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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上路!”马丁·帕兹大声说。 堂维加尔一言不发,跟着这个印第安人。他的女儿!……他应该再找到他的女儿!……骡子被牵来了,他们做好了穿越科迪勒拉山长途跋涉的一切准备;两个人把他们的“捧首”搭在骡子身上;用皮带把厚实的护腿套绑在自己的膝盖上;装了长马刺的大马镫套进脚上,宽大的瓜亚基尔草帽盖住了他们的头。每个马鞍上的枪套里都插上手枪;堂维加尔手里拿一支挎在身侧的厉害的卡宾枪;马丁·帕兹围上一条纽带,另一头同骡鞍辔固定起来。 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刺马起程。当通过城门时,一个全副武装的黑人赶上他们。这是黑奴里贝尔塔。堂维加尔认识他;忠诚的仆人半路跟上他们。 马丁·帕兹认识他们要穿行的所有平原和大山;他知道桑伯把他的未婚妻带到哪个荒凉处的部落和哪些不毛之地……他的未婚妻!他用不着害怕用这个词来称呼堂维加尔侯爵的女儿了。 “我的儿子,”侯爵说,“你心里有点儿希望了吗?” “恨和爱各一半!” “犹太人的女儿,变成了我的骨肉,永远属于你了。” “我们还是走吧!我们走!”马丁·帕兹火爆地说。 在路上,他们看到许多逃命的印第安人,重又回到大山里的宿营地。随着马丁·帕兹的背叛,失败和溃逃接踵而来。虽然骚乱在几个地点取胜,但在利马却惨遭失败。 三个骑马的人急匆匆地赶路,他们只有一个愿望、一个目的。他们很快钻进了科迪勒拉不好走的山口。崎岖的小路贯穿着东一块西一块长着可可树和松树的淡红色土壤上。雪松、棉花、芦荟、大片的玉米地和紫首蓿地被甩在他们身后;刺人的仙人掌有时还刺痛他们的骡子,使他们在艰难的半路上迟疑不决。 在夏天这几个月里,穿越科迪勒拉山是很艰难的事。赶路的人不曾料到,在六月的阳光下,积雪融化了,导致山间瀑布在他们脚下流淌,经常有可怕的巨石从山顶滚落,从他们身旁滚过落入无底深渊! 但是,他们一直走,既顾不了暴风雨,也顾不了荒僻处的寒冷;他们日夜兼程,从来不找城市或村庄休息片刻;他们勉强在丢弃的小茅屋里,打开铺盖躺下歇歇麻木的四肢,吃几块晒干了的肉,灌满几葫芦溶化的雪水。 他们终于到达海拔14000英尺高的安第斯山峰顶。那里没有树,也没植物,有时他们碰到棕熊和大黑熊。往往在下午,他们被困于风暴中,大风使科迪勒拉最高处形成雪的旋涡。堂维加尔有时不得不停下来,对这样令人生厌的危险环境不能适应。马丁·帕兹于是用手臂搀扶他,让他到雪堆后面躲避。然而,闪电划破夜空,雷声在山峰间滚动,雷电劈碎山颠。 在安第斯山这个最高点,赶路的人受着病痛的折磨,印第安人把这种病叫高山病,它使最无畏的人浑身无力、丧失勇气。他们必须有超人的意志,才不致于一动不动地倒在砾石路上,被展开巨翅飞翔在他们头上的大兀鹰啄食掉!这三个人很少说话,每个人都陷入这悲凉带给他们的孤寂中。 在科迪勒拉的东北面,他们大概发现了他们敌人的清晰的脚印,于是他们就一直走,以便最终走下山峦;但是安第斯山由众多意料不到的小山包组成,这样,可望而不可及的山峰总是在他们眼前。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了高等树、羊驼、小羊驼穿过罕见的草地,对他们来说,这意味着附近有人。有时他们碰到高丘人,赶着他们的骡子,不止一个监工与他们一道走,以换下那些筋疲力尽的牲口。 这样,他们就能来到位于秘鲁和巴西交界处的茫茫原始森林。从此,他们就能紧跟绑架者的足迹;在这些错综复杂的树林里,马丁·帕兹可以发挥其印第安人的聪明才干。 当他们发现一堆快熄灭的火及脚印时,西班牙人又来了神儿,黑人也有了劲,火和脚印说明他们的敌人就在附近。马丁·帕兹对这一切都注意到了,并对小树枝的断口和足迹考察了一番。 堂维加尔担心他不幸的女儿被徒步拖着穿越石头路和荆棘丛生的路;但是印第安人让他看一些嵌进泥里的碎石,说明这是动物压的;踩倒的树枝都朝同一个方向,只能是由一个骑马的人踩过去的。可怜的父亲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又开始充满活的希望;从此,马丁·帕兹就信心十足,如此灵活、如此坚强,在他看来,既没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难,也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 然而,茫茫森林使他们的视野一直在缩小,越来越多的树使他们眼花缭乱。 一天晚上,在密不透光的树林中,夜显得更黑了,他们因太累而被迫停下来。