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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太阳刚由东方的海面跃出,南角城的城南出海口,许多渔民正架起风帆出海。 这时一个身着白衣、脸庞苍白消瘦的年轻人正望着东方的海洋,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转身,向着南角城的南门迈步。 南角城位于人族地境最南端,同时与蛇族及木族交界,是除了北疆三镇之外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因此南门的守卫也最为严密。这时南角的守卫也最为严密。这时南门的守卫见到白衣年轻人远远走来,心里不禁起了疑窦。 从外型来看,此人必定是上族无疑,不过上族人士出门向来前呼后拥,孤零零一人实在少见,不过无独有偶,据说一个月前来到南角城的徐疯子也是孤身一人从北门进入,此人莫要如徐疯子一般,专门惹是生非就好了。 白衣人走到城门口,守门的七、八名士族官兵立刻紧张起来,尤其是带头的曹领军最是彷徨。 曹领军出生士族,因为刻苦耐劳、尽忠职守,终于由小兵升到了“领军”,这可以说是一般士族官阶的顶点,所以曹领军更是格外兢兢业业,不想犯下任何差错。 现在眼前忽然出现了这么一号不知来历的人物,他心里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去询问。按理自己与上族身分相差悬殊,本没有盘问的资格,可是听说当初北门守卫却因没询问徐疯子家世,后来被所属校骑骂得狗血淋头,自己最好还是别重蹈覆辙。 想定此点,曹领军栏在白衣人身前说:“公子稍侯,请问公子来自何方?” 白衣人眉头微皱,冷着脸瞪了曹领军一眼。 曹领军光秃秃的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若此人是城里哪个高官的子弟,自己可是倒大楣了。 只听白衣人缓缓地说:“你有管的资格吗?” 曹领军听了更谦卑了,哈腰说:“公子息怒,小人职责在身……” “够了。”白衣人一挥手说:“我叫白浪,来自北方,是来拜访南角王的。” 此人正是在北疆从“北域王”刘群池手上逃脱的白浪,当时白家皇族虽然已经肃清,但是姓白的人还是不少,加上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白浪便大胆地报出真实姓名。 曹领军听得此人是前来拜访南角王,自然是大吃一惊,刚刚自己多口询问,脖子上的脑袋岂非已经掉了一半?他连忙结结巴巴地说:“白公子请进,卑职……小人领路。” 白浪微一颔首,示意曹领军先行,曹领军连忙交代下属,只见两名士兵立即急奔向北面的京城报讯,曹领军自己则带着四名士兵,在白浪面前吆喝开路。 这时旭日初升,沿着大街行旅进出、人马杂沓,算是十分热闹,白浪望着四周,眼光四面浏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对于南角城这般热闹颇有兴趣。 正行间,前方巷口忽然转出一人,望见曹领军就大嚷说:“曹领军,今天不是你看南门吗?怎么擅离职守?” 曹领军一怔,仔细一看,那人正是最近最令人头痛的徐疯子,听说前几天他与“狂虎龙将”徐牙在“客来赌场”不期而遇,两人交谈甚欢,这两天也比较没有他闹事的消息,怎么今天却来找自己麻烦? 曹领军虽然也弄不清徐疯子的来历,不过他至少算是“狂虎龙将”的朋友,一样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只好强笑说:“徐公子,小人是护送这位公子入宫城。” “哦?”徐疯子上下打量了白浪两眼,笑了笑打招呼说:“好个俊美的人物,就是苍白了些……贵姓?” “白。”白浪看了徐疯子一眼,脸上没有半丝笑容。 曹领军这才发现,原来白浪不是对自己特别据傲,看来他的个性有些冷僻,不过徐疯子似乎不大在意,依然笑嘻嘻地说:“原来是白公子,您颇面生的,是外地来的吧?” 白浪不知徐疯子是何来路,见对方问得详细,他正眼望向徐疯子,沉声说:“不知这位……?” “我姓徐。”