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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瑞姆奋力搏斗,双手被身强力壮的马尔宾紧紧抓住,动弹不得,希望之火在她的心里熄灭了。她一声没吭,心里明白宿营地里不会有谁来救她。而且,丛林生活的经验告诉她,在这个野蛮的世界里,乞求没有用处。 就在她拼命挣扎的时候,一只手摸到了马尔宾挂在屁股后头的那支手枪。马尔宾把梅瑞姆拖到那堆毯子跟前,梅瑞姆慢慢地握住枪柄把枪从枪套子里面抽了出来。 然后,当马尔宾退到那堆乱哄哄堆在一起的毯子上面时,梅瑞姆猛地从他手里挣脱,用尽全力一推,马尔宾两只脚绊在毯子上,跌了个仰八叉。马尔宾出于本能,伸出一双手在空中抓挠着。与此同时,梅瑞姆举起手枪,对准他的胸膛,扣了一下扳机。 可惜枪膛里没有子弹,马尔宾跳起来向她猛扑过去。梅瑞姆一闪身,就势向帐篷门口跑去。马尔宾伸出魔爪般的大手,把她揪回来。海瑞姆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猛地回转身,紧握枪筒,把那支沉甸甸的手枪高高举过头顶,对准马尔宾的眉心砸了过去。 马尔宾又痛又气,放开梅瑞姆,恶狠狠地咒骂着向后踉跄几步,便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梅瑞姆头也没回冲出帐篷。有几个黑人看见她,想截住她的逃路。可是她手里那支手枪吓住了他们。梅瑞姆趁机冲出鹿砦,向南飞跑,很快便消失在密密的丛林里。 她飞身跃起,爬上一棵大树,脱掉裙子、鞋和长袜。她知道前面有漫漫长路等着她跋涉,穿的衣服太多,只能成为累赘。马裤和短上衣没脱,也仅仅是为了抵御风寒与荆棘的袭击,此外,这两件衣服紧紧箍在身上,不太碍事儿。穿着裙子和鞋可就没法儿在丛林里攀援了。 她没走多远,突然想到,没有用以自卫和打猎的武器,是很难在丛林里生存下去的。离开帐篷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把马尔宾腰里的子弹带解下来拿走呢?只要有了子弹她就能打野味,能自卫防身,并且设法回到先生和“My Dear”身边。 这样想着,她便拿定主意再返回去搞子弹。她知道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可是如果没有用以自卫和搞肉的武器,也还是难以平平安安返回庄园。于是她又转过身向宿营地走去。 她以为马尔宾挨了那么重的一下子,一定已经死了。她希望天黑之后,瞅机会模进他的帐篷,把子弹带搞到手。可是她刚在鹿砦旁边的一株大树上找到藏身之地,就看见那个瑞典人从帐篷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大骂那些吓坏了的随从,还向他们提了一连串问题。 梅瑞姆看到宿营地的人们倾巢出动去找她,便赶快从树上溜下来,跑过林中空地,钻进马尔宾的帐篷。她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弹药,却看见一口木箱,里面装着马尔宾的东西。这口箱子是他提前让工头带到这儿的。 梅瑞姆估计这口箱子里也许装着多余的弹药,便解开捆绑箱子外面那层帆布的绳子,揭开箱盖,翻了起来。箱子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信,纸,还有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剪报。在这堆破玩意JL里,有一张小姑娘的照片,照片背面贴着从《巴黎时报》上面剪下来的一小块报纸。报纸由于日久年深,已经变黄,上面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可是另一张剪报上面翻印的这个小姑娘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纳闷以前在哪儿见过这张照片呢?突然,她想到,这是许多许多年以前她自个儿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落入马尔宾之手?又怎么会印在报纸上面?那已经褪色、文黄的文字叙述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梅瑞姆困惑不解,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照片,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来找子弹的。