他们来到一条河边;印第安人清楚地认出,这是马代拉瀑布的最初水流,巨大的红树探身在平静的水波上,由变幻莫测的藤科植物与对岸的树连接起来,藤枝上荡悠着布谷鸟。 绑架者沿着河向上走呢?还是顺着河向下游走呢?这就是在马丁·帕兹面前提出的不好解决的问题。他离开同伴一会儿,顺着很难分辨的逃跑者的脚印走,这样,他就被引向一处不太暗的林间空地,一些原地踏步的迹象,说明有一队人马可能从这里过河,这就是这个印第安人的看法,虽然他在周围没发现任何造船的证明;他知道桑伯大概会砍几棵林中的树,剥去树皮,用它们造个木筏,把人渡过马代拉河对岸。然而,当他看见一大团黑糊糊的东西在上述小树林边晃动时,他还在犹豫;他准备好圈套,准备发起攻击,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一只动物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这是一只母骡。这奄奄一息的可怜动物,准是从别的地方拖到这里被打死的,拖痕上洒了血。马丁·帕兹不再怀疑:那些印第安人不能把这牲口弄过河去,一刀把它杀了,因为骡子身上有一条很宽的刀伤。看了这一切,他不再怀疑他的敌人逃走的方向,他回到同伴身边,而他的同伴正因他长时间没回来而焦虑不安呢! “明天我们就会见到那姑娘了!”他对另两个人说。 “我的女儿!噢!我的儿子!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吧!”西班牙人说,“我已经不累了,力量使我恢复了希望!我们走吧!” “但是应该渡过这条河,而我们不能花费时间造船!” “我们游过去!” “勇敢些,我的爸爸!里贝尔塔和我,我们协助您!” 这三个人脱掉衣服,马丁·帕兹把衣服打成一个包,顶在头上,他们悄悄地溜到水里,生怕这么多人在巴西和秘鲁界河里游,会惊动一些可怕的鳄鱼。 他们没遇到麻烦就到达了河对岸;马丁·帕兹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搜寻那些印第安人的脚印;他仔细观察那些小树叶、小石子,但是由于水流湍急,已经把有痕迹的树叶和石子冲走了,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登上陡峭的河岸,直到发现骡子的地方那样高,他还是无法确定绑架者所走的方向。为了使自己的踪迹消失,这些人可能在几英里外上岸,远离上船的地点。 马丁·帕兹为了不使自己的同伴失望,他并没告诉他们这些令人不快的想法,他甚至对堂维加尔只字不提那头骡子的事,生怕使他又陷入不快中,或让他知道了他女儿现在正被拖着走在那难以通行的小路上。 当他回到西班牙人身边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疲劳卷走了他的痛苦和决心,马丁·帕兹很注意不吵醒他,休息一会儿对他大有好处;但是,当他守夜时,堂维加尔的头靠着他的膝,他锐利的目光透过周围的黑暗,他派里贝尔塔到下面的河岸上寻找某些能在天亮时指引他们的踪迹。黑人按他指的方向去了,像一条蛇一样溜进河边长着的高高的荆棘中,而他的脚步声一会儿就消失在远处。 黑人走后,马丁·帕兹独自呆在死一般的孤寂中;西班牙人睡得很熟,并进入了梦乡,有时他在梦中说出他女儿和印第安人的名字,只有这梦呓打破幽暗的树林中的宁静。 印第安青年并没弄错;桑伯在3英里之内下河,然后带着少女和他的众多伙伴登岸;在这些人中还有受了重伤的马南加尼。 桑伯的队伍在路上越来越多。平原上的和山里的印第安人急切地等待暴动取得胜利;当得知他们的弟兄失败了,他们陷入绝望的沉痛中;当知道他们被马丁·帕兹出卖了,就疯狂地破口大骂;看到他们抓获了一个可以平息他们愤怒的替罪羊,他们又发出快乐的大叫,并追随着这个老印第安人的队伍。 他们就这样追着这个即将处死的人走,他们圆睁血眼,好像要把少女吞掉;这可是他们就要将其处死的马丁·帕兹所爱的未婚妻啊!雨点般的脏话都泼向她;想当众向她复仇的桑伯,费了很大力气才使萨拉免除狂怒引起的粗暴举动。 处在这群可怕的乌合之众之中,少女脸色苍白,情绪颓丧,她什么也不想,昏厥过去;她感觉不到压力、感觉不到意志和生命存在;因为血腥的手在推着她向前走,人们把她抛进了这无限的孤寂中,她不可能挪动一步以逃脱死亡。有时她父亲和印第安青年的形象掠过她眼前,但也只是像闪光一样使她目炫;过后,她就像无活力的东西一样,倒在可怜的骡子的脖子上,她那被撞肿了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了。过了河以后,她不得不步行跟着这些绑架者,两个印第安人架着她,拖着她飞快地走,一条血印留在了沙子上和桔叶上,说明她这一路受了多少罪。 