄,你为什么不下来?你的伤势大概不轻,你的脸色多难看,那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对不?” 姚雄的脸色,本来就显得有些苍白,这时给木兰花一说,他的脸色自然更难看了。小黑豹瞪着眼,怒道:“将她一枪结束了!” 姚雄的脸色十分阴沉,木兰花在保持沉默的一刹间,心中极其紧张,她已经暗中将手放在腰际的一个小型炸弹上。 那小型炸弹,外表看来,只是皮带上的一个金光闪闪的装饰品,木兰花准备,只要姚雄的口中,一说出一个“好”字来,她就立即向上抛出那炸弹,那么,她至少也可以和对方同归于尽了。但是,姚雄却“哼”地一声,道:“不!” “为什么?”小黑豹显得十分不耐烦。 “我们的手中已有三个人了,我们还要等一个人,等高翔来了,他们就大团圆了,到了那时候,我们再采取行动不迟。” 小黑豹道:“好,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 姚雄筑了起来,道:“你别急,兰花小姐,你以为我遇到了难题,无法一面看看你,一面下潜艇来,是不是?但是你别忘了我有着超人的智力!” “我知道你智力过人,但现在你有什么办法?”木兰花冷冷地反问。她的神色,看来仍然十分镇定,但是她的心中,却焦急之极! 因为她两次听到姚雄提到“三个人”,第一次,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还反问了姚雄一下,但现在,她已明白了。 “三个人”,是连她在内,已有三个人落在姚雄的手中,那三个人自然是穆秀珍,她,和安妮,安妮一定也在他的手中了! 由那一点来推测,姚雄的同党,一定不止这里的五个人,他还有更多的人,分布在市区,不然他们是没有时间对付安妮的! 木兰花在迅速地转着念,她听到姚雄在好整以暇地说道:“哈,现在这个难题,很有点像一个人要带狐狸、鸡和狗三样东西过河,而渡船却又只允许两次带两样过河这个难题相仿,需要用一点技巧来解决的对不对?” 木兰花听得姚雄用那个人所皆知的难题来比喻,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 姚雄又道:“小姐,我刚才的命令错了,我不应该叫你回潜艇去,而应该叫你走出来!” “走出来!”黑豹跟着吼叫了起来。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她无法不听从对方的命令,是以她又向上攀去,当她快攀到舱口的时候,黑豹向后退出了一步。 黑豹虽然向后退去,但是他手中的来福枪,却还是对准了木兰花致命的所在。木兰花自然知道黑豹是世界上有名的狙击手之一,但她自然也还未知道,高翔已经在何保的住所,被黑豹在对面窗中发枪射击,而受了伤。 连高翔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以黑豹的枪法而论,他实在是绝没有可能在黑豹的一枪之下,逃过性命的。他只是受伤而没有死,实在是出奇的幸运。 他幸运的是,大厦房子的窗上,全部装有铁窗花,铁窗花十分密,那颗子弹在直奔高翔的心脏部位射来之际,在经过窗子之时,在铁窗花上,擦了一下,使得子弹的射击路线,起了些微的改变,是以高翔才只是肩头上中了枪的。 当下,木兰花出了舱,她看到姚雄是什么地方受伤了,姚雄的左手,用一件白衬衫撕成的布条包扎,但仍不断有鲜血沁出来。 木兰花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姚雄是如何受伤的。而在木兰花一上了甲板之后,姚雄立时也握了一柄大型的德国军用手枪在手。 这种大型的德国军用手枪,很为一些性格凶残的歹徒所喜爱,因为它的威力十分强大,一射中了人,造成的一定是死亡,而不是受伤! 姚雄看到木兰花出来,才道:“黑豹,现在你下去!” 黑豹犹豫了一下,道:“首领──” “你先下去,我再令她下来,然后,我再下来,那样,我们就可以顺顺利利,一齐进入潜艇中去了,你明白了么?” 黑豹嘻着一张阔嘴,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首领,你真是天才!” 他担着来福枪,攀进潜艇去。 当木兰花被姚雄喝令走出潜艇来的时候,木兰花已明白姚雄的用意了,木兰花只是不知道姚雄是自己进去,还是令黑豹先进去而已。 现在,木兰花自然知道,姚雄命黑豹先进潜艇去,那自然不是他乐意在甲板上看守木兰花,而是他怕潜艇中还有和木兰花一齐来的人! 如果木兰花有人一齐来,那么黑豹先下去,遭殃的自然是黑豹了!姚雄动了这一点坏心思,却给木兰花带来了极大的机会! 木兰花早就想到过,所有的人中,最难对付的是黑豹,因为黑豹不但枪法奇准,而且身手矫捷,嗜杀成性,在他的监视之下,要反败为胜,实在不是易事!但是姚雄却比较容易对付得多,更何况他的一只手受了伤,看来伤势着实不轻! 黑豹还未曾完全走下潜艇,木兰花便已迅速地转过念头来,等到黑豹在潜艇中大叫了一声,姚雄喝道:“轮到你了!”时,木兰花已有了主意。 她来到舱口,姚雄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她,木兰花到了舱口,突然之间,身形一转,那舱口凸起,约有三尺来高。 木兰花在身形一转之后,立时蹲了下来,藉舱口的突起部份,遮住了她的身子,同时,她手伸处,“砰”地一声,将舱盖盖上,使已经进入了潜艇中的黑豹,没有那么容易出来。而就在木兰花的身形一闪间,枪声已然陡地响了起来。 那种大型的军用手枪所发出的声响,是震耳欲聋的! 木兰花在潜艇中的时候,失去了她发射麻醉针的手枪,是以她无法用枪还击,但是她立即摘下了小型炸弹,抛了出去。 她这时,还没有杀死姚雄的意思,是以她在抛出炸弹时,并不是向姚雄的身子抛去,而是抛向他身边的甲板,炸弹才一抛出,“砰砰”两声枪响,接着,便是轰地一声巨响,炸弹已爆炸了,潜艇突然倾侧了一下,木兰花就蹲在甲板上,并没有可供援手之处,就在潜艇倾测的一刹间她跌进了海中。 她不知道炸弹爆炸的结果如何。因为她根本来不及看,人已到了海中,她一到了水中,便向水中迅速沉了下去。 她也立却知道,那一下爆炸,只不过令得她有了脱险的机会,并没有使得姚雄进一步受伤,因为她即使是在水中,也可以隐约听到那手枪发出的巨大声浪,和子弹带起一股白浪,向水中射来的奇景。木兰花在水中向外,疾游了开去。 事实证明她那样做法是聪明的,因为几乎是立即地,在水中,就在潜艇之旁,连续地发生了巨大的爆炸,海水滚流着的声势十分惊人。 那自然是黑豹已从潜艇出来了,正在用手榴弹或是相类似的武器,抛向海中,木兰花如果游开得慢一步,就不堪设想了! 爆炸在水中发生,威力比在空气中发生更甚。在空气中发生猛烈的爆炸,空气因为突然的膨胀鼓动,而造成气浪,气浪的力量十分大,往往造成窒息,或者造成过高的压力,超乎人体所能支持的压力之上,那么就形成了致命的内出血。 但是,爆炸在水中发生,情形却更加严重,在水中造成重大的冲力,自然比在空气中形成的力道更加要大得多! 木兰花已在水中游了二十码左右,但是连续的爆炸一发生,她还是身不由主,被涌得向外翻翻滚滚,涌开了老远。 在那一刹间,她什么也看不到。 等到一切都静下来,木兰花才深深地吸了一口含在口中的压缩氧气,海水因为爆炸而变得十分混浊,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木兰花自己不会蠢到在这时候,浮上水面去看个究竟的,她只是潜得更深,凭藉记忆,寻找着“兄弟姐妹号”停泊的位置。 等到她来到了“兄弟姐妹号”之旁时,海水已澄清了许多,木兰花放眼望去,海水之中,除了一大团被炸断了根的海草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木兰花仍然从紧急出入口,进入“兄弟姐妹号”,她一到了“兄弟姐妹号”之中,第一件事,便是去察看声波回探器。 从海水已恢复平静来看,姚雄和黑豹,一定已经离开了。姚雄的手既然受了伤,他也必须医治,在潜艇上,他是得不到适当医治的。 木兰花一进“兄弟姐妹号”,便立时去察看音波回探器的原因,是希望姚雄的潜艇虽然离去,但是还在声波探测的一千五百公尺范围之内! 这一次,木兰花并没有失望! 她立时听到了轻微的“拍拍”声,而且在示踪屏上,也出现了一个亮绿色的小点,那小点在迅速地向西北方移动。 从距离来看,它几乎已要超越探测的范围之外了。 