她把箱子翻了个底儿朝天,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小盒子弹。她只瞥了一眼便认定正是别在腰间的那支手枪用的子弹,忙把盒子装到口袋,又仔细端详起那张让她大惑不解的照片。 她呆呆地站着,难解其中的奥秘。这时,阵阵人声传入耳鼓,她一下子警惕起来。他们离宿营地很近了,瑞典人满嘴的脏话已经清晰可闻。马尔宾,那个迫害她的魔鬼回来了!梅瑞姆跑到帐篷门口,向外面张望。已经太晚了!她被堵在“死角”里了。这个白人和他的三个黑人心腹从林中空地径直向帐篷走来。该怎么办呢?她把照片塞到紧身胸衣里,往左轮手枪里压满了子弹,然后退到帐篷最里面,用手枪封锁了帐篷唯一的通道。马尔宾在帐篷外面停下脚步,梅瑞姆听见他骂骂咧咧,发号施令。他恶狠狠地叫骂了好大一会儿,梅瑞姆趁机寻找一条逃路。她俯身扯起帐篷的帆布“墙壁’响外面张望,发现这边连一个人也没有,连忙从缝隙下面钻了过去。她刚出去,马尔宾结束了他的‘训令”,走进帐篷。 梅瑞姆听见他在帐篷里来回走动,连忙站起来,弯下腰径直跑进后面一座黑人的窝棚。她钻进窝棚之后,回过头瞥了一眼,看见四下无人,确信没有人看见她。这时,从马尔宾的帐篷军传来一阵愤怒的咆哮——瑞典人发现有人曾经在他的帐篷里“翻箱倒柜”。他大喊来人,黑人们“应召”而去,梅端姆趁机冲出窝棚,向离马尔宾的帐篷最远的鹿著跑去。这儿有一棵大树。黑人们嫌它太粗,懒得把它砍掉,现在关键时刻成了梅瑞姆逃跑的“桥梁”。 她看见马尔宾带着他的人马又跑进丛林,不过这回留下一个人看守宿营地。马尔宾向南面搜索,梅瑞姆攀着树枝,向大河荡去。河边有运这伙强盗过河的独木舟。一个姑娘独自驾一条独木舟过河并非易事。可是她必须过河。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停泊独木舟的河岸完全在宿营地那三个“卫兵”的视线之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强渡大河只能意味着被马尔宾重新捕获。因此,唯一的希望是等到天黑之后再作计较,除非日落前突然出现什么奇迹。她直盯盯地望着那三个黑人,有一个家伙坐着的姿势很特别,似乎只要她推一条船下水,马上就会被他发现。 不一会儿,马尔宾上气不接下气从丛林跑回到宿营地,然后直奔大河,数岸边停泊的那几条独木舟。他一定是突然想到梅瑞姆姑娘要想回她的保护人那儿.必须过这条大河。他发现船一条也不少,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现出宽慰的表情,回过头对同来的工头以及几个黑人说了几句什么。 黑人们按照马尔宾的指示,把所有的船只都推进大河,只在岸边留下一条。然后,马尔宾喊来宿营地的“卫兵”,不一会儿,这几个人都跳到船里,操起桨,向上游划去。 梅瑞姆极目远眺,直到大河拐弯处葱宠的草木遮住了那绰绰人影。他们走了!这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一条船,一只桨。她简直不敢相信运气会如此之好。拖延时间便意味着放弃逃生的希望,她赶快从大树上跳了下来、此时,她离那条独木舟只有十二码远。 大河之上,马尔宾在拐弯处下令所有独木舟立即靠岸。他和工头一起登上河岸,慢悠悠地走着,想找一块能够观察他们留下来的那条独木舟的高地。想到他的神机妙算,马尔宾脸上露出微笑。他深信,姑娘迟早会回来,乘坐那条独木舟过河。他认为,这个天真的姑娘一定不会马上想到这一点。他们也许得在河岸边埋伏一天,甚至两天。不过有一点马尔宾可以肯定:只要她不死,或者不被他留在丛林里的“侦察兵”捉住,她就非走这条路不可。可惜马尔宾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等他登高望远,又看见那条大河时,他的猎物已经坐着船划过了河心。 他转过身拔腿就跑,背后紧跟着工头。上船之后,马尔宾立刻命令黑奴们以最快的速度划船。几条独木舟顺流而下,像离弦的箭,向正在逃奔的姑娘飞驶而去。他们看见梅瑞姆的时候,她离河岸已经不远了。她拼命划桨,下定决心,上岸之前一定不能让他们抓住。梅瑞姆心里明白,只要比他们先上岸两分钟就万事大吉了。因为一旦回到从林,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甩掉他们。成功的希望很大,现在他们还追不上她。 马尔宾真是个凶神恶煞,他又打又骂,催促黑奴们快划。他已经意识到,姑娘又要从他的魔爪之下逃走了。他站在第一条船的船头上,距离前面那条独木舟还有一百码远。这时,梅瑞姆的船头已经触到河岸。