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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银色的月亮使得耸立的断崖从黑暗里浮现。在月光的投射下,崎岖陡峭的悬崖形成一片阴影,稀疏的树木也溶入毫无生气的黑暗之中。偶有夹着小石的沙土从已经风化的崖壁滑落下来,述说这世界还存在着时间。 无论谁看到这副阴森的景象,都会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当然,这得有人瞧见才行。 但这陡峭的断崖并非高度无限。垂直向上伸展的崖壁朝水平方向倾斜的一块平地上,原本应该是银色月光穿透的地方却耸立着一座城塞。 这座城三面都是断崖,怎么看都不是居住的好地方。不过一看这建筑,便可知它易守难攻,对敌人的攻击拥有绝佳的防卫能力。不论是多么骁勇善战的军队,恐怕也奈何不了它。 这座城叫麦西亚得。它就是伊斯兰暗杀教团的大本营。 死在暗杀教团刀下的人不胜枚举。艾由布王朝的创建人,领导回教徒夺回圣城耶路撒冷的英雄沙拉夫·阿丁恩·伊文·艾由布,人称沙拉丁,也是暗杀教团的目标之一。沙拉丁在登基不久之后决定讨伐暗杀教团,便数度遭到暗杀教团的袭击。还好最后总是千钧一发,挽回了一命。之后他再也不敢对暗杀教团出手。 暗杀教团打破近十年的沈默,再度开始蠢动。在麦西亚得城内,以策略家闻名的法国尊严王菲利浦二世所派遣的部下,正与暗杀教团的首领会晤。 “你要我们暗杀艾儿希多公主和白痴侯维雷利吗?布鲁衮特公爵?” 被称为“山之长老”的暗杀教团首领拉稀德·阿丁·西纳恩再次复诵对方的话以求确认。他的年纪虽大,却精神饱满,眼露精光,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没错。” 尊严王麾下的将领布鲁衮特公爵点点头。布鲁衮特公爵是菲利浦最信赖的部下之一。虽然年龄稍长,但是体格强健,骁勇善战,堪称武人中的武人。他为人沈默寡言,忠心耿耿,因此深获菲利浦信赖。 “好,我答应。” 西纳恩充满自信的答应了暗杀公主的事。但是他却发现布鲁衮特公爵表情严肃的环视四周,盯着每位当他护卫的暗杀教团团员。 “哼,你好像怀疑我们的力量……好吧!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统帅能力。” 话一说完,西纳恩便叫了一名部下过来,命令道: “死!” 那个男人没有任何犹豫,拔剑自刎!鲜血四溅的头颅滚在地上,表情依然露着一缕阴森! 西纳恩还要命令其他的部下,但却被布鲁衮特公爵阻止。 “西纳恩,我了解教团已经在你手下完全统一。但光是命令部下死,并不能证明你们的实力。” 布鲁衮特公爵冷静的评断。 “好吧。‘完全(阿尔·卡米尔)’!让布鲁衮特公爵见识一下你的能力。” “是。” 布鲁衮特公爵把视线转向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男人。他脸上的黑布几乎只露出眼睛,看不见脸。但以布鲁衮特公爵的阅历看来,他应该是年龄未及二十岁的年轻人。就在此时,阿尔·卡米尔的身影突然从布鲁衮特公爵的视线中消失。不!与其说是消失,还不如说他溶入了黑暗之中……。在布鲁衮特公爵还来不及如此想的时候,阿尔·卡米尔再次飘现在布鲁衮特公爵的面前。布鲁衮特公爵下意识的反射动作便是拔剑迅速一击。但是他发现这一剑并没有刺到人体。阿尔·卡米尔的身体就像海市蜃楼的幻象一般,穿过了布鲁衮特的剑。 “……幻象吗?” 布鲁衮特公爵终于发现阿尔·卡米尔的实体在他背后出现。当暗杀者的剑刺向布鲁衮特公爵的喉咙之时,布鲁衮特公爵已发觉自己难逃一死。 “阿尔·卡米尔,不得对客人无礼。” 在西纳恩出声制止之下,布鲁衮特公爵才知道自己逛了趟阎王殿。布鲁衮特公爵心想,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幻术!才一瞬间,就已到自己的背后,动作之快,已超越常人知识所能理解的范围。 布鲁衮特公爵惊骇不已。他不得不承认暗杀教团的实力,于是说了一番老套的外交辞令之后,便立即离开麦西亚得城。 布鲁衮特公爵离去之后,西纳恩责备了阿尔·卡米尔,原因是西纳恩接受尊严王的委托,答应暗杀艾儿希多及维雷利的时候,阿尔·卡米尔的脸上一瞬间有不服的表情。 “我不是不服。我怕我们只是遭法兰克蛮族利用而已。” 阿尔·卡米尔的声音很年轻,可以确定他才约十来岁吧!一大撮黑发从黑布里亮了出来,更显示了他的年轻。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尤斯夫活着吗?” 尤斯夫就是沙拉丁原来的名字。 “这十年来我留他生路并非因为怕他的力量,而是他的声望。因此我把杀他的工作交给法兰克人。菲利浦尊严王所委托的事为杀死公主艾儿希多以及在背后操纵她的维雷利,好削弱尤斯夫军。也就是只要我们杀了艾儿希多以及那个现在被叫做‘阿尔·阿帝尔’的男人,他就会替我们杀了尤斯夫。之后我们再赶走法兰克人,在这块土地上实现我等的理想--让什叶教派统治这世界的伟大理想。” 什叶教派是回教派系之一。回教可粗分为素尼教和什叶教派。素尼的意思是重视“预言者穆罕默德的素尼(言行)”。自阿布·巴尔克以后,武鲁玛一世、乌斯曼等哈里发(代理人)成为穆罕默德的正统继承人。到了二十世纪他们占了全体回教徒的九成。而什叶教派则为“什叶·阿里”(阿里的党派)的简称,这些人否定前面三个哈里发的正统性。他们主张阿里以及其子孙才是正统的哈里发,因为阿里娶了穆罕默德的女儿法蒂玛。阿里是素尼教派第四代的哈里发。由于阿里的儿子和沙珊王朝沛尔锡亚皇帝的女儿结婚,因此什叶教派获得伊朗人的支持,到了二十世纪成为伊朗的国教。 在这个时代里,沙拉丁帝国的艾由布王朝支持素尼教派,而暗杀教团则属于什叶教派。由于沙拉夫·阿丁恩毁了什叶教派唯一的法蒂玛王朝,并且自行建国,因此暗杀教团会要沙拉丁的命也是理所当然。 “你懂了吗?阿尔·卡米尔。我之所以接受尊严王委托的理由。” 阿尔·卡米尔点了点头。 “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吧?去杀了公主艾儿希多以及维雷利,也就是那个叫阿尔·阿帝尔的男人。他们为了养亚克战役的伤,现在正在大马士革。” “是!” “但是你要记住,他们的周围有很多不可轻视的强者。像是力大无穷的巨汉裘尼梅、与我们同为一丘之貉的女孩露易西,还有剑法超群绝伦、本领高强的拉斯卡利斯……。千万不可大意。” 阿尔·卡米尔听了西纳恩的话之后只是冷笑。 “比我强的只有唯一的真神阿拉以及西纳恩大人而已。” “很好。你去吧!‘完全(阿尔·卡米尔)’,我等你的好消息。” 西纳恩说完时,阿尔·卡米尔已经溶入了黑暗之中消失而去。 西元一一九○年,当时的英格兰王是理查一世,也就是以“狮子心王”闻名后世的勇猛人物。在长久的历史之中他毫无疑问的是个厉害武将。以狮子之心与敌人交战,以狮子之心打败敌人。他在战术上可说是个天才,而其力量在当代也无人能及。 但在战场上英勇无比的理查却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对政治几乎毫不关心。在战术上是个天才,但政治手腕以及战略见识不足这点可说与后世的拿破仑很像。但是理查和拿破仑仍有决定性的差异。那就是他对自己的国家几乎没有执着。拿破仑的野心是让法兰西帝国成为世界的帝国,对他而言,战争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理想的道具之一。但是理查不一样。他可以为了战争的资金而出卖自己的国家。也就是对他而言,只有战争才是他唯一的人生。身为武人的矜持,以及对胜利的执着。他仅为此而战,为此而活。 理查狮子心王就是这样的男人。 正由于他是这样的男人,因此在攻陷亚克之后,他希望立刻出兵圣城耶路撒冷。可是堆积如山的问题把他的脚牢牢的绑在亚克。各种问题使得理查心浮气躁,最令他暴跳如雷的是法兰西菲利浦尊严王。菲利浦对攻下亚克感到满足,说要回法兰西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打算在理查外出时对英格兰下手。 现在菲利浦的使者跪在理查的面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现在立刻滚回菲利浦那里。告诉他,沙拉丁的下一个就是他了!” 理查对菲利浦已经没有加任何敬称,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使者缩成一团。 “这…臣知道您的愤怒,但是我国尚未如贵国安定……” “我已经要你走了。你如果再多嘴,我就不保证你的狗命!” 理查的怒声响彻室内,令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但、但是……” “看来你的身体好像不要脑袋了。” 他的声音有如火山爆发前的震动,剑亦同时出鞘。剑尖已指在使者的喉咙上。 “滚!难道你想在此身首异处?” 血从使者的喉咙处流了出来。此时使者终于知道理查当真,立刻逃之夭夭。 “可恶的菲利浦!我一定要把你的瘦狐狸脑袋从脖子上扭下来!” 理查的余怒不止,部下虽然叫苦连天,却没有人敢加以劝阻。大家都怕自己成为泄愤的对象,当然也没有人劝理查回国。谁都知道他想急着攻陷耶路撒冷,然后火速赶去讨伐菲利浦。 总之,理查必须留在亚克好一阵子,所以沙拉丁得以在此期间思考对策,整顿态势。 ※ ※ ※ 菲利浦边冷笑着,边听从理查那里逃回来的使者报告。 “哼,你就好好的生气吧!所谓越笨越弱的狗越爱吠就是这个道理。” 菲利浦的表情虽然满足,但是在他身边的布鲁衮特则露出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布鲁衮特公爵。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刚步入老年的布鲁衮特绝不自己开口,因此由菲利浦发问。菲利浦信赖他的冷静,给这武将五百骑兵及一万步兵,并决定让他留在十字军里。当然,这也是为了讨教宗的欢心。 “那么臣就请教陛下您一件事。” 听了这武人般的古老言词,菲利浦苦笑着令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为何要请暗杀教团对付白痴侯以及女恶魔呢?臣以为这反而是陛下要帮助理查王。” 白痴侯和女恶魔自然是维雷利和艾儿希多。 “你问的很好。但是沙拉丁如果有那个白痴侯在,那理查有可能轻易败北。他死了虽好,但要回英格兰就麻烦了。” “…………” “我的计策是理查和沙拉丁的军力平衡。不杀沙拉丁而杀白痴侯的用意就在此。我将你留在理查麾下并非只是为了讨好教宗而已。你的责任是努力引发理查和沙拉丁之间的战火,知道了吧!” “臣遵命。” 菲利浦对布鲁衮特公爵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至少需要两年。只要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就可以在英格兰引发内乱,然后趁机介入。 菲利浦的愿望如此,他也确信这场战争会拖下去。由于十字军的战力占绝对优势,因此他利用暗杀教团使用计谋,可说只是兴趣而已。不然他何必去利用实力未卜的集团呢?结果战争如菲利浦所预期的继续拖下去。 三天后菲利浦尊严王离开了亚克。之后他为扩大法国领土而努力,甚至被称为“卡贝家的查理曼”。回到法国的他后来甚至要和教宗正面冲突,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总之自此尊严王再也没有回到这块土地上。 尊严王离开后,狮子心王依然留了下来。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崩溃了一角后似乎减弱,但回教世界的苦难可说是现在才开始。 而沙拉丁与暗杀教团的冲突则是其苦难的序章。 大马士革是个大都市,位于耶路撒冷北北东的两百公里,距离亚克北东的一百公里。同时代又几乎同纬度的都市有正等待着日本幕府时代的来临的平安京城。大马士革周围的乾土则间生着一些权木。 留在大马士革的有不少是旧亚克守备部队的主要人物。在大马士革虽然是休息养前战之伤,但是武将和士兵们得以在此有时间恢复体力,也是因为沙拉丁帝国的领土即战场。 恢复力强的艾儿希多一开始虽然硬说不需要休假,但是现在却乖乖的在自己的宅第里享受一时的和平。 由于维雷利曾是放走俘虏的罪人,因此如果不让他住到大马士革,他就失去了落脚的地方。结果他留在艾儿希多的屋子里当食客。这位足智多谋的人虽然曾与狮子心王和尊严王的联军打成平手,却必须过着稍嫌可怜的生活。 艾儿希多人虽然在休假,但依然必须处理警备等工作。有一天她从无聊的公务地点回来时,发现侍女们正在等她。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的。刚才突然出现了一位法兰克女子……” “是露易西吗?人在这里吗?” 艾儿希多想起了那个碧绿眼珠的少女。她虽然是个少女,却是个细作之才,真是不可思议。 “不在,她立刻离去了。” “她有留什么话吗?” “有的。” “快点说,我最讨厌浪费时间了。” 艾儿希多讨厌的东西很多,等待也是其中之一。 “那位女子说,有几个可疑的男人来到了大马士革。但是往这个城市的人很多,这话实在颇令人难以相信……” “不!她会这么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她对这种事的消息却很灵通。明天我会叫警备的人多小心点。对了,那个食客还没有回来吗?” 艾儿希多看看四周,转变话题后开始生气。宛如暴君的她,自然令周围的人头疼不已。 “这几天他一次也没有回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故了……” “这种坏人哪会遇到什么事故啊!一定是去找女人玩疯了!” “应该不会有那种事吧……” “住口!你们别待在这里偷懒了!快点工作!” 艾儿希多虽然强词夺理,但是之中却有不可思议的可爱成分。每个见到艾儿希多的人就好像在照顾任性的小孩一样,有股幸福的感觉。 “真是不可饶恕。那个男人下次回来我一定不让他踏进这屋子半步!” 艾儿希多生气的踩着地面。但是当维雷利回到这屋子时,她虽然满口怨言,仍然以欣喜的表情迎接他。 ※ ※ ※ 性格刚好相反的人很少成为朋友。但是如果成为朋友,几乎都会好得令周围不可思议。拉斯卡利斯和裘尼梅可说就是如此。拉斯卡利斯的风度翩翩,是个长于实务的认真青年;而裘尼梅的姿态则有如鬼怪,是个拥有一身怪力的莽汉。这两个人共同的地方只有钦佩维雷利的人格,投身回教世界的经验而已。但是两个人却常常一起聊天,徘徊在大马士革里。这一天他们两个也一样在城里四处晃。 “潜入这里有什么用啊?沙拉丁那老头又不在,可疑的人物想要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吧?” 不愧是莽汉的言词,但是拉斯卡利斯并没有责备他,好像是已经习惯了。 “有维雷利大人啊!” “袭击那种混混有什么好处?和他等重的肉块还比较有价值。” “还有艾儿希多公主。” “那种怪女人,被刀杀了也不会死的。” 这句话似乎是维雷利常挂在口头上的。 “要是这句话被公主听到,你一定会被杀的。那个人一生气可残忍呢!她人虽漂亮,但却可怕得很。” “喂!这句话我转达给那妞儿如何?” “…………” 两人就继续聊着这样的话,从城市中心走到了人行稀少的路上。裘尼梅突然放低嗓子要拉斯卡利斯注意。 “你也真有名啊!会被刺客看上表示你已经出师啦!” “你怎么知道是找我的?说不定是你呢!” “哼,自古以来正义杀手的目标一定是坏人吧?” “……唉!” 拉斯卡利斯叹了口气。这阵子他越来越像维雷利。 “喂,出来吧!” 裘尼梅这么一说,两个男人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看起来都是很普通的商人。 “你就是拉斯卡利斯吧!” 这句话当然不是确认,只是攻击的暗示罢了。两人同时拔出黑色的弯刀,砍向拉斯卡利斯。拉斯卡利斯往后跳开,躲过两人的攻击后立即拔剑,同时袭向右手边的男人。由于速度太快,那男人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动弹不得。另一个男人则早已被裘尼梅打倒在地。 “快说,是谁命令你们来这里的?” “你只会问这个呀!” “不然要问什么呢?怪人。” 拉斯卡利斯虽然问对问题,但并没有帮助。他眼前的暗杀者已经咬舌自尽了。一滩血流了出来,暗杀者的眼睛渐渐褪色。 “哼!真是可怕的狂热信仰。人竟然会为这种无聊的事而死。” 拉斯卡利斯感叹着,调查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露着白眼躺平在地,看来三天也不会醒。 “你这蛮人,下手不会轻点啊?” “怎么处置这男人?等他起来吗?” “别管他了,警备的人自然会来处理。我们还是快点找维雷利大人吧!”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拉斯卡利斯人已先踏出脚步,裘尼梅在他身后问道。 “这些家伙只是送死的吧?现在应该有更厉害的家伙要来袭击艾儿希多公主和维雷利大人。” “原来如此。公主待在屋子里,所以还比较安全……” 拉斯卡利斯赶着路,似乎没有听到裘尼梅的话。维雷利要是见到他说不定会笑他还是一样的劳碌命。但是这时候拉斯卡利斯猜中了。 ※ ※ ※ 当时的维雷利并没有察觉周围有异样,正在城市一角的树荫下睡着午觉。不过他真的有无睡着,那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虽然时刻已到黄昏,但是维雷利仍然没有醒来的样子。他虽然偶而动手搔搔头,但是就立刻放下动也不动,可说是毫无防备至极。 此时有个裹着黑布的男人从物体的影子里冒出来。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以为是溶化在黑暗里的液体凝固了。但是有没有目击者对这个暗杀者而言都无所谓,因为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睡在这种地方而且没带剑……。会不会是设下了圈套所以才如此安心呢?” 暗杀者阿尔·卡米尔以缓慢的脚步接近维雷利。看来没有圈套的样子。他已经接近到挥剑可及的地方,但维雷利依然没有发现。 “他到底是个非凡的大人物还是个无药可救的白痴呢……?” 这个问题,阿尔·卡米尔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这对他而言并没有意义,他只要把眼前这个男人杀死就成了。 “世间的谣传和实际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去死吧,你这蚕食伊斯兰的蛮族。到你的什么神之国度去永远后悔吧!” 阿尔·卡米尔拔出短刀向维雷利踏出了一步,他认为没有必要拔长剑。但是他错了。此是有只箭从稍远的地方射向他,强迫阿尔·卡米尔中断任务,好闪过那只箭。 “你再靠近那个人试试看,那个时候箭会射穿你的喉咙!” 阿尔·卡米尔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不得不感到惊讶。我竟然无法感觉这小女孩的气息吗?但由于时已达黄昏,因此他那微妙的表情没有让露易西看到。 “果然有人要袭击维雷利大人。你最好小心点,要是那个人受了什么伤,至少会有几千人要杀你喔!” 露易西拉着弓威胁着暗杀者。但是阿尔·卡米尔却没有听露易西的话。他朝露易西疾奔而去,打算先收拾麻烦的一方。阿尔·卡米尔的速度惊人,露易西连射箭的时间也没有,只能往后跳开,好避开他的剑。但她在空中回转准备着地的地方已经有阿尔·卡米尔在等着她了。 但是露易西并没有被长刀穿过。这并非因为她的能力,而是因为阿尔·卡米尔在一瞬间感觉到杀气,把注意力转到别处的缘故。露易西利用那瞬间跳离了他。 “又有碍手的人吗?” 阿尔·卡米尔如此说的同时,发现维雷利醒了。 “哼,拥有完全之名的我竟然……” 他惊讶着,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因为他发现朝他而来的杀气是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的。这两人应该被他的部下拖住才对啊!在他还没有时间想这个的时候,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的两条剑光已袭向阿尔·卡米尔。 敌人绝对逃不掉!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同时如此感觉,这感觉也没有错。大小不同的两把剑迅速的向阿尔·卡米尔接近,超过了他所能反应的速度--然后通过了他的身体! “什么!” 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同时惊呼,因为他们几乎感觉不到暗杀者的身体有反应。原本应该被分为两截的阿尔·卡米尔不但没有喷血丧命,还在他们的面前发出大声狂笑! “幻术吗?” 连拉斯卡利斯要察觉这件事也须要一会儿的时间。暗杀者阿尔·卡米尔当然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阿尔·卡米尔的弯刀袭向拉斯卡利斯的背。当拉斯卡利斯感觉到背后的杀气时,瞬间咒骂了自己的疏忽。就在刀刃要取走拉斯卡利斯的性命当儿,阿尔·卡米尔再度被迫撤手,原因是必须躲开射向他的箭。 射箭的人是已经重整旗鼓的露易西。箭虽然没中,但正确冷酷,一点也不像出自于女性手中。 现在应该留神的人反而是阿尔·卡米尔了。 阿尔·卡米尔为了躲箭而有了破绽,裘尼梅便挥出他的大剑拦腰扫过暗杀者。但是他的剑依然只是扫过幻象而已。暗杀者的幻体在裘尼梅的面前如沙漠的海市蜃楼般摇晃着消失。 看起来似乎是阿尔·卡米尔使用幻术在玩弄裘尼梅两人,但是他在内心也惊讶于两人的实力超过他的想像。两人都是以一挡百的勇者,这等人才为何会对那种低能的男人甘拜下风呢? 阿尔·卡米尔决定暂时退身。虽然他仍有办法对付拉斯卡利斯及裘尼梅两人,但是怕事有万一。自己的命虽不在惜,但是上面吩咐的使命一定得完成。为此还是应该在完美的状况里下手才对。 于是阿尔·卡米尔当场消失了。根据露易西后来的说法,就如同“溶化在黑暗里一样”。 这些情况维雷利也都看到了吧?拉斯卡利斯、裘尼梅、露易西三人向他走来时,他厚颜的如此说道: “这个余兴节目太精彩了,发生什么事啦?” 不必说,在他们回到艾儿希多的屋子前,维雷利被拉斯卡利斯及露易西两人狠狠地刮了一顿。 “下次您外出时,记得一定要带剑喔!还有,要去哪里也一定要告诉别人。知道了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那种事不说我也知道。我总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我是在骂你!” “…………” 维雷利往屋子里消失而去,似乎没把斥责声听进去。不久他又会被艾儿希多骂吧?最近他人生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挨骂。 “真是的,躺在那里睡午觉还不带武器……” 露易西声音里的愤怒还没有消失。她的哥哥裘尼梅不知是否害怕妹妹的怒声,人早已经离去。 “不过那个人大概这样子才好吧……” 到刚才还一直和露易西骂着维雷利的拉斯卡利斯突然这么说。 “好什么呀!” 拉斯卡利斯慢慢的抬头望着夜空,好像没有听见露易西的话。 “我想那个人待在那里,可能是为了引诱暗杀者而来。” “但是他要被杀之前还没有发现吧?” “可能是等着的时候真的睡着了。” “那不是跟傻瓜一样!” “那个人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一直边走边看着遥远的星星,所以常没注意到脚边的小石头而跌倒。但是在他这种不可靠里却有种奇妙的……” “奇妙的什么?” “怎么说呢?对了,奇妙的可爱吧!虽然这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已经二十六岁的男人……” 拉斯卡利斯的奇妙形容令露易西笑了出来。 “也对!我好像了解你说的话了。” “像他那样的人就叫度量大吧。但是我觉得那个人却并非如此而已。要是没有我跟着他,他就一塌糊涂……” 拉斯卡利斯找不到适当的话,好像有点困惑。 “你不必再说我也懂。我想大概……” 露易西加快脚步超越了拉斯卡利斯,然后微笑的说: “大概每个人都这么想吧?” ※ ※ ※ “将军。” “嗯,那么只剩这里可以逃了……” “将军。” 被暗杀者袭击的维雷利隔天清晨和艾儿希多公主在屋子的中庭里下着伊斯兰棋。这里不愧是公主的宅第,所以中庭里有喷水池及花盆等装饰,是个绝佳的休息地点。 “现在我的战果是三十五胜0败啦!” “你的失误太多了。战术虽然不错,但因为注意力不足,所以顾问官(以西洋棋来说就是皇后)老是轻易的就被取走。你那乱七八糟的生活方式原原本本的凝缩在棋里啊!” 维雷利的人生和棋力一起被否定虽然很不愉快,但由于三十五连败,因此也无话可辩。他虽然日夜努力,想尽了办法,但就是嬴不了她。 “对了,昨天袭击你的那个家伙……” 艾儿希多突然转变了话题。从昨晚就一直为这件事被她骂个不停的维雷利不禁叹息。 “你放心,我不失气。事实上他们好像是暗杀教团的人。” “…………” 维雷利保持沈默,好像在装蒜。 “你好像知道了。” 维雷利的才能虽然连狮子心王也佩服,但是他心里想什么却被艾儿希多轻易的看出。他的智慧在艾儿希多的面前一向派不上用场。 “你是故意去引诱暗杀者的吧?你做事为什么老是要瞒着我,我是那么不能信任的女人吗?” “不是的。公主你是一国的重镇,要是发生什么万一,那陛下开创的艾由布王朝支柱将会倾倒。你不必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但杀我也是他们的目的吧?怎么可以说和我没有关系呢!” 艾儿希多话一旦出口就不会罢休。维雷利原本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解决一切,没想到艾儿希多已经知道了。 维雷利终于让步。 “……没错,你说得对。但是目前交由我来调查,你只要如往常般生活便是。有暗杀者出现在你面前时,我一定会待在你身边的。” “而当你被袭击的时候我却爱莫能助吗?” 艾儿希多担心的说着。 “你不必想那么多。昨天不是抓到一个男人吗?袭击我的男人也是那种程度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艾儿希多听了维雷利的话反而更担心。她好像知道袭击维雷利的男人武功非凡,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好吧!但是以后不允许你专断独行了。” 艾儿希多说完后便挽着黑发离开中庭。 生于黑暗,成长于黑暗的阿尔·卡米尔如今继续在黑暗里蠢动。 “哼,全身破绽,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有才能的人。” 阿尔·卡米尔已经潜入艾儿希多的屋子,监视着维雷利。 为什么有人心甘情愿的服从他呢? 阿尔·卡米尔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因此他决定在找到之前先留维雷利活口。这也是阿尔·卡米尔年轻的骄傲,他对无法理解的东西绝对不承认其存在。 阿尔·卡米尔日夜观察维雷利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和维雷利说话的人全都很高兴。他观察的对象从只会对属下迁怒的艾儿希多到士兵们、大马士革的一般市民,每个人在维雷利的面前总是快快乐乐的。 “他没有统帅能力,又不勤劳。没有人会跟从懒惰鬼的。” 但是那个叫拉斯卡利斯的男人不是跟随着阿尔·阿帝尔吗?这一点阿尔·卡米尔就是无法理解。 事实上阿尔·卡米尔批评维雷利懒惰实在有点错误。维雷利和大马士革市民说话是为了解决他们生活上的因难。以前他在亚克的时候也几乎都是一个人处理市民的困扰。由于他的判断既适当又迅速,因此他看起来总是很懒惰。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阿尔·卡米尔是被这个所迷惑了。但由于阿尔·卡米尔不认为有人跟从维雷利是因为他的勤劳,所以他就有了疑问。 阿尔·卡米尔不得不想办法解开这疑问。他无法留着不明了的部份而抛弃这个问题。他想以自己的力量暴露维雷利的无能。 “好吧,阿帝尔。我就揭开你这伪装有能力的面具。” 阿尔·卡米尔低声自语,像是决定了什么。 “明天开始我就混进你的身边,这样一切就清楚了。” 之后阿尔·卡米尔停止思考,溜出屋子举头望着半夜的天空。但是他的眼睛还没有见到宽广的世界。 以“公正”闻名的不良青年维雷利遭刺客袭击后过了几天,拉斯卡利斯来到艾儿希多屋子里的客厅。访问的目的似乎没什么重大的事,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这也可以说是维雷利的坏影响之一吧!两个人坐在那里并没做什么,只是闲聊而已。从他们谈话的地点可以见到艾儿希多正在庭院里挥汗练剑。 “真是的,她竟然能够每天那样练。难道她真的是不死之身?” “您不觉得应该好好学习吗?您今天又没带剑了吧?真想让露易西看看您这个样子。” “但是我可不敢想像不死之身的殿下,那一定比魔神还可怕。” “请好好听我说话啊!” 维雷利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拉斯卡利斯忍不住责备他。 “我的信念是只听使自己的人生更富有的话。” “请不要抱持这种无聊的信念。” “是吗?我倒是很喜欢耶!” 维雷利常常漫不在乎的这么说,难怪艾儿希多要叫他坏人。 “她那么小的身体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从以前就有这种感觉,那会不会是异常体质呢?” “您要惹公主生气是您的事,可别拉我当共犯。” “……你最近越来越会做人了。” 艾儿希多并没有听到这样的对话。但是她好像发现自己成为话题,几天后逼问拉斯卡利斯当时谈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向他请教剑术……” 面对艾儿希多的问题,拉斯卡利斯痛苦的回答。 “问那家伙剑法也是没用的。那家伙是异常体质,不然像那种呆瓜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足以和我匹敌呢?” 艾儿希多固执的如此主张。但是拉斯卡利斯从那天开始在心里发重誓,看到别人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先反省自己。 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两人在下午闲聊时,有个艾儿希多的侍女露着困惑的表情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了吗?” “是……有人要找阿帝尔大人。” “谁?我认识吗?” “这……我想您恐怕认识……” “恐怕?难道有什么不妙的事吗?” “嗯,那个人好像还未成年。” “那又如何呢?” “那个人说他是阿帝尔大人的儿子……” 这句话令拉斯卡利斯惊讶得眼睛似乎一辈子也不起来,但维雷利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让他进来吧!” 维雷利对仆人如此说,态度和往常并没什么两样。 等了一会儿之后,自称是维雷利儿子的人终于进到了客厅。艾儿希多也出现,好像听见仆人的话了。她的眼珠喷出愤怒和轻蔑的强烈光芒。何必告诉她呢?维雷利苦涩的自语。 “我叫阿尔·卡米尔,十七岁。” 阿尔·卡米尔以冷静的口吻说着。他的头发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脸形有点像维雷利。由于他的头上没有蒙布,因此看得很清楚。两人的个子也几乎一样。如果说他是维雷利的同父异母兄弟,谁都会相信。而这件事更让阿尔·卡米尔的话增添了信赖性。也就是说,如果阿尔·卡米尔不是维雷利的亲人,那他不会故意说自己是维雷利的儿子而遭人怀疑。说他是维雷利的弟弟就好了,那样谁都会相信。 “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儿子,你有义务扶养我。” “最近的年轻人连话也不会说吗?” 才刚过二十岁的艾儿希多第一次说这种像老人家所说的话。 “你是这男人的儿子?这男人才二十几岁耶!” 阿尔·卡米尔虽然在艾儿希多冷眼的注视下,却几乎毫无害怕的样子。 “谁能证明阿帝尔的年龄?无论你相信哪一边,事实都不会改变。” 阿尔·卡米尔并没有打算说服发怒的公主,他认为在场的其他两人不相信也无所谓。只要这三个人之间发生裂缝便行了。裂缝产生后,再观察他们会如何行动。行动越丑陋,阿帝尔的面具就越挂不住,如此便可暴露出他的无能。 但是维雷利的话却令阿尔·卡米尔以及其他两人非常意外。 “好吧!既然本人这么说,那应该是真的吧。公主,能否让他住在这栋屋子里呢?” 连尊敬、完全信赖维雷利的拉斯卡利斯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艾儿希多的样子更令人不忍不瞥。 “你……你的意是是你有印象!” “这个嘛,也不是没有。” “……随你便吧!” 艾儿希多说完后就离开房间了。 白痴侯这名字果然适合这个男人。竟然会有人自己要周围的人鄙视他。阿尔·卡米尔动了一下薄唇冷笑。 维雷利好像没注意到,叫来了侍女。 “请问有什么事?” 她可能看到了艾儿希多不寻常的样子,露着担心的神色。 “嗯,把这位阿尔·卡米尔带到空房间去。” “……遵命。” 侍女的回答里带着微妙的鄙夷,但是她仍然默默的带着阿尔·卡米尔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 “维雷利大人,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以前袭击您的刺客呢?” “你发现啦?没错。” “那么您为何还要养虎为患呢?” “动物不见得全都会害人吧!” “喂!我不是在跟您玩文字游戏!我要问的是,您承认那男人是你儿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拉斯卡利斯的声音很激动。他受不了维雷利遭别人睥睨的样子。 “你不觉得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青年很像以前的你吗?” “…………” 拉斯卡利斯一惊后沈默不语。原来和我以前一样,他要把那个暗杀者从魔道里救出来啊!拉斯卡利斯一想到此便无法反驳。 维雷利似乎察觉了拉斯卡利斯的心,于是笑着对他说: “这件事你可别告诉公主喔!要是她知道阿尔·卡米尔是暗杀教团的一员,一定会杀他的。或许阿尔·卡米尔会危害殿下,但是我会留心公主的周围,你不必担心。” “我还比较担心您呢!” 拉斯卡利斯望着没有佩剑的维雷利,表情就如同他的话。 “顺其自然吧!” 维雷利挽起遮住眼前的头发,说出这种没责任的话。拉斯卡利斯对他轻轻行礼之后离去。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我还是尊敬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我也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拉斯卡利斯边走边如此告诉自己。这并非只是因为单纯的忠诚而已,这是他自己对自己所发的誓约。 ※ ※ ※ “喂,你对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小鬼有什么看法?” 裘尼梅拿着大剑敲着肩膀问道。常人可能连拿也拿不起那把剑。 “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我在问你那小鬼是否真的是那混混的儿子。” “这个嘛!那个人可能装傻装太久了。我听说以禁欲为美德的基督教社会里反而会有故意倒行逆施的人。那个阿尔·卡米尔说不定真是大人的儿子呢。” 拉斯卡利斯虽然极力的轻描淡写,但是他的努力却没有半点代价。 “哈,看来真的不是他儿子。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最好别乱玩危险的事喔!” “我可没说他一定是冒牌货吧!” 拉斯卡利斯慌忙的反驳。裘尼梅见到拉斯卡利斯的样子不禁大笑。 “不会说谎的人最好不要太多话。但你放心,我的口风紧是天下有名的。” “…………” 拉斯卡利斯默不作声,没有回答裘尼梅的话。然后转变话题向裘尼梅问道。 “对了,露易西人呢?最近都没见到她耶!” “哦,你也会担心啊?” “……嗯。” 拉斯卡利斯避开裘尼梅的视线回答。 “维雷利命那家伙潜入亚克了,维雷利一定在意狮子魂的动向吧!” 狮子魂指的就是理查狮子心王。 “什么……!让她独自一人闯入敌阵中心吗?” “你果然担心罗?” 裘尼梅看到拉斯卡利斯惊慌的样子后愉快的笑着。 “你不知道那家伙的实力才会担心啦!知道的人只有我和维雷利而已。总之无论什么样的敌阵,对那家伙而言只是栽花的庭园而已。” “…………” “不过我们的休假可能会因为狮子魂的行动而泡汤呢!” 裘尼梅轻松的说着不祥的预言,眼里似乎毫无悲观的部份。拉斯卡利斯虽然羡慕他,但是并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 占有埃及与叙利亚的艾由布王朝国王沙拉夫·阿丁恩伤透了脑筋。原因是决定今后方针的会议上,各大臣的意见纷歧,毫无结论的样子。造成这结果的人是谁呢?是阿尔·阿帝尔,也就是维雷利。 “菲利浦尊严王人虽已走,但敌人的兵力仍然超过三十万。老臣觉得没有阿帝尔的力量这将会是场苦战。” 发言的人是沙拉丁的心腹兼顾问巴哈武丁。能够在沙拉丁面前如此毫无顾忌说话的也只有他,但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只像个慈祥的老人。 “我们不能启用毫无功劳的人吧?何况他还是个罪人。” 黑人将军雷瓦尼卡向巴哈武丁反驳。 “呵呵,你知道我国能动员的兵力界限有多少呢?” 雷瓦尼卡答不出话。就算把领土内的所有男人找来,艾由布王朝现在也凑不到十万以上的兵力。但是他无法因此就扰乱了一国的秩序。 “这件事和阿帝尔应该没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如果没有他,我们大概嬴不了狮子心王吧!” “但是,我们不能启用对我国毫无贡献的男人……” 结果从早到晚不停的继续着这样的争论。沙拉丁知道两者的意见皆属正确,因此迟迟无没作出决定。 “阿帝尔在亚克不是立下大功吗?你的意思是那样还不够?” “那是场败仗。” “就算打败了,也成功的救出了三千守备队吧?” “那是艾儿希多公主的功劳,和阿帝尔没有关系。” 巴哈武丁对着冷静的雷瓦尼卡叹了口气。 “唉,你真是认真啊!” “承蒙过奖……” “我这不是在夸赞你。好吧,由我来让那男人立下谁下没有怨言的大功劳。陛下,老臣现在想到大马士革去,求陛下恩准。” 沙拉丁没有阻止他。他虽然不知道巴哈武丁在想什么,但是只要能够再度召回维雷利就行了。 时候的维雷利每天都在艾儿希多的愤怒和轻蔑中过着丢脸的日子。 “老巴哈武丁来了?” 维雷利露出难得的惊讶表情回答了艾儿希多。 “他在客厅等你,你去见他吧!” 艾儿希多的态度爱理不理的。仔细一瞧,可以发现艾儿希多的黑发气得竖了起来。但是她没继续说什么,就此离去。人要是真到了气头上反而很沈默。 “……那个讨厌的老头来做什么呢?我最怕那家伙了……” 维雷利在嘴里念念有词的走到了客厅。 “好久不见啦,阿帝尔。你和艾儿希多不一样,精神饱满,真是太好了。” “您到这里是特地来给我诊断健康的吗?” “呵呵!在那里监视我们的男人是谁啊?” 阿尔·卡米尔发现巴哈武丁正指着他的方向,于是立刻躲了起来。 “那是我的儿子。” “哦,那就是公主所说的阿尔·卡米尔啊!” “您不必放在心上。” 维雷利故意要避开话题,但巴哈武丁并不是会为此在意的老人。 “奇怪,你怎么会连暗杀者和自己的孩子也搞不清楚呢?” “……我不懂您所说的意思。” “你装蒜也罢,我看过的人比你多千百倍,你也很清楚陛下攻击过暗杀教团吧?像他那种全身都是杀气的人,我一看就知道啦!” “…………” “也好,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你讨伐暗杀教团。对方既然已经出动,那么你也比较好办事吧!” “为何要我做那种事呢……?” “为了让你再度回到陛下的身边啊!” 维雷利正确的听出了巴哈武丁这话的意义。原来如此,只要我能够消灭暗杀教团,那么说不定补我以前的过错还有余。但是……。维雷利心里想着。暗杀教团还未伤害到我周围的人,虽然那是以暗杀为业的危险集团,但我可以就此将之毁灭吗? 维雷利将心里所想的全告诉巴哈武丁,并拒绝了他的请托。 “你真是的,连这种无聊的地方都和陛下一样啊!一直拘泥于形式,那什么事也办不成的!” “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好吧!看来你要对那个叫阿尔·卡米尔的男人费心了。明天到我的房间来,我帮你一点忙吧!” “……您不会又要硬推些麻烦的事给我吧?” “如果你不想来,那就得接受暗杀教团的事。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够攻下那座麦西亚得城塞的啊!” “…………” 维雷利的意志并没有因为巴哈武丁的话而产生变化,巴哈武丁受不了似的叹了口气。他和维雷利闲聊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艾儿希多的屋子。 隔天下午维雷利到巴哈武丁的屋子去时,屋子的主人已经在等他了。 “这么晚才来,怎能让老人等这么久呢?” 听到他久等了这句话,维雷利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今天叫你来的目的是想,你也该成家了吧?” “…………” 维雷利什么都没回答,打算就此离去。巴哈武丁叫住了他。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要你结婚。事实上我有一个朋友病死了,他留下了个孙女,我想你收她为养女。” “那还不是一样。” “难道你对失去唯一亲人的可怜少女,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吗?” 面对维雷利冷淡的回答,巴哈武丁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何必一定要推给我呢?今天您找我来,不是要谈阿尔·卡米尔的事吗?” “像那种少年,让年龄相仿的女孩对付是最好的了。我虽然不知道事情会如何演变,但一定会很有趣吧?” “…………” “由此可见你不知道我国的法律。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有义务扶养孤儿。” “这一定是您刚刚制定的法律吧?” “不愧是阿帝尔,一眼就看穿了。” “……您饶了我吧!”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理由,但维雷利真的希望别管这档事。阿尔·卡米尔的情况特殊,而巴哈武丁所说的收养女可就得真的当父亲了。 但结果在巴哈武丁的强迫之下,维雷利还是同意收养那女孩。 “她叫夏拉扎多,是个才十岁的少女。” 我已经二十六岁,所以有这样年纪的女儿也不奇怪吧?维雷利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虽然实际上年纪大一点的比较好带,但维雷利绝对不会为了那种功利的想法而犹豫。 “明天我会要她到公主的屋子去,你就期待吧!” 巴哈武丁说完后,张开满口白胡子的嘴呵呵大笑。 “维雷利大人,有位女孩找您。” 侍女的声音如例行事务般,依然带着浓厚的不屑。当初维雷利并不了解为何只冒出个孩子就会被如此讨厌,等巴哈武丁告诉他原因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回教世界里男性有守护女性的严格义务,抛弃生子的女性于不顾会被看成畜生不如。而艾儿希多也是在男女规律严苛的世界里长大的。 但维雷利并不介意他人的轻视,并不是他认为侍女的白眼无所谓,而是他已经习惯了。他已经在别人睥睨的眼光下活了十几年,换作一般人,一样也不会在意那种眼光了吧? 就在维雷利胡思乱想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出现了一位少女。 “我叫夏拉扎多。以后要给阿尔·阿帝尔大人您添麻烦了,请多关照。” 维雷利见到了那位少女之后,掩不住惊讶的神色。原来那少女怎么看都十几来岁,说不定还比艾儿希多年长。虽然她的脸和身上的纱布使她看来更成熟点,但光是这样并无法说明。她已经不是丫头,而是姑娘了。看起来颇年轻的维雷利,年纪似乎和她没差多少。 “夏拉扎多,你今年几岁?” “十六岁……怎么了吗?” 那只老狐狸!维雷利差点吐出这句狠毒的话,但是在女性面前终于忍了下来。他在见我之前一定早就计算好,要说多少年纪我才会答应。对了,那个老头说过她和阿尔·卡米尔年龄相仿啊……我太大意了……。 “好吧!” 维雷利后悔了一下子,第二下子就已经忘了那件事。由他这种健忘的能力可以看出艾儿希多的影响。 “请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没什么。” “那么今后我就叫阿帝尔大人您为父亲罗?” 夏拉扎多说完后微微一笑。 “……称呼我这种青年为父亲,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维雷利还特地强调了“青年”的部份。 “不,不会呀!” “……是吗?那就好。” 维雷利失望的喃喃自语。“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常常在留恋些什么啊?!”艾儿希多心情好的时候一定会笑着如此说吧? 总而言之,维雷利因为巴哈武丁的阴谋,收养了看起来像是妹妹的夏拉扎多。 夏拉扎多的勤劳惊人。她在房间里不戴面纱,整天四处忙着洗衣打扫。后来甚至连侍女们都害怕自己无事可做,她的勤劳由此可想而知。 裘尼梅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是:“父亲有多荒唐,女儿就有多能干”。 这一天夏拉扎多也是和侍女们一起做完早餐后便热心的工作。 “父亲,您会妨碍我打扫的,请外出散散步吧!” 维雷利一没地方去就常会在庭院里晃,结果老是这么被赶出去。 “……打扫不必每天做啊,你总不会为此而乐吧?” 维雷利虽然抱怨着,但夏拉扎多的表情依然不变。 “看到脏的地迫变乾净我很高兴呀!” “真搞不懂你。” 对习惯在肮脏里打滚的维雷利而言,这种崇高的精神他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维雷利原本还在口中念念有词的,好像在发心中的不平,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屋子。 “请等一下,您要那样外出吗?” “不行吗?” “傍晚的时候会冷,得穿外套才行。您等一下,昨天我已经缝好了。” 小跑而去的夏拉扎多很快的就拿了件宽松的上衣来。 “天这么热,我想不需要吧……” “热的时候脱下来就好了呀!等您着凉,后悔也来不及了喔!” “……对了,卡米尔到哪里去了?” 维雷利被夏拉扎多强迫穿上外套后,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他刚才外出了。对了,我刚要他穿外套时,他也和您一样的讨厌。不过哥哥比您沈默,所以并没说什么话。” 维雷利打了个哈欠,然后蹒跚的离开了屋子。 夏拉扎多送走了维雷利之后依然勤奋的工作,但是原本应该已经外出的阿尔·卡米尔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阿尔·卡米尔虽然宛如从眼前的空气里突然冒出来,但是夏拉扎多并不惊慌,依然露着她平时的笑容。 “你觉得阿帝尔那个人如何?” 夏拉扎多比他还晚和维雷利见面,但是却愉快的和维雷利谈笑。阿尔·卡米尔无法理解这一点。 “如何?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当那种愚蠢男人的女儿为什么会满足?” 面对阿尔·卡米尔的问题,夏拉扎多稍微侧头想了一下。 “我不觉得父亲愚蠢啊!就算他是也一样吧?我依然想当父亲的女儿。” 这句话给了阿尔·卡米尔很大的冲击。就算他愚蠢也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觉得我人在这里很自然,我待在父亲的身边也能够放心。这个和父亲的才能没有关系吧?” 夏拉扎多完全没有动摇的表情,说不定她的度量比维雷利还要大得多。 “哼,我不明白。” “您胡说。” 夏拉扎多明确的反驳了他。 “您明白的,您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阿尔·卡米尔觉得夏拉扎多就像是母亲或是姊姊一样的在开导他,因此不禁发怒。但是他见到夏拉扎多的眼睛后,不知为什么无法表现出来。 “哥哥,别说这个了。天就要凉了,去把外套穿起来吧!” “我不是你哥哥!我和阿帝尔毫无瓜葛!” 面对不慌不忙的夏拉扎多,阿尔·卡米尔不禁说出了真话。 “哦?但您还是别忘了穿外套喔!” 夏拉扎多的回答听起来似乎瞧不起人,但这时候阿尔·卡米尔也知道了,夏拉扎多不是会愚弄人的女孩。 阿尔·卡米尔混乱、疲倦似的摇了摇头。之后他一语不发,离开了屋子。 ※ ※ ※ 阿尔·卡米尔很轻易的就发现了漫无目的四处的维雷利。他为什么要找维雷利呢?这个问题阿尔·卡米尔自己也回答不上来。总之,阿尔·卡米尔出现在维雷利的面前,与他对峙。 “你想再度暗杀我了吗?完全!” 维雷利的话虽然严厉,但表情如同往常的稳重。 “……你知道那个刺客就是我吗?” 维雷利默认。含着热气的风吹过了两人之间,扬起了一点沙尘。 此时,阿尔·卡米尔知道他低估了这个男人。面对曾经袭击自己的暗杀者而面不改色,光是这一点就非常人所能为。 “既然你知道,又为何承认我是你儿子呢?” “这个嘛,日常生活总要有些变化才有趣啊!” 维雷利如此回答,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阿尔·卡米尔发现维雷利和以前他袭击的时候一样,没有带剑。 我不懂。他那么有自信吗? 想到这一点,阿尔·卡米尔就无法动身。他第一次对眼前这男人有种近于畏惧的感情。当我拔剑的时候,毙命的会不会反而是我呢?显然的他很害怕。 害怕?我是连死也不在乎的暗杀者,我在怕什么呢?我不懂。 维雷利呆呆的继续站在阿尔·卡米尔的面前。对阿尔·卡米尔而言,那是他充满自信的表现。虽然维雷利实际上什么也没想,但是阿尔·卡米尔觉得他的心理已经被摸透了。 维雷利把头转向手里握着剑,动也不动的阿尔·卡米尔。光连这一点,在阿尔·卡米尔的眼中也是他游刃有余的表现。 正确的说,阿尔·卡米尔并非怕维雷利这个人,而是怕他自己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好像常人怕灵魂等东西一样。但是阿尔·卡米尔却没有这样的经验。 “……为什么?为什么你手里无剑,却仍然能够这么轻松?你看不起我吗?” “我不带剑只是觉得剑很重、很麻烦而已,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喔!” 维雷利并非自傲,也并没有说假话。每次当他被拉斯卡利斯和露易西骂了之后,就会愉快的带剑外出。他并没有什么高傲的自信或主义。 维雷利的话还没有说完时,阿尔·卡米尔终于拔剑袭击维雷利。维雷利轻轻往旁边一跳,躲过了从胸而来的一剑。 “你果然厉害……为什么要隐瞒……” 阿尔·卡米尔低沈的说着,又把身体转向维雷利。 “别再闹了!为了不见得正确的理想而死,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吧?” “住口!你岂能了解西纳恩大人的思虑。为了达成西纳恩大人的目的,没有人会在惜自己的性命。我也一样,我不会怕死的!” 阿尔·卡米尔强烈的说着,似乎要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将剑握在手中摆好架式,随时可以出招。 这时候维雷利的眼中第一次出现愤怒。 虽然寂静,但却是激怒。 他那沈寂的魄力压倒了阿尔·卡米尔。 “你杀得了夏拉扎多吗?” 维雷利的眼里充满了愤怒,说出了爱女的名字。 “你杀得了自己的妹妹吗?你杀得了一样给你这暗杀者爱情的少女吗?杀死家人的痛苦可不是你所能够想像的。” “说得你好像有经验似的……”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能够给你忠告。” 我知道杀死家人的痛苦,维雷利这么说道。这句话的意思,阿尔·卡米尔在很久之后才从艾儿希多那里知道,但是当时没有其他人(含艾儿希多)知道。 “住口!” 阿尔·卡米尔没有隐藏自己精神上的混乱,叫了一声之后再度袭击维雷利。他使出幻影,挥剑从左右包夹维雷利。这世上无人能够看出这两个阿尔·卡米尔的剑吧?阿尔·卡米尔那连月光也自叹不如的冷酷剑气逼向维雷利,朝他的身体砍下。 但是接下来剑那端却没有反应,阿尔·卡米尔一惊,他眼前的维雷利如海市蜃楼般摇晃--然后消失! “我想大概是这个样子吧!虽然还没有办法像你做得那么好。” 阿尔·卡米尔愕然回头一看,衣服被劈碎的维雷利立于当地。 怎么可能!你只不过见过两、三次而已!不可能有这种事! 阿尔·卡米尔害怕了。他第一次遇到比自己更强的敌人,身体不禁颤抖不已。 接下来他逃了。逃得无影无踪。恐惧、害怕、苦恼。被养育成暗杀机器的他开始有了人类的感情。是谁造成的呢?是维雷利。 阿尔·卡米尔奔跑离去后,维雷利才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 “他比我想像的还厉害,要是他和公主之间能够和平相处的话就好了……” 他的右胸到手臂上方被砍了一条直线,而且内部也被他的血划成一道红线。维雷利看着自己的伤口,他在暗杀者面前虽然眉毛皱也不皱,但是现在却显露了丝微的恐惧。那恐惧并非针对自己,而是对阿尔·卡米尔和艾儿希多之间,如果发生战斗的想像。 在无生命的风中所耸立的麦西亚得城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城内那含着金属臭味的空气也和以前一样凝滞。 离开维雷利身边的阿尔·卡米尔几天后到达了这个城塞。这风景应该依然不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卡米尔却不由得感到有点寂寞。他并没有发觉这是因为他自己的改变而消失在城塞里。 “西纳恩大人叫你,立刻前去晋见。” 一名暗杀教团如此命令阿尔·卡米尔。阿尔·卡米尔虽然厉害,但地位并没有多高。不知为什么,阿尔·卡米尔这时候对那毫无感情的声音非常在意。如果是阿帝尔,一定不会这样说话……。 “我知道了。” 阿尔·卡米尔简单的回答,赶走了那男人。他照着自己的话,立刻走向西纳恩所在的房间。他虽然想稍微休息一下好消除疲劳,但是这里不允许那种随意的行动。对!这里不允许,和在维雷利的身边不一样。阿尔·卡米尔在自己也没有注意的时候,想起了维雷利那温和的脸庞。 阿尔·卡米尔穿过暗灰色的通路,踏入了房间。西纳恩和以前一样,站在那里轻视的望着他。 “你回来做什么?已经有数人为我教团的崇高理想殉身,你尚未完成使命,竟敢入城来。你忘了羞耻吗?” 阿尔·卡米尔回答不出话来。他自己连为何回到这里来也弄不清楚,如果要计划杀死维雷利,根本不必回到这里来。 阿尔·卡米尔终于知道自己回到这里来是为了求救,而同时他也知道,这里没有人会救他。 “现在立刻离开,把艾儿希多和阿尔·阿帝尔的首级提来见我!” 阿尔·卡米尔听了西纳恩的话之后全身僵硬。 “我不容许你抗辩,你只有遵行使命的义务。如果你不了解我的话,就立刻消失在我的面前!” 西纳恩的话不留半分余地。阿尔·卡米尔默默的离开房间后叹了气。 “可恶的阿尔·卡米尔,竟敢对我有贰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西纳恩喃喃说完后,集合了几名部下。 “刚刚我见到了阿尔·卡米尔,我确信他对我开始有怀疑之心。不!他可能已经打算要背叛我了。你们给我杀了他。” “是。” 房间里的三个男人如同没有感情的机械同时回答。 “但是要让他死在大马士革,我要让阿尔·阿帝尔看到他的死。” “阿尔·阿帝尔是谁呢?” “他的本名好像叫维雷利,现在大家都如此称呼他。阿尔·卡米尔会变心也是他干的,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能够让那个阿尔·卡米尔变心的人……” 之前感觉不到丝毫感情的暗杀者们,此时稍微露出了动摇的神色。西纳恩看到之后眼睛展露凶暴之光。 “听好,你们的灵魂可别被他勾去了,别忘了义务比血还重。” “是。” “那么去吧!去展示我教团的力量。” 西纳恩的表情有点急,这是稀有的现象,暗杀者们不得不感觉到他们的目的地上有片阴暗之云。 在含着乾沙之风的吹拂下,阿尔·卡米尔终于到达大马士革。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好,他已经完全失去目的地。 阿尔·卡米尔继续走着,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 他虽然发呆,却没有舍弃自己的使命逃走。不!应该说是别人不允许他逃走。 阿尔·卡米尔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艾儿希多的房间。 在艾儿希多的屋子里,总是可以看到维雷利被夏拉扎多拿着扫把赶出来、掉到喷水池里被艾儿希多臭骂,以及他和拉斯卡利斯聊天的情景。阿尔·卡米尔总是有机会跳出来对维雷利下手,但是他每次都让时机逃过,没有出手。特别是有夏拉扎多在时,他总是会对行动踌躇。 “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他是我的使命……” 阿尔·卡米尔低声自语了好几次,下定了决心。他终于从阴影里跳到维雷利的背后。维雷利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杀气,回头一望。在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准备拔出短剑的阿尔·卡米尔。 不知道是事情太突然,还是维雷利避开不了。 阿尔·卡米尔惊讶过度,发不出声,因为他相信维雷利能够闪得过他的剑。但是他的确信却落空了。他的短剑轻易的插进维雷利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 艾儿希多听到声音后出现,朝暗杀者叫了一声。但是阿尔·卡米尔已经听不到这声音了。维雷利露着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使得阿尔·卡米尔一时动弹不得。他完成了使命,应该感到欣喜,但是他却无法高兴。 由于阿尔·卡米尔的脸以黑布裹着,因此没有被艾儿希多认出来。 阿尔·卡米尔像逃命似的跑开。在这同时,无法忍受激烈疼痛和出血的维雷利则单脚跪到了地上。艾儿希多连忙赶到他身边,这里已成一片血海。 