但是桑伯不再担心被追上,他认为少女流的血虽然暴露出他逃走的方向,但他的目的地接近了,这也关系不大了;很快他们就听到瀑布倾泻到大河中水流的咆哮声了。 印第安人的大队人马到了一个小镇,小镇有上百间泥草房;看到他们来了,一大群妇女和孩子愉快地欢呼着跑向他们;不少人在那里与自己焦虑不安的家人又重聚了,但是,更多的妇女看不到孩子的爸爸回来了。 这些妇女很快了解到他们失败了;当她们得知马丁·帕兹背叛了,又看到他必死无疑的未婚妻时,他们的悲痛变成了愤恨。 萨拉在她的敌人面前一动不动,用无神的眼睛望着她们;所有可憎的面孔在她周围作怪相取笑她,最可怕的威胁在她耳边吼;可怜的孩子大概以为要被送入人间地狱呢! “我的丈夫在哪儿?”一个妇女问;“就是你让人把他杀了!而我兄弟再也回不了家了,你把他怎样了?该死!该死!让我们每个人吃她一块肉!每个人都让她尝尝受罪的滋味!该死!该死!” 这些披头散发的妇女,挥舞着刀子,晃动着点着火的木柴,搬起大石头,走近少女,把她围起来,折磨她,掐她。 “让路!让路!”桑伯喊道。“所有人都要等首领们的决定!这个姑娘应该为天神消消气!天神使我们的武器变沉重了;她并不只用来报你们个人的仇恨!” 妇女们听从了这个印第安老人的话,向姑娘投去了可怕的目光;少女满身是血,躺在沙滩的碎石上。 在这个小镇的上面一百多英尺高的地方,急速地流下带着泡沫的瀑布,又撞碎在锋利的岩石上,挤在深深的河床里的马代拉河,突然把大量湍急的水抛出来;带白沫的雾长久地悬浮在激流上,瀑布倾泻的雄浑而可怕的声音传到很远的地方。 这个不幸的姑娘大概会葬身在这白沫飞溅的瀑布里;太阳刚刚露头,她就被放在瀑布上面的一只树皮小船里,她将被马代拉河的水流冲下,撞击在尖硬的石棱上粉身碎骨。 首领会议就是这样决定的;他们推迟到第二天对他们的替罪羊进行处决,为了让她在焦虑不安、痛苦和恐惧中度过一夜。 当判决宣布后,她听到印第安人快活的吼叫,所有印第安人竟到了疯狂的地步。 这是一个狂欢之夜、血腥恐怖之夜;酒精在他们狂热的头脑里沸腾;他们在少女周围,伴着无休止的吼叫,披头散发地跳舞,并在捆绑她的柱子上装上荒诞的皱褶。有时,圈子缩小,把她缠在疯狂的曲线里;印第安人穿过荒地,舞着点燃的松枝,把灼热的松枝围在这替罪羊周围。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更糟糕的是,当阳光照亮空场时。少女从死刑柱上被解下来,百余只手臂同时想拖她去刑场;当马丁·帕兹的名字不由自主地从她口中说出时,愤怒的复仇叫声立即回应她。准是经过布满岩石的小路,把她拖到河的上游部位的,这个殉难者到达那里时已血肉模糊了,一只树皮小船,在离瀑布百米左右处等着她,她被放进小船,捆她的绳子,勒进她的肉里。 “报仇雪恨!杀死她!”全部落的人吼声汇成一个声音。 小船被越来越快的激流冲走,自己盘旋起来。 突然,河对岸出现一个人。这人就是马丁·帕兹!挨着他的是堂维加尔和里贝尔塔。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跪在岸边的父亲喊着。 “爸爸!”萨拉回答,她以一种超人的力量坐起来。 这个场面是难以叙述的。小船急速冲向瀑布,瀑布的泡沫已把小船裹在里面。 马丁·帕兹站在一块岩石上,把他的圈套摇晃得在头周围嗖嗖作响。就在小船被冲下的一刹那,一根长长的皮带,从这个印第安人的头上展开,把小船套进绳子的活结里。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堂维加尔叫着。 “我的未婚妻!我亲爱的!”马丁·帕兹说。 “杀死她!”野蛮的乌合之众也吼叫着。 然而,马丁·帕兹用力拉紧;小船就悬在了深渊上;水流不能战胜印第安青年;小船朝他而来;他的敌人远在对面的岸上;少女得救了!…… 突然,一枝箭从空中呼啸射来,射进马丁·帕兹的心脏,他向前摔倒在殉难者的小船上,又捧到水流中,很快与萨拉一起被瀑布的漩涡吞没。 一阵巨大的吼叫,如雷电般响起,比激流声还强。 里贝尔塔拉着西班牙人,在箭雨中消失了。 堂维加尔可能回到了利马,他在那儿忧郁颓丧而死。 人们再也没提到过桑伯,他仍留在自己那嗜血成性的部落里。 犹太人守着交换来的10万皮阿斯特,继续用他的高利贷来养活着利马的贵族。 马丁·帕兹和萨拉,成了永恒生命的未婚夫妻,因为,在他们暂短和崇高的结合中,年轻的女基督徒的最后的举动,把洗礼的标志,印在了再生的印第安人的额头上。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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