有一株大树浓密的枝叶悬在河面,她纵身一跃,在一片绿荫之间找到了安全之所在。 马尔宾意识到已经无法再把梅瑞姆抓到手,简直要气疯了。他扯开嗓门儿大声叫喊,让她停下来别跑。然后端起步枪,朝正在大树上攀援的那个身材苗条的姑娘仔细瞄准,开了一枪。 马尔宾是个神枪手,在这样近的距离射击更是百发百中。这一次,要不是在手指扣动扳机的一刹突然发生了意外,他也准能打中梅瑞姆。是这个“意外”救了梅瑞姆一条命。原来河床的烂泥里有一根树桩,树桩一头露在水面之上。就在乌尔宾开枪的一刹,船头正好撞在树桩上面,步枪随着船身晃了一下,子弹从梅瑞姆的肩膀上呼啸而过。眨眼之间,她已经在那棵绿荫如盖的大树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从树上跳下来,唇边挂着胜利的微笑。脚下是一片林中牢地,这里过去是一个土著居民的村庄,四周是庄稼地。现在村庄已是一片废墟,只有坍塌的茅屋依稀可见。农田里杂草丛生,先前的村街已经长起小树。荒芜与死寂笼罩着这座被人遗弃的村庄。不过梅瑞姆并没有注意这些,对于她,这里只是一片树木稀疏的荒野,否则她就可以在马尔宾上岸之前,像一阵风,穿枝过叶,进入密林深处。 这些茅屋正因为早已被人遗弃,梅瑞姆才不觉得可怕。然而,她没有看见,破烂的门板后,歪斜的谷仓里,隐藏着不少黑人。他们正用仇恨的目光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开始沿着那条村街向丛林走去,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就要来临。 东面一英里远,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汗臭、邋里邋遢的男人正沿着不久前马尔宾带梅瑞姆去大河西面那个宿营地的小路艰难地跋涉。茫茫林海,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枪响,他突然停下脚步。走在他前面的向导也停了下来。 “快到了,先生,”他说,声音和举止都透露着一种敬畏。 白人点了点头,示意向导继续前进。他便是莫里森·贝尼斯先生——先前那位衣着讲究、举止文雅的贵公干。他的脸和手都被荆棘划开许多口子,身上的衣服也快成了布条。但是一个全新的贝尼斯,从那血污、泥尘与褴褛的衣衫中脱颖而出。比先前那个纨挎子弟,花花公子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 每一个人母之子灵魂与心田都播撒着廉耻心与丈夫气的种籽。埋藏在莫里森·贝尼斯心头的这些种籽,由于他对自己卑鄙行径的悔悟,由于急于纠正他在梅瑞姆姑娘身上犯下的过错,而迅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于是,贝尼斯身上产生了一种质的变化。 他们俩朝枪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跑着。黑人身上没有武器。贝尼斯因为对他是否忠实于自己有怀疑,所以一直不敢把枪交给他来扛。尽管在这艰苦、漫长的征途中,他有许多次想把“这副担子”推到他的肩上。现在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而且知道这位黑人向导的心里也燃烧着向马尔宾报仇雪恨的怒火,贝尼斯把步枪交给了他。他估计马上要发生一场战斗,他也希望能有这样一场战斗,否则就难以报仇。他是个优秀的手枪射手,他要靠这支挂在身边的“轻武器”和敌人厮杀。 就在他俩向目的地艰难推进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然后,又是几声冷枪,几颗流弹,一阵野蛮的叫喊,最后归于死一样的沉寂。贝尼斯急得要命,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可是,这里到处是纠缠不清的藤蔓,枝叶交错的灌木,走起来比以前困难多了。贝尼斯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黑人向导还两次把他领进“死胡同”,他们不得不返回来另辟蹊径。后来在离大河不远的地方他们终于找到一块林中空地。这里曾经是一个富饶的村庄,现在已是一片废墟。 先前的村街上已是草木丛生,一个黑人的尸体躺在血泊之中。他的心脏被一颗子弹射穿,身体尚有余温。可是贝尼斯和他的同伴四处张望也没有发现人的踪影。他们一声不响站在那儿,紧张地听着。