木兰花一看到这种情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很好,她已占了上风。事情一开始,她便一直处在极劣的下风之中!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有转机了! 她不但从姚雄和黑豹的手中,死里逃生走了出来,而且,她还可以进一步跟踪他们了,“兄弟姐妹号”的设备如此优良,要跟踪一艘二次世界大战时使用的潜艇,那是毫无困难的事!木兰花在控制台前,走了出来,开始想一些别的事。 她在想穆秀珍怎么了?安妮又怎么了? 刚才,当她身形突然一矮,用舱口的突起部份,遮掩了身,姚雄射不中她时,她是可以轻而易举,用炸弹将姚雄炸死的! 但是,她却并没有那样做。 因为她还不知道穆秀珍和安妮在什么地方。 只有控制了姚雄,才能逼姚雄说出她们在什么地方……木兰花觉得,她虽然已开始占了上风,但是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她去做的! 她又开始聚精会神地注意示踪屏。 “兄弟姐妹号”和姚雄的潜艇之间的距离,已渐渐地近了,当木兰花打开水底电视摄像管时,已经可以看到那艘灰色的潜艇了! 安妮是在家中失踪的。 她当然不是自己离开家,而是被人掳走的,正确地说,她是被人骗走的。 当她一再按动那无线电通讯仪,而木兰花仍然没有信息之际,她的心中十分着急,不断向外张望着,她看到一辆汽车,在铁门前停了下来,安妮只当是木兰花回来了。 她大叫着:“兰花姐!兰花姐!” 一面叫,一面控制着轮椅,向外冲了出去,轮椅在花园中驶过,但当她来到铁门前,看到从车子中走下来的人时,她却呆了一呆。 那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妇人。而且安妮也看到,在车中,还有一个绅士模样的中年人,安妮立时停了下来,手已放在轮椅的扶手上。 她瞪着眼,道:“你们是谁?” 那中年妇人抬头看了看铁门旁,在柱上所钉的门牌道:“是这里了,你们这里,有一位……嗯……木兰花小姐?” “是的。”安妮充满着疑惑。 经常,来找木兰花的陌生人,不是没有,但是却全是有目的而来,多半是有事来找木兰花的,像那中年妇女那样,好像根本不知道有木兰花这个人一样的,倒是着实少见。 那中年妇女道:“那就是了,你看看这个,这个上面写着,拾到的人,请送到这个地址,给木兰花小姐,可获重酬!” 她说着,打开了挽着的皮包,取出了一只玻璃瓶来。那是十分普通的玻璃瓶,是扁方形的,玻璃瓶中,好像有一张纸。 安妮还隐约看到,纸上有字写着。 安妮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连忙打开了铁门,道:“快给我看看。” 那中年妇人迟疑着,道:“你就是木兰花?” 安妮道:“我不是,木兰花是我的……姐姐,那一定是我失踪的秀珍姐抛出来的求救信号,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拾到的?” “是在一个海滩上。”那中年女人将瓶递了过去。 安妮接了过来,瓶中的纸对摺着,可以看到的一面,是地址和木兰花的名字,以及拾到可获重酬等语,另一面却只能看到几个字。 那些字十分潦草,当然是在十分仓卒的情形下写成的,安妮又看到了“秀珍”两个字,简直就是穆秀珍平时的签名! 她急不及待地打开了瓶塞。 然而,就在她打开瓶塞时,一股异样的气味,突然冲进了她的鼻端,刹那之间,令得她生出了一股要呕吐的感觉来! 她直到那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抬起头,用疑惑的眼光,向那中年妇人望来,只见那中年妇人却向她笑着。 那似乎只是一秒钟之间发生的事,她感到那中年妇人的脸,忽然在渐渐扩大,变成模糊不清,像是一团散开来的烟雾一样。 安妮已经知道不妙了,她待要伸手去按钮掣,使用武器,但是她刚才嗅进去的乃是麻醉性极之强烈的麻醉气体! 她的整个神经系统,都已受了麻醉气体的抑制,她的手指,已不听使唤了,她勉力挣持着,才发出了一下低低的呼叫声。 然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就在那时候,那中年男子出了车子,道:“你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的目标是木兰花,你怎么去对付这样一个小女孩?” 中年妇人瞪着眼,刚才她和安妮讲话时,好像是一个十分有教养的中年贵妇,但这时却原形毕露,一开口就粗俗无比。 只听她骂道:“你知道个屁!木兰花当然不在,你不听得她一路叫着木兰花,一路冲出来的么?她叫安妮,和木兰花的关系十分亲密!” 中年绅士笑道:“钓不到大鱼,却钓到一条小鱼。” 就在这时,屋中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那一男一女面上的神色略变了一变,连忙将安妮连人带椅,抬上了车子。 然后,他们抬起了落在地上的瓶子,拉好了铁门,一齐登上汽车,疾驶而去。电话铃一直在响着,一直到二十分钟之后,高翔才赶到。 等到高翔赶到的时候,安妮早已不知去向了! 安妮并不知她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到她渐渐又有了知觉之际,她只觉得出奇地口渴,她想出声要水喝,但是喉乾得似乎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头脑,还是不清醒的。 她虽然有了感觉,但唯一的感觉就是口渴,而她所想到的,也只是水,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何以会那样口渴,那样想喝水的。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中,在她的脑中,不知出现了多少幻影,她像是在酷热的沙漠中没有了向导,又像是在海中飘流着,又饥又渴。 然后,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当她睁开了眼睛之后,她只觉得在她的眼前,来回晃动着无数的色彩,那些色彩全是十分浓艳夺目的,令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但这时,她的头脑却已清醒了许多,她见到她的手是在一种柔软的物体之上,而并不是放在她轮椅的扶手之上。 那也就是说,她不在轮椅上! 当她一想到了那一点之后,她的心中,陡地一惊。 她的那张椅,等于已是她生命的一部份,当她发现她自己不在轮椅上时,那种吃惊的程度,和普通人发现他的双腿突然失去,是完全一样的。 那种极度的吃惊,更令得安妮昏昏沉沉的脑子,在刹那之间,变得完全清醒,而她的视觉,也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她看到在她前面的,是一块极大的花玻璃,像是经常被用来镶嵌在教堂中的那种,那玻璃的颜色,极之艳丽夺目。在那块玻璃的后面,好像坐着一个人。但是却完全看不清楚。安妮转头向两旁看去,她是在一间布置得华美的房间之中。 而这时候,她也已进一步弄明白,那块彩色玻璃,是一扇玻璃屏风,而她也可以肯定,在这张屏风之后,的确是坐着一个人。 安妮口渴的感觉,仍然十分之甚,她勉力叫了起来,道:“水,给我水喝!” 她听到在屏风后面,那人重覆了一声,道:“水!” 立时一扇门打开,一个人推着一架餐车,走了进来,放了一大杯水在安妮的面前,安妮立时拿起杯子来,一口气吞下了大半杯。 在服下了那大半杯水之后,她的神智完全清醒了,她已将昏迷过去的事,完全想了起来,她知道她已落到了敌人的手中。 一想到这一点时,她难免有点心慌。 但是她立时记起了木兰花的话: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要保持镇定。是以她缓缓地吸着气,道:“秀珍姐呢,在什么地方?” 屏风后的那人道:“她?她消失了!” 安妮冷笑一声道:“别骗鬼了,我被你们骗到了这里,你们也可以对别人说,我消失了,但我好好地在这里!” 屏风后的那人,笑了起来,道:“你真聪明,安妮小姐。