徐疯子笑说:“他们在背后都叫我徐疯子。不过除了仇家之外,当面倒是不会这么叫。” 白浪脸上依然冷漠,但仍点头说:“幸会了。”随即以目光催促着曹领军离开。 “等一等。”徐疯子虚拦着一行人说:“相见就是有缘,我请阁下喝杯酒。” 曹领军这可忍不住了,岔出来说:“徐公子,这位白公子现在要面见南角王,你可否改口再请?” “南角王?”徐疯子脸上看不出多少敬意,只耸耸肩说:“有什么重要事吗?能不能说一说?” 白浪似乎有些不耐烦,沉声说:“阁下官居何职?为何问得如此详细?” 曹领军心中暗暗打鼓,徐疯子除了身为上族之外,也没听过他有什么职务,白浪这么一问,看来是要给徐疯子难看,徐疯子正是没事找事的人,两人岂不是要打起来? 这位可是与南角王有关,起了冲突八成是徐疯子吃亏。曹领军毕竟身为士族,心知徐疯子几次与上族冲突都是为了士族或原民,想到这里,曹领军暗暗替徐疯子担心,便开口劝阻徐疯子说:“您就别多问了,还是改天再说吧……白公子请。” “等一下。”徐疯子依然拦在白浪身前,目光炯炯地说:“我虽然无官无职,到南角城也仅周余,但也知道南角王不会随便接见他人,阁下若是……” “好!”徐疯子说到一半,白浪忽然面露微笑,打断徐疯子的话说:“便与阁下先喝一杯,改口再拜访南角王。” 这话一说,众人无不吃惊,连徐疯子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忽然改变心意,他楞着片刻才摸摸头说:“嘎?这样……当然很好……” 曹领军可急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摸摸鼻子离开吗?他连忙说:“白公子,若有急事,还是应该先见南角王……” “没急事。”白浪不耐烦地向曹领军一挥手说:“没你的事,你去吧。” 曹领军不敢再说,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却听徐疯子忽说:“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子不爽请你了。” 徐疯子毛病又发作了?曹领军焦急地转回头来,只见徐疯子对着白浪嚷:“我最看不顺眼上族的人看不起别人,老子不交你这个朋友了。”还一面卷袖子瞪眼睛,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 曹领军连忙拦在两人之间,对着白浪说:“白公子,你别在意,小人还是先送您去宫城……” “没你的事。”白浪一挥手轻轻拨开曹领军,有些好奇地望着徐疯子说:“你说的话我不懂。” “这还不好懂?”徐疯子一哼说:“你把曹领军当什么东西?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那么该怎么说?”白浪愕然问。 “还不简单?”徐疯子说:“就说──多谢你的帮忙,我自己去就成了,您请回吧──这都不懂?” 徐疯子早有经验,一般的上族人根本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看来要和这人好好打一架,教教他待人处事的道理。 哪知白浪想了想,反而点头说:“这也有道理,皆领军,刚刚在下无礼,你别见怪。” 曹领军受宠若惊地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 “好朋友!”徐疯子大喜说:“我非得和你好好喝一杯不可,来来来,你喜欢丰盛大餐还是精致小点?喝‘老苏果’还是‘六蓝根’?” 老苏果是以苏果酿制的苏果酒,五十年以上者称为老苏果,而六蓝根是以草包米根蒸酸的草根酒,但若以五载以上的草包米根酿制,必须每十年去膏一次,这动作也称作一蓝,六次之后无须再去膏,从此称为六蓝根。老苏果口感辛辣灼烧,六蓝根醇厚够劲,两种都是人族最好的酒,南角城中同时藏有这两种酒的饭馆不超过两家,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由你作主便了。”白浪打娘胎里就在逃命,哪里听过这些?于是摇头说:“我没意见。” “好!”