艾儿希多认为自己是很果断的人,她相信自已拥有迅速的行动能力。但是她现在却抖着嘴唇,如同幼儿一般无助,什么也不会做。眼前维雷利的意识已经渐渐的离开了他的身体,但她却不知所措。 “……公主……你不要惊慌……还有其他的暗杀者……不要管别人……” “不要……我不要再看到别人死了……” 艾儿希多已经失去控制。维雷利为了让她安心而对她微笑,但是接下来则发出了锐利的警告声。 “公主!注意你的后面!” 维雷利发现了艾儿希多的背后有其他的暗杀者,但是艾儿希多的全心全意已经放到了维雷利身上,没有听见他的话。而维雷利由于全身是血,所以无法动弹。 暗杀者高举着短刀,然后露着残酷的笑容,毫不留情的将短刀挥向艾儿希多。短刀由艾儿希多的右手插入,然后贯穿骨头,深深的划到她的右胸。冷酷的暗杀者得手后立刻拔起短刀,切过艾儿希多的喉咙。 艾儿希多撒着鲜血倒地,但是暗杀者仍然打算给她最后一刀。此时濒临死亡的维雷利挥剑阻止了他。 暗杀者虽然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是接着立刻转为冷笑。维雷利一剑挥完之后终于力尽倒地。 但是暗杀者的冷笑并没有多长,因为有人将他的胸膛一刀两断。剑术有如神技,正拿着血刀站立在维雷利面前的人,就是那个老巴哈武丁。 但是维雷利没有时间向他道谢了,他立刻转身抱起艾儿希多,艾儿希多冒出的鲜血渐渐转弱。 “这下没救了……” 维雷利对在这种状况下仍能冷静判断的自己不禁感到生气。 “你在做什么啊……不快点包扎的话,你会死的喔……” 艾儿希多乾涩的说着。 “喂……我会死吗……?我还想多了解你的心……没办法了……” 艾儿希多的声音越来越轻。 维雷利发着呆,用昏花的眼睛望着自己的血染红了艾儿希多的衣服。他害怕知道总是健康有活力的艾儿希多并非不死之身……。 事件发生后五天。完成使命,原本应该被称赞的阿尔·卡米尔却发现有几个男人在追杀他。 “谁?艾儿希多的手下吗?” 阿尔·卡米尔的推测错误了,从暗地里出现的是暗杀教团的人。 “什么事?艾儿希多和维雷利已经收拾掉了,你们应该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没错,但是我们的任务不是针对那两人。” 在他左后方的男人低声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质问的权利了,我们奉了西纳恩大人的命令要杀你。你现在只有死的义务而已。” 阿尔·卡米尔并没有吃惊。他心想“果然如此”,并且坦然的接受了。 三个男人同时扑向他,而阿尔·卡米尔也立刻拔剑应战。这一瞬间他浮现了沈稳的表情,就好像他从过去的束缚解放了一般。 “你认命了吗?阿尔·卡米尔!” 三把黑色的弯刀袭向阿尔·卡米尔,欲将他碎万断。但是阿尔·卡米尔的反射能力却超过了三把刀的速度。 他一避开暗杀者的刀,立刻朝其中一人挺进。但是敌人有三个,他虽然勇猛,但这负担未免太沈重。只要他想杀其中的一人,其他两人就会趁机袭击他。而每个暗杀者的实力又都可以与他匹敌,他渐渐的被压制下去。 其中一人终于伤了阿尔·卡米尔,阿尔·卡米尔的左腕上方被刀划了一条鲜血的直线。这虽然不是救命伤,但是对继续战斗却是个深刻的痛。阿尔·卡米尔的防御出现了破绽之后,三个男人更加紧挥刀。黑色的光芒在风中伤他无数,渐渐的取走了他的生命力。 阿尔·卡米尔虽然尚能保住一命,但死也是迟早的问题而已。就在阿尔·卡米尔要接受决定性的一击时,其中的一人突然从背后喷出鲜血倒地。 “背后这么容易就被砍到,实在没资格当暗杀者耶!” 原来砍到暗杀者的人是拉斯卡利斯。 不知道是没时间说卑鄙,还是也没有意思说,两个暗杀者分头各砍向拉斯卡利斯以及阿尔·卡米尔。 但是以一对一,暗杀者哪是拉斯卡利斯和阿尔·卡米尔的对手。一瞬间暗杀者即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这样你知道西纳恩和维雷利大人的差别了吧!” 阿尔·卡米尔低头答不出话来。 “你的妹妹很担心你,快点回去吧!” “我杀了她的父亲,我不想见夏拉扎多。” 拉斯卡利斯浮起了笑容。 “哈,可惜维雷利大人不是那样就会死的善人。” 阿尔·卡米尔听完拉斯卡利斯的话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也难怪,因为他亲眼看到了维雷利和艾儿希多的遗体被埋到了屋子旁边。 “哦,那个啊!那是假人。由于暗杀者太过难缠,因此我建议那么做。” 拉斯卡利斯还满足的说,之后暗杀者的行动就此消声匿迹。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就待在维雷利大人的身边吧!你也知道他的宽容吧?你不怀念他那老是被人出气的样子吗?” “但是……我曾经杀过他……” “我也一样打算过要杀他。如果我有像你这样的实力,说不定也会伤了他。” 拉斯卡利斯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对着眼前的少年说道: “与其伤脑筋思考,不如依照感情行动看看。”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拉斯卡利斯点了点头。 “我差点杀了阿帝尔,难道你不恨我?” “当然恨。我只能保护维雷利大人,但是你的力量在我之上,就这样。” 阿尔·卡米尔不得不惊讶。这个男人竟然不忌妒我的力量,只是纯粹希望阿帝尔安全而已,而且他完全没有要求报酬的心。这点暗杀者集团虽然也一样,但却是由西纳恩大人自己亲手制造。而像他这样男人则是自然的待在阿帝尔的身边。在阿帝尔不知不觉之间,这样的人便来到了他的身旁。 就算他愚蠢也一样。此时阿尔·卡米尔似乎稍微了解夏拉扎多所说的话了。 常是大马士革里骚动中心的公主艾儿希多的屋子里住着两位年轻的女性。一个是屋子的主人,另一个则是客人。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的人可能会把前后者弄错。此时这两个人正在屋子里快乐的聊着天,原来活泼的艾儿希多虽然受了伤,但是忍不住整日躺在床上,因此叫来了看似比她年纪大的夏拉扎多。 新陈代谢能力举世无双的艾儿希多,此时伤已近乎痊愈。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有丧命,全赖那老巴哈武丁的功劳。 “我原来就是个医生,最近为了饭碗不被抢走,只好展露一下医术了。” 当时巴哈武丁如此说着,瞬间止住了艾儿希多的出血。以迈摩尼得斯为代表的伊斯兰医学,当时是也界最高的水准,而巴哈武丁则完全吸收了这些知识。那时候他刚好来访,可说是艾儿希多的运气。 “你每天净做些同样的事,竟然不会厌倦。这个我实在学不来。” 艾儿希多对着正在打扫自己寝室的夏拉扎多受不了似的说道: “你当那男人的女儿太可惜了。” 艾儿希多难得称赞别人,但是夏拉扎多却只露出如慈母般的微笑而已。 “如果当女儿可惜,那么就当他的妻子吧!” 夏拉扎多这话当然不是认真的。可是艾儿希多的脸色转眼一变,嘴唇僵硬有如涂了淡粉色的金属。 “我不能答应那种事。” “哦,为什么呢?” “……因为父女变成夫妇违反道德。” 对艾儿希多痛苦的反驳,夏拉扎多则笑咪咪的望着她,那样子就好像在看待小孩子一样。 艾儿希多焦躁了。原因则是她对自己的容貌有个烦恼,她看起来太过年轻了。当时的艾儿希多已经二十岁,早该是个亭亭玉立的大人,但是她的脸和身材却没有变成成熟的女性。她以前为了看起来大人样些,曾经戴过纱、化过妆。但却被维雷利说成“好像少女要学大人样,徒劳无功”,受了很大的打击。平时她虽然不怎么介意,但是待在年纪轻却成熟的夏拉扎多身边时,她的烦恼就会变成焦虑往外爆发。 “我得去缝补父亲和哥哥的衣服了。” 夏拉扎多说完后便离开了公主的寝室。 “缝补吗?……” 看着夏拉扎多那么勤快的缝补衣服,充满好奇心的艾儿希多曾经要她教过。可是无论她做几次都做不好,最后终于厌倦放弃。当时艾儿希多生下来第一次感觉到厌恶自己。 战斗间的和平只时一时的。 阿尔·卡米尔之后便回到了这栋屋子。他在走廊步行时,夏拉扎多正好迎面而来。 “你终于回来啦,下次不要出门太久喔!” “嗯。” “你看你,还受伤了。父亲也是一样,男人实在让人伤脑筋。” 阿尔·卡米尔看着一如往常的夏拉扎多,心里不禁有股奇妙的放心感觉。夏拉扎多虽然有点生气,但是他却感到高兴。 “阿帝尔人呢?” “父亲刚才在庭院里散步。” 这句话也给阿尔·卡米尔一股奇妙的怀念。 但是阿尔·卡米尔却没有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只是低头沈默着离去而已。夏拉扎多则以温柔的微笑送走了他。 阿尔·卡米尔来到中庭,果然见到维雷利正在休息。 “你终于回来啦!对夏拉扎多道过欺了吗?” 伤势尚未痊愈的维雷利脸色仍然苍白,但是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对着阿尔·卡米尔微笑。 “…………” “没有的话最好快一点喔!因为她每天都惦记着你。那种女孩一生起气来,比艾儿希多可怕多了呢!” 维雷利说完之后笑着。阿尔·卡米尔看到这里,似乎觉得看到了故乡。可以成为所有人故乡的男人,现在正在他眼前。 “我话先说在前头,说不定有天我会改变心意再度杀你,那样也无妨吗?” “不,可能的话我不想死耶!” 圣人君子大概不会吐出这种世俗的话吧?但是从这句话,阿尔·卡米尔却感受到他的亲切以及宏大,他曾经持剑杀他的恐惧感已经消失。 阿尔·卡米尔终于露出珍贵的笑容,离开了中庭。 ※ ※ ※ 过了几天,艾儿希多也已经完全康复到恢复以往的生活。她在房间晃来晃去时,当然会遇见阿尔·卡米尔。艾儿希多每次见到阿尔·卡米尔时,总会露出不高兴的脸。维雷利虽然曾经劝过她好几次,但她却是个感情比理性优先的人。 有一天,艾儿希多的积郁终于爆发。原因的开端则是前几天又有暗杀者袭击她。好久没外出的她雀跃不已,却突然被几个男人包围。而且那些暗杀者张着贪婪的眼睛瞄着艾儿希多的身体,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而袭击她。由于当时维雷利也在场,并且笑得和往常一样,因此事情就变复杂了。至于那几个轻视公主的暗杀者,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 “昨天袭击我的人是你吧?阿尔·卡米尔!我和维雷利不一样,眼睛可不是玻璃做的!” “……喂喂,昨天的凶手不是捉到了吗?” 眼睛被说成玻璃的维雷利慌忙的反驳。内容当然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当时的阿尔·卡米尔一点变化也没有。 “那些家伙逃走了啦!哼,真是的。” 艾儿希多提高了嗓子,以愤怒的乌黑眼珠望向阿尔·卡米尔。 “我一想到昨天的男人,那身高和声音,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你竟然还有脸待在这里,蛮不在乎得很啊!” “哼!被人看上眼,连对方的脸也记不得,你也真是纯真啊!” 阿尔·卡米尔这毒辣的讽刺使得艾儿希多气得拔出了剑,她立刻以飞快的速度向阿尔·卡米尔出手。 但是艾儿希多所挥的剑并没有能够致阿尔·卡米尔于死命。阿尔·卡米尔巧妙的穿过艾儿希多的剑隙,离开了她。艾儿希多咆哮一如野兽般,再度袭向阿尔·卡米尔。 “老是我被砍,偶而换换他也好吧!” 阿尔·卡米尔听到了维雷利的这句话。哼!真是不负责任的父亲。阿尔·卡米尔虽然想抱怨,但却没那个时间。艾儿希多的剑比想像的还快,有好几次都快看不见了。 由于他一直想着和面前交手无关的事,因此一瞬间终于看漏了艾儿希多急速的一剑。他无法躲掉这一剑,终于拔出自己的剑来抵挡。但是阿尔·卡米尔并不知道艾儿希多有超人的臂力。接下来的瞬间,阿尔·卡米尔的身体被剑的力道弹到空中。不!或许是阿尔·卡米尔怕剑被砍断,所以自己跳开的。不过至少在别人的眼光里,阿尔·卡米尔是被艾儿希多那惊人的力道弹出去的。 在阿尔·卡米尔忍着手上的麻,准备站起来之前,艾儿希多已经看准了这点攻到了他的身边。维雷利慌忙的介入两人之间。 “你敢阻止就纳命来!” 艾儿希多喊着,将剑朝维雷利劈下。激动的她行动已经失去控制,乱七八糟。 维雷利闪过了第一击,但须臾间,艾儿希多再度出剑往他的身体扫去。维雷利不想和阿尔·卡米尔一样被弹走,于是使出他刚学会的幻术,躲过这一剑。但艾儿希多并非是会被这种小把戏迷惑的人。她正确的看出了维雷利的所在,踢出如风车般的一腿。 维雷利正面接住艾儿希多这优美的一脚,身体如同刚才的阿尔·卡米尔一样,腾空而去,然后落至地上。 “受不了你!这根本插不了手啊……” 面对有如野猪般攻击他的艾儿希多,维雷利的台词就好像饲养小象的人。当艾儿希多立刻要欺至他身边时,维雷利算准时间,扫了一记妙腿。扑通一声,艾儿希多跌倒在地。她全身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上,一时就滚在地上呻吟。 “你……你没有想过要对女性客气点吗?” 艾儿希多揉着手肘,毫不犹豫的说着。 “……这种任性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啊!” 维雷利虽然受不了她脾气,但艾儿希多并没把话听进去。 “哼,今天就这么算了!有一天我一定会真心和你打的!” 艾儿希多说着老台词,收起剑之后用力踏步而去。 “受不了,美丽的暴君可也令人头疼啊!” 维雷利悠哉的说着。 不必说,第二天早上艾儿希多又在屋子里笑嘻嘻的,完全忘记她曾经把阿尔·卡米尔当作凶手的事。 由于大马士革比耶路撒冷还内陆,因此白天热晚上冷。不过白天虽然热,由于空气乾燥,因此并不是那么燠热难耐,到了九月下旬,甚至可说是舒服。 市场里戴着面纱的女性和商人们乱成一团。由于价格是买卖双方讨价还价后决定的,因此这喧闹声更是厉害。不过维雷利喜欢这热闹、充满生活感的地方。 呼吸着市场的空气漫步行一阵,人行渐渐稀少。维雷利眼睛往旁边一瞄,看到了黝黑的药商老板正坐着。店里没有半个客人,乾燥的大马士革没什么病,客人当然也就少了。 “唉,生意真是烂透了。” 老板虽然叹着气,但却以满面的笑容望着维雷利。自己没赚钱,证明这城里的病人少,大家都健康幸福。他笑容里的涵意在此。那是爱好自己的职业,并引以为傲的微笑。维雷利打从心里羡慕他。 “阿帝尔大人哪里不舒服吗?” 店里的老板似乎认识阿帝尔。由于大马士革里没什么法兰克人,因此也可说是理所当然。老板一定常常听别人论及维雷利的相貌吧! “不,病是没有,倒是最近晚上常常睡不着,就是所谓的失眠啦。您这儿有安眠药吗?” “有是有,但是我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哦,有那种东西啊!” “简单,那就是不要睡午觉。” 看来维雷利在午睡里被袭击的事,似乎已经成为人们的话题。 “可是我很少睡午觉的耶!” 维雷利似乎很介意,小声的抗议着。 维雷利说的虽然是实话,但由于他懒惰的时候看起来比劳动的时间多出几千倍,因此他的话并没有说服力。 维雷利只好露着苦笑离去。 城外的田里,有个女性挥着汗在树荫底休息。