穆秀珍是在我们这里,和你一样,但是我们不准备让你见她。” 安妮听得那人这样说,心中陡地一松,穆秀珍虽然落在敌人的手中,但是听来,她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意外,那已是令得她高兴了。 她摊开了手,道:“你想将我们怎么样?” 那人笑了起来,道:“那要等候我的首领,进一步的指示。我已经得到的指示是,安妮小姐,要取得你充份的合作。” 安妮的声音立时变得冰冷:“你在做梦!” 隔着彩色的玻璃屏风,安妮可以看到那人站了起来。接着,那人转出了屏风,安妮认出他就是在那车中的中年绅士。 他直来到了安妮的面前,瞪着安妮,道:“你非和我合作不可,小妹妹,因为你不和我合作,代价是穆秀珍的死亡!” 安妮的身子震动了一下。 她紧抿着嘴,一声不出。 那中年人又笑了起来,道:“这很值得你考虑了,是不是?现在,你可是已经愿意和我们合作了?你不出声,算是已默认了!” 安妮迅速地转着头,她立时道:“你的威胁是不能起作用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穆秀珍是不是真的在你们的控制之中!” 那中年人一挥手,道:“拿电视机来!” 立时便有一个人,担着一具小型的手提电视机,来到了面前,那中年人按下了掣,不一会,就可以看到萤光屏上,赫然是穆秀珍! 穆秀珍坐在沙发上,满面怒容,她所在的那间房间,陈设很华美。不一会,穆秀珍便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走着,显得不耐烦。 一看到了穆秀珍,安妮便忍不住叫了一声,道:“秀珍姊!” 但穆秀珍自然听不到她的叫声,她仍然来回走着,然后重重地坐倒在沙发上,那中年人道:“怎么,现在你相信了?” 安妮道:“我还是不相信,那可能是你们早用录影带录下来的,我要和她见面,才能相信,你们怕什么?在你们的巢穴了,让我们见一面,怕什么?” 那中年人侧着头,想了一想,道:“好。” 他随即吩咐道:“将穆秀珍带来!” 安妮的心头狂跳,她立时可以和穆秀珍见面了,虽然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但是可以和穆秀珍重逢,总是值得高兴的事。 她注视着电视机萤光屏时,看到那个房间的房门被打开,四个大汉持着枪走了进来,穆秀珍正在不断讲话,像是骂他们。 而那四个大汉,则在呼喝着,穆秀珍终于在枪口下,向外走来,在那四个大汉的押解下,走出了那间房间,不到两分钟,两个持枪的大汉,先倒退着进来,接着便是穆秀珍的大骂声,道:“你们这些暗箭伤人的家伙,又出什么主意?” 她一面骂着,一面走进了房间。 然后,她突然停住,叫道:“安妮!” 安妮只觉得心中一阵发酸,道:“秀珍姊!” 穆秀跨立时向前走来,但她立时被那几个大汉喝阻,道:“站住,别动,你们两人,可以有五分钟会晤,你们有什么话要说?” 穆秀珍怒道:“胡说,我们又不是犯人,为什么只能有五分钟的会晤?” “穆小姐,你是我的俘虏!”中年绅士大声回答。 穆秀珍仍待向前走来,那中年绅士一声大喝,道:“你再不明白,结局就十分悲惨了,穆小姐,别逼我们造成悲惨的结局!” 安妮也忙道:“秀珍姐,你怎样了?” 穆秀珍道:“我很好,就是一直被他们囚禁着,兰花姐呢?高翔呢?你怎会被他们捉来的?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得穆秀珍那样问,安妮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奇异之感! 安妮听得穆秀珍的时候,心中有一种十分怪的感觉,但是她却根本不及去细想,只是道:“高翔哥哥受了伤,兰花姐姐不知到那里去了?” 穆秀珍道:“安妮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安妮道:“秀珍姐,我们──” 她话还未曾讲究,那中年绅士已喝道:“行了,将穆秀珍带走,我和安妮小姐之间,还有一点小小的谈判,快走!” 那四个大汉立时将穆秀珍押走了。 当穆秀珍走出门口的时候,安妮又叫道:“秀珍姐!” 穆秀珍转过头来,安妮问道:“你不问四风哥怎么了?” 穆秀珍像是陡地被安妮提醒了一样,道:“是啊,他怎么了?他发现了我突然失了踪,一定是十分伤心了,对不对?” 安妮刚才和穆秀珍在讲话之际,心中突然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便是因为穆秀珍几乎完全没有问起云四风的缘故! 云四周是穆秀珍的丈夫,穆秀珍应该首先问起他来才是的,直到穆秀珍在离去的时候,仍未曾提及云四风,安妮才忍不住问起她来。 穆秀珍在安妮的提醒下,总算反问了一声。 安妮道:“他难过极了,也受了很大的刺激,医生吩咐他一定要静养,如果不好好静养的话,他的精神,可能支持不住!” 穆秀珍叹了一声,道:“不要紧的,安妮,等我们可以逃出去之后,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哼,你别看他们人多,我一样有办法逃出去的!” 穆秀珍话一讲完,便被那四个大汉押着,向外走了出去。安妮的心中十分难过,她自己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而穆秀珍是不是真有能力可以逃出去,而且边她也一并救了出去?安妮也不知道木兰花在什么地方,如果木兰花回到家中,发现她失了踪…… 安妮真是不敢再想下去。 自从安妮参加了木兰花她们以来,不论是如何惊险困难的事,在事情刚一发生时,她们也可能完全没有线索,也可能在恶劣的处境之中。 但是,却没有一次像如今处境那么恶劣的! 安妮的年纪虽然小,但是她一直是十分冷静的人,然而这时,她却也没有法子保持冷静,她急得不断地哭泣。 在木兰花的家中,高翔紧紧地握着拳,一筹莫展。安妮失了踪,木兰花音讯全无,穆秀珍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连串打击,即使高翔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也觉得难以忍受,他站了起来,来回踱着,脑中乱成了一片,不知该如何才好。 就在那时候,在路上,突然传来一下急速之极的汽车刹车声,那一下十分难听的声音,令得高翔陡地跳了起来,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小型房车停在铁门外,一个人打开车门,跳了出来,高翔一看到那人,就吓了一跳,那是云四风!云四风还穿着医院中病人的白色服装。 云四风一下车,就推开铁门,奔了进来,高翔忙迎了出去,叫道:“四风,你怎么可以离开医院的,医院吩咐你需要静养的。” 云四风的神情,却十分镇定,他道:“我是逃出来的。高翔,如果换了你是我,你需要什么?是需要静养,还是需要有关秀珍的消息?” 高翔苦笑了一下,他似乎不必考虑,便道:“你说得对,换了我是你,我也会从医院中逃出来的!” “现在情形怎么了?”云四风急极问道。 高翔再度苦笑:“情形更坏了,兰花不知到了何处,而且,连安妮也不见了,她一直是在家中的,但突然失了踪!” 云四风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过了半晌,他才道:“高翔,你的意思是,我们已遭到了前所末有的挫败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那样,四风,我已经知道主持这件事的人是姚雄,我已经命令全市警方人员,尽一切可能去调查和姚雄有关系的人物动态,现在我只好等着报告,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们绝没有办法采取新的行动,只好束手无策!” 云四风来回踱着,自他的额上,不断地有汗珠沁出来,他的神经显然是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之中,高翔刚想开口劝他去休息,云四风已然问:“你看秀珍有危险么?” 高翔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十分难回答的问题,因为穆秀珍现在怎么样了,他根本一无所知,他又如何能回答。 