徐疯子兴奋地说:“那就去‘端流桥’桥头的‘翠琉居’吧,那里的孙三娘一手精致北方小点,藏有八十年以上的六蓝根,又安静又舒服,最适合朋友一起聊天,白兄请。” “徐兄先请。”白浪客气地揖让。 “一起走。”徐疯子哈哈一笑,拉着白浪迈步就走,只留下曹领军和四名士兵在大街上面面相觑,仿佛有些弄不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翠琉居”在城南偏东的“端流桥”桥北,占地约五百平方公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造型十分特殊,一幢幢独栋的宫殿式小房分布在精心设计的庭园中,最大的特色便是从底部一直延伸到屋顶的大型落地窗,落地窗色呈晕彩,配上泛出金属色泽的淡绿弧形纲砖,与景色完全融合在一起,在日光照射下,淡淡的绿揉合其它光彩雅致地散发;若在夜间七彩夜空的照耀下,整个庭园更会笼罩在反射的彩光下,平添了几许神秘的气息。 刚到门口的迎宾厅,徐疯子便扯开喉咙大叫:“有好朋友来了……都跑哪去了?” 这时一个士族伙计身着裁切合身的衣裤,满脸笑容地从内屋迎出,对徐疯子行礼说:“徐爷今天这么早来?” “小贾,三娘呢?”徐疯子笑嘻嘻地问。 小贾微笑说:“三娘正在忙,是不是让小的先陪徐爷到璇宫坐坐,等一下三娘再来拜会徐爷?” “也好。”徐疯子一指身旁的白浪说:“这位是白公子,是我新结识的好朋友,你们可要好好招待。” “原来是白爷。”小贾哈腰为礼说:“我们一定尽心,还请自爷多多指教。” 白浪只点了点头,他一生颠沛流离,多在草丛密林中度日,十分不习惯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 徐疯子却宛如自己家般毫不在意,只见他拍了拍小贾的肩头挤眼低声说:“小贾,你追到小玉了没有?” 小贾脸一红,低下头摇了两摇,徐疯子呵呵一笑,依然压低声音说:“早说教你两招,别尽害单相思,会闷出病的。” “徐爷!”一个女侍从中央的拱门走出,一见到徐疯子便巧笑情兮地说:“您怎么尽站着说话?快进来坐。” 只见徐疯子放开小贾,迈步笑说:“小玉越来越漂亮了。” 原来这位女侍便是小玉,生得确实娇俏可喜,难怪小贾犯相思了。白浪见到徐疯子连这都管,心里不禁有些意外。 两人进到“璇宫”,那是一个小型的圆形挑高宫殿式建筑,里面的装潢与门口大厅相似,不过却更为别致,有种闲雅的风味自然流露出来。 白浪目光转到中间一组方形的餐桌,只见上面无论餐具、器皿都极为精致,正打量间,徐疯子已经一屁股坐下,望着白浪开口说:“这里的餐具,若非从布尔山麓彩磁城运来的白彩细磁,便是设计极具巧思的银器。其实每一宫都有不同风味,不过我特别喜欢‘璇宫’。坐!” 白浪点点头坐下,小玉一面泡上清茶,一面说:“徐爷、白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六蓝根’先来两壶。”徐疯子挥手说:“其它的随你啦。” 小玉早明白徐疯子的个性,抿着嘴笑笑说:“难得见徐爷带朋友来,三娘说不定会亲手下厨呢……” “小玉!”这时门外忽转入一个容包美艳的高贵族妇人,她笑着斥责说:“你又随便替我许诺了……” 小玉一见此人,连忙伸了伸舌头闪开,只听这位美妇跟着又说:“不过这次小玉倒是说对了,徐爷带朋友来确实少见,是该料理些小菜待客的。”看来这位少见的艳丽妇人正是孙三娘。 “三娘!”徐疯子两眼一亮,一拍手说:“快来见见我新交的好朋友,他姓白……噢,白什么?”徐疯子这才想起还不知道白浪的名字。 “白浪。”白浪向着孙三娘点点头。 孙三娘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两人只是初识,想来有许多话好聊,于是她向小玉、小贾施了个眼色,躬身说:“两位先聊聊,一会儿前菜、‘六蓝根’就会送来,我再过来陪两位聊天……小玉、小贾,你们还杆在那里做什么?” “是,三娘。”两人立即随着孙三娘躬身退出。 三人这一走出璇宫,场面马上冷清下来,徐疯子望向白浪说:“白兄,你之前在那儿生活?” “荒野之中。”白浪简洁地回答,他当然不能老实说出自已被追杀了二十多年。 “荒野?”