由于下田工作戴面纱很麻烦,因此农家的女性多不避忌讳。 田里的农夫似乎是那女性的丈夫,正专心的拔着杂草。偶而会朝着那女性微微一笑,那微笑和药商老板的一样。 好国家,好人民。维雷利心里这么想。和这相比,我如何呢?为了一己的我,像白蚁一样的蚕食着这些人所拼命建设的社会。不!白蚁的话还很清楚被害的状况和原因吧? 维雷利以苦恼的表情摇了摇头。他在地面轻轻一踢后,慢慢的转了身,离开了那里。 他走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到达当初的目的地,一到河边,维雷利就呆呆的把没有饵的钓钩沈到水里。由于他忘了装饵,当然钓不到鱼。不过维雷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害怕自己。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正在想攻陷麦西亚得城的方法。 暗杀教团吗……? 维雷利突然想起数次主张攻击暗杀教团的艾儿希多。 “要毁掉那种罪恶的教团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应该给他们的只有地狱的烈火,而不是慈悲的圣水。把整座城全烧光就行了。” 在如此强烈主张的艾儿希多面前,维雷利曾经有过恐惧的念头,那是因为艾儿希多对罪恶有异常的憎恶以及破坏念头。 公主以自己的价值判断认定为恶者,就要赶尽杀绝,毫不听对方的辩解吧? 维雷利不得不想起艾儿希多小时候家人被惨杀的心理伤痛。是这深刻的伤口蒙蔽了她的眼睛,使她无法观察污秽的事物吧?是十几年前的悲惨记忆变成了自动的甲胄在她的身体上,使她无法接近丑恶的东西吧? 这疑念也是他对攻击暗杀教团犹豫的理由之一。 但是曾经将艾儿希多推临死亡深渊的暗杀教团,实际上也曾经激怒了维雷利,他曾经为感情和理性而矛盾。 那时候维雷利突然感觉到人的气息,于是将视线从钓竿转到左后方。 那里站着一位很像基督徒的少女。年纪大约十三、四岁,少女以紫色的眼睛一直望着维雷利。 “难得这种地方会有法兰克女孩,难道你有流浪的嗜好?” 维雷利若无其事的把视线转回钓竿后问道。 她没有回答。维雷利再度往后一看时,那个少女已经消失。维雷利轻轻的侧着头思考,然后又把视线转回钓竿。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少女竟然已经坐在维雷利的右边了。 “如果你是魔道士,脸长得未免太可爱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维雷利问着她,没有任何惊慌的样子。此时少女首度开口: “你为什么不讨伐暗杀教团呢?” 维雷利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位少女。 这个少女和暗杀教团有什么仇恨吧?例如像公主一样家人被杀害等。 “这个嘛,大概是将来的罪恶不能成为现在惩罚的理由吧!” “你害怕的是,如果因为对方为异端就加以攻击,那你的精神构造就和十字军的狂热教徒一样了吧?” 少女不拐弯抹角,一下子就冲到事情的核心。维雷利露着惊讶的脸色望向紫色眼珠的少女。 这时候如果有人撞见这两个人,一定会有奇怪的印象吧?原因是外表上维雷利的确比她年长近十岁,但是不知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少女的年纪比他大。 “但是暗杀教团打算杀的人,可说就是你家人哟!” “…………” “为了重要的人们而战,这么想不就得了吗?由于你还年轻,所以勇往直前的行动也很重要哟!后悔和反省等年纪大了多的是时间。如果你还是想继续待在这里发呆的话,那就悉听尊便了。” 维雷利沈默不语。当然,那少女可能只是单纯的说出心中的话,因此他才会被打动。但是他对那少女的声音却有股奇妙的怀念感觉,他迷惑了。 “男人常常会拘泥于无意识的仁德道义,你父亲也是那样吧?” 少女接下来的这句话,对维雷利的记忆给了决定性的一击。 “……对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因为已经快二十年了呀!” 少女微笑着回答。 “是吗?已经过了那么久啊!” 维雷利陷入往昔的回忆。他很少如此做,由此可知他精神上的动摇。但是没有人可以从外表上看得出来吧?他的外表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 “你还是听我的话吧!” “这是你的请求吗?” 维雷利开玩笑的问她。 “重要的不是我的希望,而是你的意志。” “嗯,我知道。” 少女微笑着站了起来,好像满足维雷利的话。 “但是在战斗之前,别忘了治好艾儿希多公主的深创哟!” “这个可难了。” 维雷利望着水面,纹风不动。钓鱼线上下摇摆着,表示有傻鱼儿正在对钓钩有兴趣,但是维雷利的样子没有变化。 “我感谢你杀了我,请不要介意我的事情哟……” 维雷利回头往少女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少女的人影在夕阳下渐渐的失去颜色。 “再见,维雷利乌斯·安地阿斯。不,你现在是阿尔·阿帝尔。希望下次见到你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希望神会祝福你的人生……” “维雷利乌斯·安地阿斯吗……?” 他舍弃那名字的后半已经快十九年了。维雷利这像是女性的名字是当时他假装软弱无能,周围的人瞧不起,给他取的绰号。过了近十五年,时光风化了他原来的名字,使这名字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了。 但是维雷利现在一点也没有恢复原名、重当贵族的念头。 维雷利深深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起身离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想知道拉稀德·阿丁·西纳恩这个人的性格。” 维雷利在艾儿希多的屋子中庭里问着阿尔·卡米尔。维雷利坐在喷水池旁边,阿尔·卡米尔则站在他的面前。 “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对不起你,但是我决定要讨伐暗杀教团。” “那种事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吧!” “我如果自己决定我自身的行动,会有什么障碍呢?” 难道这个男人想独自潜入暗杀教团吗?阿尔·卡米尔怀疑了一下。但是阿尔·卡米尔已经知道,维雷利不是会牺牲自己以虚饰外表的人。而这和从刚才就一直在偷看这里的艾儿希多有什么关系吗?阿尔·卡米尔虽然才十七岁,但他那敏锐的洞察力立刻就判断出结果,但他却只是默默不语。 如他料想的,维雷利话一说完,艾儿希多人就出现了。 “讨伐暗杀教团是我从以前就决定的,我可不记得给过你独自潜入的权利。” 艾儿希多踏着充满活力感的脚步接近,然后质问维雷利。 “……你不应该参加暗杀教团的这场战役。” “为什么?” 艾儿希多的声音里含着愤怒。旁边的阿尔·卡米尔则一直在比较他们两人的神色。 “你认为暗杀教团是罪恶的组织吗?” “当然!光想到那种恶魔集团和我踩在同样的大地上,我就会发毛。” 艾儿希多扯着嗓子,维雷利看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这点微妙的动作,阿尔·卡米尔没有看漏掉,但是他依然保持沈默。 “要消灭恶魔,自己就必须是恶魔。如果要以神的人降伏恶魔,那就会产生残酷的骄傲……” “………!” “而丑恶的东西,无论是加以处分还是加以改造美丽,都必须先用自己的手捉住才行。” 维雷利故意以抽象的话继续说着。艾儿希多无法反驳,僵立在当场。 “对无法容许丝毫污点,一直过着美丽人生的公主而言,任一方都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你不适合这次的战役。” 阿尔·卡米尔觉得维雷利的声音有股冷澈的回响,但是他无法了解那是为了什么目的。 艾儿希多在一阵沈默之后,好像决定什么似的再度转向维雷利,然后把包在自己肩膀上的布取下来,露出她手臂上的伤痕。 “我身上已经有这样的伤痕……,我再也说不上美丽了。而且我还杀过无数的无辜者,还有……” 艾儿希多硬挤出微笑继续说下去: “在此不久前,我还过着每天和好几个男人交合的丑陋生活,连堕胎也有过好几次经验。我一直过着美丽的生活,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 艾儿希多的手微微的颤抖。她和阿帝尔不一样,不习惯自己眨损自己吧?不过,这世上也很少有人习惯如维雷利的。阿尔·卡米尔看了艾儿希多的样子之后确信不疑。 “所以,不能说我不适合讨伐暗杀教团。明天起开始编成军队,五天后出兵。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了。” 艾儿希多看着答应的维雷利,那乌黑的眼珠有点后悔的神色。但是维雷利一直坐在喷水池旁,好像没有注意到。艾儿希多最后的期待落空,咬着那微微血红的嘴唇。然后她什么也没说,离开了维雷利面前。 “你在想什么啊?你应该看得穿那种小女孩的谎话吧?” 阿尔·卡米尔竟然对比他大四岁的女性称呼为小女孩。 “……殿下是纯洁的人。对,对我们而言,就等于是纯洁的神。虽然她也是我身边的粗暴女神,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希望她拥有观察魔性的眼睛。” “哦……。” 阿尔·卡米尔发出了解的声音。 “但是女性在结婚前必须保持贞节的回教世界美感,艾儿希多怎么也会根深适固呢?她又不是回教徒,真是不可思议啊!” 阿尔·卡米尔说着他的感想,想起了自己也曾受过暗杀者教育的洗脑。 “没错!教育真是可怕的双锋剑。陛下在内政中最重视教育,其原因并非因为陛下本身喜好学问的关系吧?” 维雷利这话有如能够看到对方的心,阿尔·卡米尔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他转变了话题。 “但是如果艾儿希多遵从回教世界的常识,那么为何过了二十岁还没有谈及婚嫁的事呢?” “听说她以前有结婚对象,你听过塔基·阿丁这个人吗?” “……好像是沙拉丁的外甥……” “没错!他原本应该是公主的丈夫,听说已经死去近十年了。” “…………” “听说他和陛下很像,也是兼备宽容和才能的英雄,而且一点也不骄傲,深获众人的景仰。要是他现在还在的话,陛下也不会为继承者而烦恼了……” 维雷利说的没错。沙拉丁虽然有超过十个以上的孩子,但全都是平庸而且愚蠢的人,根本无法支撑动乱中的艾由布王朝。他现在虽然有意让长子阿尔·阿夫达尔继任,但他一样毫无统治能力。 但是维雷利,也就是后来的阿帝尔一世,这个时候作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继承沙拉丁之后吧? “听说他去世的时候公主悲伤不已,令人连看了都不忍心。你认为公主只是个不知世事的深闺女吧?事实上并非如此喔!她经历过的试验比我们还多呢!” “……所以,你和其他无数的人才会跟从那个少女吗?” “没错。” 维雷利满足的微笑,再也没提及有关艾儿希多的话。然后照他的预定,专心向阿尔·卡米尔询问有关西纳恩和麦西亚得城的情报。 ※ ※ ※ 离开维雷利回到自己寝室的艾儿希多好像在沈思些什么。人趴在床上,样子看起来很忧郁。无论如何,很少会看到她有这样的姿态。 但是艾儿希多并没有她外表上的消沈。冷静思考后,她不认为维雷利会相信她的话。难道那个男人以让我痛苦为乐吗? “不可能,他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艾儿希多轻轻的叹了口气。那个男人说,只有恶魔才能讨伐恶魔。正确的说,应该是必须知道自己就是恶魔吧?我以往战斗的时候有一直记着这一点吗?我曾经如他所说的,想要拿过丑陋的东西吗? 答案是否定的。我从来没有救过陷入泥沼的人,我只会火上加油,赶尽杀绝。但是,这样又和残杀我家人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艾儿希多不禁发抖。她发现自己在沙拉丁以及维雷利的庇护下不断的成长。 “那个男人看穿了吗……?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病……” 艾儿希多抬起了头,好像在望着远方。 维雷利和我差六岁。过了六年我有办法和他对抗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够看起来不像是个妹妹或女孩呢? 艾儿希多觉得这六年的差距竟然宽如大河。 “不!没有哪一条河没有对岸。我艾儿希多一定会渡过的。就算那真的是无限宽广的河。” 艾儿希多在心里发着誓,躺到了床上,眼睛再度恢复她应有的光芒。 过了不久,她闭上她那美丽的眼睛,像幼儿般安详的睡着了。 如果维雷利能够同时看见她的样子以及心中的决定,一定会这么说吧! “你已经到达河的对岸了。” 但是艾儿希多并不知情,只是轻轻的呼吸着,继续沈睡。 按照预定,讨伐暗杀教团的部队在五天后出发了。兵力大约三千人,其中多数是曾经在亚克和艾儿希多共战过的士兵们。 在行军途中,没有遇到任何袭击,由此可以想知暗杀教团对麦西亚得城的信赖。他们相信这信赖有其事实,而且今后也会永远胜利。 出发三日后,艾儿希多等人才到达麦西亚得城。以她而言,这算不上是迅速的用兵,但是她知道没有急的必要。 “无论怎么急也是没用,大马士革里的间谍应该已经得到情报,城内应该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 她遵照阿尔·卡米尔的话,保持不让士兵被惫的速度行军。 现在大家正聚集在艾儿希多的营帐里开军事会议。由于这营帐也是军队的大本营,因此相当宽敞。 “阿尔·阿吉姆和裘尼梅负责粮秣的警备,拉斯卡利斯负责投石机的攻击,其他人则在冲入城内的时候听我指挥。” 艾儿希多很快的分配完,并询问有没有反对的意见。 “那么多的投石机会不会反而碍手呢?” 有个部下问道。 “那是为了不让敌人睡觉用的。如果敌人忍不住冲出城来最好,我们可以趁机踏平这座城,咱们的兵力比他们的强太多了。” 这句话是前几天维雷利说的,艾儿希多只是照昼葫芦,翻译成她的话而已。 “要是敌人不出来呢?” “那个时候我们就不分昼夜的炮击和政击,让他们困到眼里冒出血来。” 艾儿希多用强硬的语句说服部下,然后宣告会议结束。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以及部下们陆续走出大本营,回到自己的营帐。 维雷利在路上想着前几天他和艾儿希多商量的时候。 “哦,难得你会想出这么平凡的计策。怪人如果不想点怪招,你就没有存在价值了!” 艾儿希多虽然用这种刻薄的话来批评维雷利的作战,但结果还是采用了他的平凡计策。 事实上,维雷利想过爬上断崖从敌人的背后攻击,以及利用敌人的俘虏等各种计策。