他想了片刻,才道:“秀珍一定是在敌人的手中,我想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杀了她,对敌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而留着她,可以要胁我们!你想,如果他们要杀死秀珍,又何必制造什么神秘的失踪呢?他们对付安妮也是那样,可知她们没有生命危险。” 听得了高翔那样分析,云四风的脸色,略为好转了一些,也就在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高翔连忙抓起了电话。 他立即认出,在电话中响起的是值日警官的声音,高翔连忙问:“有什么发现?” “第七行动组金警官有报告。” “请他直接向我报告!” “是!金警官请报告!” 高翔立即听到了金警官的声音,金警官道:“高主任,我们发现,有一批歹徒,最近曾在第十七号公路的一幢屋子中集会,这批歹徒之中,有过去和姚雄有过联系的毒贩在内,我们拘捕了其中两人,他们承认了,曾在那屋子中见过姚雄和黑豹!” 高翔兴奋得直跳了起来,道:“好,做得好,快命令就近警官派人去包围那屋子,但是别采取行动,等我来到了再说。” 高翔放下了电话,便道:“我们走!” 他和云四风两人,是急速奔出去的,因为金警官报告的线索,实在太重要了,那地方姚雄曾多次会见那批歹徒,那一定是姚雄在本市的一个巢穴。 破获了这一个巢穴,对于姚雄的来龙去脉,就可以认识清楚了。他们一齐跳上了车子,高翔驾着车,以极高的速度,驶向警局。 当高翔驶到警局之时,金警官立时迎了出来,道:“高主任,对那幢屋子的包围已经完成,这里有一百二十名兄弟,立时可以出发。” 高翔点着头,道:“你去找一套制服来给云先生穿。” 金警官向云四风略打量一下,便走了开去,不一会儿便捧了一套制服来,云四风换去了医院中的服装,和高翔一起跳上警车。 六辆警车,风驰电掣驶出了警局,没有多久便出了市区,转入了十七号公路之后不久,一条支路上便有警员驶着摩托车出来,这个警员是早和高翔以无线电联络过的了,由他负责带领大队警员,到那屋子去。 五分钟后,六辆警车都停了下来。 他们已都可以看到两百码外的那幢洋房。 那幢洋房在一个山坡上,有一条斜路,向上通去,在那条斜路上,总共有两道铁门,房子的四周有围墙,墙上有铁丝网。 在普通人看来,这幢花园洋房,目前十分宁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高翔却是十分有经验的警务人员,他才一跳下警车,便看到那洋房的四周围,草丛中和灌木丛旁,都伏满了警员,整幢洋房,都已经在警方的包围之下了。 警车停在两百码开外,那地方恰好是片林子,虽然大队警车驶到,但洋房中的人,也未必会发觉,高翔沉着地发着命令,道:“四下散开,加强包围,避免暴露!” 百来名警员一齐散了开来。 警员是训练有素的,行动十分快捷。 一个警官奔了过来,道:“高主任,铁门和铁丝网上,都证明是通电流的!” “哼!”高翔皱了皱眉,“金警官,和发电厂方面联络请他们暂时切断喧一地区的电源供应,电流一截断便告诉我!” 金警官忙用无线电和总部接头,再出总部和发电部门接洽,三分钟之后,又有警官来报告,道:“电流已经截断了!” 高翔端起了冲锋枪,开始向前奔去。 他一开始行动,大队警员,立时跟在他的后面,一齐向前奔了过去,等到奔到了近墙处,才一齐大声呼喝了起来。 高翔和云四风两人,奔在最前面,他们的手中都握着手提机枪,他们是从那条斜路直攻了上去的,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好几位警官,和三四十名警员。 当所有的警员,一齐发出呐喊声之际,声势之威猛,简直是惊天动地,高翔看到那房子中,有七八个人充满惊惶地向外奔出来,但是又立即退了回去。 从那样的情形看来,他们显然是等到警员开始大声呐喊,才知道整幢洋房,已然处在重重包围之下了。 高翔冲到第一重铁门之前,立时扳动了机枪,随着惊心动魄的枪声,他一脚踢开了那扇铁门,继续向前冲了过去。 等到他攻开了第二道铁门之际,屋中也开始有枪声还击,高翔和云四风带领着警员,在地上滚动着,找寻看掩蔽的物体,继续前进。 而那时,由另外几位警官率领的大批警员,已然纷纷爬上了围墙,密集的枪火,对准了房内扫射过去,这使得高翔他们更容易前进。 终于,高翔和云四风,首先跳上了洋房正门的石阶,背贴着桥而立,高翔向在墙头上的金警官挥着手,这时,他根本忘记自己的肩头受过伤! 金警官一看到了高翔挥手的动作,立时对着扩音器叫道:“屋中的人听看,你们已全部被包围了,快放下武器投降,将手放在头上,一个接一个走出来,给你们三十秒钟时间考虑,要不然,你们没有生还的机会,从现在起,三十秒!” 金警官话一结束,来自围墙和四面八方的枪声,一齐停了下来,只听得在洋房之内,还有枪声响起,但却只是零星的几下。 接着,便完全静了下来。 然后,看到第一个人,冲了出来,抛下了手中的枪,双手放在头上,奔出了屋子,冲下石阶,在他奔出来之际只听得房中有人怒喝一声:“没种的东西!” 接着便是“砰”地一下枪响,那人立时滚跌在地! 而几乎在同时,高翔一转身,便向门内扫射了一梭子弹,有人惨叫着,也有人高叫道:“别开枪,我们投降了,别开枪!” 随着那人的呼叫,好几枝枪抛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双手放在脑后,走了出来,一共有十五个之多,一齐站在花园中心。 这十五个人中,倒有一半以上是高翔认识的,那全是怙恶不悛的顽固犯罪份子。有两个还是才从狱中放出来还不到一个月的。 高翔冷笑道:“谁是头脑?” 那十几人互望着,一个道:“头脑是飞天龙,已被高主任打死了。” “那么,谁是副手,快站出来。” 一个身形魁伟的中年人,迟疑了一下,向前踏出了一步。高翔“嘎”地一声,道:“刀疤老四,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那中年人的左颊上,有一道十分难看,鲜红色的刀疤,刀疤老四是他的名号,那人是本市最恶劣的歹徒之一,他听得高翔问他年纪,不禁呆了一呆,然后才道:“我今年四十七岁。” 高翔“哼”地一声,道:“从你十五岁那年,在街头聚赌打架开始,你在狱中度过了多少年,我想你一生不想出监狱了!” “不,高主任,我们并没有做犯法的事!” “转过身,向前走来!”高翔大声喝斥。 刀疤老四转过身,向前走来,走到了高翔的面前,高翔突然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老老实实说,穆秀珍在什么地方!” 刀疤老四的脸色变得煞白,那种得他脸上的刀疤,更呈现一种难看之极的紫色,他道:“穆秀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高翔“呸”地一声,道:“你们都曾和姚雄见过面,会不知道穆秀珍在什么地方,不但有穆秀珍,还有安妮,也在你们手中!” “我们真的不知道,高主任,真的不知道,我们是和姚雄见过面,他给我们很高的酬劳,叫我们在这里等,随时等候他的差遣,我是听得他说起要对付木兰花、穆秀珍,但是……他的计划怎样,我们却不知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高翔挥手叫道:“进屋去做彻底搜索!” 大队警员服从看高翔的命令,进入了屋子,高翔的一手仍然抓看刀疤老四的胸口,道:“那么你们之中,有谁接受过姚雄的差遣?” “我们还没有人接受过差遣,我们不知他在干什么,高主任,真的没有,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犯罪,绝不会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不认罪的!” 高翔苦笑着,他知道刀疤老四所说的是实话,越是累犯,越是在被拘捕之后,痛痛快快地承认罪行,因为他们知道不承认也是一样的。 那样说来,自己的一团高兴,又化为乌有了! 高翔和云四风互望了一眼,两人一起苦笑! 而同时,刚才冲进屋中的警员,也已经完成了搜索,他们揪出了两个躲藏起来的人,但是经过周密的搜索之后,终末发现楼秀珍。 高翔又受到了一次打击! 但是这次打击,却使高翔知道,姚雄在本市,已建立了许多据点,他也可以肯定,穆秀珍一定是被关在许多据点中的一个! 