徐疯子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白浪说:“你是贵族?不是皇族?” 皇族自出生便列名管理,自然不可能生长在荒野之中。 “不是。”白浪摇摇头说:“我母亲不过是一般的士族,她老人家连我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我从的是因姓。” 白浪这次打算假冒贵族混个名堂,这样才有机会为白姓皇族复仇,反正姓白的人天下到处都是,他们总不能硬说自己是皇族。 徐疯子明白了白浪虚构的身世,他点点头说:“不知道又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皇族或贵族……难怪你不会摆架子。白兄,我一见上族人对平民颐指气使就生气,大家都是人嘛,何必如此?有些家伙母亲本是士族的也是这付德性,让我知道了非打不可。” 看来徐疯子的母亲八成是士族,白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换个话题问:“徐兄,不知您大名为何?” 徐疯子一顿,四面望了望说:“白兄,这里可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我当你是朋友才说,希望……” “小弟自当守密。”白浪点点头说。 “好。”徐疯子一正脸色,低声说:“在下徐定疆。” “多谢徐兄错爱。”白浪顿了顿,有些疑惑地说:“却不知徐兄为何对外人守密?” “叫我徐疯子不也很好?比徐定疆有意思多了。”徐定疆又轻松的笑了起来,摇摇头说:“过几天你说不定会知道原因……对了,白兄这趟来南角城是为了何事?我虽然只早来一个月,但是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说不定帮得上忙。” 白浪对这句话倒是深信不疑,当时与徐定疆相遇,徐定疆开口便说出曹领军今晨值班,已使白浪十分讶异,那时白浪便相信此人与一般人大不相同,所以才会接受徐定疆的邀约。 到了这里,白浪又发现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徐定疆就与这“翠琉居”上下混得如此熟络,更让白浪十分佩服。虽说如此,白浪却还是摇摇头说:“徐兄既无官职,这事恐怕帮不上忙。” “说说看嘛。”徐定疆眨眨眼忽说:“莫非是为了十年一度的都城选才大会?” 白浪一楞,正眼望向徐定疆说:“徐兄如何得知?” “这还不简单?”徐定疆笑笑说:“白兄出生荒野,初来南角城的一件事却是为了找南角王,除非为了选材大会,就是有急迫的冤屈要上告……既然白兄有空陪小弟喝酒,自然是为了前者。” 都城十年一度的选才大会是专为贵族举行的大会,至于皇族的擢升则另有管道,现在的白浪自然不敢参加。 “徐兄猜得没错。”白浪点头说:“在下希望日后能为南角城尽些心力,所以想面见南角王,争取入都城参与选拔的机会。” 徐定疆带笑望着白浪说:“这么说……白兄对自己的艺业有不小的信心,不知白兄师承何人?” 人族除皇族子弟从幼年便送往都城习艺之外,一般贵族都是自行习武,若是父亲不明的状况更是不易习得高深武学。当然白浪的状态完全不同,但这却又不是徐定疆所明白的。 “我师隐世已久。”白浪避重就轻地说:“不过对于自己的艺业,小弟确实有几分把握。” 徐定疆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小玉这时恰好推门而进,一面微笑说:“酒菜送上来了。”跟着放置菜肴、置杯斟酒。 过了片刻,徐定疆忽然望着笑脸盈盈的小玉说:“小玉,昆无宫今天来的是谁?” 小玉一惊,手中酒壶一颤,有些结巴地说:“什……什么?” 徐定疆微笑着说:“不用我再问一遍吧?” 小玉望望门外,低声说:“徐爷,您……” “别担心,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徐定疆轻松地说:“现在门外没人,你若是愿意说就快说。” 小玉微咬下唇,顿了顿才说:“是‘天猛龙将’赵大爷宴请手下四大管带,他的公子赵才、还有一位校骑是陪客。” “果然是熟人。”徐定疆微微一笑说:“没你的事了,去吧。” 