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桨片在水里划动的响声,还有压低嗓门儿的说话声。 贝尼斯穿过废墟,向河岸跑去。黑人向导紧跟在他的身边。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冲破那道绿色的屏障。这时,滔滔大河尽收眼底,马尔宾的“船队”正向对岸的宿营地驶去。黑人立刻认出他那些熟悉的伙伴。 “怎样才能过河?”贝尼斯问。 黑人摇了摇头。岸上没有船,河里是鳄鱼的天下;想游过去,等于自取灭亡。就在这时,他偶尔向河岸下面瞥了一眼,看见一棵大树浓密的枝叶下面有条小船。这条船正是梅瑞姆刚才用以逃生的那条独木舟。黑人拉着贝尼斯的胳膊向那条船指了指,莫里森高兴得差点儿叫了起来。两个人借着那棵大树悬在河面上的树枝的帮助,很快便爬进小船。黑人抓起船桨,贝尼斯把小船推到河里。眨眼间,独木舟便像一支离弦的箭,向对岸瑞典人的宿营地飞快地驶去。贝尼斯蹲在船头,瞪大一双眼睛注视着那些把独木舟一条一条拖到河岸上的黑人。他看见马尔宾从他乘坐的那条小船的船头一步跨上河,然后回转身朝河面上瞥了一眼,一下子看见这条飞驶而来的小船。他脸上似乎现出惊讶的表情,大声嚷嚷着让手下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这条独木舟上。 马尔宾站在那儿等待着,一条船两个人,对他还造不成多大的威胁。他只是迷惑不解,想不出这个白人究竟是谁,尽管贝尼斯的独木舟已经到了河心,从岸上望过去,两个人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马尔宾手下的一个黑奴先认出了跟贝尼斯同来的向导。马尔宾也终于清出这个白人便是被他欺骗了的贝尼斯。不过他似乎无法相信这种推理和判断。莫里森·贝尼斯只有一个同伴就能穿过茫茫林海一直追到这儿简直是奇迹。然而奇迹就这样真的发生了。透过满面的风尘,褴褛的衣衫,他终于认出了贝尼斯。不过要想彻底认识这位已经锤炼成一个新人的英国青年,还得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使得这位胆小体弱的花花公子,冒着生命危险穿过野蛮的丛林。 这小伙子是来跟他算账、报仇的。这似乎让人难以置信,可是除此而外又没有别的解释。马尔宾耸了耸肩。没什么了不起。在他漫长而又曲折的强盗生涯中,来找他报仇雪恨的人多得是。他在手里掂了掂步枪,等待着。 现在,站在岸上讲话,船里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你要干什么?”马尔宾一边举起步枪,一边厉声喝问。 莫里森,贝尼斯猛地从船头跳了起来。 “要你的命,你这个魔鬼!”他怒吼着,抽出腰间的手枪几乎和马尔宾同时开了枪。 两声枪响过后,步枪从马尔宾手里滑落下来。他发疯似地抓着胸口,踉跄了几步,先是在地上跪下,后来便脸朝下扑倒在地上。贝尼斯也被打中了。他的脑袋朝后抽搐着,站了一会儿,便软绵绵地倒在船底。 黑人向导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马尔宾真的被打死了,他倒情愿上岸回伙伴们那儿去。可是如果瑞典人只是受了伤,还是离远一点儿好。他犹豫不决,小船在河心漂流着,他已经对新主人十分钦佩,不能眼看着他要死去而无动于衷。他看见蜡缩在船头的贝尼斯动了一下,然后挣扎着爬了起来。他还活着。黑人连忙把他扶了起来。他手里拿着船桨,站在贝尼斯前面,问他伤在什么地方。这时,河岸上又传来一声枪响,黑人应声倒下,手里还握着桨片,子弹打进他的脑门儿。 贝尼斯慢慢地向河岸转过头,看见马尔宾用胳膊肘子支撑着,爬在地上朝他瞄准。他连忙滚到船底,一颗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马尔宾的伤口剧烈地疼痛,不但瞄准时需要的时间长了,而且枪打得也没有原先准了。贝尼斯吃力地爬起来,一直爬到船边,右手紧握手枪,准备还击。 马尔宾开了一枪。没有打中。贝尼斯对准河岸的目标,仔细瞄准,河水冲着小船顺流而下。他扣动扳机,随着一道火光,发出一声巨响,马尔宾又中了一颗子弹,巨大的身躯摇晃着倒在地上。 不过他并没有死。他又朝贝尼斯开了一枪,子弹打在船舷的上缘,在贝尼斯脸前溅起一块块碎木片。独木舟被河水越冲越远,尼斯又开了一枪。马尔宾躺在血泊中开枪还击。两个身负重伤的男人就这样你一枪我一枪地对打着,直到贝尼斯的小舟在大河拐弯处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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