他知道自己的侦察办法是对的,但是他却不知道那样子下去,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穆秀珍,也不知道在这期间,事情会有什么变化! 刚才,他正进攻这幢洋房的时候,由于心情上的兴奋,根本不觉得肩头上的伤口有任何疼痛,但是此际,却又感到一阵痛楚。 他望着警员将这二十名歹徒押上了车子,全中不禁起了一股极度茫然之感。他以为可以在这里得到线索的,但是线索又断了! 在海底继续跟踪着那艘潜艇的木兰花,心中也十分奇怪,因为那艘潜艇,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一直在向前驶去。木兰花知道自己很久没有和安妮联络,安妮一定很着急了,但是却也不敢贸然使用无线电通话,因为有被截听到的可能,而她现在正在跟踪着对方的潜艇,如果一被对方发觉,她的跟踪,就再也起不了作用了。 木兰花用心地观察着正在萤光屏上出现的那艘潜艇,从那艘潜艇行进的方向来看,它似乎不断地在转着弯,这就更使木兰花不明白了。 因为木兰花知道姚雄的手,受了相当严重的炸伤。 那样的炸伤,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的话,会引起十分严重的后果,那么照常理来说,姚雄就应该将游艇直驶往一个目的地,上岸去求医才是! 但是,他却只是在海中兜看圈子。 但不管如何,木兰花仍是抱定宗旨一直远远地跟在这艘潜艇的后面,“兄弟姐妹号”的远程海底电视摄像管,可以将那潜艇清楚地现在萤光屏上。 那样的跟踪,大约经过了一小时,木兰花发现那艘潜艇已渐渐向上升,木兰花知道对方要浮出水面了,她连忙先一步将“兄弟姐妹号”升出水面。 因为当潜艇上升之后,看到海面上有一艘游艇,姚雄是不会起疑的,但如果在它升起之后,它看到另有一艘从水底升起来的游艇时,那就不同了。 在“兄弟姐妹号”升上海面之后,木兰花立即看到,那是一个海湾,木兰花还认得出这个海湾叫作梅花山海湾,近海湾处,是本市的大工业区,工厂林立,在海上望去,也可以看到许多宏大的厂房,和高耸入云的工厂的大烟囱。 这时,木兰花也已明白那潜艇为什么兜圈子了!姚雄根本没有离开本市之意,他的潜艇,沿着海岸,绕了一个湾,来到了这里。 他自然是准备在这里登陆了。 木兰花在刹那间,脑中迅速地转着念,她自然要继续跟踪,一直跟踪到姚雄在本市的真正巢穴之中,她断定穆秀珍一定是在那里。 但是,要在海面上进行跟踪,却是相当困难的,跟得近了,会被姚雄和黑豹觉察,跟得远了,若是他们先登上了码头,进入了工厂林立的工业区,再要找他们,那就难得多了。 木兰花考虑了片刻,决定了先驶近码头去,等候姚雄的到来。 她迅速地按下了几个掣,使“兄弟姐妹号”的外型,略起改变。那次改变十分小,只是原来的船名上,压上了一幅“海鹊号”的新船名,同时,船首伸出了两个尖角来,而船尾也翘高了三四尺。但是那样的改变,也已足使人认为那是另一艘船了。 这个工业区一共有七个码头,木兰花还不知道姚雄会在那一个码头登岸,但是好在每一个码头都是并列的,木兰花在渐渐接近码头的时候,便注意看海面。 她并没有看到姚雄的潜艇是在什么地方升上海面的,但是她估计一定是在海中央那一堆礁石之后,因为她看到一艘快艇,正由那礁石之后,疾驶而来。 那快艇狭而长,十分小,艇上有着两个人。 木兰花和那快艇的距离还十分远,她其实是看不到艇上的两个是什么人的,但是她却可以肯定,那两个人就是姚雄和黑豹。 而且,木兰花从快艇的来势,也看出姚雄是准备在三号码头登岸的,是以她先将“兄弟姐妹号”驶向三号码头,并且先登上了岸。 在她登岸之前,她已在自己的容貌上作了小小的改变。 她并没有时间去作太大的改变,因为快艇来势十分快,时间上并不允许。 她本来是一直跟在姚雄的潜艇之后的,但是由于她有过人的判断力,是以她知道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可以反而先在岸上等看他们。 木兰花上了岸并没有多久,小艇的“扑扑”声,便越传越近,小快艇泊在三号码头上,几乎就在“兄弟姐妹号”的旁边! 木兰花站在岸上,岸上的人很多,她混在人丛中,一点也不出众,她注意着姚雄和黑豹的行动,姚雄是被黑豹扶上岸来的。 他们两人一上了岸,便立即匆匆向前走去,木兰花也连忙跟在后面,他们两人,显然未曾发觉有人跟在他们的后面,因为他们一直向前走着,连头也未回。 十分钟后,他们走进一条相当污秽的巷子,木兰花在巷口略停了一停,并没有立时跟进去,因为那巷子十分窄,立时跟进去,容易被发觉。 木兰花在巷口看得根清楚,姚雄和黑豹两人,在巷子中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他们停在一扇狭窄的铁门之前,那铁门看来,像是厂房或者仓库的边门,黑豹在那铁门上,连敲了七下,发出了砰砰的声响,那扇铁门立时打开,两人也走了进去。 在两人进去之后,铁门之中,还有一个人探头出来,向小巷左右,张望了一下,木兰花连忙缩回了身子,那人也立时缩回头去。 接着,“砰”地一声响,铁门关上了。 木兰花急步走过小巷,她甚至在经过那扇铁门之际,也没有停下来,只不过转头,装成了不经意地望了两眼,打量了一下而已。 那铁门十分残旧,上面漆看“曼谷实业公司”、“第一货仓”等字样,木兰花已经可以肯定,她已找到姚雄的秘密大本营了。 她穿过了小巷,在那小巷的巷口,又停了片刻。 在那片刻之中,她心念电转,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 她现在可以立时通知警方,那么,高翔自然会带着大批警员来到这里的,用直升机来运载警员的话,半小时就可以形成包围了。 但是木兰花却想到,那绝不是好办法! 因为如果这里是姚雄的秘密巢穴,几乎已是可以肯定的了,那么,穆秀珍就在这里面,也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 这里表面上是一个货仓,但是姚雄那样老谋深算的人,既然选定了这里来做他的秘密的巢穴,一定是有理由的,说不定里面有四通八达的地道,那么,大批警察一到,打草惊蛇,不但找不回穆秀珍,只怕要捉到姚雄,也不是容易的事。 木兰花的心中,实在是为难到了极点! 她已经几乎接近成功了!因为她已追踪姚雄,眼看姚雄进入他的秘密巢穴之中,但是,她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对付姚雄? 她绕到那仓库的正门,也是重门深锁,如果去敲门的话,一定是自讨苦吃,木兰花甚至考虑爬上仓库的屋顶去了,但是那样一样不能走进仓库之中的。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已绕看仓库转了一转,又来到了那个小巷的巷口了,就在那时,她的心中,陡地一亮! 她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姚雄急需要一个医生,而在他的秘密巢穴之中,不可能有一个医生常驻着的,因为他的受伤,全然是一件意外。 再进一步说,那就是会有一个医生进这仓库去了。那医生可能是他们的自己人,但是也更有可能是他们向普遍行医的医生求助!木兰花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登时高兴了起来。 她退开了几步,站在巷口等着。 如果有医生来,那么,她就可以进入部仓库去了。 木兰花等了约有五分钟,她看到一个穿着深黑西装的人,提看一只药箱,不急不徐地走了过来。一看到那人,木兰花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了。 木兰花立时迎了上去,道:“你是医生?” 那医生是一个中年人,他停了下来,道:“你是谁?” “我是仓库中的。”木兰花随口回答。 “你们刚才打电话来,有人受了伤,但如果伤势太重,我也只能做暂时的工作,你们应该通知警方才是!”那医生解释着。 “是,是,请医生先去急救一下。”木兰花说着,突然重重地一掌,击在那医生的后脑,那医生向前突然一仆,木兰花已托住了他的身子。 等到木兰花将他的身子放下来时,已经除下了他身上的上装。木兰花不得不在心中对那位医生表示抱歉,但是她却没有别的办法。 