小玉将酒壶放下,满脸苍白的去了。 徐疯子前几天刚揍了赵才的事情全城皆知,孙三娘交代千万不可漏嘴,没想到徐定疆居然开口便问哪些人在“昆无宫”,小玉心慌之下,只好老老实实地招认。 白浪越发觉得徐定疆莫测高深,他与自己一同前来,怎么已经明白了昆无宫有客? 徐定疆沉思片刻,转头见白浪诧异的模样,一笑说:“白兄在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见白浪点点头,徐定疆接着说:“孙三娘在我们坐定了片刻之后才来,一定才刚有贵客上门,但她见了我们却绝口不提,这就不大对劲,那些人八成与我有些疙瘩……而整个翠琉居之中便以昆无宫最具气派,我不过是蒙对了而已。” 白浪听得徐定疆浅显的分析,大是佩服,心想自己若成大事,非得与这样的朋友结交不可,何况此人对于士族十分同情,想来必定是贵族无疑,与自己有仇的只是刘姓皇族,若能得到此人大力协助,日后必大有帮助。不过此人个性特殊,不知收服不收服的了? 白浪正在沉吟,徐定疆举杯说:“白兄,今日你我相遇实是人生一大乐事,我们干了这杯酒。” “好。”白浪点点头,举杯随徐定疆一饮而尽。 这酒入口虽然滑顺,但一入腹中立即热浪滚滚,白浪诧异地一面运功压制,一面心想,这酒就是所谓的六蓝根?果然后劲十足,若非自己功力不错,只怕喝这一杯就得躺下。 徐定疆见白浪一饮而尽,他有些诧异地说:“白兄……”随后见白浪并无异状,徐定疆才改口说:“白兄好酒量。” “不敢当。”白浪虽然运功压制,不过酒意还是慢慢散发出来,脸色渐红,摇摇头说:“这酒……呢……” 徐定疆皱眉笑说:“还是慢慢喝吧。” 徐定疆一看便知,白浪酒量普通,不过是靠功力压制,但这酒不同寻常,白浪的功力再高,还是抵不过酒精侵入血液的速度。 白浪摇摇头,不愿就此认输,当即举杯说:“什么了不起?再来。” 徐定疆自然明白不可劝阻有醉意的人,他只呵呵一笑说:“我们喝,不过别糟踢了这好酒,慢慢来。” 白浪听得颇感顺耳,点点头说:“那就慢慢喝吧。” 两人举筷吃了几箸之后,徐定疆忽然笑说:“白兄若去找南角王……可能要失望了。” “为什么?”白浪虽仍算清醒,但酒意未退,话说得更直了。 徐定疆也不见怪,摇头说:“若能得南角王亲自推荐,白兄功力至少需达到龙将的程度……” “龙将?”白浪哼了一声,大声说:“我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白浪可不是吹嘘,当年他与祖父在北疆藏身,不只一次与所谓的龙将交手,若非敌方人多势众,白浪末必需要逃命,何况现在他承袭了祖父的内息,功力更是提高许多。 徐定疆微微皱眉,白浪也太不谨慎了,刚刚才从小玉的口中知道“天猛龙将”等人也在翠琉居中,现在还说得这么大声,若是给那些人听到了,自己虽然不惧,却怕这位初交的朋友出意外,便说:“我明白了,白兄也小声些,别让那些人扰了我们的谈兴。” 白浪忽然想到自己父亲、母亲、祖父等人都死在这些人手里,在三分醉意之下,心中怒火一冲,大声说:“有什么关系?那些人都该杀,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着一起身,向着门外便走。 “白兄!”徐定疆自然不能让白浪这么冲了出去,伸手向着白浪左腕便拿。 白浪警觉性何等之高?徐定疆手一动,白浪反射性地左手一沉,向上一翻,指端正对着徐定疆的手臂经络,气劲一拥而出。 徐定疆却也吃了一惊,他的手倏然而停,跟着手掌微微一震,皱眉说:“白兄?” 白浪刚一出手心中已经后悔,他虽微有醉意,也知徐定疆没有恶意,不过自己这么一下八成会伤到对方,这个朋友可交不成了。不过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徐定疆居然在刹那间看出自己招式的变化,不但能半途凝劲不发,那轻轻一震更是化去了自己指端气机的变化,功力实在莫测高深,这一惊白浪清醒三分,回头望向徐定疆,不相信一个贵族有这样的功夫。 事实上贵族与皇族虽同称上族,但除外貌相同之外,体质本有少许差异,所以一般贵族的功夫进境较缓慢。白浪本是皇族,先是受到父、祖的轮番灌输功力,加上后来又有奇遇,才被造就成现在的功夫,徐定疆却是怎么练的? 