他之所以选择最平凡的方法,是因为想要交给艾儿希多去做的关系。他曾经担心艾儿希多会不会对他的话感到烦恼,结果相反,艾儿希多一点也没有苦恼的样子。多么坚强的人啊!公主真是可敬可爱。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现给别人看,维雷利喜欢她这个样子。 “你就悠哉的看戏吧!像麦西亚得这种城堡我一个人就可轻易攻下了。” “……真有男子气概,你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好了。” 艾儿希多起先还以为维雷利在称赞她。不过在她会意之前,维雷利已经逃之夭夭了。 维雷利在路上想着这件事,拉斯卡利斯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拜托你不要刺激殿下啊!” 前几天维雷利逃走之后,艾儿希多气得满脸通红,血管浮张,而拉斯卡利斯则拼命的安慰她。 “别说这个了,你认为会顺利吗?” 维雷利当然是在说进攻城堡的事。 “如果敌人的确在千人以下,那么我俩都有嬴的把握吧?只要您不偷懒,一定没问题的。” 就在他们这无益的聊天不久之后,攻击麦西亚得城的行动终于开始。 开始攻击麦西亚得城后的第五天夜晚,艾儿希多再度于营帐中召开军事会议。虽然是会议,但样子几乎是闲聊会。里头也可以看到以医师身份从军的巴哈武丁、当顾问的阿尔·卡米尔。拉斯卡利斯并不在场,因为他直接指挥夜间的炮击。劳碌命的拉斯卡利斯曾经对裘尼梅说过“打到最厉害的时候,还能睡得着的人神经实在有毛病。因为我是凡人,所以一想到像你这种不知道何时会跑出漏子的猪,就不得不担心。”……。 “不过你为什么穿这么厚?晚上虽然冷,不过才十月而已吧!” 裘尼梅看到艾儿希多的服装后似乎颇受不了。 “抱歉,我身上可没有像你那种横肉和长毛包着,怕冷得很呢!” 艾儿希多虽然反击,但由于冷得全身缩起来,因此并没有什么威严。 “现在就这么怕冷,两、三个月后可有好戏看了。公主穿着满身衣服,说不定也很有趣呢!” “哼,就算我胖成羊,美女还是美女。” 面对维雷利的调侃,艾儿希多也开玩笑的回答。她边说就边抱起膝盖缩成像猪一般的圆,看来她真的很怕冷。可能是这里的昼夜温差比大马士革还厉害的缘故,如果是地中海沿岸的亚克,就不会这么冷了……。 “美女吗……?” 不只这个时候,艾儿希多常常说自己是美女。但是根据维雷利的看法,证明她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容姿。她虽然会用宝石装饰头发和衣着,也会在嘴唇上涂淡淡的口红,但要强调她那天生的美丽仍然不是很够。要是公主有那个意思,可以用她的美丽诱惑敌人,并且将之成为令敌人害怕的武器。 维雷利虽然会胡思乱想,但实际上他很少会说别人。他女儿夏拉扎多每天都会对他说:“难得您有美男子的气质,所以请多多注意打扮吧!” “对了,我想那个西纳恩应该不会默默的看着他自己慢慢的毁灭吧?” 巴哈武丁那稳重的声音把话题拉了回来。 “嗯,没错。今晚或是明天大概就可以让裘尼梅好好尽他劳动的义务了。” “哼,最轻松的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裘尼梅虽然顶了回来,但是没有人热心的听他说话。 “你的意思是,西纳恩就要用什么计谋了吗?” “没错。我想应该是裘尼梅所看管的粮秣,或是公主的性命,再者就是双方!” 维雷利简单的回答了艾儿希多的问题。 “喂喂,要是西纳恩亲自出动的话,别说我了,连艾儿希多也会有危险!” “这个你不必担心。” 阿尔·卡米尔首度开口。 “西纳恩和阿帝尔不一样,绝对不会自己出手。他有部下当他的工具,只要他还有工具,就不会让自己去冒险。” 阿尔·卡米尔看了维雷利一眼之后如此断言。 “呵呵!不必担心,只要你们的头不被砍下来,我都能立刻治好。” 只有裘尼梅一半高的巴哈武丁说着不负责任的话。谁能想像这个像枯木般的老人,竟然拥有无类可寻的武术和知识呢? “不过白天里艾儿希多公主的用兵可也精彩。敌人因炮击而混乱的地方,立刻正确的用钩梯攻击,使敌人无法做有组织的反抗,然后像风一般的快速撤退。对艾儿希多公主来说虽然平凡,但却不是凡将能做得好的。” 维雷利心想,这话的确没错。公主所率领的士兵的确厉害,加上公主本身的武勇,可说是地面最强的部队。如果在战场上和她正面冲突的话,包含我在内,没有人嬴得了她吧! 维雷利想着这件事的时候也边打了个哈欠,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艾儿希多。 “……今天到此解散吧!大家各自回自己的营帐和岗位。” 艾儿希多如鹤鸣般一声令下后,在场的人便陆续离开她的帐蓬。艾儿希多看着大家走掉后,好像被维雷利传染一样,也张着口准备打哈欠。她露着疲惫的睡脸,对寒冷抱怨几句后,直接走到自己的寝室。 ※ ※ ※ “山之长老”拉稀德·阿丁·西纳恩坐立不安。因为在敌人优势的兵力以及断续的攻击下,他终于知道城里的士兵不怎么管用。难道现在和当初被尤斯夫的大军包围一样,必须由我亲自冒险才行吗?不!现在和那个时候不同。敌人中厉害的角色太多。阿尔·卡米尔、驯服他的阿尔·阿帝尔,还有被法兰克人称为女恶魔的艾儿希多,我单独行动的话太危险了。要是我有什么万一,理想就无法实现了。在到达界限之前,我还是应该使用部下才对……。 “阿米恩!马夫穆德!” 西纳恩以低沈响亮的声音叫来两名部下。 “随侍在身。” 突然出现的两人以尖锐的声音回应。 “我赐予你们足以左右这场战役的重要任务,感谢我吧!” “是。” “阿米恩,你去烧敌人的粮秣,方法随你选。为了提高你的成功率,马夫穆德,由你袭击艾儿希多公主,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如果这个时候有神或者恶魔以看不见的线在操纵人类的话,一定会惊愕于地上有个男人手口的线比他的还要强韧。西纳恩的这个命令和刚才在军事会议里维雷利预见的几乎一致。维雷利的妙算真是可怕,他的敌人没有不被他玩弄在掌上之间,而且本人到最后都还无法察觉。 这个时候的西纳恩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维雷利的盘算之中,已经命令两名部下执行他的命令。 ※ ※ ※ “为什么跟着我,我一个人你担心吗?” 裘尼梅对着旁边的维雷利说道。维雷利的表情比平常还困,悠哉的走着。 “你有可能一抓到俘虏就把他杀了,要是你杀了俘虏,那就会失去了攻城的好机会。” “哦,你要利用敌人啊!你的点子还是那么坏。” 这还算是裘尼海的称赞话,他的嘴巴和艾儿希多不分上下。 但是维雷利好像没有注意到,只是想着事继续走着。 “……不!还是那边先吗……?” 维雷利所想的是,敌人会先对艾儿希多出手,还是先放火烧粮秣?维雷利与阿尔·卡米尔商谈后所下的推论是,西纳恩应该会采取这两样行动,但是无法知道哪一边先。 西纳恩会认为哪边诱敌的成功机会比较高呢? 结果维雷利选择了暗杀艾儿希多那边。但是他自己也无法否定,在思考的过程里,他的感情优于理性。 维雷利转了个方向,打算回到艾儿希多的营帐。裘尼梅开口对他说道: “喂,你要去那里做什么啊?” “……这个嘛,我想去对公主求爱。” 维雷利给裘尼梅的回答虽然不像样,但是他仍然走向艾儿希多的营帐。 “哼!如果公主会是个轻易就被刺客暗杀掉的柔弱女子,敌人也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裘尼梅望着维雷利的背影喃喃说着,走回自己的岗位。 如果有刺客入侵,应该是这附近吧……?维雷利选择了一处可疑的地方了望着。他料想的没错,果然有个可疑的小个儿男人出现,这个男人就是西纳恩称为马夫穆德的人。 “我虽然不想把陌生人全都当成敌人,但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友好的举动耶!” 维雷利在黑暗中对马夫穆德如此说着。驼着背的小个儿男人惊讶的看着维雷利,圆圆的眼睛好像开了个洞。 “我躲过了那么多的警备兵,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你发现……” “我发现你可不简单呐!” 维雷利话一说完,那小个儿的剑光就笼罩在他身上,维雷利也拔剑抵挡。在两把剑的残影交错瞬间,发强烈的金属声,飞散的火花胜过了银色的月亮。 “哼!” 全身奋力的一击被轻易的挡了下来,小个儿男人吃了一惊后跳了开去,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那个时候,小个儿男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了黑影。对暗杀者而言,这毫无疑问的非常不妙,不幸的是他并没有发现。 黑影中冒出了一条修长的腿,以惊人的速度和威力踢中小个儿男人的侧腹。 “……一定很痛吧……?” 黑夜之中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只小腿深陷那暗杀者的侧腹。下一瞬间,那可怜的小个儿身体像支毽子一般,往维雷利眼中的右方飞去。 “卑、卑鄙……” “哼!趁人在睡梦之中偷袭的男人还有脸说这种话啊?” 踢飞暗杀者的小腿主人是艾儿希多。她在熟睡之中被吵起来,很生气的样子。那优美的眉毛间形成很不悦的形状。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把那男人绑起来!” 艾儿希多以粗暴的声音命令一旁的维雷利。在维雷利动手之前,听到她声音的警备兵已先赶来把暗杀者绑住了。 “哼!这么冷的时候才冒出来,一点常识也没有!既然要来,为什么不在白天来呢?” 艾儿希多边说什么常不常识的话责备着,边抚摸微乱的头发。 “哈,捉住我也是没用的。我们的目的在于他处,你们绝对想不到的……” 小个儿男人的口齿不清,声音有些漏风。他的声音虽然表达了确信自己的胜利,但是艾儿希多一点也没有兴趣。艾儿希多的眼中几乎没有那个被捕的男人,她愤怒的对象是维雷利。 “听好,下次如果我的营帐周围再发生骚动,你就没命了!就算敌人攻进来,也不可以妨碍我的睡眠。知道了吧!” 艾儿希多说完之后重重的踩着脚步,然后消失在营帐里。维雷利拿她没办法,沈默不语。 “你们是傻瓜啊!你们没听见我所说的话吗?” “哦,你要说的是放火烧我们粮秣的事吧?” “那种事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喔!” 维雷利对着警备兵手中的小个儿男人轻松的笑着。 “……我原本想利用你早点攻下城堡……还是算了吧!利用你这种单纯的人,总会觉得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维雷利虽然不经意的主张自己是善良的人,但是他却没有发现结果那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你在说什么,你就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你以前都没有自觉吗?” 艾儿希多一定会冷淡的这么说吧? “不过你每天一直都待在我这种美丽的善人身边,会看起来像坏人也是理所当然啦!” 她或许会这么说,然后开怀大笑。不!她应该会突然发怒,然后四处挥剑吧?由于她的行动常常超乎想像,因此谁也无法预料。 结果维雷利决定想想其他办法,然后立刻思索下一个计策。 “……对了,那么做吧……那样可能比较好也说不定。” 他喃喃自语着,准备进入艾儿希多的营帐。但是,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于是停了脚步。 “不,还是别把公主吵起来吧!弄醒她的话,我的命搞不好会有危险。沈睡的老虎还是别靠近的好啊!” 维雷利说着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离开了那里,好像是在闪避猛兽的牢宠一样。周围虽然还是夜幕低垂,但是清晨的味道已经开始飘散。 “如何,抓到放火烧粮秣的不自量力之辈了吗?” 维雷利向裘尼梅问道。 “抓是抓到了……” “抓到了……然后呢?” “俘虏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自个儿拿短剑刺脖子死了。” 裘尼梅露出难得的消沈表情。他并非为死了一名暗杀教团的人而悲伤,而是因当初的目的没有达成而悔恨。 “是吗……?暗杀教团的性格果然如此。” 维雷利简单的说了感想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对了,我刚想到一件事。留下两天份左右的粮秣,其余的全都烧掉。尽量烧得热闹点。” 裘尼梅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有一会儿出不了声……。 维雷利当初从艾儿希多的营帐离开去散步,将这件事情告诉拉斯卡利斯时,拉斯卡利斯并没有特别惊奇。 “您要将粮秣烧掉,好让敌人以为我们陷入混乱,然后守株待兔吧?” 也就是反利用敌人要烧粮秣这一点。 “要是敌人不出来那不就糟了?那时候怎么办呢?” “逃跑。” “……我想您自有办法,我就听您的吧!不过这件事您告诉公主了吗?” 而对拉斯卡利斯的问题,维雷利一瞬间露出难得的犹豫表情。 “不!还没有……” “那可不好,你说不定会被杀喔!” 拉斯卡利斯的这点忠告,维雷利在此之前已经想过好几千次。 “反正有没有把她吵起来,我都会被杀啊!” 维雷利抱怨了两、三句后,就来找裘尼梅了。 总之,在艾儿希多卷着毯子安安稳稳的睡觉时,大部分的粮秣已经被烧光了。 ※ ※ ※ 西纳恩看见敌人的火焰后,知道自己作战成功。确信他必然胜利的惨绝笑容浮现在没有血色的脸上。事实上这只是维雷利使计谋令他信以为真罢了,不过这点岂是西纳恩所能料到的! “看到了吗?阿尔·阿帝尔喔!我的神机妙算,还有我部下的干练!像你们这种乌合之众,哪会是我等的对手!” “要趁着敌人混乱之际出击吗?” “不妥。那个叫阿尔·阿帝尔的男人毕竟是打败过狮子心王以及尊严王的人物,一定会在混乱之中等待我等的攻击。与期待必胜的敌人冲突太愚蠢了,等他退回大马士革,疏于戒备的时候再予以暗杀才是最上之策吧!” 西纳恩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饶舌。他那灰色的眼睛里露着恍惚的色彩。而西纳恩陷于这样的心理状态也是维雷利一手造成的。 天亮时,艾儿希多军井然有序的开始撤退。实际指挥撤退的人是拉斯卡利斯,他做得可说是完美无缺,使人没有半点可趁之机。无论是对敌人的戒备还是迅速的行动,除了他自己之外,可说无人能加以抱怨。这也是维雷利重用拉斯卡利斯的结果。 当艾儿希多知道粮秣泰半被焚,而且还是维雷利瞒着她指示的时候,哑然说不出话来,接着则爆发了超越常人的愤怒。但是应该安慰她的维雷利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结果可怜的士兵们成为艾儿希多迁怒的对象。不过半个钟头之后艾儿希多就又笑咪咪的,似乎连自己曾经生过气的事也忘了。