她自她自己的衣袋中,取出了一个假发竺,戴在头上,看来她变成了一个半秃的男子,她又贴了两条假髭在唇上,看来她老了许多。 然后,她将医生拖到了街转角处,靠墙坐着,她提着药箱,向前走去,来到了那扇铁门之前用力拍了几下,铁门打开来,一个人探出头来。 那人向木兰花一打量,便道:“医生么?” “是。”木兰花粗声回答着,“有人受伤?” “请进来,医生,我们一位工友,在搬运货物的时候,被碰伤了手。” 那人转身向内走去,木兰花跟在他的后面,进了仓库。仓库中十分黑暗,只有十分高的地方,有几盏昏黄的电灯,仓库中堆着很多货物,木兰花才一走进去,铁门便砰地关上。 木兰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铁门旁边站看了两个人。木兰花也不出声,那人走得很快,在两叠很大的木箱中间穿过,又来到了一扇门前,才站定道:“姚大哥,医生来了。” “快请医生进来!”那是黑豹的声音。 黑豹和姚雄,都在里面。 虽然木兰花一直镇定过人,但是这时候,她的心情,却也不免十分紧张,因为她此际的化装,十分拙劣,她知道是很容易被姚雄识穿的。 但是既然已来到了,她却绝没有不进去之理。 在带她进来的那人推开那道门时,木兰花已想好了,最精细的人,自然是姚雄,但姚雄绝不知有人跟踪他来到此处,而且他又急于治疗伤了的手,那么,他的注意力自然不免打折扣,只要自己掩饰得好一些,想混过去,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在一进去之后,既然见到了姚雄,也可以见机行事了!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就在那人推开门之后,一起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间十分普通的房间,正和普通仓库的办公室无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姚雄正在椅上,他的手搁在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 在他的手上,胡乱缠着一些布带,那些布带已被血湿透了,他的神情很苍白,皱着眉,一见木兰花就道:“快,快替我打止痛针!” 木兰花放下了药箱道:“你是怎么受伤的?” 姚雄并没有出声,在一旁的黑豹代答道:“是砸伤的。” 木兰花解开了姚雄手上的布条,实在不必一个医生,也可以知道那是炸伤的,伤的主要部份是手心,皮开肉绽,可想而知,十分痛楚。 木兰花摇看头,道:“不对,这不是砸伤的,我看……像是爆炸受伤的,我只能替你急救,我认为应当通知警方才是!” 办公室中的人互望着,黑豹一翻手,在他的手上,已多了一柄手枪,那枪正对准了木兰花,木兰花立时装出十分吃惊的神情来。 她忙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看,”姚雄沉声道:“你别多管闲事,我们也不想和警方发生任何关系,我只要得到治疗,而你,就负责治疗!” 木兰花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来,说道:“你们──你们会将我怎样?” 姚雄缓慢地道:“我们会将你囚禁起来,待我的伤好了可以离开这里时,那你就可以离去,所以,你得尽心替我治疗才好!” 那正是木兰花所希望的! 木兰花那时,出其不意要制住姚雄,是很容易的,当她走进办公室来的时候,她也考虑过这一点的了,但是她却知道那也不是好办法! 她制住了姚雄,固然可以要胁姚雄将穆秀珍放出来,但是穆秀珍还在姚雄的手中,姚雄又何尝不能要胁木兰花?这样做,可以说是一场赌博! 而木兰花却绝不能用穆秀珍的性命来做赌博。 所以木兰花并没有那么做,木兰花反倒希望姚雄将她囚禁起来,那么,她就有机会来查看这仓库中的情形,先将穆秀珍救出来再说了! 木兰花心中虽然希望如此,但是她还是道:“你们……让我回去,我定时前来替你诊治,我绝不泄露你们的秘密就是了!” 姚雄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们会冒那样的险么?” 黑豹也已厉声叱道:“少废话,不然我先杀了你,我们再去找第二个医生!” 木兰花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道:“好!好!”她先替姚雄注射了一针止痛针,然后,洗净了伤口,注射抗生素,再用最新的喷射防菌剂喷在姚雄的伤口上,然后才包扎了起来。 当包扎了之后,她才道:“如果在十二小时之内,体温不增高的话,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然只怕要送医院了!” 木兰花在那半小时中所做的一切,实在不比一个熟练的外科医生逊色,所以她可以说是一点破绽也未曾露出来,姚雄最后听了木兰花的话,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吩咐道:“带他进去,待他好一些,我究竟还是他的病人,但要派人看守他!” 黑豹和几个人答应着,木兰花在收拾药箱的时候,趁他们不觉,将一枚小型的偷听器,放在桌子之下,那偷听器只不过指甲大小,上面附有尖锐的短刺,只要用力一按,就可以附着在木器上或是墙上,然后,木兰花跟着两个人,提着木箱,走了出去。 那两个人带着木兰花,走出了那间办公室,来到了仓库中,他们来到了一只大木箱之前停下,其中一个人用手一按,将大木箱的一边,扳了下来。 那大木箱之中,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梯阶! 木兰花看到了那样的情形,不禁暗暗称赞姚雄设计的聪明,这里是仓库,仓库之中,几乎到处全是那样的大木箱,又有谁想得到其中的一只大木箱中有那样的秘密,竟是一条暗道的入口?木兰花在他们的推拥下,走下了那阶梯。 她走下了约有十来尺,前面便是一道走廊,有人在走廊中坐着,带木兰花来的人向那两人打了一个招呼道:“这是医生,首领吩咐将他关起来!” 那两个向木兰花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个打开了一扇门,道:“进去,走快些,你如果不想进去,我可以将你扔进去的。” 木兰花一声不出,便走进了那房间。 她才一走进去,那门便“砰”地关上了。 房间中的光线十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到,木兰花也不去寻找是不是有灯,她连忙自她的鞋跟中拉出一个耳筒来。 那耳筒有一根电线连着,木兰花将耳筒塞在耳中,她立时听到了姚雄的声音,道:“他妈的,高翔到了十七号公路那地方?” 另一个人道:“是的,所有人全被捕了!” 姚雄笑着道:“但是那没有用,我一点损失也没有,那地方的人,根本不知我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穆秀珍和安妮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一听到这里,心中实是又惊又喜! 因为她绝不知道安妮也出了事。 如今,姚雄那样说,那自然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连安妮也落到了他的手中,木兰花自然不免吃惊。但是值得安慰的是,听姚雄那样说法,穆秀珍显然是被囚禁着,而绝没有生命的危险,那么,穆秀珍被囚在何处,是不是就在这里? 木兰花继续用心听着。 只听得姚雄又发出了一阵奸笑,道:“我的计划,他们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而如果我的计划实现了,哈哈,哈哈……” 姚雄并没有再向下说去,只是不住笑着。 又听得黑豹问道:“首领你的计划是什么?” 木兰花听得姚雄说他另有一道绝妙的计划,心中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姚雄本来就是最足智多谋,是最危险的犯罪人物。 像姚雄那样的人,有了新的犯罪计划,何足为奇? 