而徐定疆心里也是诧异万分,他虽看出白浪功夫不弱,也没想到一出手便是如此凌厉,自己若是反应慢上半点,只怕手臂的经脉已经受伤,不禁微有怒意,哼了一声说:“白兄好霸道的指力。” “真是积习难改……”白浪收回手掌,皱眉说:“徐兄海涵,小弟长年奔波在外……这……”白浪并不善言,想道歉却又不知该如何措词。 徐定疆见白浪懊悔的模样,全想白浪是真心道歉,他个性十分爽朗,释然地挥挥手笑说:“算了……不过白兄的功力确实不弱,让我大出意外,能应付龙将当非虚言。” “徐兄才真是高手。”白浪有些尴尬地说:“我刚刚失态了。” 白浪省起,若自己出手杀了“天猛龙将”,只怕又要开始逃亡,这样南北都无法立足,自己还有什么希望复仇?想到此处,白浪浑身冒汗,所谓酒能乱性,自己以后还少喝为妙。 “徐爷、白爷。”这时孙三娘忽然领着端着一盘菜肴的小贾推门而入,一面置菜,一面笑着说:“白爷第一次来,先尝尝小妇人的手艺。” “对。”徐定疆哈哈一笑说:“三娘的手艺可谓南角城第一,不可不吃。”一面率先举起了筷子。 孙三娘一笑,指着一盘排成放射状的彩色角锥物说:“这道菜叫做‘锦镶狮鹿角’,狮鹿角原是硬物,但经配合东参果烘调,已经软化得恰到好处,上面镶饰的是笋柳、玉梅干,七珍茸等物,可要趁热吃才好。而这另一道菜叫做口炭爆谷鱼鳞!” 孙三娘一面介绍,徐定疆早已老实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一面抽空说:“白兄,别楞着听,一面听一面吃,那可是特别好吃。” 白浪哪里听过这种名目的食物?这时早已食指大动,不用徐定疆再三嘱咐,白浪也举起筷子,果然是稀世美味,白浪从没吃过这种东西,不禁多夹了几口。 不过夹没两下白浪还是暗暗皱眉,自来北人用刀叉、南人惯筷箸,自己为了南来已经练了许久的筷子,怎么还是不大灵便,还好别人看不大出来,不然单是这一点只怕就会露出破绽,正想着的时候,孙三娘忽然一举杯,嫣然而笑说:“小妇人敬两位爷。” “好。”徐定疆哈哈一笑,又是一饮而尽,白浪可不敢了,刚刚他已经体会到六蓝根的力道,自己若是多喝个两杯只怕又失去控制,于是只轻辍了一小口。 互敬了两杯之后,孙三娘与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不过聊没有多久,徐定疆一反常态沉默下来,孙三娘也不在意,转而半逗半挑地与白浪低声闲聊。白浪口中是人间美味,眼前是芙蓉美颜,耳中是盈盈笑语,忽然间,白浪有种昏眩的感觉,竟不知过去二十多年的奔波流离是幻是真,亦或眼前才是幻梦。 过了好片刻,孙三娘才转头望向徐定疆,轻笑说:“徐爷,您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徐定疆摇头说:“三娘……再过两天,只怕你的生意会清淡了些。” 孙三娘一征,随即又涌出笑容说:“徐爷说笑了。” “不是说笑。”徐定疆说:“现在我也不大确定……好吧,酒足饭饱,我们该走了。”一面从怀中掏出了一片白色薄牌,放在桌上说:“三娘,够不够?” 孙三娘一看,眠嘴笑说:“太多了,这些东西不过五、六百钱,徐爷怎么一出手就是一财?”(附注:人族货币中一财等于一千钱。) “不用找了。”徐定疆起身说:“白兄,有没有兴致随我去拜访一下‘天猛龙将’?” 白浪正在发怔,没想到这里一餐可以吃掉数百钱?自己身上可只有两百多,若这一餐是自己付账,那可要打着出去了,这时见徐定疆发问,连忙起身说:“自当奉陪。” 白浪起身的同时,孙三娘玉容变色,她有些结巴地说:“徐爷,白爷,您二位去……去哪儿找赵大爷?” 孙三娘心里打鼓,莫非刚刚此人说的生意将清淡,便是他要在这里打一场?他怎么知道“天猛龙将”也在这里作客? “放心,我只是有消息告诉他而已……”徐定疆笑笑说:“对了,三娘也不用带路,我知道昆无宫怎么走。” 话说完,徐定疆使与白浪向门外走去,留下孙三娘一个人发忙。 昆无宫比之璇宫大上数倍,整体的装饰以金玉为主,正所谓金光灿烂,从外面一望,只觉门户方方正正,十分气派。 徐定疆与白浪两人绕过庭院,几个站在门口的士兵远远望见,他们自然认得徐定疆,一个士兵立即斥喝说:“徐疯子,你想做什么?你可知‘天猛龙将’在此饮酒,还不快退去!”这人毕竟也是士族,其实是在提醒徐定疆快溜。 