当然,在此之前士兵们必然有过一番呕心沥血的努力。维雷利等到火山爆发平息后才厚着脸皮跑出来,他曾经令周围伤透脑筋的事也就不必说了。 眼见艾儿希多军撤退的暗杀教团士兵们却没有露出欢呼的叫声。原因是这几天的战斗疲劳至极,连欢喜的力气也没有了。拉斯卡利斯不分昼夜的精确炮击,以及艾儿希多的断续攻击,几乎令所有的人都不眠不休,因此谁也无法加以责备。连西纳恩自己也是在敌人撤退后就同时迈向寝室,厉害的西纳恩都如此,城内的士兵就更不必说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当场累倒,放松了自己的紧张。 而维雷利的目的就是这松弛的精神。他并没有夸示什么奇术,指出只是利用优势的兵力与敌人的心理而已。烧掉自己的粮秣也是如此的过程之一而已。 “现在开始总攻击!敌人已经疲惫至极,看到我们伪装的撤军之后,一定放松戒备。现在一定可以轻易获胜!” 三千士兵以欢呼的声音回应艾儿希多。事实上士兵们早已听过她如此说了,但是艾儿希多的声音和容姿依然大幅提高了士气。在艾儿希多的指挥下,士兵们成为人马的怒涛,以迅速的行动再度向麦西亚得城进击。 “快点爬上城墙!喂,那个男人别偷懒啊!” 被艾儿希多骂的人是维雷利。不过在艾儿希多发现那是维雷利之前,她已经赶在士兵们的前头,用钩梯爬上城墙了。 一束箭从城墙上朝艾儿希多飞去,但根本无法接近宛如战神的她。想要添第二只箭的弓箭手,一个个被到达城顶的艾儿希多砍死。 “好,跟我来!” 艾儿希多看见士兵们终于可以追上她时,俐落的从城墙上跳到城内。 “真是个悍将。行动虽然鲁莽,但行事却很有条理。” 和其他士兵一样攀着绳索下来的维雷利感叹的说着。 当艾儿希多往城门跑去,准备由内侧打开时,拉斯卡利斯的部队终于攻破城门,冲了进来。 “要逃的、要投降的,就饶他们一命!但抵抗的人格杀勿论!” 拉斯卡利斯边喊着,同时以惊人的剑速砍死了两名敌人。他和维雷利一起投入回教世界后,本领的确增强了。 “喂,没看到维雷利和阿尔·卡米尔耶!” 裘尼梅对拉斯卡利斯说着。他也和拉斯卡利斯一样,已经让好几名敌人爬在地上。不一样的是,他的剑不是用来砍,而是用来砸倒敌人。 “别担心,他们可能去找那个据说很厉害的西纳恩了吧!” “哼,谁担心啦!” 两个人大声交谈着,暗杀教团的士兵则流了更多的血。站在拉斯卡利斯面前的人在还没有发觉时,人头就已落地;想和裘尼梅过剑的人则被他的豪剑粉身碎骨,跌入血泊之中。暗杀教团的士兵们虽然见到如此凄惨的光景,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更奋勇抵抗。 暗杀教团的士兵们在面对死亡倒地的瞬间表情没有恐惧,只有恍惚。拉斯卡利斯看到这里不禁颤抖。 “利月狂热的信仰支配部下的男人……。这是多么可怕啊!他竟然能把人类当成用完即丢的道具,要他们自杀。” 面对行走肉般的暗杀教团,拉斯卡利斯不禁对西纳恩这个男人感到狂怒,像西纳恩这样的人绝对不可饶恕。拉斯卡利斯在心里这么想着。 离拉斯卡利斯和裘尼梅稍远的艾儿希多也有如此的感觉。死于她剑下的人早已超过拉卡利斯所杀的,但暗杀教团的士兵们却完全没有投降的样子。艾儿希多那像流水般美丽以及威力无比的剑不得不继续杀人,直到令暗杀教团的士兵们恶心为止。 “那个男人会如何做呢?如果面对这种情况,那个男人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艾儿希多一瞬间闭上眼睛甩了头,似乎要去除杂念。长发飘逸,一丝女性特有的芳香溢在血臭之间。 我是怎么回事啊!最近我太常依照维雷利的行动当标准了。那样不行,如果只是跟着他所开创的路途走,那永远也无法追上他。我的信念应该是以自己的力量走自己的路,如果我抛弃这信念,就一辈子也站不到维雷利的身边。 可能会有人说,这不像女性的想法。但是艾儿希多认为那样也无所谓,我就用我的方法走吧! 艾儿希多的眼睛露出开朗的神色后,以铃声般的怒声对部下斥责。 ※ ※ ※ 到刚才为止还夸耀易守难攻的麦西亚得城终于攻陷了,暗杀教团的统领拉稀德·阿丁·西纳恩除了逃命之外别无他法。他命所剩的兵力全去抵挡艾儿希多军,自己则带着两名部下在城寨内的通路拼命跑着,那里有通往断崖洞穴的出口。 雾和如石铁混合般的臭。狭窄的通道里,西纳恩和两名部下默默的继续跑着。但是他们终于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个如影子般伫立的男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逼他们停止逃跑。 “我就猜你会来这里,没想到你竟然会在此强迫所有的部下牺牲……” 从黑暗中浮现的人是阿尔·卡米尔。他在到达此处之前似乎已经杀敌无数,红黑色的血厚厚的涂在他手上的剑。敌人中或许有他的旧友,但是阿尔·卡米尔此时,还有以后,再也未曾提起。 “纳命来吧!我要毙了你之后才会停止杀人。” “住口,乳臭未乾的小子!” 西纳恩身边的两人同时砍向阿尔·卡米尔。由于通道狭窄,因此产生了稍微的时间差。阿尔·卡米尔当然不会慈悲到放过这个机会。 第一个人脖子中剑倒地,在他身体的鲜血喷到阿尔·卡米尔之前,第二个男人的胸膛已经开花。常人的眼里,只能够看见一阵黑风扫过而已。 “阿尔·卡米尔,你这个背叛者!你为什么不把那力量用在正确的地方呢?阿尔·阿帝尔是尤斯夫的手下,而尤斯夫则毁灭了我什叶教派唯一的法蒂玛王朝,你忘了他是可恨的敌人吗?” “哼,那种事现在和我无关。” 西纳恩的脸变成了红黑色。对他而言,什叶教派支配世界是最高的理想,是不可侵犯的圣域。 “愚蠢!有什叶教派的统治,世上才有保障永远和平的乐园,你不懂吗?” “可惜我不懂,不!正确的说是忘了吧……” 阿尔·卡米尔以自嘲的语气回答。他想到了以前,当他还无法了解人类比宗教派系还重要的时候。 阿尔·卡米尔虽然想反讥西纳恩的说法,好确定自己的改变,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善辩的人。他令全身的思考与神经集中在杀死西纳恩上。 西纳恩拔剑,阿尔·卡米尔全身紧张。他摆好架势,眼睛极度留意着对手的行动。 “是我一手培养你的,你没有嬴我的道理。” 西纳恩话一说完,阿尔·卡米尔便即出手。速度和威力均为上乘的一剑横扫西纳恩的身体。但是阿尔·卡米尔那全力的一击却被西纳恩以单手轻易的挡住了,臂力大得令人难以想像他会是个老人。阿尔·卡米尔在还没思考至此之时,就已被西纳恩打飞出去。阿尔·卡米尔腾空落地,站定后再度摆好姿势。 但是下一瞬间,阿尔·卡米尔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不见了?怎么可能……” 西纳恩应该在的地方人却消失了,原来西纳恩在一瞬间绕到了阿尔·卡米尔的背后。 阿尔·卡米尔察知背后有剑气,双手出剑挡住了西纳恩的剑。 “……哦?发现得好!” 西纳恩声音沙哑的说着,同时踢飞了阿尔·卡米尔。 阿尔·卡米尔身子往前滚,西纳恩再度出剑袭击。接下来两人以高超的剑术交手,银光不停的在黑暗中闪耀,火花四溅。两人的剑法虽然都高超绝伦,但是经验却有此微的差距,而这些微的差距则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交手到最后,阿尔·卡米尔终于在西纳恩的右手上深砍一剑。但是他的攻击却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在阿尔·卡米尔剑被弹开的同时,西纳恩从他的肩膀到胸口深深的划了一道伤口。鲜血像瀑布一样,从阿尔·卡米尔的身体飞溅而出。出血虽重,阿尔·卡米尔却没有倒地。 “哦,伤口这么深,竟然还能撑得住。你的精神当敌人太可惜了!如果你不想进地狱的话,就再当我的部下吧!我有宽大慈悲的心,可以给你机会……” 阿尔·卡米尔没有应声。他以再度举剑代替言语的回答。西纳恩的灰色眼珠闪耀着近乎疯狂的颜色。 “那么就去死吧!” 西纳恩叫着,举起了剑,但是剑却没有向阿尔·卡米尔砍下。有人介入了两人之间。 “唉,没想到我这身老骨头会用来救你这种年轻人喔!” 挡住西纳恩的人是巴哈武丁。维雷利也来到阿尔·卡米尔身边了。 “巴哈武丁先生,拜托你治疗阿尔·卡米尔,那个男人就由我来对付吧!” 维雷利说着,逼退了西纳恩。和巴哈武丁斗剑的西纳恩为了躲开,只好离开巴哈武丁。 “请把阿尔·卡米尔带到安全的地方。” 阿尔·阿帝尔对着巴哈武丁说着,但是阿尔·卡米尔拒绝了。 “我一定要亲眼见到西纳恩死……还有我以前的束缚毁灭……” 因为剧痛而跪倒的阿尔·卡米尔以沙哑的声音对巴哈武丁说道。 “唉,认真的男人可也真让人头疼啊!你死了我可不负责喔!” 巴哈武丁抱怨着,立刻给阿尔·卡米尔急救。 “…你就是阿尔·阿帝尔吗?你数次妨碍我的理想,我绝对饶不了你,你休想活着离开这个城市!” “想急着离开这里的人并不是我吧?” 西纳恩的恐吓无法动摇维雷利。 “你为何要阻碍我?难道你有什么胜过我的至高理想?” “我没有那种东西。只是有你这种危险的人在,我就无法悠哉的下棋啊!” 西纳恩的眼睛里发出怒火。竟然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在西纳恩的眼里,维雷利是个绝对不可饶恕的大罪人。 “能够安心享受那种无聊事的世界就叫和平,而只有沙拉夫·阿丁恩陛下才有办法实现。” 西纳恩并没有把维雷利的话听进去。他只是以怀着敌意的眼光瞪着维雷利,老朽的人格里充满了痛恨。是谁踏平了他长年灌溉的美丽圣域呢?是维雷利!看来事情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阿尔·卡米尔比较了对峙的两人,和刚才我和西纳恩交手的时候相反……。阿尔·卡米尔相信维雷利一定会胜利。 西纳恩终于抢先出手。他人虽老,剑却快速的朝维雷利的身体砍去,欲将之一刀两断。一把剑化为银光向目标接近。 但是当维雷利和西纳恩的影子交错瞬间,阿尔·卡米尔却看到了难以至信的光景,西纳恩的身体喷着血倒地了。 阿尔·卡米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看到时,西纳恩已经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他最后能猜到的只有维雷利在与西纳恩错过的瞬间杀了他。 “你……都是你害的……!” 西纳恩的嘴唇因痛苦与冲击化为死灰,发出了这样的呻吟。而维雷利则冷酷的看着他。 “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我的肉体虽死,我的诅咒也一定会消灭你……。烈火与血流之间,你在死亡之前会永远的在地狱之路徘徊……” 西纳恩吐着一块块黑血,露出悲惨的笑容。灰色的眼珠渐失去颜色,身体流出的血也开始减少。“山之长老”拉稀德·阿丁·西纳恩的身体终于静止不动。 在西纳恩临终之前的瞬间,维雷利以怜悯的眼神望着他。阿尔·卡米尔没有看漏这点。 阿尔·卡米尔此时终于发现。这个样子不是阿帝尔原本应有的姿态,反而是呆呆的让夏拉扎多他们照顾的样子比较适合他。这个因尺并没有隐藏他的才能,那种东西对原本的他根本不必要,有没有都一样。 阿尔·卡米尔一时忘了自己身体上的剧痛。他的心情充满舒畅,就好像穿过了长长的洞窟一样。 “喂喂,你真的不要紧吗?” 维雷利担心的问着,阿尔·卡米尔则以他难得的笑容回答。他在巴哈武丁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开始步行。之间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一如往常的寡默,但是眼睛里却充满着年轻的光辉。 ※ ※ ※ 暗杀教团的根据地麦西亚得城陷落了。暗杀教团因此受到严重的打击,无法再危害沙拉丁。有关此事在历史上的善恶,只是后世的人类,也就是用神的观点来看的人所自行决定的;对活在当时的人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当时的人全都知道战争是项罪恶。 战争结束后,维雷利站在河边,那里是奇异的少女指点他迷津的地方。包围维雷利的风景和那天一样,但是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到追忆过去的样子,他眼里的强烈光芒所望的是世界和未来。 “你派去侦查狮子心王的露易西回来了,那女孩说狮子心王终于开始行动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艾儿希多对维雷利开口,维雷利点了点头,只是回答他已经知道而已。 “假日结束了。” “……嗯,没错。” “明天开始就是地狱之路吗?” 巴哈武丁好像将西纳恩最后所说的话告诉了艾儿希多。被知道世无伤大雅,因此维雷利装做没反应。 “不过要走那种路的人不只有你一个吧?我和陛下也是一样。我无法像夏拉扎多一样给你甘霖拯救,也不那么打算,看你痛着的话我倒是办得到。” 艾儿希多恶作剧般的笑了笑,维雷利在她的面前则露着头疼的表情。维雷利一直用这个表情听艾儿希多说话,这两个人的对话常常如此进行。维雷利很清楚舌战他是绝对嬴不了的,而为了守护自身的安全,维雷利也在心里发誓要节制点。 “做甚么都行,你就是要烧粮草,而且还是在我睡着的时候……” 维雷利不经意的听着她的说教,并没有摆在脑袋里。实际上,如果沙拉丁帝国艾由布王朝不是个富裕的国家,维雷利也绝对不会用那样的计策吧?艾由布王朝占有埃及的尼罗河流域,物产丰饶,税率也低。但事实上维雷利在烧粮秣之前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维雷利不停的被责备,罪恶感也减低了。说不定这正是艾儿希多的目的。 预料中的长篇大结束后,艾儿希多终于歇了口气。但是她立刻再度开口: “对了,你的本名叫维雷利乌斯·安地阿斯吗?阿尔·阿帝尔(公正)。” 看来维雷利和那位少女谈话的镜头刚好被她看到。 “……你会读唇术吧?你全都看到了吗?” “不!当时你背对着我,而且我几乎听不懂你的母语。” 艾儿希多又附加一句,最后少女转身时说的那句话她终于看出来了。 “那个像伟人般的名字不适合你,连公正这个名字都嫌太浪费啦!” “……那些又不是我自己取的。” 维雷利的回答艾儿希多并没有听进去,看来她真正想问的另有他事,艾儿希多停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了口。 “……那个女孩是谁呢?我觉得她有点像你……” 假装平静的艾儿希多如此问着。那少女比她年轻约五、六岁,她不想被认为是在为此介意吧?但是由于维雷利的回答太过意外,使她的努力化为流水。 “……像是当然了,因为她是我姊姊啊!” 维雷利和往常一样,说着不可能会被接受的真话。在艾儿希多气得叫出“少盖了!”之前,他已经连忙逃走。 -------- 扫描:南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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