可是在听了黑豹那样的一问之后,木兰花的心中,却陡地奇怪了起来,姚雄的犯罪计划,连黑豹也不知道,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黑豹是姚雄最得力的助手,姚雄的行动计划,如果连黑豹也不知道的话,那实在是太秘密了,只怕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了。 可是,姚雄接下来讲的话,却又使木兰花不明白! 只听得姚雄笑了一下,在他笑声中,可以听得出,充满了神秘的意味,他道:“黑豹,我不能告诉你,这件事必须保守极端的秘密,只有我和另一人知道!” 办公室中,静了片刻。 然后,才又是姚雄的声音,道:“黑豹,你生气了?” 黑豹道:“你不将计划告诉我,我不生气,但是你却告诉了另一个人,这使我生气。” 姚雄“哈哈”笑了起来,道:“黑豹,等我的计划完成时,你就可以知道为什么在事先必须保守极端的秘密了,而那另一个人,他必须知道,是因为他是计划的执行人,怎能不知?黑豹,如果你生气的话,你实在太傻了!” 黑豹勉强笑了一下,道:“原来是那样。” 木兰花心中急速地在想着:姚雄的计划是什么呢? 她只是略想了一想,便不再去想这件事,因为木兰花并不认为姚雄的那个秘密计划,是和她目前要做的事情有关。 她还想再听姚雄谈谈穆秀珍和安妮的事。 可是姚雄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杂七杂八,讲了一些无关重要的话,接着,便听得姚雄道:“我在我的房间中,你们未得我的命令,不能有任何行动。” 好几个人一起答应着。 接着,便是脚步声和开门声,那显然是姚雄和黑豹两人已经离去了,他们两人一走,木兰花听得剩下来的人七嘴八舌地在讨论姚雄的秘密计划。 但是他们那些人,对姚雄刚才感到如此得意的秘密计划,显然是一无所知,是以他们只是胡乱猜想着,言不及义。 木兰花知道再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将耳塞送回鞋跟中,走到了门旁,转动门球,那门竟没有锁着,也许外面两个大汉,以为她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医生,根本不必怎样注意的。 木兰花将门打开了之时,向外看去。 只见那两个大汉仍然坐着,守着出入口。 木兰花将门开得大些,将头向外望去。那两名大汉立时发现了木兰花的行动,大声叱责了起来,道:“做什么,快滚回去!” 木兰花道:“是!是!房间中太黑了,有没有灯?” 木兰花像是十分害怕地说着,那两个人却大笑了起来,一个道:“原来这傻瓜到现在还一直在黑暗之中,哈哈,太有趣了!” 另一个道:“他多半是吓呆了!” 木兰花看到他们笑,索性装出一副傻样来,道:“我找不到电灯的开关在什么地方,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我身边有很多钱……” 木兰花讲到这里,那两个人已互望了一眼,停止了笑声,而且一起向木兰花走了过来。木兰花一看到他们走过来,立时退进了房中。 那两个大汉却直逼了过来,进了房间,一个“拍”地一声,亮着了电灯,另一个拍着桌子,道:“你有多少钱,全拿出来。” 木兰花双手乱摇,道:“我……我……” 可是那两个大汉却各自跑向前,一人伸一只手,拉住了木兰花的白装上衣,厉声道:“钱在哪里,快给我们,不然叫你吃一点小苦头。” 木兰花心中只觉得好笑,她的双手本来就是高举着的,这时,她双手一沉,用力按了那两人的后脑,然后双手一拢,将那两人的脑袋,推在一起,用力撞了一下,那一撞的力道着实不轻,“砰”地一声之后,那两人身子摇晃着,倒下地去。 木兰花又伸脚在他们两人的后脑重重踢了一脚,令得那两人不会那么快就醒来,然后,她搜走了两人身边的手枪。 她打开门,向外走去,看到那两个人的手提机枪,还全挂在椅背上,木兰花取出了其中一排的子弹盒,放在袋中,提了另一柄,她来到了另一扇门前,轻轻转动看门球,那门锁着,木兰花取出百合钥匙,只用了半分钟时间,就打开了那道门。 里面也十分黑暗,木兰花伸手在门旁,摸到了电灯开关,亮看了电灯,她立即看到了安妮!安妮正坐在一张椅子上! 由于电灯是突如其来着亮的,是以安妮紧闭着眼睛。 木兰花看到了安妮,心中的高兴,实在难以形容,她忙关上了门,低声叫道:“安妮!你睁开眼来看看,我是谁!” 一听得木兰花的叫唤,安妮立时睁开了眼来。 刹那之间,她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眼前的那人,虽然留着男人的短发,而且上唇还有短髭,但是安妮却一眼就可以认得出,那不是别人,正是木兰花! 安妮想张口大叫,可是由于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是以她张大了口,一句话也叫不出来。木兰花连忙向前走了过去。 安妮一等到木兰花到了她的身前,便紧紧握住了它的手,叫道:“兰花姐,你来了,我……你真的来了么?真是你么?” 木兰花笑道:“傻瓜,我还有假的么?” 安妮紧紧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见到了秀珍姐没有?我看到过她,她一定也被关在这里,兰花姐,你来了,那就好了。” 木兰花转身,道:“安妮,伏在我背上。” 安妮勾住了木兰花的头,木兰花将安妮负到了背上,又来到门前,木兰花向外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动静,分明是他们还未曾发觉下面生了变故。 木兰花走到另一个门前,那门没有锁,当木兰花推开那扇门时,发现那房间是空的,木兰花立即又到了另一扇门前。 那门锁着! 木兰花又用百合钥匙打开了门锁,陡地推开了门。 她一推开门,就看到穆秀珍从床上,直跳了起来! 穆秀珍本来,一定是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的,因为她虽然跳了起来,但是她的手中,还是拿着那本书,她先看到了安妮,然后,才看到了木兰花,因为安妮一见到她,便已迫不及待地叫道:“秀珍姐!” “安妮!”穆秀珍也叫着。 “秀珍姐,你看看这是谁,兰花姐来了!”安妮高兴地叫着,如果她不是双腿残废的话,她这时一定会直跳了起来。 “兰花姐!”穆秀珍叫看,望定了木兰花,她脸上的神情,是难以形容的,她向前直扑了过来,抱住了木兰花,也抱住了安妮。 木兰花忙道:“秀珍,我身上有手枪,手提机枪交给你,我们还未曾脱险,我们得设法冲出去,姚雄就在这里,我想,警员也应该包围这里了!” “兰花姐,你来的时候报了警?” “没有,但是我在这里的门外,击倒了一个医生,那医生应该醒来了,医生一醒,自然会进仓库来调查的,我们该引警方的注意了!” “那还等什么?”穆秀珍立时说。 她从木兰花的手中,提过手提机枪来,冲出房间,扳动了枪机,便扫出了一排子弹,在甬道中听来,枪声更是惊心动魄! 随着那一阵惊心动魄的枪声,只听得仓库上面,突然也有枪声传了出来,不但有枪声,而且还有大声的叱喝声,来回奔走的声响。 木兰花负着安妮,站着不动,穆秀珍已迅速地向上冲了上去,她一面向上冲,一面不断地扫射着,木兰花跟在她的后面。 她们两人,一前一后,冲出了秘道的入口处,立时有四五个警员,一起举枪向她们瞄射,穆秀珍叫着:“别开枪,我是穆秀珍,这是木兰花!” 一个警员立时向前走来,木兰花急道:“找到姚雄和黑豹没有?那是两个最危险的犯罪份子,他们就在这仓库之中!” 那警官道:“还没有,但我们已控制局面。” 木兰花抬头看去,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正如那警官所说,警方已控制了局面。 仓库中的枪战,已经结束了,歹徒在木箱后一个个被警员揪出来,总共有十几个之多,一出来就立时被警员押了出去。 听了木兰花的话后,那警官已下令,对整个仓库,进行彻底的搜索。在不到十分钟之内,警员已找到了两个暗道的入口处。 而在找到第三个暗道的入口处之际,又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机枪声,随着那一阵枪声,首当其冲的六七名警员,立时浴血倒地! 其余的警员,一齐散了开来,觅地掩蔽。 也就在那一刹间,一个人端看手提机枪,自地道的入口处,疾跳了出来,那人的动作,敏捷得像是一头豹一样,一跳出来,就跃了七八尺。 