不过他这么一嚷,昆无宫里面立即安静下来。 徐定疆嘻嘻一笑说:“我不是来打架的。” “徐疯子?快把他捉住!”只听赵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随即见到赵才从门内闪出,瞪着徐定疆说:“好个徐疯子,这次你可是自己送上门来。” 徐定疆笑容不变地说:“赵老大,你一个人吗?” 赵才这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怎么四大管带都没跟出来?不过他不信父亲会让自己吃亏,依然挥着拳头叫:“你有种就跟我进来。” 徐定疆回头向白浪一笑说:“白兄请。” 白浪不知徐定疆在闹什么玄虚,刚刚他才阻止自己前来寻找“天猛龙将”,现在却又跑来自投罗网?不过白浪也怡然无惧,点点头说:“徐兄先请。” 徐定疆也不多谦让,率先向着昆无宫走去。 眼看徐定疆走近,赵才不禁有些胆怯,不过他毕竟是将门虎子,也不算是脓包,只不过有些被徐定疆打怕了,这时靠山在后,仍一挺胸膛带路。 昆无宫里面有个以屏风隔成的心门厅,三人绕过门厅,眼前一个宽大的圆桌,上面坐着六位身着甲袍的将官。坐在主垃的一人年纪较长,容色剽悍,正以炯炯的目光打量着进来的两人,从他衣着看来,自然足南角王手下大将之一的“天猛龙将”赵平南无疑。 除了身着管带服饰的四人之外,余下那位校骑不是别人,正是老朋友关校骑,徐定疆哈哈一笑说:“关管带,恭喜恭喜。” 连赵才在内,众人面色都是一变,今天正是关校骑荣升管带的一天,所以其实主客是关校骑,四位管带与赵才算是陪客,却不知徐定疆如何得知? 赵平南眼中神光一闪,开口说:“关思齐,还不谢谢徐公子?” 关思齐见龙将嘱咐,点头起身说:“徐公子,多谢。” “那里、那里……”徐定疆转眼望向赵平南,轻轻一笑说:“听说龙将找我?” “无礼!”一名高壮的管带霍然站起,伸手向着徐定疆肩头直抓,两人本相距近五公尺,他手一伸,却不知怎么缩短了这五公尺的距离,一只巨灵般的手掌已经欺近了徐定疆的肩头。 “好个缩地成寸。”徐定疆哈哈一笑,在对方手掌末合之际,忽然耸肩一撞。 这名管带没想到有此一变,掌力正当将发未发之际,猛然被徐定疆撞得手掌一扬,他怒斥一声,左手一勾,右掌向下一绕,一股巨力沛然由两掌之间凝集,正要发出时,忽听“天猛龙将”赵天南一喝:“何通,住手!” 何通便是这名高壮的管称,他闻声收劲,向后退了两步,面露不解之色,望着赵平南。 赵平南轻哼了一声说:“徐公子果然艺高人胆大……请坐。” 徐定疆毫不客气,拉着白浪随便选了两个位置坐下,一面介绍说:“这位是我刚交的朋友白浪,各位多多指教。” 赵平南没理会白浪,凝视着徐定疆说:“徐公子屡请不到,没想到忽然来?” “既然来了当然有事。”徐定疆也不知拿了谁的酒杯,喝了一口之后才说:“赵龙将,据我所知,蛇族的军力近日集结到了三族边界,不知您的看法如何?” 蛇族、木族与人族恰好交界于木须河、索思河两坷汇聚的出海口,三方的城镇成椅角而立,人族这儿便是南角城。 这话一说,厅里所有人同时大吃一惊,只有赵才嗤地一声说:“徐疯子又发疯了,谁信你的?” “赵龙将应该最明白。”徐定疆不理会赵才,沉声说:“若您也认为蛇族进攻时木族必当相助,待有变故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话一说,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向赵平南,赵平南眉头微皱,凝视着徐定疆说:“这个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是真的了?白浪心里更是莫名其妙,这位新结识的徐定疆到底是何方神圣?有着花不尽的金钱,又有十分正确的情报,若说他无官无职谁肯相信?可是……若他有官职在身,岂会被称为徐疯子? ------------------ OCR:星诗、陨星等网友 由卧虎居校正排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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