他身子打着转,手中的手提枪,不断地扫射着,子弹射向四面八方,完全没有人可以接近他,而他一面扫射,一面向外直冲出去。 那人正是黑豹! 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已被他窜到了门口,眼看他可以夺门而出了,但那时候,另一声枪声,响了起来。 那一枪,是躲在木箱后面的木兰花所射的。 随着那“砰”地一声响,正在向前疾奔而出的黑豹,突然身子向前仆跌了下去,木兰花的那一枪,正射在他左腿的腿上。 黑豹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还想提枪再扫射。 但是他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他一个翻身之际,一个警官用力一推,将一叠木箱推倒,向他身上压去,接着,至少有十个人,同时自掩蔽后,举枪向他扫射! 黑豹的身子,向上直跳了起来! 但是,当他的身子向上直跳起来之际,他已中了十几枪,根本不能再反抗了,但是他还是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提机枪。 他的身子弹跳了起来之后,立时又重重地摔了下去,他全身都是血,已经死了!木兰花立时将安妮交给了一位警员,她奔到了那地道入口处,喝道:“姚雄,你已走投无路了,快出来!”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又向地道中,连放了五六枪。 只听得地道中响起了姚雄的声音,道:“别开枪,我投降了!” 木兰花又向旁闪了一闪,她向在地道口的警员,作了一个手势,所有的警员,一齐向旁张开,接着,姚雄举着手,走了出来。 姚雄一出来,所有的警员手中的枪,全对准了他!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姚雄,认得我么?” 姚雄转过头来,看到了木兰花,他陡地一呆,道:“你是……你是木兰花!”他突然笑了起来:“哈哈,你真行,木兰花,我服了,真服了!” 木兰花冷笑着,道:“你想不到,是不是?” “当然因为我未能料到,要不然,你那种拙劣的化装,能将我瞒过去,才是奇事了。好,我既然已落在你们手中,没有话说,穆秀珍就是在──” 姚雄的话还未讲完,穆秀珍已大踏步走了过来,道:“我已经出来了,不劳你费心,姚雄,这次,你可逃不了的!” 木兰花唯恐穆秀珍恨起来,会对姚雄报复,是以忙道:“秀珍,他已落网了,警方自会处理,你快去和高翔联络一下。” 穆秀珍狠狠地望着姚雄,又道:“你逃不了的,哼!” 她扬了扬手中的枪柄,作势待向姚雄打过去。 木兰花忙喝道:“秀珍!” 穆秀珍这才悻然转过身,向仓库之外走去。 木兰花撕去短髭,除了发笠,回复了本来面目,伸手召来了两位警官,道:“这个人是亚洲最凶恶的犯罪份子,千万要小心!” 那两个警官答应着,其中的一个警官,立时取了一副手铐,将姚雄反手铐了起来,推着姚雄,一起向外走去。 在那警官和姚雄的身边,围满了警员,正是刚才穆秀珍所说的那样,姚雄这一次,一定是插翅难逃的了。 木兰花看到了这样情形,才放了心,她向安妮走去,一个警员将安妮负在背上,道:“兰花小姐,让我来照顾小安妮好了。” 木兰花道:“谢谢你的帮助。” 他们一齐走出了仓库,穆秀珍已经大声叫道:“兰花姐,高翔听到了我的声音,几乎傻了,他在警局等我们,要我们立即就去。” “好。”木兰花也十分高兴。 因为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是如此茫然而毫无头绪,简直一点线索也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那时,真是束手无策,难以着手! 但是,等到她想到了对方可能是利用潜艇来行事,而开始海底跟踪,搜索之后,事情便急转直下,一直到她找到了姚雄的秘密巢穴,事情更是顺利之极! 现在,姚雄已落网了! 仓库外,停着好几辆警车。 那些警车,都是接到了那医生的报告,前来调查真相的。当木兰花救出安妮和穆秀珍之际,大队警员正在仓库中调查。 但是在仓库中的歹徒,都矢口否认,说他们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人知道有人受伤,警方在不得要领之余,还当那是有人假借仓库方面的名义,骗那医生到这里来行劫的,是以正准备离去,而就在那一刹间,地道中突然响起了枪声。 地道中枪声一起,歹徒中就有人沉不住气了,立时发出了枪来,事情完全败露,在木兰花冲出地道时,警方已控制大局了。 木兰花走出仓库,看到姚雄上被押上了警车,穆秀珍站在那警车之旁,在司机要登上车子之际,她突然道:“我来开车!” 木兰花道:“秀珍,别胡闹!” 穆秀珍道:“他将我弄到这里来囚禁了那么久,我要亲自将他送到监狱去!” 木兰花皱了眉,一个警官已笑道:“穆小姐有那样兴趣,那是警方的荣幸,有史以来,警方没有过那么能干的女司机!” “谢谢你!”穆秀珍上了车。 她一上车,立时发动了引擎,探出头来,叫道:“高翔一定等急了,我先去了,你们随后跟看来好了!” 她话才一讲完,已经驾着警车,向前直驶了出去。 警车的去势如此之快,以致众人都不免愕然。但是在众人的愕然之中,警车已驶远了。安妮道:“秀珍姐一定急于见四风哥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或许是,她一直就是心急的人,我们也该上车了他们也一齐上了警车,一共是三辆警车,向前驶了出去,不一会,便驶出了工业区,来到了直通市区的公路上。木兰花在警车的车厢之中,和安妮在一起,安妮正在向她讲述自己如何上了当,落在歹徒手中的经过,突然间,警车停了下来。警车停得如此之突然,那令得木兰花立时知道,发生了意外!她忙问道:“什么事?” 警车的司机转过头来,道:“穆小姐的车翻车了!” 木兰花大吃了一惊,连忙跳下了车,果然,穆秀珍驾驶的那辆警车,翻在路边,那路边是一个二百尺深的山谷,幸而有两株大树,拦住了车子。 但是车子也翻得十分厉害,车头向上,车中的警员,全跌出了车子,车子出事一定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因为还可以看到有几个警员正在山坡上呼叫,向上爬来。木兰花奔到了警车旁边,穆秀珍还在司机位上,头垂在一旁,昏迷不醒。 木兰花先将穆秀珍从车中拉了出来,平放在地上,进行人工呼吸,穆秀珍很快就醒了过来,她一醒过来就间:“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埋怨道:“你几乎将整辆车都翻进了山谷!” 这时,所有人都奔过来了,长绳一根接一根抛下,将滚跌在山谷上的警员,拉了上来,每一个警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那个押姚雄的警官一被救上来就道:“姚雄逃走了!” 木兰花突然站了起来,道:“快派人搜索!” 大队人员散了开来,和总部取得了联络之后,几架直升机也飞来了,可是却找不到姚雄,姚雄竟然在不可能的情形下逃走了! 他们一直等过了很久,才来到警局。 高翔和云四风都在警局中,云四风也不顾当着众人,便紧紧地拥住了穆秀珍,倒是穆秀珍,反而脸红了起来,道:“别那样!别那样!” 穆秀珍的叫声,惹得众人也笑了起来。 穆秀珍和安妮全回来了,本来,事情可以算是十分之圆满了,但是却有两件事,是令人感到十分之遗憾的。 第一,姚雄逃脱了之后,一直没有下落。 姚雄的双手铐着手铐,一只手又受了伤,他能够在那样的情形下逃走,这证明他的确是一个非同凡响的犯罪份子。 第二,穆秀珍在翻车之际,受到了震荡,经过了医生的检查之后,认为她最好在医院中休养几天。本来要休养的是云四风,但是云四风在一见到了穆秀珍之后,已经全然没有事了,反倒是穆秀珍要休养,云四风自然只好在医院中陪伴娇妻了! 而安妮呢?她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云四风再替她做一张新轮椅! ------------------ 转自百草园,晓霜扫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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